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实的曲灵很快就进入到六月盛夏时节……
很快就进入到六月盛夏时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这届的工农兵大学生就要毕业了。
曲灵被通知回学校,办理一些手续。
宿舍里的五个人,都陆陆续续从实习单位赶回来,除了曲灵外,他们基本上都回了原籍或者燕市周围省市单位实习。
实习的职位有外事局翻译,有英语老师等。
大家在办手续的间隙,除了聊聊这段时间的工作、生活情况外,就是捧着本英语书埋头苦读,比以前用功多了。
而曲灵,绝大部分时间里,不是被请教问题,就是被要求陪着练习口语。
刘卫东感叹着:“上次我们单位举办一个宴会,宴请一名外国工程师,知道我学了三年的英语,就让我到宴会上去当翻译。我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练习口语,每天晚上紧张得睡不着觉,结果,宴会的前一天,我嗓子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后来,还是请了一位懂英文的老同志当的翻译。在那之后,单位的人背后就说我学了三年,啥都没学会,就是怕出丑,才假装嗓子有事儿的。我的脸丢光了,自那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把英文学好,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
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一下子从顶着光环的大学生恢复成了普通干部,等着出丑,验证你这个工农兵大学生上了三年大学啥也没学成的大有人在。
自家几斤几两自己知道,谁都有自尊心,自然不肯遂了人家的意,这会儿便都激起斗志,想着趁着这个时间抓紧学习英文。
只是,大学三年,有充足的学习时间,还有老师教导,尚且学成这样,单靠自学,恐怕就更难了。
曲灵心里头这样想着,嘴上却一直鼓励着大家。
白小梅给曲灵使了个眼色,两人单独走了出来。
两人是班里头唯二留在燕市的,但相距比较远,又都一直忙着各自的工作,根本抽不出来时间见面,倒是一直书信往来,但有些事情,是不大好落在纸面上的。
白小梅非常关心曲灵能不能留在燕市,便着急地问了出来。
曲灵摇摇头,说:“很难,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恐怕很难留下。”
白小梅显得比曲灵还要着急,她跟曲灵相处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这三年来,曲灵就是她的主心骨,帮她出主意,想办法,非常之依赖对方,说句不能跟对象袒露的话,在她心目中,曲灵的地位比班广志还要高。
再加上她在燕市无亲无故,也没个娘家人在身边,虽然现在看来,班家人对她还不错,但保不齐将来生活在一起了,没有牙齿碰舌头的事儿,有个自家人,不说闹矛盾的时候帮忙吧,还能有个诉委屈的。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曲灵能留在燕市。
“那你也送送礼啊。”她忙给曲灵建议说,“你是不是钱不够?我存了二百多块,都给你!”
曲灵也不是没想过,但送礼也得找得着门路才行,贸贸然的送去,人家不一定收,没准还要起反作用。
曲灵摇摇头,说:“送礼也得送得出去才行啊。”
白小梅咬咬嘴唇,知道曲灵做事有章程,想得也比自己周全,她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便只好说:“反正你要是用钱,就跟我说,我给你攒着。”
曲灵笑着点头。
两人找到树荫遮蔽着的花坛处坐下,互相聊着这段时间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他们这一届的同学都返校了,时不时便能从人群中发现熟悉的面孔。
因着跟赵芬芬的事情,曲灵也算是在整个外语系都出了名的人物了,偶尔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笑着跟人寒暄几句。
“咱俩选的这个地方太显眼了,换个地方吧。”白小梅说着。隔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很败坏兴致,还得降低声音小声说,唯恐被别人听见。
曲灵自然没有意见,她跟在白小梅身后,让她选地方。
两人往更偏僻一些的地方走,迎面一个女同学看见他们,目光一滞,便奔着他们而来。
这人曲灵认识,是英语(乙)班的,跟赵芬芬一个宿舍,以前形影不离,关系很好。只是那眼神怎么瞧怎么不对劲,这是来找茬的?
“曲灵。”那人叫了她一声。
曲灵不管她的来意如何,依旧笑脸相迎,说:“你好”。
那人冷笑了下,说:“我不好,看来你挺好啊。”
白小梅不干了,“你什么意思!”
那人:“我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得某些人小人得志,以为进了机械管理局就能留在燕市了?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白小梅冲上去就要和对方理论,却被曲灵拉住了胳膊,朝她摇摇头。
白小梅还以为曲灵想要息事宁人,正在感叹着人就是不能太善良,心眼太好,否则就是容易被人欺负,想着,等下一定要劝劝曲灵,要强硬起来才行。
却不料,曲灵说出的话却让白小梅目瞪口呆。
“你在这儿给人充当冲锋犬,马前卒,这么着急表现,你的主子知道吗?”
那人显然也愣了下,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曲灵话中的意思,立刻就火了,双手掐腰,手指头指向曲灵,“你胡说,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曲灵冷笑一笑,“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不知道自己更黑。我跟你一点都不熟,无端端的,跑过来阴阳怪气一顿,完了还责怪我,这天底下的理都在你一个身上,你是理他妈?”
那人张张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白小梅却狠狠在虚空之中砸了下自己的拳头,脸上浮现出异常激动的神色,心中直感叹着:过瘾,真过瘾!
她认识的曲灵,一直都是温和的,谦让的,从来不会咄咄逼人,说话、办事都非常有分寸,除了跟赵芬芬对上那次。
白小梅也不觉得多么意外,泥人还有三分性呢,都被赵芬芬出那种损招欺负了,要是再不反抗,那还能是人嘛?
她只以为那时候的曲灵是压迫出来的,迫不得已的反抗,却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再次看见了曲灵厉害的这一面。
她很高兴曲灵终于强硬起来了,对待这样的贱人、恶人,就是得用厉害手段才行,要不然,平白被她欺负,还不反抗,岂不是憋囚死了?
以前总觉得曲灵人太好,性格太好,如今这样的转变,才让白小梅愈加欣慰。
“你才是理他妈,你是不讲理,本来就是嘛,把赵芬芬欺负成那样,你还有理了!”
那人脸涨得通红,指着曲灵的手指头都有些发颤了。她一直以为曲灵是个白面捏的,当时赵芬芬发生那事儿的时候,她正好家里有事,请假了不在学校,是后来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
她跟赵芬芬从小就认识,感情十分好,听说赵芬芬因为曲灵而遭受的种种后,心里头就存下了对于曲灵怨恨的种子。
对她来说,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不重要,错误在于赵芬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导致赵芬芬名声没了,到手的实习工作没了,本人也受了处分。
尽管事情过去了几个月,赵芬芬本人也几乎不提之前的事情,但这人却是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返校,知道曲灵肯定也会回来,本来就是想牟着劲儿,报复曲灵一番的,没想到,就这么碰上了。
她也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凭着一股子怨恨劲儿就冲上来了,本以为曲灵是个软柿子,却没想到几句话就把她打个措手不及。
曲灵挥过手去,一把将她颤抖着的手指头打到一边,说:“别拿你那伸不直的手指头指我!是非对错都分不清楚的玩意儿,还在这儿跟我呜呜渣渣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家里头多吃两年你妈的奶,好好回炉重造一回,否则就你这样的,到哪儿上班去,也得让人打死!丁点儿道理不懂,是非观念不分,还敢帮人出头?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我可不是你妈,忍着你,惯着你,再有下一次,看我不把你骂出屎来,你个脑子还没有杏仁大的玩意儿,要我是你妈,生下来就把你**盆里淹死!”
那人紧紧捂住自己的手指头,感受着从上传来的点点疼痛,但令人难受的是这一句句骂人的话。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从来没想过,骂人的话竟然可以这样的层出不穷,一句脏字都没有,却句句戳得人心里头难受极了。
她的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只觉得这辈子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难受得不行,想要反驳几句,可是嘴巴就是张不开,眼前的曲灵挡在面前,就像是一座山一样。
忽然,她“嗷”地一声哭着跑走了。
曲灵痛快极了!只觉得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这才是真实的自己啊,想骂就骂,想发泄就发泄,看谁不顺眼就不搭理。
从父亲去世后,她就戴上了面具过日子,如果可以选的话,谁愿意戴着厚重的面具呢?
对上白小梅瞪大的双眼,曲灵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问:“被我给吓到了?”
白小梅咽口吐沫,摇摇头,说:“不是,就是惊到了,你刚刚骂人的那些话太溜了,一点都不像你。”
曲灵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太生气了,这人不分青红皂白,还敢为赵芬芬那种人出头,我一下子给气糊涂了。”
白小梅忙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我听得特别特别的解气,你就是应该这样,有些人就是软的欺负硬的怕,你强硬点,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曲灵心想,这句话对也不对,有的时候强势一点有用,但更多的时候强势就是穷横。当初自己在示弱和穷横之间选择了示弱,走了一条相对更加容易成功的路,之后,她大概也会继续这样的路,直到自己的腰杆硬些,无所顾忌了,才会强势起来吧。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有所求。
最早是想上高中,上大学,现在是想留在燕市。
对于自己这么一个没有父母依靠,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来说,有所求了,腰杆就硬不起来。
一不小心在白小梅面前暴露了本性,曲灵倒也不着急,点点头说:“我尽量吧,我这次是太生气了,一个不认识的阿猫阿狗也跑过来跟我叫嚣,我一下子就火了。你不会觉得我太凶了吧?”
“不会,不会。”白小梅连忙摆手,说:“你这样最好了,我以前就觉得你人那么好,那么温柔,就怕你以后会吃亏,这样就最好了!”
白小梅眼神闪动着,里面甚至有着些崇拜的目光。
曲灵盯着看了下白小梅的表情,见她没有勉强或者撒谎的痕迹,这才放心。
白小梅是她在燕市最好的朋友,虽然最初跟她相处都是自
己算计来了,也利用了她,但大学这将近三年时光的相处,一直都是真心对待她的,付出的感情也都是真实的。
她不希望失去白小梅这个朋友,也不希望白小梅知道自己的本性、满腹的算计。见她态度如此,便放心许多。
曲灵笑:“人啊,总是会变的嘛,要是一成不变,在这个社会上,咋生存啊。”
白小梅欣慰地拍拍她的胳膊,说:“你这样想就对了。”
两人说了几句,把刚刚那人抛在脑后,白小梅又提到刚刚的话题,不死心地问:“照你说的,在机械管理局那边没什么留下来的希望?”
曲灵点点头,“希望渺茫。”
白小梅:“要不然,你也跟我似的,找个合适的对象,让他帮你留下来。”
曲灵摇摇头,说:“我哪儿有你这么幸运,找到班广志这个条件好,喜欢你,肯为了你付出代价的?”
白小梅叹口气,心中有些隐秘的喜悦,深觉曲灵说得确实是这么回事。班广志跟她年龄差不多,长相、工作都不差,对她也好,越相处,就越觉这个对象找得好,即便是回了老家,都很难找到这么更合意的对象。
她非常感谢当初曲灵给她的主意,推了她一把,让她过上了现在的日子,她也希望姐妹复制自己的道路,可是,班广志这样的人又岂是说碰就能碰上的。
曲灵忽然就有了很强的倾诉欲,她抿抿嘴唇,将邢处长和刘艳红想要利用她的意图跟白小梅如实说了,不过却将自己调去潘副局长处做通讯员的时间模糊了过去。
白小梅没等曲灵说完,就急切地摇晃着曲灵的胳膊,说:“你可千万别听他们的,他们没长好心眼子,那位局长有妻子有孩子,这是不道德的,无耻的行为,他们是在利用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曲灵忙安抚着她的情绪,说:“放心,我没有答应他们。”
白小梅这才松口气,说:“幸亏你没答应,你要是答应了,我从此以后就不理你了。”
曲灵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怎么会做这种缺德事儿?”
白小梅不好意思地笑着,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啊曲灵,我一听这事儿就急了,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主要是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还是领导呢,怎么能想出这种不道德的主意!”
曲灵拍拍她的手,说:“没事儿,我没有怪你。”
白小梅又问:“那你没答应,他们没有为难你吧?他们将你调去当通讯员,就是想让你勾引潘副局长,你不答应,他们能干吗?”
曲灵说:“邢处长好像摊上事儿了,被你们厂的人到我们局长那里告了一状,说是他索贿,虽然没有证据吧,但被潘副局长训斥了一顿,估计这段时间会低调一些,应该不会动我。”
“我们厂?没听说啊。”白小梅说道,“也是,我们厂那么大,我一个刚去的,不知道的事儿多了,给他告状这人是哪个部门的?回头我打听打听。”
曲灵本想说不用,打听了又能如何?转念一想,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坏处,索性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不过叮嘱白小梅,“邢处长他们想要通过我算计潘局长的事情千万保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这事儿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白小梅连忙保证,说:“你放心,我谁都不说,就是班广志我也不说。”
曲灵还是比较相信白小梅嘴巴的严实程度,不然也不会跟她倾诉。
白小梅越加觉得曲灵在机械管理局过得不易,又给她提议说:“要不要找找其他单位的关系?”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这话就是空谈,要是真能找到关系,两人还至于在这里犯愁?她一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说:“曲灵,这回回去我就去求班广志他爸妈,无论如何,也求他想办法把你留在机械厂,我豁出去了!”
曲灵笑,心下里暖暖的,笑着问:“你怎么豁出去呀?”
白小梅也没想好,说:“……我就说,要是不答应把你留下来,我就不和他儿子结婚,我让他儿子打光棍!”
她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声音越小,显然也是知道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
曲灵从来没有奢求别人为自己赴汤蹈火,白小梅能说出这一番话,她就满足了,抓了白小梅的手,说:“我逗你的,小梅我跟你说,你公婆还有班广志为了能让你留下,费了很大的力气,咱们要知足。只要你幸幸福福的过日子,我就非常高兴了,你千万别为了我去做什么,明白了?”
白小梅点点头,眼中有释然,她是有些冲动了,幸好曲灵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但对曲灵的愧疚之心却更重了。
她反握住曲灵的手,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我肯定会竭尽全力帮忙。”
曲灵点头,目露感激,说:“好。”
第72章 冒险短暂相聚后,大家又各自分开。曲……
短暂相聚后,大家又各自分开。
曲灵重新回到机械管理局,下午,就被人叫走,询问了他们一行人去宝安市出差时的情形。
起初,曲灵还很纳闷,这事儿都过去好久了,再说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组员,问谁也问不到她头上啊,可是听了几个问题后,她就明白了,这是针对邢处长的。
对于这些问题,她一概用“不清楚”、“不知道”、“没听说过”这种语言回答着。
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如果这次真能扳倒邢处长还好说,要是扳不倒,那自己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那些人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便放了她回去。
曲灵长吁一口气,来找自己询问情况,自然也会找张艳红,她跟邢处长是一损俱损的关系,自然不会出卖对方。她猜到张艳红会来质问自己,下了班后去食堂吃了饭,就在办公室里加班,将最近的资料整理归档。
果然,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门口就传来了张艳红的声音。
“我在。”曲灵应了一声,将虚掩着的门拉开。
张艳红脸色不太好,往办公室里面看了一眼,见只有曲灵一个人,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曲灵已经将资料归档完毕,将柜子门锁上,给张艳红倒了一杯水,又拉了个椅子坐到张艳红对面,明知故问:“张姐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张艳红坐在曲灵的椅子上,拉了拉绑在椅子上的屁股垫,说:“我刚刚去宿舍找你了,见你没在,才来的这里。我找你,肯定是有正事要说,你今天是不是也被叫去谈话了?你怎么说的?”
曲灵就如实地把问了什么问题,她怎么回答的说了一遍。
张艳红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问:“你真是这么回答的?”
曲灵忙笑了下说,“当然是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张艳红:“谅你也不敢骗我。”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水温正好,她又连喝了两口。
曲灵:“张姐,他们怎么忽然找我谈话,问的还都是宝安市的事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艳红:“还不就是有人背后要整邢处长。小曲我跟你说,你跟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以后你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曲灵忙表忠心:“当然了张姐,邢处长肯定会没事的,我能有今天都是邢处长和张姐的功劳。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有颗感恩之心,最知道好歹了。”
张艳红脸上就露出了笑容,说:“知道好歹就好,我不枉费我们为你费心一场。”
曲灵轻叹口气,说:“只可惜,我还有一个来月就要毕业,回老家去了,你和邢处长的好心,我只能以后找机会再报吧。”
提到这个,张艳红就有些恨铁不成钢,放下水杯指着曲灵说:“你呀,是真完蛋,给你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你都办不成事儿!”
她想想,为着将曲灵调到这个岗位上费的力气,就觉得亏得慌。当初觉得这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单纯听话,是对她寄予了厚望的,没想到,就是个废物点心!
想想,还真是不甘心。
曲灵偷觑张艳红一下,而后低下头去,双手揉搓着,小声说:“张姐,你和邢处长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留在管理局,我会继续帮你们做事的。”
“呵”,张艳红讽刺地笑,说:“你还真敢提要求。好意思不?你要是按照我的计划,把潘局长勾到手了,还用得着跟我开口,你真是!”
还说继续帮他们做事儿,好像真的帮过他们似的,这笔买卖,算是做亏了!
曲灵:“对不起张姐,是我过分了,提了不合理的要求。留在管理局的名额本来就不多,不是轻易就能争取下来的,况且邢处长身上还一摊子事儿……张姐,你就没当我没说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和邢处长,觉得他的官儿小了?”
张艳红一听这话,便如曲灵预料的那般,立马火了起来,拍起桌子表达着自己的不高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姐你误会了……”
曲灵一脸说错了话,不知道怎么辩解的表情,看得张艳红愈加恼火,手指头指着曲灵,说:“小曲,我今儿个就实话告诉你,今年这几个过来实习的里面就没有局长、书记们的亲戚,老邢要是牟着
劲儿的帮你,还真能让你留下来,可是凭啥呀?你一个小姑娘,除了长得好一点,会说些鸟语外,还有什么?我告诉你,不值当的!”
曲灵猛然抬头,一脸受伤的表情,抿着嘴唇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张艳红冷笑一声,说:“你要是听我的话,早点把潘副局拿下,你就是我们自己人,可你现在一点价值都没有,还让我们拿你当自己人,你真是想得美!”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艳红索性就说开了,这几天因着邢处长担惊受怕的,心情压抑得不行,这会儿在曲灵这里发泄一通,心情舒畅了不少,尤其是看见她这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眼圈发红,但还拼命地忍着眼泪的可怜样子,张艳红心里头便有了浓浓的优越感。
“我现在手里头钱不多,但我之后就有工资了,我可以给钱的,张姐,我不是没有价值。”曲灵又说。
“切”,张艳红不屑地说:“就你那点工资,我们还真看不上。”她站起来,就往外走,说:“行了,就这样吧。”
曲灵将她送出办公室去,目送人走远,才重新回到办公室,将自己的屁股垫子换了个面儿,重新坐下,回想着刚刚自己和张艳红的对话。
她就是为了激怒对方,才故意说那番话的,张艳红虽然爱吹嘘了些,但是在刚刚那种情况之下,激情说出来的话,应该是真的,邢处长牟足了劲儿,应该是可以将自己留下的。
可是自己身上目前没有对方想要的,对方想要的,自己又不会给,怎么才能让他帮助自己呢?
曲灵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拧开钢笔,开始给白小梅写信,想让对方想办法去探探,那个举报人到底掌握了邢处长多少把柄。
不过,曲灵还没有收到回信,张艳红却再一次找上门来。
当时,她正在宿舍,刚洗漱完,准备看一会儿书就睡觉了,敲门声响起时,她还以为是隔壁宿舍的又来借开水了。
机械管理局住宿条件比较宽裕,她住的是两人宿舍,不过舍友被借调去了别的单位,虽然还放了些东西在宿舍,但基本上不回来住,宿舍里平时就只有她一个。
隔壁宿舍两位女同事都担心对方多用了自己打的水,索性就不打,倒是经常跑曲灵这里来借开水。
曲灵不是多大方的人,只不过因着自己想要留下来,一直带着面具过日子,塑造自己的好人形象,这些小事儿自然不会计较。
她总想着,要是自己留下来,成了正式职工,非得好好骂骂这些占小便宜没够的同事们不可。
敲门声就是这会儿响起来的,曲灵见到了门外的张艳红,十分惊讶。最近,她主动来找自己的频率太高,以前都是让自己去找她的。
张艳红眼睛里头冒着贼光,有种异乎寻常的兴奋劲儿,瞅着曲灵因穿着清凉而愈加凸显的身材,眼中的贼光都快要溢出来了。
曲灵忙双手环胸,遮住了自己的胸口,问:“张姐,进来吧。”而后,又往楼道里左右看着。
张艳红往屋里头垮进去一步,曲灵连忙将门关上,就听见她说:“我有点事儿找你,你赶紧换好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曲灵惊讶:“这么晚了,找我出去?”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大黑,抬腕看表,20:30。
曲灵心一凉,这么晚找自己出去,绝对不会是好事儿。
张艳红脸耷拉下来,声音发凉,问:“你不愿意?”
曲灵:“你找我出去,怎么也得告诉我是什么事儿啊,这没头没脑的,换成是你,你敢去吗?”
张艳红嘴角下撇,心下不悦,说:“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你想想,我能害你吗?”
曲灵没有言语。
张艳红瞧着曲灵不跟以往那般温顺听话,眼珠子转动两下,立刻堆出笑容来,拍了拍胸脯,说:“姐拿人品跟你担保,肯定出不了事儿,你就放心吧。”
曲灵还是没有说话没有动。
张艳红跺了下脚,说:“你不信姐的人品,姐用命跟你担保,是好事儿,等过了今天,你就能留在管理局了,邢处长也没事了!”
曲灵心中一动,瞧着张艳红那冒着光的双眼,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艳红急得在原地又跺了两下脚,说:“你跟我去就知道了,别磨叽了,你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回老家去了!偌大个厂区,我还能害了你不成,你吼一嗓子,不就被人听见了。”
曲灵抿抿嘴唇,心中蠢蠢欲动,但也左右挣扎。她觉得张艳红没安好心,但又为她的话而心动。
张艳红喋喋不休的话响在耳边,曲灵纠结不已,终于,她下定决心,“好,我跟你去。”
张艳红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愣一下后,喜形于色,一拍巴掌,说:“这才对嘛,赶紧的,换衣服跟我走!”
说着,就用热切的目光盯住曲灵。
曲灵抓住领口,准备换衣服的手顿了下,说:“张姐,你在这儿我不好意思换衣服。”
张艳红达成了目的,就善解人意起来,乐呵呵地说:“哈哈,大姑娘都这样,害羞,我懂,我懂,哈哈,以后就好了。我转过头去,不看,你放心的换。”
等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了,曲灵才松口气,迅速换好衣服,想了想,又将桌子上放着的折叠小剪子装到裤兜里。
这种小剪子折叠好上圆下方,带着孔洞,可以挂在钥匙扣上,虽然不甚锋利,但剪个线头、纸张甚至指甲都没问题,剪头刀也挺锋利的,要是戳人,也能戳出个大血洞来。
换好衣服、鞋子,曲灵抓了下头发,随意地用皮筋在脑后绑成个利落的小辫子,便跟在张艳红身后,一前一后往出走。
走了一会儿,张艳红要跟她说话,却发现她落在自己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忙说:“快走两步。”
曲灵这才快步向前,站到张艳红身边。刚刚,她一直在掂量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打得过张艳红和邢处长两个人。
张艳红比她矮了一个头还多一点,力气比一般的女同志还小些,要是对付她一个人,曲灵自忖不费吹灰之力,如果再加上邢处长……这人平时养尊处优,人有些胖,挺着个三四个月的大肚子,爬两层楼都有些喘,他个子没有自己高,力气也未必有自己大,但到底是个男的,天生在力气上就比女同志有优势。
对付这两个人,动动脑子,用些巧劲儿,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如果能用上些工具,比如棍子之类的,赢面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曲灵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一路来到家属院外十分钟左右的一处居民区内,曲灵没有来过这里,四下看去,陌生得很。
曲灵停下脚步,开口问张艳红:“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张艳红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两条腿紧捣,呼哧带喘的,越快要到目的地就越心急,想让曲灵赶快走,只得耐心回答,“去邢处长家。”
曲灵目光一厉,“这么晚了,你带我去他家做什么!”
第73章 下三滥见曲灵这么问,张艳红脸上立刻……
见曲灵这么问,张艳红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曲灵没被她唬住,就瞪着大眼睛看着她。
张艳红警惕地往左右张望着,听见别家有动静传来,连忙“嘘”了一声。
“你小声点儿,恐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放心吧,今天他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她说着,就来拉曲灵的胳膊,说:“到底是啥情况,你去了就知道了,你以为我是要将你送给邢处长?你想啥美事呢?我可舍不得,你别想那些没用的。”
曲灵往周围看了看,四周都是平房小院,家家户户挨得都不算远,很多人家都亮着灯,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吼一嗓子周围人家都能听得见,也确实不怕耍花招,便半推半就地跟着张艳红去了。
邢处长的家很好找,电灯瓦数比
别人家的高,最亮的那个院子就是。
张艳红熟门熟路,小心地推开有些年头,但用机油润过的门,而后迅速将门插棍插上。
正房的门打开,邢处长胖乎乎的身影从房间里面探出来,小声指责:“怎么才来?”
张艳红赶紧拉了曲灵的手,穿过不大的院子来到门口出处,想继续拉着她进屋去,却没拉动,想着都到了这里,她也跑不了了,索性就松开她的手,自己走进屋里来,然后长呼一口气,说:“还不是怪曲灵,都是她耽误时间。”
屋里头弥漫着很大的酒味,是酒精在身体里发酵后的味道,有些难闻。邢处长整张脸都是涨红着,呈现出猪肝一般的颜色,一看就喝了不少酒。
张艳红下巴点点正房,问:“还睡着吧?”
邢处长点点头,“一直都没醒。”
张艳红朝着曲灵招手,“还站在门口干嘛,过来呀。”
曲灵没有挪动脚步,问:“你们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艳红笑了下,过去撩开了里屋房间的门帘子,“你过来看,看看这屋里睡着的是谁?”
曲灵手插进口袋里,握住那支剪刀,避着邢处长的位置,带着疑惑地走过去,顺着张艳红撩开的缝隙去看,不由得惊呼出声。
“潘副局长!”
里屋床上,朝着门口方向侧躺着的,正是潘明,潘副局长,这会儿紧闭着双眼,脸上微微发红,脸庞压在枕巾上,发出沉重的呼吸之声。
曲灵咽口吐沫,退后几步,在距离门口比较近的位置站定,目光从邢处长脸上掠过后,问张艳红,“潘局长怎么会在这里?”
张艳红欣赏了一会儿潘局的睡姿,放下帘子,转向曲灵,带着些得意地笑着说:“今天晚上有个酒局,潘局和邢处长一块出席的。我说清楚哦,不是邢处长把他灌醉的,是对方,人家位高权重,酒量又大,潘局舍命陪君子。喝得太多了,就被带到了这里。”
曲灵:“张秘书呢?他怎么不在?”这种场合,张抗美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张艳红笑了下,说:“要不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呢,在席上,有人把张秘书叫走了,潘局家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回去帮着处理了,临走之前把潘局交托给邢处长。”
前因后果搞清楚了,更重要的问题,曲灵也就问了出来,“那,找我来是做什么?”
她心中隐隐有不太好的预感,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预感是真的,那也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眼前这两个人总不会卑鄙、恶劣到这种程度吧?
她目光盯住张艳红,等着对方回答,同时右腿后撤,准备一个不对劲儿就夺路而逃。
张艳红轻笑了一声,往前走一步,手抬起来想要搭在曲灵的肩膀上,可是有些费劲儿,便想搭在她胳膊上,却被曲灵往后一躲,手臂落了空,她也顾不上生气,说:“我们这都是为了你,你这么长时间都搞不了潘局,正好有这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
隐约的猜测被证实,曲灵脑袋里头乱哄哄一片,眼里都是不可置信,退后两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腿脚却自有主张地没有动作。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下激动的情绪,说:“你们想过,要是潘局醒来了,会是什么后果吗?”
邢处长一言不发,被酒精浸透的双眼里透露着意味不明的贼光。张艳红完全充当了他的代言人,说:“有什么后果?后果就是他睡了个黄花大闺女,必须得给你个说法,是结婚还是什么的,得你同意才行,否则,他就是个身败名裂,甚至是蹲监狱、枪毙的后果。”
曲灵接口说:“同时,他的把柄也就落在了你们的身上,可以要挟他,达成你们的目的了吗?”
张艳红一拍巴掌,得意地笑着说:“要不说你聪明伶俐呢,这局面,你一看就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废话了,你进去把潘局和你的衣服都脱了,我给你们拍两张照片。”
说着,她熟门熟路地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台海鸥牌的相机,没打开外面的皮套,对向曲灵,嘴巴里头模仿着相机快门的声音“咔嚓”一下,还奉送给邢处长一个得意的飞眼儿。
见曲灵站在原地没动,她催促着:“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啊,等张秘书事情忙完,过来找人,可就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了!你有什么可犹豫的,眼看着你能留在管理局,还能成为副局长夫人,很快就是局长夫人,人人尊着敬着,多威风,你只要脱了衣服躺在那里就成,多合适的买卖!”
曲灵嘴角轻扯,手掌从口袋里掏出来,说:“这么合算的买卖,我不配,还是张姐自己上吧,我帮你拍照。”
张艳红想说,我要是能上,还轮得上你?不过顾忌着邢处长还在,没有说出口。今天这场戏,曲灵是女主角,缺了她可就唱不成了,少不得得好声好气的哄着,“这么脱两件衣服就能得到的机会,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曲灵,这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你身上了,你可得想想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张艳红了解曲灵,认为她没什么太多的主见,人又单纯,好哄,虽然心里头不耐烦,但觉得自己多说几句话连哄带骗的,就肯定能哄得她答应。
这件事情上,脱了潘局衣服的是她,光liuliu躺一个被窝的也是她,被拍了照片的也是她,到时候,他们不光能以此局威胁潘局,也能够威胁她。
曲灵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说两句好话哄哄,也是应该的。
但邢处长却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往外喷着酒气说:“事到如今,不是你想不干就不干了,别废话了,小张,你把她拉到卧室里去!”
这就要图穷匕见了?
到了这个时候,曲灵也想好了该怎么办,也不再伪装了,冷笑一声,说:“你们拉一个试试!我现在就喊耍流氓,把街坊四邻都招过来,我看你们怎么解释!”
张艳红不可思议地看着曲灵,仿佛今天才认识她,“曲灵,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了?你说说我哪样了?你们一对狗男女把我骗到这里来,想让我干不道德的事儿威胁潘局,我要真按照你们两个的指示这么干了,我就得一辈子受你们的钳制,你真当我是傻子啊?”
张艳红眼睛拼命睁大,看着曲灵的嘴巴,好似想要确认这么恶毒的话是不是从这张一贯都只说好听话的小嘴巴里头说出来的。
狗男女?!
张艳红的火气直冒,将曲灵骤变后带来的惊讶都压了下去。
“你个小表子,你反了天了,你骂谁呢,你再骂一个试试!”她想上来撕烂曲灵的嘴巴,她最不能接受那些远不如她的人骑到她头上拉屎拉尿,非得给点教训才行!
“狗男女,狗男女,狗男女……我就骂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呀,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喊人!”
曲灵边说着,边弄乱自己的头发,解开第一、第二颗扣子,撕扯着
衣襟。
张艳红想要上前的脚步猛然顿住,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套连贯的动作是曲灵做出来的!
她自然知道曲灵这么做的用意,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像个**一样,使劲鼓着嘴巴,急促呼吸两下,转头看向邢处长。
邢处长的脸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涨红变得铁青,双眼凶光毕露,隐忍着怒火。
张艳红咽口吐沫,小声问着:“咋办?”
邢处长头扭过来,狠狠瞪着张艳红:“你问我?不是你跟我说这个曲灵是个窝囊废,肯定不会出岔子的吗!”
冰冷的目光射向曲灵。
曲灵毫不畏惧地回看。
邢处长与她对视两秒,似乎是在估量对面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到底有几斤几两,而后转过头去,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说:“终日打雁,今儿是碰见硬茬子,看错人了。”
张艳红被邢处长瞪得心里头不舒服,想把怒气全都撒在曲灵身上,可这会儿的曲灵也不好惹,她转了转眼珠,双手叉在腰上,言语讽刺:“曲灵,我跟你说,你别把事儿想得那么简单,我还在这儿,你就是把人喊来了,我一作证,邢处长啥事没干,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名声可就没了,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别把咱们之间的关系给闹僵了。”
曲灵冷笑了下,说:“没事儿,在这边的名声是好是歹我不在乎。反正我不是燕市人,大不了我拍拍屁股走人,回老家去。要不咱们赌一下,我现在就喊上两句,看看周围的邻居来了,你的那套词儿管不管用?看看大家伙儿是信你还是信我的。”
耍流氓这种罪名,一般情况下,只要女同志敢说,旁人就敢信,毕竟谁都知道这是个丢人的事儿,谁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第74章 反要挟张艳红抽了口气,知道曲灵这人……
张艳红抽了口气,知道曲灵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难对付,和邢处长对了个眼神后,脸上肌肉震动,好不容易挂上个皮笑肉不笑的温和笑容,说:“咱们又不是要鱼死网破,哪儿能干这种事儿?这不是在商量嘛?我们的办法虽然损了点儿,但对大家都有好处是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曲灵处走过来,说:“咱们也相处几个月了,我是啥人,你也清楚,我这不是在坑你,是在帮你啊。小曲妹妹呀,你这样,张姐我可要寒心了。就说今天这事儿,我换人来行不行?跟你一样的实习生,甚至是单位其他女同志,肯定争着抢着想来!留在机械局的机会,能当局长夫人的机会,就是走路捡钱的好事儿,谁不想要?偏你还防贼似的防着我们!”
她说话间,左手紧握住相机,右手已经抓住了曲灵的胳膊,而后右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力,想要将曲灵拽到自己这边来,却没想到,曲灵早就有了防备,双腿微微弯曲着,将重心后移,这一抓之下,只是让曲灵的身体稍稍动了下,就很快站稳了。
张艳红没能一下子成功,有些急了,喊着邢处长,“赶紧上来帮忙,先捂住她的嘴巴!”
曲灵连忙反抓住张艳红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抓住她脑后的辫子,像是转陀螺那样转了个圈儿,另外一只胳膊迅速箍在张艳红的胳膊上,同时长腿一曲,夹住了张艳红不断乱扑腾的双脚,恶狠狠地瞪向有些惊住,双手抬起来,想要过来帮忙的邢处长,说:“你站住,不然我勒死她!”
同时,收紧了胳膊,被她闷在胳膊里的张艳红立刻喘不上气来,两只胳膊乱扑腾着想要推开曲灵的胳膊,但又唯恐将左手紧握住的相机弄掉,也不太敢用劲儿。
“你,曲灵,你赶紧松开她,你可别闹出人命!”
邢处长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今天这事儿算是临时起意,好不容易有了单独送酒醉的潘局长回家的机会,见着潘局长醉得人事不省,他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很快,脑中就冒出了这个主意,先时也被自己的大胆给吓到了,可是越琢磨,就越觉可行,俗话说,撑死胆大了,饿死胆小的,如果真做成了,自己目前的危机能解,以后也是益处多多!
他将潘局长带回了自己家,把妻子、孩子都打发回了娘家,又把张艳红找了来。
张艳红听了他的计划,也觉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对他们两人来说,几乎是没有任何损失。
也不是没想过曲灵可能会不同意,但她觉得这姑娘好拿捏,诱之以利,再威胁下,实在不行,就两人一起动手,给她来个不行也得行。
张艳红跟邢处长在一块时间长了,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对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刚刚,她看懂邢处长的暗示,就是文的不行了,得来武的了。
她也是这般想的,曲灵今天的所作所为,将她给惹恼了,早就想给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看看了,却没想到,一个回合,就被人家给钳制住了!
那两只纤细的胳膊勒住她的胳膊,压住她的胸膛,压得她呼吸困难,动弹不得,像是被五指山压住的孙猴子,怎么折腾都逃不开束缚。
她平生都一次被人这样制住,生死存亡都掌握在别人手中,感觉自己就是被小孩子捏在手中的蚂蚁,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她心里头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子浓浓的恐惧之感,感觉曲灵真敢弄死自己。
她不顾胸口的窒息之感,大口地呼吸着,积攒些力气喊道:“曲灵,你别冲动,你要是把我弄死了,你也活不成!”
曲灵可没打算把人弄死,她就是吓唬人,让眼前这两位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顺便发泄下心中的憋闷。
从认识张艳红以来,受了她多少窝囊气?说话得哄着、捧着,她骂了自己,自己还得笑脸相迎,夸上一句:你说得对,无时无刻不在忍受她阴晴不定的坏脾气………
收敛起脾气,伏低做小的,不就是希望两人能帮助自己留在燕市嘛,却没想到,两人的手段这么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见张艳红到了这会儿,还妄图威胁她,曲灵便将胳膊收紧了些。
张艳红胳膊猛地一紧,只觉得下巴处被一股子大力挤压着,鼻子处被挤成一团,疼极了,她开始慌了,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连忙向邢处长投去求助的目光,同时语调降低,转成了哀求,忍着疼痛继续开口:“……曲灵,我求求你,咱们俩关系这么好,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放了我吧,我肯定不会怪你的。”
曲灵双眼盯着邢处长,提防着他冲过来解救张艳红,用胳膊钳住人的威慑力肯定没有动刀子来得强,恐怕震慑不住邢处长这种老油子。她对付张艳红绰绰有余,但再加上一个胖乎乎的邢处长,她就心里头没底了。
同时,回应着张艳红:“我也把你当成亲姐姐呀,却没想到,你和邢处长合起伙来坑我,我今天要是顺着你们的意思干了这事儿,我这辈子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在你们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被你们要挟,你说,你这是当姐姐的样子吗?”
感觉到曲灵钳制自己的力量小了很多,张艳红连忙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命跟邢处长打着眼色。
邢处长双手还维持原来的姿势,身体往前倾着,想要来解救自己的小情人,可养尊处优的这么多年,真让他上手,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曲灵连忙开口:“你别动,你要是动一下,我现在就大喊,把人都喊过来!”
她要喊的是“你要是过来,我就把人弄死”,邢处长并不怕,因为他很清楚,想要勒死一个人是需要力气和时间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她真要动手,自己冲过去就能阻止,张艳红也就是受点罪,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偏偏,曲灵用喊人来威胁,那邢
处长可就不敢动了。
这些年当处长,在单位里也算是数得上的领导,习惯了发号施令当上位者,如今被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这么威胁,心中的怒火烧到极点,再加上担心张抗美找过来,撞见他们的阴谋,心焦如焚,整个人就像是被拴住的愤怒公牛,想冲过来撞死曲灵,却又不能,微胖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后忍着气说:“你把她放开,今天的事儿我们不强迫你,就这么算了!”
张艳红却不乐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哪儿能就这么算了,再说,自己被曲灵掐成这样,要是就这么算了,自己岂不是白挨这一顿,不行,这么吃亏的买卖她可不干!她被钳住的脖子使劲地鼓了鼓,正要来横的,喊上一句“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却感觉身后胸腔震动,曲灵开口了。
“你说算就算了?大半夜的把我诓到这里,想要算计我,你说一句算了就行了,邢处长,你当官太久了,也太想当然了吧!”
她声音凉凉的,张艳红听得只觉喉咙更疼了,暂时也不敢说话了。
邢处长压着怒气,说:“你还想怎么样?”
曲灵:“当然是要补偿了!你这么对我,不付出一点代价吗?”
邢处长被肥肉盖住的太阳穴明显地鼓了下,咬着牙说:“曲灵,你别得寸进尺!”
曲灵笑:“邢处长说的什么话?你得先让我得寸才行啊。”
邢处长:“你别忘了,我是处长,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的实习评价被评为差,即便你不在管理局了,这个评价都会记录在你的档案上,跟你一辈子。”
曲灵笑了下,说:“在今天之前,我相信邢处长有这个本事,但今天之后,呵呵。我在潘局的办公室实习,我的实习评价由张秘书来评定。你说,要是我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告诉张抗美张秘书,或者醒酒之后的潘局………你还能左右我吗?”
邢处长看向曲灵的瞳孔微缩,心中的恼恨快要冲破了天灵盖,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令他的恼恨加倍。
曲灵也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一点点的退缩,虽然她手臂上的肌肉开始哆嗦,口干舌燥,钳制着张艳红双腿也开始发软,眼看着体力就到了极限,但丝毫没有在邢处长面前表现出来,这不光是体力之争,还是脑力与意志力之争。
终于,邢处长在看了她半晌后,目光转向面庞涨红,像是离水鱼儿一般的张艳红,喉头滚动两下,开口说:“你想要什么?”而后又软和了些语气,带着些乞求地说:“你先把张艳红放开,要是真出了人命,你就回不了头了。”
曲灵犹豫了两秒钟,就将双腿、双臂松开,而后推了张艳红一把,说:“好,看在我和张姐往日情谊上,我放开她,不过,你们两个要是敢耍我,我有的是办法跟你们一拍两散,两败俱伤!”
她当然知道继续钳制张艳红才更有利于自己,可是她的体力到了极限,要是被邢处长看出自己的颓势,也扑上来,自己肯定就完蛋了。
被放开的张艳红踉跄两步,摔倒在红砖地面上,“哎呦”一声,捂住脖子,坐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
邢处长赶忙蹲下去,想要将她扶起来,却没扶动,只好上下检查了一遍。见从下巴到脖子处一大片的红,不由得又看向曲灵,咬着牙冷冷地说:“你这姑娘,心真狠!”
第75章 后手而此时的曲灵已经趁着推人的……
而此时的曲灵已经趁着推人的功夫将原本被张艳红紧攥在手里的相机拿在手里,她迅速打开相机后盖,打开相机开关,取景框对准地上的男女,迅速按下快门,同时说:“心不狠点,这会儿被你们两个卖了还帮你们数钱呢!”
她知道照相怎么用,但没有亲自操作过,唯恐照不上或者照出来的画面太虚,赶忙又趁机多拍了几张。
拍第一张的时候,邢处长光顾着查看张艳红的情况,再加上曲灵适时开口,虽然快门声音比较大,但邢处长愣是没有注意到,但后面这几声,他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也顾不上张艳红了,铁青了脸站起来,质问曲灵:“你拍什么,把相机给我!”
曲灵往后退了两步,笑呵呵地将相机背到后面,说:“拍张照片,证明你和张艳红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万一我想要的,你不愿意达成,我就用这些照片要挟你。哈哈,不是跟你说了吗,一拍两散,两败俱伤!”
邢处长咬牙切齿:“你这个疯子!”
曲灵一点都不生气,说:“除了你之外,没人会觉得我是疯子,我在管理局人缘好着呢,哦,比你和张艳红还好,我发疯,还不都是被你们两个逼的!”
“把相机给我,别逼我揍你!”刚刚他太关心张艳红的情况,毫不避讳地在张艳红身上检查,这样的照片要是被传出去,再加上尚未平息的索贿风波,他的前途就完了,别说惦记处长、局长了,副处长的职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曲灵伸出一只手,阻挡邢处长想要站起来行凶的动作,说:“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邢处长太阳穴鼓动着。
曲灵继续说:“刚刚你让我放开张艳红的时候,我没有提条件就把她放开了,我够意思吧。我这会儿提的条件你不会不答应吧?邢处长,我劝你不要继续前行了哦,否则我现在就大喊,看是我的声音传得快,还是你的拳脚快。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找个照相馆把照片洗出来,给管理局上上下下,人手一份!”
“你,不要把路走绝了!”邢处长真是恨毒了曲灵,现在如果手里有把刀,他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当然,我在有路可走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两败俱伤的,这都取决于邢处长你是什么态度。”曲灵笑着说。
邢处长将后槽牙咬得嘎嘣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到底想要什么?”
曲灵:“很简单,帮我留在管理局,当正式职工!”
邢处长:“好,我答应你,你把相机拿过来。”
“口说无凭,我怎么能相信你呢?”曲灵问。
邢处长举起手来,说:“我发誓,我要是做不到就让我……”
曲灵:“就让你头顶长疮,脚底下流浓,子孙后代死绝!”
邢处长仇恨的目光如箭矢一般冲过去,曲灵毫不畏惧地笑了下,说:“你不违反不就得了嘛,又不是真的让你断子绝孙。”
邢处长暗暗吸口气,发誓道:“……我要是做不到,就让我头顶长疮,脚底下流浓,子孙后代死绝。”
他是唯物主义者,可是这样的毒誓,仍旧让他十分不舒服,只能暗自将这份恨记在心里,只等着将今天混过去,之后将加倍地还给曲灵。
“我按你的要求发誓了,把相机给我!”邢处长伸出手来。
曲灵:“行,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她说着,从身后将相机递过去。
沉甸甸的感觉入手,邢处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将相机有些粗鲁地塞进裤兜里。
长了聪明的脑袋,也够狠,可惜啊,到底是江湖经验太少,以为发个毒誓就能让自己屈从,太可笑了!
曲灵一脸轻松说:“好了,咱们算是达成协议了。对邢处长来说,让我留在管理局,应该是个挺简单的事儿,能帮我办好吧。”
邢处长也没打算现在就翻脸,不在于这一时半刻的,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是再难,我也得办啊。”
曲灵呼口气,说:“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坐在地上,聆听了两人这一场交易的张艳红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扶着邢处长站了起来后,第一时间去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咚”灌进了肚里,长舒一口气,露出终于活过来了的表情,一抹嘴巴,看向曲灵的目光中便多了些畏惧。
绝大多数人天性之中都是欺软怕硬的,她知道曲灵敢下手,豁得
出去,便下意识地畏惧三分,再加上脖子处那实实在在的疼痛,对曲灵的畏惧又多了两份。
那畏惧之中还带着几分的不甘心,便连怨恨都消减了几分,变成了不解,不甘心大好的局面就作废,不解曲灵怎么就不肯从了他们,明明是双方受益的事儿。
她开口问着:“曲灵,今儿这事儿,你真不干?”
曲灵笑得好似刚刚这一番惊心动魄从未发生,说:“我不干,你要是想干,你自己可以上,效果应该更好。”
“你这人……”张艳红想说她不识好歹,但到底没敢说出口。
邢处长不愿意再多跟曲灵说话,挥挥手,赶苍蝇一般地说:“既然如此,你走吧。今天的事儿,你最好烂在心里头。你一个过来实习的,跟我一个堂堂处长相比,到底谁的话更有可信度?到时候潘局长和张秘书两人不光不会相信你,还会以为你是在挑拨离间,到时候,即便是我想帮你留下,也不成了。”
曲灵笑,说:“这些道理我肯定是明白的,放心,你们算计潘副局的事儿,我会帮你们保密。不过邢处长,你帮我留下来的事儿,得设置一个期限,一周,不十天好了,时间充裕吧?我要在十天之内,看到我留在管理局的通知。”
邢处长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又挥了挥手,说:“你赶紧回去吧。”
曲灵脸上的笑容更大,她非常清楚,邢处长不讨价还价,就满口答应她的条件,这是在敷衍她,是缓兵之计,只是为了解脱今天的困境。等今天的困境解了,她手里没有邢处长和张艳红任何的把柄,便是喊破喉咙、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就如同邢处长说的那样,别人还以为她是在挑拨离间,是在造谣,是污蔑领导,她就一丁点留下来的希望都没有了。
她笑着往门口退着,等越过门槛,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胶卷来,朝着邢处长晃了晃,大声笑着说:“呀,邢处长,刚刚还你相机的时候忘了这个。不过你放心,等十天后,如果你将事情给我办成了,我会原封不动还给你的,否则………”
说话间,曲灵已经跑到院子中。
邢处长立刻追出去,却只看见了不停乱晃的两扇大门。
“混蛋!兔崽子!”
邢处长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从窗台之上抄起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往大门方向砸去。
“谁呀,大晚上不睡觉,又是笑,又是叫喊,又是摔打的,想干啥啊!”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声。
张艳红连忙走出来,搂住邢处长的胳膊,帮他顺气,轻声安慰着:“别跟她一般见识,跟她生气,气坏自己的身子,她更得意,以后咱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邢处长压低着小声,小声地咒骂着曲灵,双脚将沙土垫起的院子踩出好几个坑,心里头才稍稍舒服了些。
张艳红忙问:“屋里那个咋办?”
邢处长没好气,说:“还能咋办?还真能让你亲自上?让他继续睡。我去找一趟张秘书,就说,就说我怕潘局回家后,家里头没人,没人照顾着,就把他弄到我家里来了。”
他的谎话张口就来,张艳红也觉得这个借口很合理。
两人结伴去屋里头看了眼潘明。潘明同刚才一样的姿势,一动没动,睡得像个死人一样。邢处长叫了他两声,又使劲推了几下,连哼都没哼一声。
在刚将潘局扶回家里的时候,他就多方试探了,探知潘局确实睡死了过去,就是着火了他都不带醒的,这才敢实施后面的事儿,这会儿,也不过就是再确认下罢了。
“你赶紧去找张秘书吧,不然等他找过来,就被动了。我得走了,不能让他发现我。”
张艳红说着,还贴心地给潘局盖上了薄被。
两人一块锁门,从院中出来。
这会儿周围邻居们差不多都睡觉了,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偶尔有几声犬吠从不远处穿过来。
离了院中灯光辐射的范围,陷入到黑暗之中,张艳红有些害怕地搂住邢处长的胳膊,开始担心曲灵手中的胶卷。
“……咱们都被曲灵那个死丫头给骗了,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张艳红语气中竟有点被骗了感情的幽怨之情,说:“她手里头握着咱们的照片,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真能把那些照片散得到处都是!”
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不管是邢处长还是张艳红,都不敢小看她,丝毫不怀疑她的狠辣程度。
她一而再地提到“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可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受到伤害的,就只有邢处长和张艳红两人,因为曲灵可以拍拍屁股回老家去,而他们两人的工作、交际圈都在这边,谁的损失更大,可想而知。
一起到这事儿,邢处长牙根痒痒,本以为哄骗了曲灵,却没想到她还留了后手,他恼怒地说:“都是你,惹了一个灾星上门,亏你还跟我保证这人就是个陀螺,咋抽咋是!”
邢处长将怒火转移到张艳红身上,她可不承担这责任,说:“不是你说的嘛,她长得好看,又单纯好骗,用好了,以后就是咱们手里头的一杆枪,要不是你这么说了,我能这么信任她嘛,这会儿了,却又怪我,没你这样的!”
邢处长自然不肯承认是自己看走眼了,错把灰狼当绵羊,只好说:“事已至此,推卸责任也没用,先把眼前的事情糊弄过去再说。”
张艳红:“怎么糊弄?你看曲灵像是能被糊弄的人吗?我看她是长了一肚子的心眼儿!老邢,我看咱们就按照她说的,帮她留在管理局吧,要是不听她的,她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完了。”
邢处长胸口起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眼看着走到巷口,两人要分开了,他才说:“让我好好想想。”又埋怨张艳红:“是不是你吹牛,让她知道能帮她留下来,她才来要挟我的!”
张艳红正想辩解,却忽然回忆起自己之前的话,便又蔫了,说:“我也不算吹牛,你多有本事,她能不知道吗?你就别考虑了,就帮她把事办了,完了把胶卷拿回来,千万别再惹怒了她,那是个活祖宗!”
邢处长心里头烦得不行,说:“我知道了,我自有主张!”
第76章 留下了回到宿舍的曲灵,顾不上洗……
回到宿舍的曲灵,顾不上洗漱,先拿出胶卷来,就着灯光看着胶片。
胶片虽小,但在灯光的映照下,却能够将里面的影像看得清清楚楚。一共拍了四张,除了第一张有些模糊外,第二张、三张还有最后一张都十分清楚,这几张连起来看,就是完整的,邢处长亲昵搂抱张艳红的画面。
这样的照片,不管让谁去看,都能看得出邢处长和张艳红之间那异乎寻常的关系。
曲灵想了想,拿起剪子,将这几张底片分别剪下来,用白纸包好,在自己的抽屉里藏一张,往床底下藏一张,另外两张连同胶卷,一块放进口袋里,准备明天放到办公室里去。
做完这些,曲灵洗脸刷牙,躺到床上,本想睡觉
的,一时之间却睡不着,刚刚经历的种种就浮现在眼前。
今天的事儿,着实有些冒险了,要不是邢处长和张艳红投鼠忌器,要不是自己还有一点点力气,那两位就要来硬的了。
曲灵从来没对邢处长和张艳红的人性抱有任何幻想,但显然,还是低估了他们。以后,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时刻保持着警惕才行。
这么告诫自己后,曲灵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她知道,邢处长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她争取留下来的名额。
今天的狡猾、凶狠是她刻意为之,她就是要让这两人明白,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有头脑,也不缺乏鱼死网破的决心,让他们知道,碰上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听自己的。
第二天,如同往常一般上班。曲灵刻意关注着隔壁潘局的动静,一整个上午都没来上班,直到下午三四点了,才姗姗来迟,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脸色发白,身上的酒气未散,不停地喝着茶水,时不时就要呕吐两下。
肖鹏悄悄问张抗美:“领导昨天没少喝吧?一看这就是宿醉未醒的样子。我这儿有我妈晒的山楂片,泡水喝解酒特管用,要不给领导泡上些?”
张抗美,“行,我给领导泡上些。”
肖鹏连忙将山楂片取了,还贴心地奉上两块冰糖。
张抗美昨晚和今天一直忙着照顾潘副局,忙得不亦乐乎,这会好不容易清闲了,才有了些闲聊的心思,说:“昨天邢处长和潘局一块陪着上级领导喝酒,我临时去处理些事情先走了,不知道怎么的,潘局就喝成了那样。后来,邢处长把潘局带到他家里去了,也没给弄些醒酒汤喝,我把潘局接回来,好不容易把他叫醒了,灌了些醒酒汤,又吐了,今天才好了些。”
肖鹏不满地说:“跟领导去喝酒,邢处长怎么不帮着挡酒呢?一点事儿都不懂。”
张抗美挥挥手,示意肖鹏不要再说下去了,说:“谨言。”
中午,曲灵坐上公交车,跑出去老远,找了个照相馆,将其中的一张底板交给师傅,办了个加急,让洗出三张来。第二天中午,曲灵便将三张照片和底板拿了回来。
曲灵欣赏着那张照片。下午,找了个机会去了张艳红办公室,将她叫出来。
“找我干什么?不是给了十天的限期吗?”张艳红再见曲灵时,心头升起了忐忑,竟然有种惧怕之感,佯装出以前对待曲灵时的态度,不耐烦地说。
曲灵对她依旧是恭敬的,耐心十足的,说:“张姐,我来你给你送照片来了。”说着,她将一个纸袋子放到张艳红手里头,又拍了拍,说:“好好欣赏,可精彩呢!”
而后翩然离去。
张艳红猜到了是什么照片,朝着曲灵背影“啐”一口,看看左右无人,伸手进纸袋里,将照片缓缓抻出来,只抻了半截,她就又赶紧给塞进去,心脏“怦怦”跳得厉害,又朝着曲灵离去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而后使劲地跺跺脚,鬼鬼祟祟地朝着邢处长的办公室而去。
如此过去五天,已经到了6月下旬,曲灵等到了张艳红来找她。
这几天,曲灵下班后吃完饭就回到办公室里加班,一直到天麻麻黑才离开,就是在等着张艳红。
此时的张艳红,脸庞耷拉着,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
“张姐来了?咋不高兴呢,谁惹到你了?”曲灵一如既往地态度恭敬,面带笑容,将张艳红让进办公室里,给她倒了杯温水。
谁惹到我了?当然是你啊,明知故问,以前怎么没发现曲灵这么能气人呢?张艳红这些天在心里头把曲灵的祖宗八辈都给咒了个遍,将她家祖坟都不知道刨了多少回,想起来就要骂上她两句。
但这会儿却不得不露出个笑容来,曲灵豁得出去,她和邢处长却不行,面对着威胁,也只能挂起虚伪的笑容来。
“我没不高兴,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哦?是我留在管理局的事儿成了?”曲灵问。
“差不多了,这几天邢处长一直在帮你跑这事儿,求爷爷告奶奶的。”
张艳红想想这段时间邢处长的辛苦,心里头就觉憋得慌,这都什么事儿?辛辛苦苦谋划一场,功败垂成不说,还被曲灵一个毛丫头捏住了把柄,别说邢处长了,就是她张艳红也从来没干过这种窝囊事儿,真是想想就让人憋屈死。
“办成了吗?”曲灵问。
张艳红说:“就快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我就是过来先跟你说说进度。”
她怕曲灵那死丫头迟迟看不到结果,又干出什么逼迫人的事儿来,她真是怕了。
知道被拍了照片和亲眼看到照片是两回事,看见那张照片,这几天她和邢处长是吃不好睡不好。
曲灵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能炸死他们两个,偏偏抱着定时炸弹的人就是个疯子,不如她的意,不定就引燃炸弹,同归于尽了,想想就让人提心吊胆的。
曲灵掰开手指头算了算,说:“满打满算,还有4天时间,你们抓紧吧。”
张艳红保证,“我们肯定抓紧,只是,曲灵啊,那个胶卷,能不能先还给我。”
曲灵:“好啊,当然可以。”
张艳红一喜,但随即又想到了曲灵的诡计多端,想到给他们相机时也是轻而易举就给了,却没想到她把胶卷给抠出来了。
说话间,曲灵已经拉开抽屉,将一整卷胶卷递过去。
张艳红赶忙接过来,拉来胶卷对着日光看了一会儿,心中竟然没有太过失望的情绪。
曲灵:“我看了看,那张胶卷上很多邢处长老婆、孩子的照片,挺温馨的。正好帮我还给邢处长,省得胶卷忽然不见了,他还得跟家里人解释。”
张艳红讽刺地说:“你想得还挺周到。”
曲灵:“谢谢夸奖。”
张艳红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但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传达到,只好又耐心性子说:“答应你的事情,我们肯定要办到,但是事成之后,你必须将所有的照片和底片一个不留地全都给我们,还有,那天的事情,你要烂在心里头,别说出去。”
曲灵说:“当然,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你们说到做到,我自然也就说到做到!”
张艳红深深看她一眼,又警告说:“你要留在管理局了,以后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还很多,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要是把我们的事情捅出去,你在管理局就也只能坐冷板凳了,没有任何一个领导会欣赏你这种行为,你懂吗?”
曲灵笑:“你都说我是聪明人了,我自然懂的,放心吧,只要你们遵守承诺,咱们以后还是互相帮助,互相合作的关系。”
又过了几天,截止到曲灵给的最后一天期限内,管理局干部处找曲灵谈话了,说了要将她留在管理局的事情。
曲灵内心翻腾着喜悦,但面上只是露出了适当的欢喜,跟领导保证:“一定会在管理局好好工作,为国家做贡献。”
按照规定,管理局可以给她放半个月的假,用以办理手续,但曲灵的档案关系、户口关系和粮食关系都在首都经贸大学,抽时间去办理就行,曲灵犹豫了下,便决定不休假,照常在管理局上班。
干部处的同志夸奖了她一番,半开玩笑地问:“今年五名实习生,就只留下了你一位,曲灵同志是走了哪里的关系啊?”
曲灵笑,说:“我一个外地的,能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是实习期间表现比较好,领导欣赏罢了。”
那位同志小幅度地撇了下嘴巴,显然不相信曲灵的话,不过也没再追问什么。
当晚,曲灵将四张底板,交给了张艳红。
张艳红查看后,点了根火柴,将他们付之一炬,同时跟曲灵确认:“就这几张,你没再自己留存几张吧?”
底板数量没错,她就是担心曲灵多洗了照片。
曲灵:“当然没留,你都帮我办成了,我还留着干嘛,我总共就洗了那一次,只洗了一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春光照相馆问问我到底洗了多少张,人家国营商店都记着账呢,要不然,你看看上次我给你的装照片的小袋子,上面也写着洗了几张呢。”
张艳红被曲灵这一通说,也只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送走了张艳红,曲灵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后锁上办公室的门,往出走。
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了,天空中群星闪耀,烁烁地发出点点光亮。有些风吹来,吹到身上,还是热乎乎的,旁边的路灯上,很多小昆虫围绕其上,不停地打着转儿。偶尔几声鸟叫,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一些声响。
曲灵走在管理局院中的大道上,头一次有了怡然自得之感,从今之后,她
终于属于这里,属于这座城市了!
她深深呼吸着闷热的空气,只觉空气都是香甜的。
“刘叔,忙着呢?”曲灵主动和拿着手电筒在院子中巡逻的保卫科同志打招呼,这阵子,她总是天黑了才走,跟这些人都混得很熟。
“呦,今儿个又这么晚,你这么用功,年底一准儿能评个先进!”刘叔跟她开着玩笑。
曲灵嘴巴甜,会说话,有礼貌,父亲又和他一样,都当过兵,刘叔很待见她,也喜欢开开玩笑。
曲灵咯咯笑起来,说:“刘叔,承您吉言,要是真评了先进,我给您买酒喝。”
刘叔:“行嘞!”
刘叔是在开玩笑,一个过来实习的,也许很快就要离开,都干不到年底,更别说评先进了。
曲灵很想告诉刘叔,自己如今不是实习生了,已经算是管理局的正式职工了,她很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跟刘叔告别,走在通往宿舍的大路,回想着自从来到管理局之后的汲汲营营,她一边走一边笑,后来,却忽然就一阵鼻酸,忍不住哭了出来,点了一会儿眼泪,却又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留在了燕市!
第77章 办手续肖鹏一上班,就发现桌子上放了……
肖鹏一上班,就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堆糖,水果糖、奶糖都有,是成年人一大把的量,他先剥开一颗放进嘴里,这才问旁边的曲灵:“谁结婚了,这么大方,给了这么多糖?还有大白兔!”
他伸着脖子往曲灵的桌子上看去,又往张秘书的桌子上看,发现只有曲灵的桌子上没有糖,正要问,便听见曲灵笑着说:“没谁结婚,但有喜事。”
肖鹏也不笨,立刻好奇地问:“是你有喜事,什么喜事儿?”
曲灵这才把自己被正式录用的消息说了,肖鹏也替她高兴,说:“确实应该庆祝,曲灵,恭喜你啊,领导真有眼光,知道你是最有资格留下来的人。”
曲灵笑着说:“肖哥,谢谢你的肯定,也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肖鹏吸溜着糖,被真诚的话语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干什么,都是同事,就应该互帮互助。”
这时候,张抗美提着公文包走了进来,肖鹏忙说:“张哥,你桌子上有糖,是小曲给的,她正式加入管理局,成为咱们的同事了!”他说着,一拍脑袋,说:“不对,这事儿你肯定早就知道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
张抗美笑起来,他是曲灵的直接上级,曲灵留下来的事儿他第一个知道,也询问了他和潘局的意见,经过同意后,才最终确定了曲灵的去留。
“谢谢张秘书!”曲灵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真诚地对着张抗美致谢。
张抗美笑了下,说:“都是你自己的功劳,以后再接再厉!”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糖朝她挥了挥,意思就是谢礼收到了。
他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有人提议这次的转正名额给曲灵,潘副局询问他的意见,他便将这段时间曲灵的工作表现如实汇报,潘局点点头,说了句:“倒是值得留下来。”这事儿便成了。
虽然如此,但人家不给下绊子,就值得曲灵道声“谢”了。
曲灵又客套了两句,便提出要请假,去学校办理手续。
张抗美大方地给她批了假。
曲灵背上挎包,装好相关的手续、证明,前往首都经贸大学。
到了学校,直奔着外语系的教室而去,李春亮老师正在办公室里,他作为教研室主任,有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
“李老师”,曲灵敲敲门进去。
“曲灵,你怎么回来了?”李春亮从英文书籍中抬起来头,看见是曲灵,有些惊讶。
碰见对自己最好的李老师,曲灵脸上的笑意憋不住了,眉眼弯弯,嘴角上扬,露出几颗小白牙,说:“李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留在机械进出口管理局了!”
“太好了!”李春亮啪地一下将书本合上,秃亮亮的脑门都亮了几分,几颗黑亮的头发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迎风摇曳着,“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行,你这样的人才留在燕市,就是对人才最大的尊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也不枉费这三年的脱产学习!”
曲灵是他带的这一届英语班里最用功,学习成绩最好的同学,如果回到均州铁矿这种基本上用不到英语的单位去,她这三年学的英语基本上就荒废了。国家正是需要外语人才的时候,曲灵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分配到相关部门,将她所学应用起来,否则就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
整个外语系,绝大多数同学的英文水平都很差,像曲灵这样的,能够熟练地用英语进行听说读写,并精准翻译,又具有超强自我学习能力的,少之又少。
李春亮正想办法,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还有经贸大学的力量,帮助曲灵留下来,联系了几家单位,目前还没有什么结果,没想到,曲灵自己办成了!
看着仿佛比自己还要高兴的李春亮,曲灵的情绪又高涨了几分,跟着李春亮一块笑了好久,才慢慢平复了些,伸手进挎包里,从里面抓出一大捧糖,放在办公桌上,说:“老师,请您吃糖!”
李春亮答应着,抓起一颗,撕掉包装放进嘴里,享受地眯起眼睛,“真甜!”
曲灵眉眼间全是笑,说:“老师,这次来,除了要告诉您这个好消息,还要办一些手续。”
“对,对,是要办手续,要转户口、档案,还有粮食关系。”李春亮咂摸着糖果的甜味,恍然地拍着笑出汗珠的脑袋说,“我带你过去。顺便去教务处,领一下你的毕业证。”
这倒是曲灵没想到的,“可以领毕业证了?”
李春亮说:“对,可以领了,反正你们毕业又不用考试,距离毕业时间也没差几天了,跟教务处说一说,提前把毕业证领出来,不耽误你入职定级。”
有了这个大学文凭,再加上在均州铁矿的两年工作经验,还有上大学这三年也是计算工龄的,曲灵起码能是行政20级,2级办事员的级别,每个月拿70块的工资!
曲灵忙点头,跟在李春亮后面,像是跟着老母鸡啄食的小鸡一般,由着他帮自己张罗着。
因着李春亮的帮忙,曲灵很快就办好了各项手续,最后,又去教务处顺利拿到毕业证。
毕业证的样式跟奖状差不多,只是材质更好些,也更硬,拿在手里头沉甸甸的。
上面的信息都是教务处老师现场手写的,字体很漂亮,曲灵端详好久,又跟教务处老师要了张报纸,将证书仔细地包好,装进挎包里。
此时此刻的挎包,装着她最珍贵的财产,将挎包紧紧护在小腹处,笑着跟李春亮说:“老师,咱们去庆祝一下?叫上别的老师,去学校食堂吃小炒,我请!”
李春亮:“等你什么时候拿到工资了再说,今天就算了,心意我领了,赶紧回单位去,当务之急是赶紧各项手续尽快办好才能安心!”
曲灵只好答应着,“好吧,李老师,说好了,等我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就回来请您吃饭!”
跟李春亮老师告别,走出去好远,再回头,发现李老师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了,便微笑着跟她挥手。
曲灵也挥挥手,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她在单位附近找了饭店,点了份水饺,又要了份儿凉拌猪头肉,美美吃一顿算是庆祝了,回了宿舍躺在床上,想睡一会儿觉,但心脏跳得厉害,脑子兴奋得很,根本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拿出一叠信纸。
打上钢笔水,正要下笔的时候,曲灵停住了,脑子中浮现出江吉安的脸,犹豫了下后,写下来江同志三个字。
信写得很简短,就是说了自己留在了管理局的事儿,同时再次感谢他想要帮助自己的一番心意,说自己是领情的。
将写完的信折好,放进信封里,从笔记本里找出上次
分开时江吉安留给自己的地址誊写在信封上,跟隔壁宿舍的人借了胶水,贴好封口还有邮票。想了想,又给唐卫国写了一封。
到底是花了大价钱请了顿烤鸭,也在尽力想办法帮助自己,唐卫国这人纵然有些小毛病,但倒是个可交之人,曲灵觉得跟他保持着往来自己不亏。
等到下午照常去单位上班,路过邮筒时,将两封信投入到本市邮筒中,又去了干部处,将所有的手续交了上去。
他们会帮着代办户口、档案、粮油关系之类的转入。
办好之后,曲灵便又回了办公室,重复起每天下午必做的工作,先将窗户都打开,窗帘系上,再去水房接上一盆凉水,用水撩着往地上泼,以降低屋里头的温度。
肖鹏一进屋,便有股子清凉之意扑面而来,他舒服得发出一声喟叹之声,感叹着说:“小曲,幸好你留下了,离了你我都怕不适应。对了,你不是请假去办手续了吗,怎么回来了?”
曲灵:“我已经办好了,系里老师帮着办的,特别快,我把毕业证也拿到手了。”
“哦,那你这事儿就算彻底落地了,等过段时间拿集体户口就行。”肖鹏说着,想到了什么,小声说道:“你留下的事儿,估计那位大姐很快就能知道,你要是想继续留在潘局办公室,就想想办法,我肯定是希望你留下的。”
肖鹏话语中的“那位大姐”指的是刘华。她当初选择让曲灵接替自己的位置,就是料定她在管理局留不下,等曲灵离开,她的产假也休完,两不耽误。
如果知道曲灵留下了,肯定会回来抢夺这个职位。
而这个职位对曲灵来说,显然比笔译组好得多,距离领导更近,更容易出成绩,她之前是实习的,随时会走,领导不会给予重任,成为管理局正式的一份子,自然就不一样了。
刘华知道这个职位是个香饽饽,曲灵自然也知道。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也会找机会在张秘书那里帮你说好话。”肖鹏再次强调说。
不管出于什么角度,跟曲灵做同事,都比跟刘华做同事要强得多。
曲灵跟自己没有竞争关系。如果张秘书调职,潘副局需要一个新秘书,从自己和曲灵中间选的话,肯定是选择自己的。这样的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大姑娘跟前跟后的,好说不好听,任何一个珍惜羽毛的领导都不会给人留下这样的话柄。换成刘华就不一样了,首先她已婚已育,其次她相貌普通,不会让人往桃色方面联想。
还有就是曲灵说话好听,勤快,眼里头有活儿,有她在,能帮自己不少忙。
曲灵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谢谢肖哥,我当然是想留在咱们办公室的,跟你和张秘书能学到很多知识,见识不少世面。只是……华姐当初跟我说好,我是来替她的,只干两个月,我要是赖着不走,太不讲信用了。”
“嗨,这有什么讲不讲信用的!这个岗位也不是焊死在她刘华身上的?你表现好,比她更适合这个工作。她不是经常说自己觉悟高,思想境界高嘛,那就应该退位让贤才对!”
曲灵笑了起来,说:“肖哥你过奖了,谢谢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不过,华姐怎么说也是老人,我一个新来的,就是想争也争不过,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就等着干部处那边,看到时候怎么调整好了,不成我就还回笔译组去。”
瞧着曲灵这听天由命的样子,肖鹏声音提高了些,“小曲,你也太没进取心了,你虽然没有刘华在本单位工作年限长,可你的学历、工作态度、能力都比她高出一大截,就说她刘华能给咱们建立起那么好用的文件资料库吗?你还精通英文,以后潘局再出席有外国人的场合,就不用局里再给派专门的翻译了,这都是你的优势。再说了,刘华生了孩子,又得喂奶,又得照顾孩子的,就是她想,她能将精力百分百的放在工作上吗?能跟你似的,每天自动在办公室里加班吗?”
曲灵点点头,认可了肖鹏的话,喃喃着:“可是……唉,还是算了吧。”
肖鹏想着之前和刘华的明争暗斗,想着刘华的强势,对张抗美位置的志在必得,越加急迫地劝说曲灵来争抢这个位置。
可看曲灵的态度,便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他知道,小曲就是这么个不争不抢,不吭不哈的性子,只好说:“这样吧,我私下里问问张秘书的意思,要是他能同意留下你,这事儿就好办了。”
曲灵立时高兴起来,但也只是高兴了一瞬,脸上便挂起了愧疚之意,喏喏地说:“这样对华姐,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觉得自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肖鹏:“你想得太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个岗位有能者居之,又不是她刘华世袭来的。”
曲灵咬咬嘴唇,轻微地点了下头,但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78章 送礼肖鹏看着曲灵,心里感叹着,女人……
肖鹏看着曲灵,心里感叹着,女人啊,就是顾虑得太多了,真涉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哪儿有什么谦让啊,道义啊,深觉曲灵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没见过当初潘局争取副局长位置的时候,那可是三十六计轮班用,即便是现在,也是经历了种种,才被内定为下一任局长的。
曲灵目前的身份,张秘书没让她参与、了解太多,等以后,她慢慢就清楚了。她都和自己不是竞争关系,反而,可以辅助自己的工作,是个能力很强的下属。
肖鹏想着,越发觉得曲灵留下来对自己好处多多,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全力帮助她。
等张抗美过来上班,肖鹏便拉了他去楼下的僻静处抽烟。
办公室并不禁止抽烟,但因着潘局不抽,张抗美和肖鹏两个老烟民要是想抽烟了就结伴儿去楼下,找个荫凉僻静处,边抽烟边聊天。
抽烟跟喝酒一样,都很能增进感情,肖鹏对每天和张抗美单独在一块的抽烟时间,非常期待。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带着一身烟味回来,肖鹏脸上带着笑容,朝着曲灵眨眨眼,不过没多说什么。待等张秘书陪着潘局一块外出,办公室里头只剩下肖鹏和曲灵两人,肖鹏才压低了声音说:
“我试探了下张秘书的态度,他也是比较欣赏你的,觉得你工作更有主动性,工作效率也更高。这毕竟是你的事儿,你肖哥我也不能帮你大包大揽,说出去不像话。要不然,你私底下跟张秘书说说你的意思?上回我媳妇带着你也跟张秘书媳妇见过了,你提上些东西到她家里坐坐,也好认认门。”
曲灵露出感激的表情,又迟疑着说:“那我自己去上门,是不是有些冒昧呀?”
肖鹏想了想,说:“这样,我让我媳妇领你去,她跟黄姐挺熟的。”
曲灵笑了起来,有些夸张地呼口气,说:“谢谢肖哥,有嫂子领着我,我心里头就有底了!肖哥,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跟嫂子,多亏有你们,不然我想烧香都找不着庙门。”
这真诚无比的感谢听得肖鹏心里头熨帖得很,笑着谦虚了几句。
曲灵笑容却又有些暗淡下来,抿抿嘴唇说:“也不知
道华姐那边……”
肖鹏:“哎呀你这个年轻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考虑别人呢?”
曲灵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深吸口气,说:“既然肖哥还有张秘书都觉得我当通讯员更适合,那我就豁出去了!”
肖鹏:“这才对嘛!”
隔天晚上,在肖鹏妻子沈春燕的引领下,曲灵带了两瓶酒,还有些糖果、点心之类在百货买的高档品,登了张抗美的家门。
张抗美家住的是平房,是管理局最早的家属院,后来局里盖了家属楼,大家争相往筒子楼里搬,张秘书却更愿意住平房,就用自己的分房指标跟别人置换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两明一暗的北方民居结构,一家人住得蛮宽裕。
沈春燕将曲灵带到地方,起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便找了借口提前离开。
黄姐昨天就从沈春燕那里知道曲灵今天要来,蛮热情地拉了她的手就往屋里头让,“小曲,你可是稀客,来就来吧,咋还带东西?”
曲灵笑着,说着客气话,跟着黄姐往屋里头走。
张抗美在客厅兼餐厅里坐着,辅导孩子做功课。见客人来了,孩子礼貌地叫了声“阿姨”,便收拾了作业本回自己房间去了。
曲灵夸奖了孩子几句,听得黄姐脸上的笑容愈加真诚,谦虚了几句,推着曲灵在木制沙发上坐下,便又忙着去倒水。
曲灵将带来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有些拘谨地乖乖坐着,直到张抗美主动开口:“小曲今天来,是有事?”
曲灵点点头,双手放到膝盖上,露出羞赧的表情,迟疑着点点头,说:“是,张哥,我就是想着……”
曲灵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黄姐端着水,还有一盘子炒瓜子回来了,热情地招呼:“喝点水,吃点零食儿。”
曲灵道了声谢,拿了一颗瓜子在手里,却没吃。
黄姐笑着说:“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孩子作业写得咋样了。”
曲灵忙站起来,等黄姐去了另外一间屋子,才坐下来,说:“张哥,我就是想问问,我有没有可能,继续留下当通讯员。”
张抗美并不意外,问:“你如果留下,准备怎么干工作?”
曲灵来之前,是做了充足准备的,设想了很多见面时的场景,张秘书会问什么问题,会怎么说,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也是提前预习过的,曲灵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
最后,又做了个总结和保证:
“……我一定会努力、认真做好领导交代的工作,同时,也会继续学习,提高自己各方面的素质水平。”
张抗美听完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又提问说:“如果刘华来找你闹,请你将岗位还给她,你该如何应对?”
曲灵很意外张秘书问出这个问题,她没有提前预习过,稍稍揣摩了下这个问题的用意,稍作思考后,回答说:
“我想,我可能会提前去华姐家里,去真诚的道歉。这样,不管华姐是生气也好,骂我也好,都是在私下场合里,不至于闹到办公室里,让全局的人看笑话,让张哥还有潘局跟着受牵累。
万一……我没能在私底下安抚住华姐,她来办公室里找我闹了,那我会尽量安抚她的情绪,不与她发生冲突,同时找与她相熟的人来劝解她,必要的时候,我会躲出去。我想要息事宁人,避免这件事情成为全局里的笑柄。
不过,我相信华姐的人品,她是有大局观的人,不会弄出这种事情来的。”
张秘书听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就曲灵的回答提出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要陪同潘局到津门市去出差,大概晚上才能回来,下午毛毛幼儿园组织打预防针,麻烦你去陪一下孩子。”
曲灵心中一喜,连忙答应着,问清楚了幼儿园打预防针的时间、地点,注意事项,便站起身来告辞。
黄姐听到声音,出来送她,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曲灵让黄姐留步,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走了好一会儿,曲灵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背也松懈下来。这事儿应该是成了!
张秘书让自己去陪同毛毛,就是开始给自己分配工作,逐步纳入到自己人的范围内,还有就是,带去的礼物他们收下了没有退回!
第二天下午,曲灵按时按点来到幼儿园,潘毛毛小朋友端正地坐在小桌子前,带着点恐惧地听着老师讲一会儿打预防针的注意事项。
小朋友们身边几乎都跟着家长,只潘毛毛身边没人,小小的一个,看起来可爱又可怜。
老师看见了曲灵,朝着她笑了笑,曲灵指了指潘毛毛的方向,老师示意她进来。
曲灵便悄声走进,坐到毛毛身边。
毛毛看见曲灵,非常高兴,眼睛都眯了起来,“小曲阿姨!”一不小心,声音太大了,搞得很多朋友都看过来,毛毛便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巴,然后偷偷笑着,问:“小曲阿姨,你怎么来了呀?”
曲灵说:“我过来陪你打预防针,你高兴不?”
毛毛拼命点头,几颗洁白的小米牙都泛出快乐的光芒,说:“高兴!”
曲灵认真聆听老师讲解的注意事项,毛毛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曲灵,一会儿捂着嘴偷偷笑两声,搞得曲灵心情也是莫名就欢乐起来。
陪伴潘毛毛不是苦差事儿,反而是曲灵最放松的时候,不用装相,不用考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考虑这句话说出来是否会破坏自己小心营造出来的假象。
打预防针的时候,曲灵给潘毛毛讲故事,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孩子的全副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等到针头扎在胳膊上,才猛然“哎呀”一声,瞬间眼泪就含在了眼圈里,不过,顾不得哭出声来,就忙问着曲灵:“后来呢?”
曲灵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周围的大人也笑着,说:“这孩子心可真大!”
曲灵抱着孩子去到旁边,一边帮他用酒精棉球按着胳膊,一边继续讲故事。
等了半个多小时,孩子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曲灵便带着孩子回家了。
潘局家距离张抗美家不太远,也是独门独院的平房,只是大了很多,院子很宽敞,一共四间房,窗明几净的。家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在,说话带着口音,得仔细分辨才能听出她说的是什么,毛毛叫她二奶奶。
二奶奶笑眯眯的,虽然话语听不懂,但对她的态度很客气,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看她的表情,好似是在夸奖自己。
二奶奶普通话说得不好,曲灵也就明白了张秘书为啥让自己去学校陪伴孩子了,她这样,很难和人流畅地沟通。
将孩子送回来,曲灵便起身告辞了,潘毛毛却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什么话就不说,就撅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二奶奶呜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估摸着是让她留下来再待一会儿,陪陪孩子的意思。
曲灵心软了,也想着等着潘局回来,在他面前表现表现,于是便留了下来。
潘毛毛将她拉进自己的房间,献宝似的将自己的玩具拿给曲灵,让她玩儿。
曲灵看了万花筒,玩了竹蜻蜓,又看着潘毛毛玩了七巧板,又陪他用橡皮泥捏了小猫、小狗等好几个小动物。
二奶奶进屋,叫着:“吃饭了。”
这几个字曲灵听清楚了,忙又要告辞,却被二奶奶拉住了手,哇啦啦地说了一通,潘毛毛给翻译:“二奶奶让你留下来吃饭,说做了好吃的,要小曲阿姨留下来尝尝,说,不能在吃饭时间让你饿着肚子离开。”
诚意十足,盛情难却,曲灵只好留下来吃了晚餐。
二奶奶的手艺很好,做了腊肉炒青椒、小虾米炒油菜,还有一道麻婆豆腐,白米饭,每人一碗浓浓的西红柿蛋花汤。起初,曲灵不大好意思夹菜,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但身旁的一大一小
都不停地帮她夹菜,渐渐地也就放开了,吃了七八成饱才放下筷子。
然后就帮着二奶奶刷碗,又将屋地清扫干净,又留下来给潘毛毛讲故事。眼看着天就黑了,潘副局也没有回来,曲灵等不下去了,便准备着告辞回家。
这时候,却听见有小轿车开过来的声音,潘毛毛的小耳朵最灵敏,一下子就跳起来,大叫着:“爸爸回来了!”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出跑。
二奶奶连忙拉住他,将小凉鞋给他套上,这才拍拍他的小屁股,由着他跑出去。
曲灵也连忙跟在二奶奶后面,迎了出来。
潘副局已经进了院子中,朝着身后的小轿车挥挥手,便带上了院门。
“爸爸!”潘毛毛大叫着扑过去。
潘副局一把将孩子抱住,在空中转了两圈,而后抱在怀里,在脸上亲了一口,点着小鼻头问:“今天打预防针哭鼻子了没?”
潘毛毛咯咯地笑着,大声回答:“没有,我勇敢!小朋友都哭了,就我没哭!”
“是嘛,你太棒了,爸爸要给你奖励,你想要什么?”
潘毛毛思考着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潘副局主意到了二奶奶身后的曲灵,朝着她扯动嘴角,笑了下,说:“今天辛苦你了!”
曲灵忙笑着说:“不辛苦,那潘局,我就先走了。”
潘副局点了下头,说:“路上小心。”
回去的路上,曲灵琢磨着,潘副局这次对她的态度亲切了许多,以后还是要多多在领导面前露露脸才行。
第79章 抢很快,曲灵就感觉到了自己在办公室……
很快,曲灵就感觉到了自己在办公室的不同。
潘副局长召开小会,以前自己是没有出席资格的,都是开完会后,由肖鹏挑选着,给自己传达会议精神,而今天的小会,张秘书却叫自己一起去参加了。
会议上,潘副局点了曲灵的名字,说:“曲灵同志从今天开始,就是咱们这个小组的正式一员了,以后,你们三个人互相配合,精诚合作,一起将办公室的工作做好。”
曲灵听得心潮澎湃,站起来保证自己一定努力,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散会出来,肖鹏也是一脸的喜意,说:“恭喜啊,曲灵,潘局都那样说了,你的位置稳住了!”
曲灵笑了下,而后又面目忧色,说:“肖哥,华姐那里咋办啊?你说,有没有可能,华姐也回来潘副总办公室工作呀?”
肖鹏:“不可能,潘局毕竟是副局长,一名秘书两名通讯员的配置已经顶头了,不可能再多一名通讯员。至于刘华……”
肖鹏想想刘华为了保住这个位置费心费力做的这一系列的事儿,要是知道职位被曲灵抢了,非得气死不可,也觉得头疼。
曲灵:“肖哥,你帮我出出主意,看我怎么才能让华姐消气。”
肖哥心想,除非把职位让出来,否则,她是不可能消气,但也没打击曲灵的积极性,帮着她绞尽脑汁地出主意,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件事情无解。
曲灵那天跟张秘书说的那番话,比如上门去求得刘华谅解的方法其实并不可行,如果真要是去了,非得让刘华打出来不可,就是自找麻烦,她肯定不能去。这事儿最可行的就是由张秘书或者干部处的人出面,说明由曲灵顶替她的岗位是工作需要。
个人必须无条件无从组织,刘华就是想怪,明面上也怪不到曲灵头上,否则就是无理取闹了,刘华没这么傻。
肖鹏站在曲灵角度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他看了曲灵一眼,说:“要不然,请张秘书帮帮忙?让他抽时间找刘华聊一聊?”
曲灵眼中一亮,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笑容,说:“肖哥,还是你有办法!”
其实,按照流程来说,岗位变动,干部处还有直属上司一般都会和职工先进行谈话,说说变动的理由,劝说其服从组织安排啊,再勉励一番,但那是刘华正式上班之后的事儿了。
曲灵:“肖哥,那能不能麻烦你?你在张秘书那里有面子,你跟他说,他肯定重视。华姐消息灵通,我觉得她很快就能知道,到时候肯定就得找我来算账,说实在的,肖哥,我特别怕她,一想到她要来找我,我心肝都发颤。”
曲灵说着,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嘴唇都发颤了。
肖鹏不由得心下一软,这事儿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张秘书都不是大事儿,反正早晚都得谈话,便满口答应,说:“行,我抽个空跟张秘书说说。”
肖鹏这人,只要是答应的事儿就会尽心去做,他答应了帮忙,曲灵就暂时放下了心。她不觉得刘华会就此罢休,也做好了随时应对麻烦的准备。
很快,麻烦就来了。
彼时,办公室里只有曲灵一个,正按照张秘书要求,拟写潘局在即将召开的“燕市领导干部座谈会”上的发言时,刘华紧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她比以前更胖了些,脸也白净许多,身上带着些母性的光辉,却不能掩盖掉她身上的凌厉。
曲灵心里头咯噔了下,有种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之感,忙笑着喊了一声:“华姐。”
刘华狠狠瞪着她,眼睛里泛出些血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说:“你跟我出来!”
曲灵心下一松,不在办公室里说,便说明她不想大闹。
走到后院的空旷处,刘华才停下,抱住双臂,冷冷开口:“曲灵,我以前小瞧你了!你还真有本事,不光留在了管理局,还抢了我的位置,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曲灵没有说话,她理亏,事儿做得不地道,如果让刘华骂几句就能发泄怒气,她心甘情愿挨骂。
“你说话啊,自己也心虚了吧?你真是个白眼狼,我自己引狼入室了,真是讽刺!”刘华说着,愤怒中还带着丝丝委屈。
曲灵愈加心虚,喏喏开口,说:“华姐,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我杀了你,再跟你说句对不起,有用吗!”刘华说着说着,呼吸就急促起来,用杀人的目光盯视着曲灵。
曲灵不敢和她目光对视,连忙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给刘华鞠了个躬,说:“对不起华姐,我知道我怎么说不能让您消气,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不求你原谅我,就是表达下我的歉意。”
“呵”刘华冷笑一声,说:“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去找张秘书,找潘局,找干部处,把岗位还给我!”
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再内疚也不可能!
刘华咄咄逼人,又接连逼迫曲灵将岗位还给她。
曲灵沉默听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说:“华姐,我也是听从单位的安排,你也知道我无权无势无根基,领导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哪儿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刘华气极反笑,说:“你还无权无无根基?真是天大的笑话!哪个无权无势无根基的能到管理局来实习,还能以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留下来,还替代了我这个干了十来年工作,兢兢业业,一点错误都没有犯过的一级办事员?曲灵,你凭什么?凭着这张脸,这身好皮子吗?”
她说着,冷不丁地忽然上前,一把捏住了曲灵的脸蛋。
曲灵没有提防她会上手,一时间没来得及躲闪,脸蛋被捏住,刘华毫不惜力,钻心地疼。曲灵本来可以利用身高和力量优势,挣脱甚至反制对方,但她迟疑了一瞬后,放弃了抵抗,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刘华狠狠拧着那白嫩的脸蛋,恨不能从上面扯下一块肉来,看见曲灵从眼睛里滑落的泪珠,依旧咬牙切齿,说:“你就是凭着这幅样子把我挤下去的吧,我产假还没有休完,就把我招回来,张秘书道貌岸然地跟我谈论工作,干部处的那位跟他沆瀣一气,以产后需要照顾孩子为由,把我调到后勤部去,你们够狠的啊!一套一套,一环一环,就是为了算计我!”
曲灵脸蛋疼得很,但心下却是安定极了,已经谈过话来,刘华来找自己,也不过就是发泄下心中的怒火罢了,既然找自己来发泄了,那就不会再做其他过激的事情了。
这件事情上,自己确实做得不道德,如果刘华真的闹起来,自己在局里的名声就坏了,不利于以后在局里的发展。
既然已经留在了管理局,这大概就是自己要工作、生活、奋斗一辈子的地方,她不想一开始就把名声搞坏了。
就让刘华拧自己两下,让她出出气,她心里头舒服了,自己也舒服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刘华却不肯就此罢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看向曲灵的目光越来越狠厉,那张脸也越来越狰狞。
“你说说,你是怎么勾引张秘书,怎么勾引潘局长的 ?让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帮你!”
那一阵阵儿从脸上直达到心底的尖锐疼痛,那一句胜似一句的刺耳话语,将曲灵心里头的愧疚一点点敲碎,怒气逐渐升腾,淹没了息事宁人的心思。
她伸出手来,一把将刘华捏住自己脸的手挥了出去,捂住又烫又疼的脸庞,又擦了把疼出来的眼泪,说:“你够了,你来找我,不过就是反抗不过局里的意思,找我来撒气了。要是领导不同意,我就是削尖了脑袋也顶替不了你的位置,你不敢找他们闹,过来欺负我,不过就是看我好欺负罢了!”
她捂住的脸庞愈加热烫,能感觉出那里已经肿了,曲灵索性就将手掌放下来,将那半张脸对着刘华,说:“你这是欺辱,是殴打!刘华,你将无辜同事打成这样,又无端的羞辱造谣,我看你后勤也别想去了。你不是说我找了靠山吗?我这就找我的靠山去给我撑腰!”
说着,她转身就走。
刘华却愣住了。她捏曲灵脸颊的时候,可是不惜力气的,心中无限的愤恨,都付诸在了那两只手指头上,此时两只手指头都麻了,关节还在隐隐作痛。
那两只明晃晃的手指头印印在曲灵的脸庞上,发红发胀,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发紫了,可想而知,再发酵一会儿,曲灵的脸得多恐怖,这么的伤势,是真说不过去了。
不管曲灵有没有所谓的靠山,她是去找潘局,还是后勤,还是干部处,那些人都不能坐视不管的。
“你别走,小曲,是我下手重了!”刘华忙叫住曲灵,暗恨自己坐月子做傻了,怎么就控制不住情绪,留下了明晃晃的证据,事到如今,她岗位被替代的事儿已经无可更改,何必让自己弄得更被动。
“我带你去医院上点药膏,对不起,曲灵同志,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
曲灵眼泪又流了下来,被她倔强地擦掉,但又流出来。
“你就是欺负我,明知道主动权没有掌握在我手里了,还偏要找我来说!本来,我还为占了你的位置,对你心存愧疚,现在,咱们扯平了!”曲灵又擦了把眼泪,冷冷地看向刘华,说:“看在我以前叫你一声华姐的份上,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以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谁也不欠谁的!”
说着,曲灵就离开了。
第80章 受伤曲灵一路捂着脸回去,到办公室才……
曲灵一路捂着脸回去,到办公室才放开了手。
张秘书和肖鹏都回到了办公室里,正埋首认真工作。
肖鹏抬头看她一眼,惊讶出声:“你脸怎么成这样了?我刚看见刘华了,她把你给打了?”
这声音引得张秘书也抬起头来看向曲灵。
曲灵捂住脸的手放下,又赶快捂住,朝着两人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说:“没有,不是她,是我自己不小心。”说着说着,眼泪却不自觉流下来,但很快被她抹去。
肖鹏:“这么明显的两个手指印子,都发紫了,你可别说是你自己掐的。这个刘华,真是太不像话了,公然对同事下手,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了?我看她不是对曲灵有意见,是对组织上的工作调整有意见!”
张秘书皱了眉头,没有就肖鹏的话发表意见,而是对着曲灵说:“给你放半天假,去医院看看,过几天潘局在市里的座谈会,你跟着一块去,别顶着一张伤脸去。”
这是头一次带她出去,还是参加这种规模的会议,曲灵心中喜悦,连带着脸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她没有拒绝张秘书的好意,收拾了下挎包,便去了医院。
只是轻微的外伤而已,并不严重,就是看着吓人,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士给消了毒,又上了治疗外伤的药,还问她:“是谁伤的你?要不要帮你报公安?”
近两年来,公检法系统重新焕发职能,近期在辖区医院内做了不少的普法宣传,医生、护士们的法治意识也提高了不少,见到这么漂亮的脸蛋被伤成这样,下意识就觉是哪个小流氓干的。
曲灵谢了护士的好意,说:“不用了,跟一名女同志发生了些矛盾,是被她捏的。”
护士:“那你们这矛盾结得够深的,要是她手劲儿再大一些,你脸皮就要被捏破了,就有毁容的风险。”
在陌生的护士面前,曲灵也没什么可粉饰的,实话实说:“是我对不起她在先,抢了她的工作岗位。”
护士阿姨不知道是不是对曲灵先入为主地有了同情心和好印象,听曲灵这么说,不光没因此鄙夷她,反而说:“能被抢走,说明就不是她的。人啊,有时候太有道德了,也不好,吃亏,凡事儿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跟你今天似的,差些就要被毁容了。”
曲灵失笑,说:“我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太有道德,阿姨,我一点都不,我不择手段,脸皮贼厚。”
护士阿姨将药瓶递给她,细心告之上药手法,等曲灵记住之后,才又拍拍她的肩膀,说:“我见过不择手段,脸皮厚的人,他们可不会用让自己受伤的方式来弥补,别自我贬低了,能说出这番话,你就不是个坏人。行了,走吧,好好上药,两三天就能好了。”
曲灵抱着药瓶,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那位护士阿姨,她又继续为下一个病人忙碌着。
走出医院门口,曲灵的心忽然无端地高兴起来,双腿蹦跳着跑了两步,震得脸疼,脸上的神经仿佛连着大脑,带着太阳穴也一蹦一蹦地疼,又赶紧停下来。
出了医院,曲灵走去了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车后,忽然发现这里有一路公交车可以到第一机械厂,等了一会儿,这路公交车来了,曲灵坐上车,直奔第一机械厂而去。
在机械厂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了白小梅。
她跑得满头大汗,但脸上全是笑意,像只欢腾的小白兔,一下子就扑过来抱住曲灵,“你怎么来了?我太高兴了!”笑容一僵,忽然就发现了曲灵脸上的手指印儿,脸色一变,忙问:“你被人欺负了?谁干的?我找她去!”
曲灵莞尔,碰了碰涂满药膏的脸颊,说:“我没被人欺负。你请假了没,咱俩出去溜达溜达,晚会儿我请你吃饭,有好事跟你说。”
白小梅一听到门岗处打来的电话,说是曲灵找她的时候,就跟领导请了假,她说:“请了,今儿下午的时间都给你!”
说着,就挎上了曲灵的胳膊,忙不迭地问:“你脸上到底咋了,你专门来找我,到底啥事好事?咱们去哪儿逛?去逛公园?”
一连串的问题,曲灵来不及回答,说:“去逛公园吧,还记得咱们那会儿总去公园玩儿。”
白小梅跟班广志约会的时候不是去逛公园就是去百货大楼,要不就是去看电影,对公园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她这会儿就想知道曲灵脸是怎么了,过来找自己是什么事儿,根本不在乎去哪儿。
曲灵倒也没再吊她胃口,两人往公园方向溜达的时候就把自己留在管理局,并且把户口、档案还有粮油关系等都转好的事情告诉了她。
白小梅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哈哈大笑几声,笑声在路面上回荡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却丝毫未觉,有些絮叨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太好了,曲灵,咱们又可以在一块了,以后在燕市,咱们就可以相互依靠了!真好,曲灵,只要一想到你在燕市,我随时可以去找你,心里头就特别的踏实!这段时间,一想到你要回老家去,我这心里头就空落落,这下好了,这颗心又能放回到肚子里去了!”
白小梅激动了一阵儿,好奇问着曲灵,“你是怎么做到的呀?快给我说说,上回咱们见面,你还跟我说没戏了呢。”
曲灵自然不可能跟她说自己威胁邢处长的事儿,便说:“找了能管事的领导走了个后门,正好领导也觉得我工作表现不错,再加上同期的实习生
里没有关系特别硬的,就便宜我了。”
白小梅:“真的呀,曲灵你真幸运,碰上好领导了!”
曲灵笑:“是啊,碰上好领导了。”
高兴劲儿过后,白小梅又注意到了曲灵的脸,伸出手指头在她脸侧比了比,似乎还能看到手指头的纹路,想要碰触下,却又没敢,问:“一定很疼吧?”
曲灵用手背碰了碰,说:“还行,有点疼,像是有火在我脸上烤着似的,火辣辣的,不过医生说就是皮外伤,我年轻恢复力强,有个两三天就能好。”
白小梅目光中满是怜惜之色,问:“到底怎么回事,谁下了这么狠的手?你这么高的个子,劲儿也大,怎么就被人欺负了呢?”
曲灵:“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因为之前的通讯员要休假生孩子,但不想被别人占了岗位,所以才让我这个实习的去替岗吧?”
白小梅点点头,“难道是那人捏的?”
曲灵点点头:“我留下来之后,我的上司张秘书觉得我工作表现更好,没家没业的,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于是就让我继续当通讯员,之前的那位就被调到后勤去了,她很生气,找我质问,我心里头有愧疚,就被她捏了。”
白小梅砸了下嘴唇,替她生气,“所以你就没还手?”
曲灵点点头,说:“本来就是我理亏嘛,想着让她出口气。”
白小梅伸出手指头,虚空朝着她的方向比了比,说:“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你啊,就是心眼太好!”
曲灵笑,说:“我就是想着,这样两清了,我脸上难受,但心里头好受了。”
白小梅叹口气,说:“也行吧。你这人啊,但凡觉得欠了别人的,就总想着要还回来。”
曲灵:“好了,不聊我的事儿了,你跟班广志同志什么时候领证?”
白小梅的户口档案关系先曲灵一步,已经转入到了第一机械厂,跟班广志随时可以在燕市领证。
白小梅:“本来寻思着,在你离开燕市之前,我把事儿办了,既然留下来了,我也不着急了。”
曲灵笑:“可别,我还等着吃喜糖。”
两人聊着笑着,到了饭点儿,曲灵请白小梅下了馆子,两人好好吃了一顿,这才分开各自回去。
等召开“领导干部座谈会”这天,曲灵的脸已经恢复好了,剩了浅浅淡淡的一点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开会的地点在市政府办公楼能容纳三四百人的小礼堂里。潘副局要发言,座位在比较靠前的位置,张秘书在列席位置的第一排,而曲灵则被安排在了后排。
这次跟着来,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只是过来见见世面,大概是张秘书见她脸受伤了,给的补偿,也是曲灵正式成为通讯员,陆续参与潘局工作的第一步。
曲灵谨言慎行,脸上带着微笑,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专注地听着燕市各部门领导们的发言。
中途休息的时间里,曲灵也没出去放风上厕所,就在座位上,观察着四周围的人,也跟坐在前后左右的人聊上几句,问问彼此的工作单位、姓名职务等,这些人,大概率在下次相似的场合里还会遇见,彼此就算是熟人了。
有个规划局的魏大姐,是局里宣传科的,十分自来熟,问了曲灵的各种信息,得知她还没有对象,双眼直冒精光,说:“我们局里有好几个单身的大小伙子,都是长相标致的,小曲你找对象有啥条件,姐给你介绍介绍。”
户口、工作都落实了,也确实该考虑找对象的事儿了,曲灵也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说:“魏姐,我倒是没啥其他的要求,就是你看我这个子,一米七五,我就想找个比我高的。”
魏大姐迅速在脑子里头过了一遍,说:“比你还高的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姐给你好好寻摸。”
两人留了通信地址,还有办公室的电话。
“曲灵!”
有个男人的声音响在旁边,听着有些耳熟,曲灵转过头去,却是唐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