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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第 102 章 “兄弟……


    “兄弟, 你……你好歹也是做演员的。”这一系列变脸尽入眼底,方舟吐槽道:“演技真差。”


    “是这样的。故意做给你看恶心你的,还要问。”万山朗本来就懒得客套,这下更烦了。


    两两相望, 唯余失望。


    “不是, 你今天吃火药了, 脾气这么大?”方舟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被这两人拦住, 防得跟怕他突然原地要饭似的。目光在他们胸前工作牌上停了须臾,疑惑地问万山朗, “你也是受邀来参加发布会的吗?”


    “。”


    除了各大游戏媒体和记者,主办方还邀请了平台头部游戏主播,方舟退役后签进了金浪直播,是世灿科技旗下的直播平台,理所当然地也收到了邀请函。


    见万山朗久久没回答,方舟心中咯噔一声,忽然有些踌躇, 试探问:“是裴行川给你说了什么吗?”


    “……来来来,你到这边来。”万山朗摆摆手让下属不用挡着了,他想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巧克力还是别的什么。


    走到人少点的角落, 方舟习惯地还跟以前当哥们儿一样想搭万山朗肩膀, 可看着万山朗冷漠的眼睛, 手抬起又尴尬地放下, “你伤好得怎么样——”“非常好,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方舟点点头,被打断说话也没生出恼意,因为他也没仔细听万山朗说什么, “裴行川他还好吗?上次在医院看到他……好像他精神状态不太好。”


    “?”


    万山朗真气笑了,难以言说的目光恨不得在找人脸上穿个洞,以为还要再互相问候几句走个过场,这哥们儿是直接装都不想装了。这么厚的脸皮,当年大禹抗洪没找他去还真可惜了。


    “我不懂诶,你成天打听别人老婆是想干什么?你刚才问裴行川跟我说了什么,你觉得呢?”


    诘问的话语让方舟脸色青了又红,五彩纷呈,像喉咙里憋着一口气,快被憋得气绝了。万山朗觎见他这模样,手指动了动…又紧紧攥成拳头,“你自己说。”


    万山朗的态度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方舟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从着装和发型来看,他今天出席活动做了造型,可主播作息混乱,血丝蜘蛛网一样遍布眼中,还是显得人很憔悴。


    “我这些年,一直很愧疚当初做的事……”


    “别废话。”


    万山朗说:“忏悔的话留着回去找个喇叭录了放给你自己听。我不想听。”


    “……我们以前是同学,裴行川因为偷拿同学的钱,被那个小团体欺负、恶作剧。他们把他关在教室的阳台不让他出来,众目睽睽,整个班的同学都看着。”


    万山朗蹙眉,追问道:“没人管吗?”


    “带头的那男生混得很,还有个大姐大是留级下来的,他们带头撺掇,谁会管。”


    方舟说:“我去打开了门,把他拉了出来。”


    “……”万山朗眼睛定定地望着方舟,试图在他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但并没有。


    在喝醉后还能念叨的名字,足可见在裴行川心里留下了多深的印象。万山朗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然后呢?”


    “我们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好朋友,无话不谈。我知道他爸妈在城里,他还有个弟弟。可在学校,那几个人还是以欺负人为乐,又拿了裴行川的把柄,总过分针对他,连带着我一起担惊受怕了一些时日。直到有次跟裴行川吵架之后,他们看了出来,拉拢我,我……也跟他们一起玩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万山朗脸色阴沉,“之后你也跟着那些人一起欺负他?”


    方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他妈也真敢说?不怕我揍你?”万山朗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他往方舟身边走地每一步,都让周围空气变得跟紧张了起来,“连你也欺负他。”


    面对他的瞪视,方舟自嘲笑笑,“上次在游轮上,裴行川来找我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出来我的,他说不需要我道歉,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事了。”


    “那你还做这幅样子给谁看。”万山朗冷声道。


    “我偷了同学的钱。在老师集体搜书包的时候,我害怕,把钱随便塞进了一个同学的书包里。”


    “你说……什么?”慢半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万山朗的眼睛猝然睁大,方舟继续说:“然后他就被查出来了。”


    远处媒体的闪光灯还在不断闪烁,自己的领子被人揪住,瞬间呼吸不畅了起来。可站在这里,就像下水道的老鼠终于摸到了一线阳光。万山朗想撕了他的眼神中,能公开布诚地将硌了自己十几年的沙子吐出来,方舟很开心,“这些裴行川肯定没跟你说,他不知道是我。”


    话音刚落,他脸上狠狠挨了一拳,整个身子都因为外力偏了过去,险些摔倒在地!而下一秒,他又被人薅着衣服一把拽了回来。


    “万总!”还守在不远处的两名下属,早在他们起争执时就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赶忙上前。方舟的瞳孔因惊恐而剧颤,万山朗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一辈子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裴行川,就让他一辈子都以为你当初是真心想拉他一把!”


    *


    “叮——”电梯到楼层,对话框里转圈儿的消息终于成功发送,万山朗臂弯挂着脱下来的外套从电梯出来,眼神清亮得一点都不像参加完酒局回来。那帮老东西还当是脸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年代,上来跟他论资排辈。回来的路上吴猜还气得给他打电话痛骂这些个所谓的“业内领袖”,头昏眼瞎。


    说软话、办硬事,世灿能走到今天,万山朗也不想为求合群而争论什么。“先锋”们认不清,也该收拾收拾早点入土当文物了。


    安抚了吴猜几句,打电话让那头的司机好好将他送回去,万山朗刷指纹进门,迎面玄关的落地衣架朝他倒来,万山朗手疾眼快架住,一团黑色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从衣架上掉下来挂在他身上。


    万:“……”


    跟那团长了双黄色眼睛的黑色毛团对视,毛团浑身炸毛哈气,跟个大号蒲公英一样。可看万山朗无动于衷,这死猫又怂成了飞机耳,就指甲盖大点儿的猫胆,还要学人家荆轲刺秦王,跳到地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贴着墙迅速往猫窝跑。


    欺软怕硬!


    按下墙上的开关,家里瞬间亮堂了起来,也冷清得风进来都打转儿。


    万山朗将外套挂衣架上。就他孤猫寡人地在家,做饭都不好做,万山朗也懒得动弹了,点了外卖洗完澡刚好送到。


    拆开保温袋,香味飘了满屋,猫子探头探脑地又从窝里出来,抖抖毛,试探地走到离餐桌几米远的地方喵了几声要饭。


    万山朗一心二用地正在回微信消息,叉子戳在意面里,按住语音条忿忿地说:“我格局就瓶盖儿这么大。您以为我为什么把他推荐来金浪?等着穿小鞋吧,穿不死他。”


    放下手机,格局瓶盖儿大的万山朗,批评在边上望嘴的猫,“大人打电话时别插话。”


    猫:“喵。”


    “听不懂。”


    万山朗看看桌上这几个菜,迟疑的叉子顿在半空:“这重油重盐的,你也吃不了吧。阿姨下午不是给你倒粮了吗。”


    说着,万山朗还是起身去柜子里拿罐头,猫翘着尾巴跟在后面,知道眼前这个人要给它好吃的,还绕着他的腿蹭了一圈,坐在舔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猫碗前仰头注视着人。


    倒完罐头,看它把脑袋埋碗里,万山朗嫌弃地抬脚轻踢了一下,“没出息。”


    回去吃了饭,万山朗洗漱完把电脑拿卧室去继续处理工作,这个点儿裴行川那边应该已经收工了。万山朗每隔一会儿就要打开手机看一眼,在看到第五次时,他准备打过去。


    仿佛感应到他的想法,就在这时,裴行川的视频通话过来了,黑色的来电显示上,万山朗的嘴角不自觉翘起,他故意等了好几秒才接通,看视频那头的背景,裴行川已经回酒店了。


    “晚上好。”裴行川给他打招呼。


    “晚上好。”


    腹诽这个人怎么谈恋爱还这么一本正经,跟领导干部慰问基层似的,万山朗扯过来个枕头趴着,将手机拿得极近,“这个点刚到酒店?吃饭了吗?”


    “对啊。正要开始吃。”裴行川将自己的晚饭给他展示了一下,一碗清汤寡水的乌冬面,加一个水煮蛋和拍黄瓜。展示完,裴行川找了个杯子当支架,将手机立在对面。


    “你晚上就吃这个?”


    万山朗眉头紧锁,脸快怼屏幕上了,恨不得从这边直接穿到手机那头似的,“这一拍一天,吃完了上吊都没力气,真把你当人贩子整啊。”


    “我还得再瘦个七八斤吧,等我瘦到脸颊这里再凹陷一些,就行了。”裴行川看起来也很饿了,说完吸溜了一口面条,脸颊也跟着鼓鼓的。看他吃得很香的样子,万山朗心酸地说:“咱家猫吃得都比你好。”


    裴行川莞尔,“那我还得庆幸肤色可以化妆。”


    “庆幸吧。”万山朗闷声说。


    安静端详着裴行川的“吃播”,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手碰了下,触到冰冷的屏幕,无声叹气,轻轻摩挲了下,“裴行川…我们好像总隔着时差。”


    “嗯?”裴行川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随口说说。”


    接下来他也不说话了,几分钟吃完后,裴行川一抹嘴,转身就倒在沙发上不动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也就万山朗一眨眼的功夫,看不出来是突然睡了还是突然被饭毒死了。


    “洗漱了去床上睡。”


    万山朗的声音从立着的手机里传来,“落枕就老实了。”


    “不能睡,我明天要拍的戏还没看。”裴行川有气无力身残志坚地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拿了手机和剧本回卧室坐床上看。看了没一分钟,裴行川突然说:“今晚的饭不太和气。”


    万:“??这还有什么和不和气?”


    裴:“它们在我肚子里吵起来了。”


    万:“……宝宝你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那是你肚子在叫。”


    加餐半根黄瓜,裴行川慷慨悲愤地咬下一大口,“……等拍完戏我要去吃烤肉。要烤冒油的五花,还要八宝鸭、蝴蝶酥、奶油蛋糕、冰糖葫芦。”


    “先吃点山楂当平替呢?”


    “我现在水果只能啃苹果。”


    太惨了。


    失忆时,十八岁的万山朗还没那么事儿爹,等这几年阅历重新长回去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掌控欲和责任感又钻回骨头缝儿里,万山朗又开始叨叨,“本来就瘦,你这样减肥是不健康的,不行就去健身房运动,把热量消耗了也行啊。戏没拍几天,先把身体整垮了。”


    “嗯……”裴行川嘴里嚼着黄瓜,“哗啦”翻过一页剧本,看样子是没在听。万山朗看他不爱惜身体就来气,跟着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黑眼圈那么重,十点半跟我说去睡了,又去玩手机了吧?”


    “有吗?”裴行川闻言凑近手机屏幕,看着突然放大在眼前的脸,万山朗下意识屏住呼吸,看他对着屏幕照了照,说了句“等下”,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只剩洁白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万山朗回了两封邮件的时间,画面里传来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踢踏声,他拿起手机,看画面晃动后定格在裴行川放大的脸上。


    “我收工着急吃饭,脸上的妆没卸干净。”他还专门找了个光线充足的角度,刚洗完脸,眼睫上带着水汽,湿润的皮肤显得脸上气色很好,胶原蛋白满满,“你看,我状态很好的。”


    万山朗注视着屏幕里还在给自己展示的裴行川,无声了好一会儿,“…嗯,看起来还不错。”


    裴行川满意了,将手机立边上,继续啃黄瓜看剧本。


    “今天拍戏还顺利吗?”万山朗问:“其他演员怎么样?跟你搭戏那个,还没开拍呢粉丝撕番先撕上了,吵得真凶。片场见了没为难你吧?”


    “还行。”裴行川用荧光笔把自己的台词标注出来,听到万山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剧组的情景,“这才刚开拍,大部分演员都只在开机仪式上见了一面。付长安……见面也还行,就走了戏,专业水平没得说,别的我没注意。”


    “好吧。”万山朗也不是没跟裴行川在一个剧组待过,这人除了拍戏或者有人找他搭话,大多数时候就在一边静静候场,不是个会主动交际的。


    “不行,我要把电话挂了。”裴行川拿起手机,严肃地看着里面的万山朗,“你在这里我都不能专心看剧本了,看不完我要熬夜的。”


    “我问题多是因为我们今天没在一起。我想知道你今天做什么,认识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万山朗委屈,“这才多久就嫌我烦了。不爱我了。”


    “怎么会!我没有那样想!”


    “那我过段时间要去找你。”


    图穷匕首见,万山朗观察着裴行川的反应,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都有捕捉到,看他犹豫,心中翻腾的那点坏水儿,带着点勾引和促狭,“那你爱我吗?”


    不习惯这么直接的表达,不论是别人跟他说,还是要求他表白。裴行川眼神又开始飘忽,感觉就像一股热气从四肢百骸腾上了脸,“当然。”


    “怎么不看我。还含含糊糊的。”万山朗哼道:“你都不敢看我,我怎么敢信!”


    “……爱爱爱。”裴行川败了,“我当然爱你,你要相信我。”


    “好~相信你。”


    互道晚安挂了电话,裴行川将脸埋在枕头里好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散了才爬起来,捡起一边的剧本打算继续看。


    酒店在八层,在这小县城里已经算很高的楼了。阑珊灯火从玻璃窗透进来,房间里安静过了头,他反而又专心不下来,在手机找了首歌戴上耳机强制进入专注状态,再抬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裴行川洗完澡,穿衣服时,看到镜子里自己胸前的印子已经淡下去了。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那天与万山朗微微抬起的眼睛相视的画面。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裴行川手指蜷了下,掩饰什么似的慌忙洗了把脸,离开时顺手弄花了镜面。


    在剧组的生活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裴行川已经很久没有跟万山朗分开这么长时间了,起初还真会有一点不习惯。关系没说开前,电话都不怎么打,有事发消息。现在正儿八经谈起来了,天天捧着个冰冷的手机,没那人在身边贱兮兮地乱撩,流水一样的日子也冻住了。


    后来也就习惯了隔着手机屏幕,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又逐渐热起来,裴行川坐在树下躲阴凉,不远处置景和道具正在恢复被破坏的场景,预备再来一条。


    “你妆花了。”


    起初裴行川没在意这个声音,当他发现周围唯二的活物是自己,和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付长安时,立马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他还是不确定地指了下自己,身上没镜子,也看不到哪里脱妆了。


    “不然呢。”付长安指了指他脖子,被汗水浸湿后又不小心蹭掉了粉底,露出了下面原本白皙的皮肤。他反问道,“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


    “哦,谢谢。”裴行川心中默默说,开拍一个多月以来,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除了拍戏之外跟自己搭话,觉得奇怪也很正常吧。


    剧本在改编时保留了原著的叙述角度,还是选择了以祝安的犯罪视角为主线。虽说是平番,但双方粉丝都不服气,吵吵嚷嚷地自公布选角就没停过。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裴行川从进组起每逢拍摄跟付长安的对手戏,在片场跟这人见面时,对方都一副视他为空气的态度,大大小小几十双眼睛看着他们,两主演不和,连带着剧组的氛围都尴尬了一些。


    裴行川待人是比较淡,但基本礼貌和同事们的工作交流是没问题的啊,碰上这么个人,他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对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挺融洽,对他这个以前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合作搭档就这个死样?


    想来想去,就是撕番这回事了。


    裴行川觉得这个人有点装装的,还很没分寸。


    去找化妆师补完妆,看置景组的进度,离开拍好像还要一会儿。裴行川四下看了看,另找了个屋檐躲太阳,不想回树荫底下。


    “来来来,付哥请的绿豆汤!都来拿!”场务将两个大箱子抬来,边上的是付长安的助理和经纪人帮忙分发,在场的工作人员、群演们都有。群演里还有十好几个小孩儿,一群小猫一样挤在一块儿,拿了冷饮奶声奶气地喊“谢谢哥哥”。裴行川远远望着,眼底也含笑。


    电影的底色压抑而悲剧,他作为其中的核心人物,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拍摄,出戏入戏都很痛苦。有时候拍完了,小演员还在哭,他在一边看着,心里很难受。导演也让他别去管,让那些孩子看到他能更好地入戏。


    鉴于他的戏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疯疯癫癫地,能止小儿夜啼,现在剧组的狗看见他都绕路走。


    “反派都是孤独的。”裴行川安慰自己,“演反派的人也是孤独的。”


    “你怎么不去拿?”付长安扬声朝这边说话,裴行川再次左右看看,确定周围还是没人。


    付长安将一杯绿豆汤递来,裴行川接了,“谢谢。”


    “我还以为你不去拿,是不待见我。”


    边上幽幽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裴行川吸管差点插歪了,瞪大了眼睛从上到下狠狠刮了一遍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顶着圆寸的男演员,还是不确定他是人,能恶人先告状到这个地步的算人吗?


    似乎是看懂他的眼神,付长安反应过来说:“不好意思哈,其实我是想跟你道个歉。”


    裴行川假笑了一下,“这说得是什么话,我还得喊您一声前辈,您哪儿有错要跟我道歉。”


    “我不喜欢炒作的流量男星,所以才一开始就带有色眼镜看你。”付长安嘿嘿笑着抓了抓寸头,“不过后面发现你是很有实力的一名演员,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也不知道该夸他真诚还是该说他莽撞,这话也不是谁听了都会开心,能相逢一笑泯恩仇。裴行川将吸管插进塑料杯里吸了一口,甜而绵密的冰沙清凉解渴,声音也跟淬了寒气似的,“客气了,我们喜欢炒作的流量男星哪儿有您这样的实力派稀有,老师您是该提防着些。”


    没听懂他的阴阳,付长安也席地坐在了边上。置景那边忙得热火朝天,一想到这么复杂的场景一会儿还要再被亡命徒炸掉一次,就替他们心累。


    “亡命徒”在旁边那人第n次往这边瞟时,手里的塑料杯都被捏变形了,“付老师,您有话直说。”


    仿佛就等着这么一句,付长安迫不及待地发问:“你是同性恋吗?”


    “??”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我听别人说你跟万山朗是一对?”


    “????你不会觉得一杯绿豆沙就能让我们熟到聊私事了吧。”


    “我就是好奇啊。”


    “……”脾气也是好起来了,裴行川感慨,自己何德何能跟他并列最低情商排行榜?!这人脑子就跟包子铺买的肉包子一样皮薄馅小,摇一摇还能听见响。


    副导举着喇叭催演员就位,裴行川正愁找不到理由,无视那人困惑的目光,径直溜了。


    晚上收工回酒店,刷卡进门后裴行川发现屋里的灯都亮着,原本插卡的地方已经有一张房卡在里面了。


    裴行川捏着房卡的手顿住,脑海中隐约有猜测,他一步步朝客厅走去,入眼四下无人,高楼层连鸟都少见,微凉的晚风从窗户进来,鼓动纱帘翩飞。房间里还是早上走时候的样子。


    “李思来拿东西忘记把卡带走了?”


    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心中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怎的,只感觉那点雀跃期待的火苗一下子熄了。裴行川将剧本拿出来丢在茶几上,按部就班将肩上的挎包取下挂回玄关的衣架上,方便明天想起来拿。抬手重重关上门。


    “……骗子。”他喃喃了句,也不知道冲谁撒气,踢了鞋,踩着拖鞋去够被踢远了的另一只。


    天渐长,橙红落日还坠在天尽头与山峦相接。金辉洒在地板上,被纱帘遮得影影绰绰,余光里,一道修长的黑影步入其中,裴行川动作顿住,刚平息下来的心跳再次震得耳膜发胀,猛地抬头,看见那人歪着头冲自己挑眉。


    衬衣穿在他身上很有型,卷至手肘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万山朗双臂交叠在胸前,对上裴行川呆滞的表情,嘴角噙着笑一副抓现行的样子,还要学裴行川嗔怪的语气,“我可不是骗子。”


    “你怎么来了!”裴行川鞋都没穿好,惊喜地飞扑过去,被万山朗抱了个满怀。


    “刚还说我骗子呢。谁之前不让我来的!”万山朗拥着他,在裴行川亲来时,故作不知情地抬头,对方的气息和嘴唇只若有若无地拂过,“有想我吗?”


    “……我一天一个视频电话是在给狗打吗?”裴行川勾着他的后颈,将他拉下来落实这个吻。


    气息交缠,接吻时裴行川习惯闭眼,看不见万山朗全程垂眸都在注视着他。大手抚摸过他的腰身,嘴唇分开时,万山朗还在微喘着气,手指捏了捏裴行川的脸,“你这瘦得不止八斤吧?”


    “累啊,拍戏能不瘦嘛。”裴行川微倾身,仰头望着万山朗绷紧的脸,回答上个问题,“想,超级想。”


    “我也超级想你。”万山朗再次紧紧抱住了他,听裴行川抱怨他怎么来之前不说一声,这样他今天一天都是高兴的。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直至此时,那种踩在云上的不安终于烟消云散,踏实的暖意重回身体中。


    洗完澡出来,酒店的服务员已经将菜送来了,各色菜肴摆了满满一大桌,看得裴行川眼睛都直了,“你又点了这么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怎么吃不完,都是半份,给你尝个味儿的。”万山朗就知道他要这么说,看他见了美食就发光的眼睛,龇牙咧嘴心疼得心脏直抽抽,“一个多月没吃过饱饭了吧。尽就着西北风啃黄瓜了。”


    “这种重油重盐的菜,吃了早上脸会水肿。”接过万山朗起了递来的冰啤酒,裴行川夹了筷鳝丝到碗里。万山朗坐在他边上,捡他喜欢的菜给他夹,裴行川看着没空过的碗,“不让你来果然没错。”


    “……”


    在边上那道灼人的视线把他冻死之前,裴行川咽下牛腩,“我也很想跟你天天待一起,可总这么吃,我怎么保持形象上镜。”


    “没良心的。”


    万山朗怨怼了句,放下了筷子,拿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什么时候拍完?孩子都快不认识你了。”


    “最少还得两个多月吧。”裴行川喝了口酒,冰镇的气泡刺激整个口腔,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慢半拍道:“你说猫?”


    “对啊。我们孤儿寡父在家一起想你。” 万山朗胳膊支在桌上撑着脸,也不动筷子,就看着裴行川吃饭。


    “两个多月是最少的。剧组现在拍着拍着资金不够了。王导的戏叫好不叫座,商业价值没那么高,资方都不看好。制片人现在忙着到处拉投资。祝他成功,我们全组殷切期盼他的归来。原本还指望靠这部戏拿个提名什么的,真停拍那也忒点儿背了,薇姐会念叨死我的。”


    裴行川给万山朗夹个虾球和萝卜酥,“你吃你的啊。还要我喂你。”


    “今天我也没生病。”


    万山朗惯是个得寸进尺的,手指轻叩着桌面,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裴行川的反应。后者闻言白了他一眼,像在谴责他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接着在满桌子菜品里梭巡了一圈,起身将远处一盘子油炝虾端到跟前。


    “哎……不用。”万山朗见状要拿来自己剥,裴行川摆摆手让他安分点,一口气剥了半碗。用湿毛巾净了手,端着碗,“来,我喂你。”


    不含半点暧昧,只有对智障男友不离不弃的仗义。万山朗憋笑,裴行川的嘴角也压不下去,噗哧笑出声。


    吃晚饭两人都没有出去逛逛的打算,依偎在一起聊这段时间的见闻。天色渐晚,两人相继去洗漱完,裴行川出来时,万山朗还在忙工作。


    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万山朗手指轻敲保存键,将代码保存好后,准备将电脑关了。


    “你忙你的呗。”裴行川习惯晚睡,这个点儿还早,就拿了剧本坐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


    “我才不要,我来就是陪你的,忙工作太扫兴了。”万山朗起身过来 ,膝盖跪在裴行川腿间,俯身将裴行川堵在靠枕之间紧紧抱着他,埋在他颈间吸气。


    这么大个块头压别人身上,一整个将裴行川禁锢得动弹不得。


    被万山朗毛茸茸的头发蹭得痒,他笑着往旁边躲,“你在这里待几天?”


    “三天。但是白天我就在酒店办公,不能去剧组陪你。”万山朗没精打采地呜呜哼唧了几声,“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如果你想再在热搜上买房的话。”脑海中浮现今天下午付长安那八卦的嘴脸,裴行川安抚地揉揉万山朗的脑袋,决定就让他哼唧吧,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没事,我一收工就会立马回来陪你。”


    裴行川朝还开着的电脑扬了下下巴,“你在做什么游戏?”


    “一个治愈系小游戏,现在只有一个非常非常粗糙的框架,建模什么的都没有细化,看着跟马赛克一样。”万山朗看他感兴趣,头顶并不存在的耳朵支棱起来了,“你想看看吗?”


    “好啊。”


    万山朗乐颠着去电脑上鼓捣去了,裴行川也跟了过来,看他屏幕上各色工具软件挤了满屏,“我最近也在玩游戏,就是之前那个用了你的设计的《重临深渊》。”


    “……哈,哈哈。”万山朗拿鼠标的手哆嗦了一下,把点开的软件又给叉了。不过幸好裴行川留意他这点小动作。


    “你怎么想起来去玩的,好玩吗?”万山朗状似不在意。


    “因为太火了。我们剧组的一些小朋友都在玩。”裴行川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我总得跟他们有一点共同话题吧。不过玩着玩着就觉得还挺有意思,虽然我的技术依旧很烂,队友经常都不捞我。”


    “这样。”面对着裴行川时,万山朗暗中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脸色绷得极紧,“没事儿嗷亲爱的,你要玩的时候找我,我们一起组队。”


    “好啊。”裴行川欣然同意。


    面上分毫看不出万山朗正在压制拼命翘起的嘴角,他将裴行川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将鼠标给他,进到游戏里,弹出角色设置面板。


    “你随便选一个角色。”万山朗手里也拿了个当显示器用的平板,他同步选择了一个人物。初始原皮的角色都很简单,是个长得像火柴人,没有五官的小少年。


    “这怎么还有老鼠、鱼,猫啊狗的。”角色种类看得人眼花缭乱,裴行川随便点了一个,屏幕中出现一只棕色大耳朵,白色身子的小狗。接着,整个画面拉远,过度了一段白屏,小狗出现在一个大草原上。


    精致的背景潦草的狗。


    两人凑在跟前,眯眼看了半晌,裴行川发出灵魂提问:“我是这只狗?”


    “嗯……”万山朗咬着指甲,这才告诉他,“是这样的。并且选定初始角色不能换,未来十几年你拿着这个账号都得当狗。”


    然后就挨揍了。


    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裴行川拿着人号在前面,万山朗拿着狗号跟在后面,不知怎么的,竟然能从那苍蝇大小的一点“马赛克”身上看出心情略显屈辱。


    “整个大背景分若干小世界,他们都是里面出现的角色。不同性质角色的初始出生世界不同,能将相同爱好的人聚集在一起,可以绑定不同的关系,从而选择不同的人生路线。”


    万山朗用鼠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白屏过后,他们出现在了一大块冰做成的岛屿上,随着视角转动,绚烂瑰丽的极光萦绕着夜空,万山朗又换了个小世界,一座巍峨苍莽的大山拔地而起,横亘眼前,裴行川微微张着嘴,眼底闪烁着惊艳的光。他指了指电脑上的那只小狗,“它能绑定什么关系。”


    万山朗解释道:“很多,比如你可以选择和别人成为朋友,加入他的旅行。”


    裴行川想了想,“要是只想自己一个人呢。”


    “那也有自己的路线和任务。完成任务,积攒金币兑换时装和道具。世界很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万山朗说:“比如,你可以选择去北极流浪。”


    “……我有病吧我去北极流浪。”


    屋里安静了须臾,两人互不服气地瞪视着,宛如坚守真理的高地俱不肯让步。彼此严肃的表情又莫名戳中了笑点,眼看着对方的表情憋得越来越扭曲,最后齐齐笑出声,还大有收不住的架势。


    “真是受不了你了!别笑了别笑了。”万山朗一抹笑出来的泪花,指着冰川边上的小村落,“狗狗就做狗狗的工作,可以去帮忙拉雪橇,抓野兔。”


    “游戏简单,但瑰丽精美,感觉很不错啊。”裴行川仿佛看见这个游戏上线后火爆全世界的画面,愈发觉得前些年万山朗在娱乐圈混着是屈才了。万山朗被他盯得发毛,有种乞丐手搓百万大军逼宫成功,接替嬴政当上秦始皇的焦虑感……他摸摸笔电宛如暴风呼啸一样的散热口,没话找话,“……等等哈,我的电脑好像有点死了……”


    装模作样摆弄了几下,听到背后裴行川还沉浸在兴奋里,扬言要当内测用户,电脑嗡嗡的噪音中,万山朗脑子也一团乱麻,难以避免想起向裴行川坦白公司的事情。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害怕看到裴行川生气失望的脸,万山朗盯着屏幕上显示关机的圆圈图标一圈圈转着,直至黑屏上出现自己的脸。


    天生锐气鲜明的气场在此刻荡然无存,万山朗不太自然地垂下眼睛,猫窝里的鹌鹑一般忐忑不安,纠结着想看又不敢看爱人的脸,“那个什么…老婆我跟你说点事——”


    肩膀一沉,他惊弓之鸟似的猛抬头,鼻尖拂过柔软的衣物,沐浴露的清香细细钻进鼻腔,肌肉记忆伸手托着来人的背,只见裴行川叼着个小塑料片跨坐在他腿上,胳膊环过脖颈,四目相对,万山朗看清那是个避孕套,“……你从哪里拿出来的。”


    裴行川嘴里叼着东西,说话不太清楚,“口袋里啊。”


    “你揣着过来时就准备做的,那怎么不早拿出来。”


    “你不是在忙吗。”


    “……”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万山朗将避孕套取下来,很轻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一只手就能覆过他的腰,将人完全按在怀里。眼神翻涌着裴行川看不懂的感情,“你不用这样。”


    裴行川终于空出嘴说话,带着点小神气,“没办法,人品好。”


    随即,他尾音颤了颤。


    万山朗摸了进去,“你刚才就一直这样坐在我边上?”


    裴行川知道他意指什么,脸颊贴在万山朗衣襟间,咬牙稳定气息,“……废话真多。”


    “你怎么这么乖。”万山朗捏着后颈,把人捞起来接了个吻,“我希望你可以跟我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裴行川摸到刚掉在他们之间的套,抓起来拍在他胸口,“你自己戴。”


    万山朗接住,看表情有一瞬错愕,可见到裴行川理直气壮绷着的脸,又忍俊不禁。他任何一个动作或表情都好像敲在了心尖,无比生动可爱,让人想逗弄,“那真的很无理了。你明天还要拍戏……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裴行川说:“只要你别又跟个狗一样把我身上啃得到处都是印子。”


    “你这么娇气。”万山朗盯着他注意力不太集中的眼睛,似是很无奈,“又不耐\操。”


    裴行川不服,荒谬地笑了下,拽着他的衣领,“我陪你玩的花样还少了??”


    “不够。”


    万山朗只有一只手闲着,用牙齿扯开塑料包装,沉甸甸的恳求和爱意快要溢出, “你要永远陪着我,永远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