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雨后58我在你好友列表很……
那天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左右。
温延在奥莱顶层见了温正坤最后一面,过程依旧很不愉快,只是被低沉裹挟的人从温延变成了温正坤。
因为温睿案件循序渐进着,与陈嘉玉说开了之间唯一心照不宣的秘密,温延不再计较过往,也丧失了看温正坤家破人亡的兴趣。
于是让苏确挑了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将梁淑仪隐藏多年的另一副面孔在温正坤面前捅破。
似是不可置信,温正坤在那个下午找到公司与温延当面对质,但没想到求仁得仁的同时,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着温睿的确不是他亲生的事实也浮出水面,给了他重重一击。
瞧着他风度尽失的狼狈模样,温延唇边挂着一丝笑,不慌不忙地评价:“看看你这一辈子活成什么样了。”
语调中极尽的怜悯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温正坤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具至此彻底被一手拽下,他猩红着眼睛死死怒瞪他。
温延把玩着钢笔,丝毫不惧,甚至还能悠闲地提起另一桩事:“温睿被拘留,梁淑仪没少出门奔波。”
他浅勾了下唇:“她那么多钱从哪儿来?”
这小半年来梁淑仪的变化明显至极,温正坤不可能看不见,只不过是维持最后一丝假象蒙蔽自己。
被温延戳破后,几重打击下他反而恢复冷静:“调查这么清楚,你想要什么?”
温延双手交握虚虚搭着,坦然应对:“你名下奥莱百分之五的股权。”
温正坤作为公司副董,手握的股份在集团大小会议中拥有份量不轻的决策权,而这百分之五恰好削弱了他的影响力,这也是温延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东西。
“你做梦!”
总算掌握了温延的真实目的,再将此前所有事件以此串联,温正坤深深吐出堆积在胸口的郁气,冷笑:“原来你算计的不是温睿,是我。”
温延从容
不迫地抬了下手心,轻笑:“百分之五换你安稳余生,我认为这很划算。”
“你什么意思?”
“听说梁淑仪用你的名字在普海入了一套八千万的别墅?”温延模棱两可地扬眉,“这事儿你知道么?”
温正坤没明白:“什么别墅?”
“七年前,你私人跟大兴建筑因为小重山计划而被迫中途停止的合作,忘了?”温延撩起眼,索性说得更明白些,“我记得那块地皮是大兴死在牢里那位前老板娘家的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正坤明显意会,变得惨白难看的脸:“梁淑仪以你妻子的名义,参与多起项目的串标、泄露标底,并用你的信息收受贿赂,你觉得如果捅出去,牢底坐穿的人会是谁?”
“你威胁我?”沉默三秒,温正坤破罐子破摔地咬牙切齿,“一笔写不出两个温字,这事捅出去,奥莱会有好下场?”
温延气定神闲地笑,并不在意他的凶神恶煞:“所以我这不是在给你好好考虑的机会。”
场面一时间僵滞。
看他梗着脖子许久没能给出答案,温延突觉索然无味,眼神凉了几分,加重砝码:“你不用想着借机能反过来要挟我,既然当年我能让小重山起死回生,也能在事发后让你影响不了奥莱分毫。”
“现在就两个选择。”温延语调轻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要么去自首,要么留下百分之五的股份,带上你的梁淑仪滚出国内,有生之年,一步也不准再踏进国界线。”
四目相对。
温正坤远远盯着温延那双酷似孟植宁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与孟植宁生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窒息压抑感顺着心脏游走到喉间,没几秒,他承受不住般的重重喘着气踉跄逃离。
温睿的一审宣判在这年六月底下来,因犯故意伤害罪、抢劫罪、容留他人吸D罪,数罪并罚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判决书下来一周后,温正坤也给出了选择。
当年梁淑仪的行径做得很隐蔽,否则也不会时隔数年才让温延瞧出端倪,其中许多证据都处理的模糊不清,即便报警也很难断定。
但温正坤不敢赌温延的一时兴起。
夏至过后,怀安气温逐渐升高。
今年的梅雨季来得突然,连续延迟三年的历史被打破,经过半个月的阴雨天气,在六月中旬迎来入梅。
七月份的第一周,断断续续的降雨期终于结束,天气随之放晴。
隔天周一。
温延结束了长达八个小时的跨国会议,切断视频,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他疲惫地靠进座椅,揉着眼窝缓缓调整。
外面传来敲门声。
温延睁开眼,苏确拿着一封同城快递邮件走进,行至办公桌边,放到他面前:“是温副董律师寄来的。”
盯着外包装看了几秒,温延淡声问:“他人呢?”
“今天上午十一点的机票,与梁淑仪女士飞往圣保罗。”
静默。
偌大落地窗外因太阳隐于云层而光影渐弱,温延低垂着眼睫许久没有开口,时间一分一秒流走。
久到苏确以为他不会再讲话的时候,温延在阳光明暗交替的空隙里,像是终于找到容身之所,突然道:“我母亲葬礼追悼会上,所有人都面色悲痛,他从头到尾只出现了十分钟,冷静到丝毫不像刚刚失去妻子。”
“我以为他会永远这样。”
八岁之前能够完整保留至今的回忆并不多,当年那场重病后,许多记忆只剩模糊一笔。
此时再回想,已是惘然。
收敛起游走的思绪,温延偏头望向窗外,视线一瞥而过,半清不楚地提了提唇角:“还真是情深。”
回过眼,重新落在快递袋上。
温延抬手拿过,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半的文件,顶头股权转让协议的字样映入眼帘。
苏确对刚才听到的内容守口如瓶,见状,继而补充信息:“温副董的律师刚才打来电话,之后股权转让相关的一切流程,他会全权代理温副董处理。”
汇报完事,苏确转身退出去。
办公室里再无其他响动,温延放下协议书,胳膊垂落,黑曜石袖扣与桌面触碰发出极轻的一声。
手机在电脑旁震动着。
闪动的屏幕上方,出现某人给自己偷偷改过的备注,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温延眼前,欢快的铃声像是在附和,每一节音符内写满了“温太太来查岗啦”的字眼。
温延眸间的零星空寂散去,转而挂上笑。
他接通,下一秒对面便迫不及待地传来女孩子雀跃的嗓音:“你在干嘛?今天几点回家呀?”
温延嗓音调侃:“查我岗?”
“不可以吗?”陈嘉玉轻轻哼了声,应该是遇见好事心情不错,不待他搭话,又愉快道,“温延,我好开心啊。”
略作思索,温延明知故问:“怎么了?”
上半年唯二重要的事情已经达成一件,再考虑到当下时间,让她这样高兴的事一目了然。
偏偏陈嘉玉还要故作矜持:“你猜猜。”
温延打着配合:“拿了奖学金?”
陈嘉玉噙着笑:“不是。”
温延弯唇:“帮你参考的基金一片红?”
“不是。”见他反复猜不准,陈嘉玉好笑的同时又一阵羞恼,“我在你眼里这么财迷吗!”
温延面上笑意加深:“那我想想。”
停顿三秒,故意给陈嘉玉屏息期待的时间,在她悬着心神不上不下,难耐地想要催促前,温延不再逗弄她,郑重笑叹:“恭喜你,陈博士。”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陈嘉玉身后是壮丽辉煌的学校大门,风骨遒劲的“怀安大学”牌匾在争先恐后破开云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暖芒一视同仁地洒落在她发间与眉眼,渲染出金粉色的萤光跳跃。
听着耳边理所应当的祝贺声,陈嘉玉手指收紧。
在接到研究生院教务处电话通知,她在几所top名校共同申请的数百名学生里,成功拿到今年交流项目的十分之一名额时。
陈嘉玉第一瞬间想到的只有温延。
她站在太阳里眉开眼笑,语调却镇定到轻柔:“对,我通过了。”
似是同样被她的喜悦心情感染,温延耐心等她平复,而后随意将那份股权书堆到旁边文件上:“什么时候走。”
陈嘉玉稍停,小声:“下个月六号。”
八月七号。
温延的三十岁生日。
话音落,陈嘉玉犹嫌不够的样子,还讷讷继续补充:“要去伦敦十个月,明年六月份结束项目回来。”
温延眉心一跳:“这么久?”
之前听她说起期限在六个月到一年,温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侥幸认为会是最短的半年。
可没想到真实情况要比预期多三分之二。
陈嘉玉高涨的兴奋随即一停,在电话两边的沉默中慢慢泄劲:“你生气了吗?”
咬了咬唇,她低声:“这次项目对我将来的发展很重要,可能我有点自私,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等她揣着忐忑地说完,温延失笑:“想什么呢,谁让你放弃了。忘了我结婚前说的?”
他语调正经:“陈嘉玉,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燥热的夏风在空气中穿流,明明带着密密麻麻的浪潮,扑在人身上却好似沁着凉爽。
陈嘉玉紧绷的思绪一松,感到歉疚的同时,眸间又不受控地绽开璀璨的晶亮:“真的?”
温延不疾不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正经事情上的确没有。
陈嘉玉慢慢笑起:“那你刚才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温延顿了会儿,语调慢条斯理,“去这么久,要不要在你实验室附近购置一套房产。”
他这样宽宏大量地为自己着想,好似永远迁就退让,从来都不会感到厌烦的模样。
陈嘉玉的心间涌入一股甜丝蜜意的潺潺热流,抬手捏捏耳垂,故作不经意地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温延鼻音幽微:“嗯?”
“交定金。”陈嘉玉迈步走出
学校,步伐明快,染着骄矜的声音收入音筒,“当作你为陈博士独守空房十个月的补偿。”
说完又害羞,立马挂断了电话。
而这头的温延听出话里深意。
莞尔两秒后站起身,他长臂一展,捞过旁边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套在身上,大步流星地朝出走时,身体带来的一缕风拂过协议书,纸页蹁跹。
他打开门走出办公室,将黑暗留在身后-
陈嘉玉前往伦敦交流学习的事在那天板上钉钉,得知这桩喜讯,以许严灵为首的其他同门师兄师姐们,都纷纷为她高兴,每月一次的聚餐时间也因此提前。
吃过那顿饭,陈嘉玉便开始为出国做准备,和温延也在各自忙碌的日常里见缝插针地相处。
在闭口不提分别的短暂时光里,陈嘉玉离开的时间如期而来。
这天温延请了早上的假特意来送她。
因为明天一早要飞澳大利亚出差,繁忙积压,温延原本打算送她过去安顿的想法不得不中止。凌晨结束最后一次分期支付的定金,他心血来潮决定按照原计划飞伦敦,推迟一天转机澳大利亚。
陈嘉玉觉得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在天上这么飞,严厉制止后,温延才百般不愿地放弃。
机场人潮攘攘,喧嚣鼎沸。
陈嘉玉听温延一丝不紊地叮咛注意事项,又告诉她,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接机,帮她处理琐碎小事。
“都说第三遍了,我知道啦。”陈嘉玉仰起脸认认真真注视他,偏偏嘴上说,“我已经成年了。”
温延握住她的手摩挲:“多大也小。”
绕口的四个字让陈嘉玉无言发笑,快要登机,同行的其他几名学生已经陆续去排队。
陈嘉玉不好再耽搁,又凝神多看了他几秒。
随后从小包里拿出一只盒子,暗红色缎面外壳。陈嘉玉抓着温延的手平放,将盒子搁在他掌心。
她眼里带着柔柔地笑:“提前的生日礼物。”
温延视线低垂,在礼物盒定格片刻,看不出大概是什么东西,浅勾了下唇:“是什么?”
“别说我不舍得给你花钱啦。”陈嘉玉似是而非地回答,未尽之意足够他明了。
见他作势要去碰盒子,陈嘉玉按住他,说:“要等我走了以后才能打开。”
温延低应:“好。”
明明说好一周一见的约定,但在机场安检口这种满是分离氛围的影响下,不免让两人感到几丝不舍。
顺利登机后,陈嘉玉跟另一名女硕士坐在一起,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双方熟悉不少。
“来送你的是你老公吗?”
陈嘉玉笑笑:“是。”
女硕士跟许严灵性格相近,自来熟地提起私事:“你老公支持你真好啊。我老公因为这个冷了我好久,本来挺高兴一件事,让他弄得谁的心情都不愉快。”
陈嘉玉没办法评价这内容,只能附和:“我比较幸运,我先生一直都很支持我的决定。”
“好浪漫哦。”女硕士艳羡,“喊先生。”
陈嘉玉没再接这话,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只想补眠。她穿着牛仔短裤,机舱里温度有些低,于是找空乘要了张薄毯搭在身上。
准备睡前,她往耳窝里一边塞了一只耳机。
没过多长时间,飞机逐渐离开跑道,陈嘉玉在强烈的推背感里安稳地闭上眼,隔绝了周遭的气流。
直到飞机抵达飞行高度,耳鸣逐渐变弱。
蓝牙耳机里的歌曲临近尾声,陈嘉玉正好听到剩余几句极其熟悉的歌词。
/明晨就是我的人/守到白头/
/为着你我所有艰苦都接受/
……
/终生不渝/天塌下来/
/只须挽着手/
陈嘉玉眼皮动了动,回忆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候的场景,她转过脸,面朝遮阳板缓缓牵起笑意。
……
同一时刻。
机场外的布加迪商务后排座椅,车窗半降,温延的目光顺着那架飞机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平流层里。
温延收起眷恋的眸光,准备合住窗户,让司机出发,转瞬看到被他放在扶手箱上的盒子。
顿了顿,他伸出修长指骨打开盒盖。
黑色绒布内妥善卷起一根在他预料之中的领带,深蓝暗纹花样。
想到陈嘉玉临行前似抱怨似嗔怪的那句,随即,温延眼尖地看到领带下压着什么,露出一角白色。
他拨开余地,拿出后发现是一张合照。
不知道是陈嘉玉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里面,温延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外面是灯火阑珊的夜景,室内暖意融融。可能是陈嘉玉喊了他,温延稍稍侧头,眉梢轻扬,专注的眸光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
而陈嘉玉背对他,在镜头里露出一只弯成月牙的眼睛。
温延扬唇,忽地抬手抚过她眼角。
捏着照片不经意翻转,相纸白色背面的正中央留有陈嘉玉整齐漂亮的字迹——
【祝三十岁的温先生生日快乐】
【ps.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要记得按时吃饭,要多想我】
【pps.照片留给你想我的时候看】
【ppps.至于领带,等我回来再用!】
沿着四句话依次往下看,注意到最后一句,比画有些乱,显然是仓促临时落笔。
温延稍怔,心底那丝空落落的寂寥消散。
他扬起嘴角,喉间呵出一声笑音-
陈嘉玉在伦敦安顿好,很快迎来了新的生活。
带领今年交流项目的科研教授是一位风趣幽默的白人女士,在心血管疾病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这次方向主要是用于治疗症状性阻塞性肥厚型心肌病,Ⅲ期新药物的临床前分支研究。
因为与陈嘉玉在国内的大方向一致,也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在上手后,她表现得尤其认真。
教授拥有一头银丝卷发,很喜欢穿浅色小洋装,蓝色的眼睛注视人时总是带着和蔼。
休息期间非常热衷于跟他们交流中国美食,操着一口蹩脚中文跟人打招呼,总是会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然而开始工作时,温柔中带着严厉,紧锣密鼓地安排计划被称为拽着头皮上分。
在从实验室到餐厅,再从餐厅到宿舍,日复一日相同路线刚过半时,同行十人便已经有人受不了这样高的强度。但陈嘉玉仍旧在这样的压力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实验。
秋去冬来,春又至夏。
陈嘉玉在来年六月中旬,给这为期十个月的项目交出了一份所有人都满意的漂亮答卷。
这期间,温延不可谓是不辛苦。
前五个月几乎履行了对陈嘉玉的承诺,每周飞来看她,国内新年她回不去,温延便远赴大洋彼岸跟她生活了将近半个月。
春节过后,奥莱成功竞标的云郊港口项目开始启动,纵使温延忙得昏天黑地,也还是会抽出空来陪她。直到三月初,工程现场出现了一些不可逆转的问题,温延无暇分身。
陈嘉玉也不愿让他再来回奔波,算算时间,两人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面。
于是这边项目结束,陈嘉玉没有多留。
离开那天是周三。
陈嘉玉不跟其他人一起回国,临走前她回了趟实验室,专程与教授道了别。
经过即将一年的相处,教授对陈嘉玉的喜爱程度随日积月累也变得愈盛,毕竟没人不欣赏一点即通又求知若渴的学生。
她握着陈嘉玉的手,不舍挽留:“如果未来你想回到伦敦深造,我愿意成为你的领路人。”
这是如同直接登顶金字塔的邀请函。
无疑非常吸引人。
但陈嘉玉微愣,打趣道:“我已经让我的爱人等待许久,如果再次抛下他,我怕他会发疯。”
教授善意地笑了几声,而后祝福她:“Hopeyourfuturessobright!”
历经十个小时的航班降落在怀安国际机场。
温延最近事情多,登机前与他联系时,视频里男人眼底染着淡淡的青灰色,看上去有几分困倦。
一问得知,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
听说今天白天还有行程,不想让他因此分神,故而陈嘉玉没有通知他,打了车先回了趟学校。
去教务处登记时,正巧碰见许严灵。
大概是刚吃过下午饭,瞧见她的瞬间还有些不敢认,直到看见陈嘉玉飞来wink,许严灵尖叫一声。
“你回来啦!”
“是呀。”陈嘉玉望着她笑,“我回来啦。”
许严灵眼睛红红的,扑到她身边:“想死我了。你走了以后,实验室里都没人听我说八卦了。”
陈嘉玉肉麻:“别装。”
“我怎么装了。”许严灵做作地吸了吸鼻子,在她反驳前先指责出一句 ,“这么久没见,你居然是这态度。”
陈嘉玉扶着行李箱拉杆,歪头看她,挺好奇:“多久没见?半个月一次视频,一次半小时,我跟鬼在通话吗?”
“哎呀!”许严灵扑哧笑开,“逗逗你嘛。”
这么长时间的确是把她狠狠憋住了,失去陈嘉玉,就好像失去了集八卦吃饭逛街为一体的搭子。
注意到行李箱,许严灵问:“没回家?”
“我落地就直接过来了。”
想到家里没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也不困,陈嘉玉看了眼时间,询问她意见:“有空吗?”
“有。”许严灵意识到什么,“不过你不回去陪温总,约我出去他会不会有意见。”
被她发散的脑洞逗乐,陈嘉玉拍拍行李箱扶手:“他不在家,正好我给你带了礼物,拿给你。”
很久没见,她也的确有点想跟许严灵说说话。
没想到陈嘉玉出去学习还惦记自己。
许严灵这下是真有些感动,一口应下她的邀请。
两人约在半小时后碰面。
陈嘉玉回了趟丽景,打开门的那一瞬,她下意识屏了屏呼吸。屋内安安静静地,气味陈设都与走前一般无二。
在玄关处换了鞋,陈嘉玉拎着行李箱进到卧室,房间一尘不染,床上铺着她最喜欢的白色碎花四件套。
窗帘半拉,透亮玻璃沾着水珠,露出外面刚被雨水冲刷过焕然一新的城市。
一切都好像是她在的样子。
陈嘉玉无声笑了笑,找出给许严灵买的礼物,又拿了套干净衣服迅速进浴室冲了个澡。
收拾好,她下楼在春华路与对方汇合。
之前听许严灵提起,崇华大道那边在今年年初新开了一家酒吧,两人都没吃饭的欲望,直接打车找了过去。
第一次来,许严灵只好打开地图,跟着路线提示往前走。好在这条路是直通,很快便找到位置。
两人进去以后,此时酒吧人不算多。
里面正播放着欧美歌曲,女歌手的烟熏嗓性感悦耳,伴着悠扬抒情的伴奏,听上去很是慵懒迷人。
陈嘉玉不喜欢去卡座,随意挑了吧台拐角的位置,她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太熟练地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
瞧她谨慎模样,许严灵揶揄:“去国外这么久还没学会喝酒?今晚可别也三口倒。”
“不可能。”陈嘉玉镇定自若地否定,而后将拎着的白色纸袋递给她,“给你买的。”
许严灵笑着接过:“是什么?”
“拼图。”陈嘉玉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应,“海贼王联名版,听你说一直想要,前几天休息我去逛了街,恰好看到这个就买了。”
许严灵的眼睛顿时一亮。
张了张嘴,正要控制不住地尖叫。
陈嘉玉心满意足后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兴奋得不到发泄,她只好踮着脚尖跺脚。
过了半分钟,陈嘉玉撒开手。
许严灵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过几遍,放下拼图,凑过来贴贴碰碰陈嘉玉:“你也太好了。”
仰起头,她好奇地问:“你们休息时间多吗?”
“可别提了。”陈嘉玉抿了口酒,“带我们的教授是个十成十的研究狂魔,医科大的学生说她是英国版东方不败。”
“不是,有这么可怕吗?”许严灵笑个不停。
看她居然不相信的样子。
陈嘉玉煞有介事:“可怕的不是在于她怎么催促进度,而是每次汇报回答问题,你答错答对她都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看着你微笑,你坐在她对面一个劲地发抖。”
龙舌兰日出的味道有些酸酸涩涩,加了鲜橙汁和石榴糖浆,从侧边看像一片艳丽的火烧云。
十个月的经历足以分享很多内容,陈嘉玉说得多,时间久了嗓子发干,不知不觉间,半杯酒下了肚。
薄弱的酒精操纵着意识,陈嘉玉虽然没感觉到醉意,但大脑不多一会儿也有些晕了。
只是她这次控制得很有分寸,哪怕近在咫尺的许严灵也没有察觉到异样,仍在与她东拉西扯着话题。
“你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去了国外,有没有人给你表白?”许严灵晃悠着腿,“温总也真是放心。”
吧台灯光迷迷蒙蒙,摇曳生辉。
耳边的歌声换了好几首,带着轻而易举引人沦陷的魅力,拉扯着陈嘉玉的思绪,一点一点打成结。
听到这话,陈嘉玉摆摆手:“才不放心。”
想到刚去伦敦那边时,学校里有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留学生对她示爱,被温延当场捉住的场景就郁闷。
她抿着越来越干的嘴唇靠近许严灵,眼睛亮晶晶地跟她描述当时的状况:“你知道他怎么拒绝的吗。”
许严灵表示好奇:“怎么?”
“他说——”
陈嘉玉盯着吧台回忆两秒,忽地笑了,旋即赶紧整理起溢出的乐意,端着语气一板一眼地学:“抱歉,我老婆不加除微信以外的联系方式。”
许严灵乐不可支,差点笑出眼泪:“为什么啊?”
“我也是后来问他才知道原因。”陈嘉玉慢慢坐回去,撇了撇嘴,“因为他没有除了微信以外的其他聊天软件。怕我真的加了人家,回头背着他在不知名软件上聊天。”
“真的够了。”许严灵笑得没完没了,抽了张纸沾了沾眼角的潮湿,“温总太腹黑了。”
“是吧。”陈嘉玉也深以为然。
聊到这儿,她突然有点想上个厕所,左右看了看,不算清明的双眸看到不远处的标志。
她站起身,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倏然袭来,脚下一晃,歪歪扭扭地又重新坐在了高脚椅上。
许严灵赶紧扶住她,注意到:“我的天呢,陈小玉你居然又喝醉啦!下次我可不敢再带你来这里了啊。”
听不清她的话。
陈嘉玉只知道自己站不起来,肚子也不舒服,一阵一阵的憋闷让她蹙着眉头嘟囔:“要去厕所。”
“行行。”许严灵扶着她站起来,没忘拿上拼图,“上完厕所我送你回去,你这酒量真是够呛。”
陈嘉玉不太清醒,恍恍惚惚地。
跟着许严灵身边亦步亦趋,穿过卡座,两人正要直奔厕所,忽然发现附近许多人都纷纷朝门口看过去。
几个穿着清凉的女人眼底浮现出惊艳。
许严灵顺势瞧了眼,登时停下。
赶紧晃了晃陈嘉玉的胳膊,提醒她:“快看。”
陈嘉玉醉眼蒙眬,反应慢半拍地按照她的指示看过去。
虚实不清的视野中,在门口背着光的狭窄区域里,男人单手抄兜长身玉立,黑色衬衫笔挺平展,西裤勾勒出长而直的双腿。略低着眼,听旁边陌生男人在讲话。
稍稍侧头时,冷白矜贵的面庞融着疲倦与不耐。
陈嘉玉愣了愣,下意识提步。 :
……
此刻,另外一侧。
温延刚刚结束云郊港口下一阶段的会议,回家的路上正闭目小憩,忽然接到朋友的来电,着急忙慌地在电话道原满在他新开的酒吧被人揍破了脑袋。
温延无法,只得让司机改道过来。
刚进门,看到里头纸醉金迷的画面,温延洁癖症发作,索性站在楼下等人送原满下来。
“这个事儿本身也怪不了我,我就是几分钟没跟他打照面,再回去人就破了脑袋。”朋友皱着眉毛,简直觉得自己冤枉,“原叔问了你可得帮我说说话。”
温延神色淡淡,只道:“他自己活该。”
“那就行。”男人扬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嘀咕着,“这是驴拉屎呢,半天还不下来。”
话音刚落,他看见旁边晃来一道身影。
侧目定睛一瞧,发现是个生面孔的漂亮女人,应该是喝醉了酒,横冲直撞地到了他们跟前来。混沌的眼睛直勾勾地胶在温延身上,一看就知道是借酒过来搭讪。
知道自己这兄弟不近女色的毛病,男人拦了一下。
“美女……”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女人已经越过他,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了温延的小臂,轻轻往里扣,指尖陷入衬衫布料里。
一黑一白,对比极其鲜明刺目。
男人愣了愣,下意识
看向温延。
果不其然,只见他察觉到胳膊被触碰,滚烫的体温隔着袖子,清晰可见地传递到皮肤上。顿时觉得反感,条件反射的微皱起眉心不似作假,也有立马后撤的趋势。
见状,男人轻轻叹了一声。
芳心错许啊。
他自以为了解地摇摇头,正要上前去直接挡开女人,却没想到收敛起的余光里,反转来的毫无预兆。
温延似是注意到了什么,冷淡抬眼,当即僵停一刹。往回收到一半的小臂倏地暂停在空中,紧接着,他看到温延像个流氓似的反手将女人的五指扣在掌心。
男人:“?!”
男人大惊失色:“什么情况!”
温延没有搭理他,定定望向近在眼前的陈嘉玉,原本还百无聊赖的眼眸轻轻闪动。
盯着女孩子透着薄薄红意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犹如透明蝉翼,像是幻境一样,随即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掌心触感鲜明,柔软温热。
温延松了一口气,凝着她许久,唇边牵起一抹弧度,才旁若无人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陈嘉玉抬着脸怔怔看了他一会儿。
被那半杯龙舌兰日出害得迷醉,听着他的话,脑间还醉醺醺的残留着刚跟许严灵结束的话题。
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更不会应答他。
潜意识里知道在这人面前撒酒疯也不会被他生气,联想到在伦敦校区时的场景,一时间好似回到彼时。
她说话慢吞:“你干嘛管我!”
看她这样,要是再不知道喝醉酒那就是眼瞎了。
骤然见到陈嘉玉的惊喜与意外沉浮在胸腔内,温延沉了口气,屈起指背碰了碰她的脸。
“又喝酒。”
他眉心微沉,捏捏她的手指:“你说我干嘛管你。”
陈嘉玉双颊晕着淡淡酡红,神识飞走,压根没有可供思考的能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张了张嘴,索性照着意识乱讲:“你连微信都不给我加。”
温延睫毛半压瞧着她,声音在喉间压低,沉沉哑哑地:“哪儿来的小酒鬼,跟我回家么?”
陈嘉玉的思维只剩下一条直线,不依不饶地纠缠着:“那你如果……如果给我微信,我就跟你回家。”
这究竟是喝了多少。
“给你微信。”这几个字在温延齿间滑过。
重重咬住后面两个字的时候,明显也想到了同样的事,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没跟酒鬼计较,耐着性子顺着她的话说:“温太太,你是忘了么。”
陈嘉玉懵懵地唔了声,上扬的尾音实在可爱。
温延喉结微滚。
在旁边朋友不可置信又大为震撼的视线里,提步上前,空闲的那只手扶住她腰身,往前推来。
另一只松开她的,抬手蹭她潮红的眼尾,不厌其烦地低声诱哄:“我在你好友列表很久了。”
被搂进怀里,陈嘉玉茫然地又看了他几秒,只见他嘴唇缓缓开合,说的什么一句也没听懂。脖颈酸痛,接着承受不住地钝钝沉下去,额角抵在他身前。
无声无息地,突然就没了动静。
在原地站定片刻,温延低眼,发现这姑娘居然就这么站在他怀里睡着了,一时好笑又心疼。
温延弯腰打横抱起陈嘉玉,掂了掂。
瘦了。
而后他转过身,朝被刚刚那骇人闻见的画面钉在原地,而始终没有反应过来朋友颔首示意:“我先走了。”
“不是,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啊?”
“温延你这……”
男人嘴里秃噜半天,无数疑问在脑间转动,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抓重点:“那原满怎么办?”
温延身形一顿,推诿:“你找宋淮南。”
“……”
酒吧玻璃门被侍应生打开,室外天光亮着,目之所及处的火烧云好似龙舌兰日出。
温延抱着陈嘉玉,提步走进光影里-
[在长江中下游流域,每年初夏持续天阴有雨的自然气候现象,被称为黄梅天。]
[而气象上把六月下旬后开始的雨叫做迟梅雨。]
回去的途中,正巧遇上下班晚高峰。
温延在朋友的提醒下想起原满,故而让司机留在那里送他去医院。主干道内车水马龙,布加迪商务停在崇华大道东段,距离春华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窗外的火烧云连绵不绝地映亮了怀安的半边天,细细密密下了数个小时的小雨在傍晚停止,骤然放晴。
副驾驶位置倏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温延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过头,看见陈嘉玉在橘色金光里缓缓睁开眼,与他对上视线,眸间还有几分不清明。
凝向她懵懂澄澈的双眼,温延忽然想到与陈嘉玉第三次见面,在西山别苑求婚时她的神情。
错愕、荒诞、不可名状。
时隔两年,一如昨日。
回视片刻,温延扬唇轻笑:“陈嘉玉。”
“唔?”陈嘉玉眨眼。
前面不知道从哪儿传来鸣笛声,温延回眸去看,又在下一秒重新转过来,从前深不可测的眼里此刻映着漫天绮丽。
衬得他的一双黑眸温情脉脉。
然后他笑意加深些许,用云淡风轻到好似在商量今夜晚饭吃什么的语气,坦荡告白:“我爱你。”
绿灯亮起,拥堵的车辆开始依次通行。
就像再久的噩梦会苏醒,迟来的梅雨季也会散场,雨过天晴之后,会有火烧云,也会有他的另一番天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