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江(捉虫)潘玉莲:嫔妾和肚子里的孩……
坤宁宫
看见潘玉莲的身影,咬着虎纹雀的珍珠连忙松开口。
鬼门关里走过一圈的鸟雀,拼命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
“喵,喵~”
围着潘玉莲的腿转着圈蹭,甜甜喵喵叫着撒娇的珍珠,被伸手抱了起来。
这会儿被抱在香香软软怀中的珍珠,显然并不关心其他的‘两脚兽’说些什么。
它被顺着毛慢慢撸着,惬意的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下意识看了眼潘玉莲怀里的珍珠,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往殿外去的听梅继续道:“如今狄大人暂时还收押在大理寺内。”
“朝中现在有御史大夫姚大人左右周旋,狄大人暂时无碍。”
潘玉莲沉默了半晌。
发出信的时候,潘玉莲就知道闫嵩和狄怀真一定会去想办法解她之困,但事情走到这一步确实是出乎潘玉莲的预料。
这三人里,吕禄山是悍勇无敌,战场厮杀间光明正大的凶狠。
狄怀真是锋芒毕露,甚至近乎是伤人伤己的‘真伤’。
唯独看着和和气气,儒雅清正的闫嵩才是真正铁石心肠,搅弄风雨,弄权作术的阴狠毒辣。
即便为此而亡,他也从没有半分的后悔。
初入仕途的闫嵩暂且蛰伏,旁观局势,又有明崇帝在上头压着,他还不敢冒头。
现在皇帝离京,朝中势力林立,又有保住潘玉莲和她腹中皇子这等名正言顺的借口
果不其然。
像他这种不安分的人,在乱局中更是如鱼得水,左右挑拨,只管将人当作这场权势之火的‘薪柴’。
但事有利弊,眼下这种局势的风险就全数转嫁到了‘出头鸟’狄怀真的身上。
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有个唯恐朝堂之上斗的不够凶残的毒士点阴火。
狄怀真这回却是捅出了天大的麻烦——
本就是因着外力和利益被迫联合的诚王世子同端王世子已然是面和心不和,开始背地里互拖后腿了。
三角形果然是最稳固的结构。
现如今,朝中的‘三分天下’又成了新的三方势力角逐。
豫王爷都暂时被挤出了这场争斗。
借病避退,暂时从这争斗中脱身的潘玉莲不能轻举妄动。
‘葫芦娃救爷爷,去一个搭一个’。
若是没有一锤定音的决定力量,参与进去又会是一场结局未知的新角力。
能从旋涡中脱身实在不易,潘玉莲得竭尽全力的先保住自己和肚子的这个孩子。
这个时候她要在掺和进去,就是真真正正的瞎掺和。
狄怀真,即便他现在就被革职,甚至是问罪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能保住他的命。
大理寺大理寺。
呢喃着这个地方的潘玉莲权衡片刻,缓缓摸着珍珠的手还是停住了。
“今日咱们不去太清苑了。”
潘玉莲止住了听梅推着她往外去的动作。
她轻声道:“就说本宫的身子实在是不爽利。”
“便是御医开的那些药都效用不大。”
“许是,许是因着镇压风水出了什么问题去长春宫请了何嫔过来。”
闻言听梅推着潘玉莲转身往殿内去。
“娘娘,奴婢明白。”
大理寺
“你,你,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隔着监牢的姚大人,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里头的狄怀真。
“陛下离京,本该一切求稳为主。”
“现在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
姚大人上前一步。
他瞪着狄怀真,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
“偏偏上头的那几个各个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你贸然行事,如今更是深陷囹圄。”
“”
这朝中对着其他人,狄怀真都可以说是问心无愧。
唯独姚立民
即便知道身上担着因果,自知早晚都得出事的狄怀真没有拜师。
但他们二人却是虽无师徒名分,确有师徒之实。
狄怀真一撩衣袍,面朝姚大人双膝而跪。
他伏地叩首,轻声道:“让大人费心了。”
这句话却半分没有让姚大人感到慰藉——
看看,看看,这兔崽子就不是冲动行事。
这都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了还这么干?!
“知道会让人费心,你还要这么干?”
“狄怀真!”
姚大人瞪着眼看着狄怀真。
那真是恨不能伸手进去狠狠敲一敲他的脑壳。
“你说说你,啊,你,你,你学谁不好?”
“怎么就非要去学带戴铁锤那个铜豌豆,死脑筋?!”
“本官好不容易从陛下那里要来了你,都没捂热乎呢,你,你就把自己送进了监牢”
一贯在人前温文尔雅的姚大人瞧着都破防了。
“大人。”
狄怀真抬起了脸。
“下官还记得初遇时,大人问过下官可知御史之责。”
姚大人一怔。
狄怀真朝着姚大人笑了笑,随后他脸色一正,沉声道:“下官一直都记得——”
“大事廷辩,小事奏弹。”
“纠察官邪,肃正纲纪。”
“说的好!”
循声望去,就见两鬓斑白,微微跛着脚的戴绥安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姚大人黑着个脸。
“还没到时辰呢,你来干什么?”
“去去去,别烦我。”
一贯都是肃着脸的戴绥安,这会儿却是难得的笑了笑。
“都说了他的性子不适合你,他就适合跟着我学。”
戴绥安一边说,一边转头看着监牢内的狄怀真。
他眼里满是赞许,:“怀真而秉白。”
“竹可焚而不毁其节,玉可碎不改其白。”
“若是胸中没有这股子气——那还做什么御史?”
“啪!”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顽固,姚大人颇为痛苦的捂住了眼。
眼下牢里的小顽固还没说通呢。
外头的大顽固就跳出来裹乱!
只不过刚刚对着狄怀真还气咻咻,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的姚大人,这会儿脸上却也不见刚刚的那副慌里慌张了。
御史么,不吃过几次苦头哪能证明戳到了那些人的痛楚?
只不过对着一旁‘撬墙角’的戴绥安,姚大人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瞪着了他几眼。
“行了,这事以后再说。”
“咱们商量商量正事。”
听着姚大人的话,戴大人点了点头。
他带来的人就守在外头看着,不会让其他人忽然闯进来。
姚大人捋着自己的胡子。
他看向狄怀真,神色有些严肃,:“禀白,你弹劾柯子荣的证据,是从哪来的?”
狄怀真闻言微微默了默,随后他还是道:“不光是京中,下官从前在江南道求学的时候,就曾偶遇过‘春风楼’内的逃奴后来在京中初时只是为着柯子荣的外室之祸。”
“这样啊”
姚大人的眉头却还是蹙着的。
“陛下一直未立储君。”
“朝堂上人心不稳,左右逢源之辈沾着这些东西,现在火烧屁股也不足为奇,只是”
“乱成这样,实不寻常。”
戴绥安也点了点头。
他看着狄怀真,:“来之前,我已同姚大人商议过——”
“虽然柯子荣一案牵连甚广。”
“但朝中,无论是‘监国’的信王世子,还是端王、诚王两位世子,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稳住局面。”
“而不是如现在兑子一般深陷其中。”
“只怕,是有人借着你的弹劾之事在背后兴风作浪。”
知道归知道。
但问题是,现在所有人都搅合在里面没得到好处。
没有既得利益者,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杀敌一千自损九百?
能做出这种局的人不会是无名之辈,更不会这么蠢。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人就是找不到,目地也不明确。
就像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
姚大人接过了话,:“事情闹到这一步,现在只是言语相劝,就想让几位世子收手是不可能的了。”
“唯独找出背后的罪魁祸首,才能尽快平息此事,重新恢复朝堂秩序。”
“秉白,你查这些事的时候,可有遇见过什么奇怪或是什么不同寻常的助力?”
真正做出这种事的狄怀真:
闫嵩确实是比狄怀真想的还要狠。
但他确实是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现在确实是没人能有精力再朝着宫里伸手了。
而后面的连环套想必他的身份,也是闫嵩算计的一环。
毕竟,这世上再怎么完美的计划,哪里比的上内鬼出力呢?
垂眸细思片刻的狄怀真看向了戴绥安和姚立民。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
“秉白!”
姚大人语气都重了。
戴绥安拍了拍姚大人的肩膀。
他看向了狄怀真,沉声道:“不管藏在背后的人是怎么搅动风雨,陛下如今不在京中,若仅仅只是几位世子没人敢,也没人能一口气就处置我们二人。”
“秉白,你是我们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从没怕过事,从前不怕,现在亦不怕。”
狄怀真再度叩首而拜,却还是再度否认。
姚大人不死心,只是连番相询都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罢了。”
轻叹一口气的姚立民看着叩首的狄怀真。
就狄怀真的性子若是他不想说的话,只怕谁也问不出来。
“秉白,你且保重自身。”
出了大理寺,两位御史大夫一路沉默。
狄怀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要
么就是他知道此事凶险,不愿他们二人裹挟其中冒险。
要么就是他已经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却是宁死也不愿说出来。
“这世道,想收个好学生怎么就这么难呐。”
戴大人点点头。
姚大人的叹息声格外的萧瑟。
“罢了罢了,他自己都不急,我们这些人还急什么?”
戴大人还是点头。
姚大人神色愤愤,:“且让他好好吃一次吃苦头!”
戴大人还要点头,看着姚大人瞥过来的眼神,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确实是如此,这孩子的性情太过执拗,跟着我确实不合适。”
嘴上对着狄怀真气咻咻的姚大人,这会儿对着戴大人的眼神已然十分的不善了。
“这世上,谁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便是你我,都敢拍着胸膛说一辈子都问心无愧?”
“此事,秉白弹劾的可有错?”
“监察百官,除恶诛邪就是他该做的!”
“错的是那些借此兴风作浪的人!”
姚立民看着戴绥安,哼笑了一声,:“原来有的人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真遇见学生出什么事了,只想着撒手不管了。”
戴大人叹了口气,他看向姚大人。
“我又没说他此事做的不对。”
“更何况,我一直说要收他做学生,你又不愿意”
姚大人冷笑了一声。
“呵,少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戴大人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分成两半吧?”
“谁说不能?就一人一半!”
姚大人一拍手,:“人不能分成两半,但我们可以一起教他!”
只不过说完这话的姚大人却忽然收声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倒是一侧的戴大人眼里浮现出了点笑意。
他腿脚不便,因而一边慢悠悠的朝着马车去,一边点着头,:“子野说的有理,也只能如此了。”
“嘿,真是岂有此理。”
气的笑了起来的姚大人追了上去。
“世人都说我姚子野是个心眼多的浑人。”
“你戴大人是个实诚君子。”
“真该叫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腿脚利索跑的快,抢先登上马车的姚立民一边数落着戴绥安,一边伸手拉着人。
戴绥安眼里含笑,伸手被拉上了车。
马车一路往御史台去。
路上,姚大人还在同戴大人商议保住狄怀真的事。
知恩重义,敢作敢当,生死无惧。
好不容易找到个都能对两人胃口的学生,哪能就真这么放跑了?
坤宁宫
潘玉莲是假病,前朝的人陷在血肉磨盘里都打出了‘狗’脑子,暂时顾不上其他。
现如今,分出手上宫务的薄皇后确实是有更多的精力了,现在最让薄皇后忧心的,却是闻太后的病情。
那日从春晖殿出去后,闻太后就病倒了,如今情况竟是越发的不好。
装病瞒着慈宁宫,确实是为着先稳妥保住潘玉莲和她肚子的孩子。
但薄皇后显然没想到闻太后会为着潘玉莲胎相不稳的事,病成这样。
要是真的万一出了什么事薄皇后心头左右不定,实在难安,这几日唇内都起了泡。
等了数日,闻太后的情况还不见好,深知只怕是心病的薄皇后却是瞒不住了。
今日薄皇后便同潘玉莲说起了这事。
“娘娘。”
潘玉莲慢慢的握住了薄皇后的手。
“嫔妾同您一起去慈宁宫吧。”
薄皇后本意是自己去的,:“玉莲,你如今”
“娘娘。”
潘玉莲对着薄皇后笑了笑,:“您若是自己去慈宁宫,只怕太后娘娘也不会相信。”
“甚至说不定会觉得嫔妾病的更重,情况危急,因而还要您特意去宽慰一番”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还有什么比的亲眼见到嫔妾健健康康的更可信?”
靠着肚子里的讨债鬼,闻太后现如今就是她最坚定的盟友,宫里光有薄皇后撑着可不够。
闻太后的意见甚至都能左右闻家。
潘玉莲现在需要什么?
需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
到最后,薄皇后还是同潘玉莲一同动身了
慈宁宫
夏日里,院内的花草都生的郁郁葱葱。
园中,满地纠缠着敛地芳的长云附子生的十分的茂密。
花团锦簇,却是一派夏日好风光。
只不过,很快,这般美好的景色却被一个捂着胸口的‘戏精’给破坏了。
目睹这一切的宫人,躲在小厨房外头的死角处都忍不住说了起来。
“皇后娘娘和庄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你是没瞧见庄妃娘娘的脸色宫里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谁说不是呢,我刚刚就在外头,路上的时候那位娘娘就强撑着,一进来就趴在小花坛那吐了。”
“你说还有比这位娘娘更爱面子的人吗?”
“她既然身子不济,就好好的在宫里养着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
“诶,我可给你们说”
宫人的声音越发的小了,间或夹杂着几声类似‘真的’惊呼。
“且离得远着些。”
“”
脸不红,手都不带抖的闻怜玥,伸手稳稳的揭开了汤药罐,又连续加了几个新的小布包进去。
在没什么意外情况的时候,宫里给闻太后请脉的太医是五日一次。
正好每次的汤药就是在这个时候用完,御医会根据病情,斟酌着看需不需要添改。
后日就是御医请诊的时候了
本来还有一日功夫准备的,但谁让潘玉莲现在就来了呢。
咕噜咕噜,小火炉上的火苗仿佛跳在闻怜玥的眼中。
她慢慢的笑了起来
主殿
闻太后看着健健康康,能跑会动的潘玉莲,骤然的一惊一喜后,她闭着眼靠在了榻上缓神。
潘玉莲是个骗子。
这事闻太后早就知道,甚至她就是亲身经历者,又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
你就说说,这几年闻太后已经上过几次潘玉莲的当了?
当当都会上,而且当当不一
样。
潘玉莲简直专治各种不服。
你别说,闻太后这会儿都神奇般的没那么生气了。
“太后娘娘”
见潘玉莲还要开口‘作法’,闻太后摆了摆手,慢慢的道:“哀家头晕,你别说话,让哀家缓一缓。”
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潘玉莲还能为着这话觉得难受?
闻太后就算是跳起来打她嗯,虽然不太可能,但潘玉莲都能受住。
只不过当着闻太后和薄皇后的面,潘玉莲咬着唇,还是一副臊眉耷眼的模样低着头。
不知前情的薄皇后立即起身就开始请罪。
“太后娘娘,此事确是臣妾的主意。”
“之前,之前庄妃就小产过一次,陛下如今离京,嫔妾实在是怕,这才”
稍微缓过了一些劲儿的闻太后,偏头睨了眼大包大揽,意图将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薄皇后。
闻太后木着脸也摆了摆手。
“行了,你也别说话。”
薄皇后,呵,闻太后现在都懒得说她了。
若不是薄皇后入宫多年,又确实是她还当薄皇后才是潘玉莲的正经夫君呢。
听听宫里面现在都说的什么话?
都说皇帝和皇后且一起养着个‘宠妃’呢。
前前后后大病几次的闻太后,现在竟然在这荒唐里都看开了。
接连打断‘施法’,在沉默中缓过劲的闻太后睁开了眼。
看着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潘玉莲,闻太后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安慰潘玉莲,还是在催眠着安慰自己。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都是贪心不足才徒惹灾祸。”
潘玉莲谎话连篇
谎话连篇就谎话连篇吧。
泥塑似的清白金贵人说不得还没这缘法呢。
闻太后对着薄皇后点点头,嘱咐道:“既然想瞒着宫里的人,就好好瞒着吧,今日你们都不该来这慈宁宫的。”
说着闻太后又看向了潘玉莲,:“你”
“算了,算了,哀家现在只想抱皇孙,你的因果也是皇帝做的孽,且由他自己担着吧。”
对着她,胆大包天的潘玉莲就敢三番两次的虚言糊弄。
对着皇帝,潘玉莲还能老老实实的?
皇帝明知如此,却还是心甘情愿的这般纵着她
呵,皇帝自己做的孽自己搭着吧。
来日叫这‘妖精’骑在头上撒野,也是他自作自受。
闻太后只当自己眼不见为净
殿外
“郑嬷嬷。”
候在外头的郑嬷嬷闻声转过身,却见闻怜玥捧着托盘过来。
托盘上放着汤药,还冒着热气。
“七姑娘。”
走近的闻怜玥朝着殿内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落寞,但随后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将手里的托盘奉给了郑嬷嬷。
“姑母该到吃药的时辰了。”
“御医也叮嘱过这药得趁热喝。”
“只是嬷嬷您也知道,庄妃娘娘”
郑嬷嬷心头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着接过了托盘,:“姑娘您费心了。”
“如今您的心意,娘娘都看在眼里。”
闻怜玥摇摇头,只道:“侍奉姑母是我应该做的,何谈费心。”
说着,闻怜玥看了眼郑嬷嬷端着托盘上的汤药,:“今日就劳烦嬷嬷服侍姑母用药了。”
“是。”
郑嬷嬷点点头应着。
看着闻怜玥离开的背影,郑嬷嬷不免有些唏嘘。
她转身端着托盘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您的药好了。”
闻太后的脸色耷拉了下来。
潘玉莲顺势起身从托盘上端过了药。
她笑着朝闻太后走了过去,:“娘娘,今日就让嫔妾和肚子的孩儿一同尽尽孝心可好?”
满殿的人笑了起来,便是闻太后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走到近前的潘玉莲,闻太后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啊,好吧。”
第112章 文想一石二鸟?呵,想得美!谁是石?……
慈宁宫内,因着太后娘娘头疾之故,除了夜间会点起一些安神香,其他的香粉暂时都收了起来。
这会儿闻太后靠坐在榻上,身后垫着两个软枕,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但离得近了,闻太后能看见药碗里的汤药冒着的热气。
随着潘玉莲微微搅动间,伴随着热气飘散过来的还有微涩的苦味。
闻太后实在不喜这汤药的气味,微微蹙着眉。
顾忌潘玉莲现在怀有身孕,即便说是由着她服侍,却还是让她坐在榻前的绣墩上。
潘玉莲很是认真的搅着手里的药,还时不时轻轻的吹一吹。
就这,她还犹嫌不足——
刚刚既然都说了要好生服侍太后。
‘戏精’自然是会摆出了一百分的态度来。
这不,怕烫着太后娘娘,潘玉莲还在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嗯,若是入口温度正好。
潘玉莲点点头,随后她伸手舀起了一勺汤药,抬头笑着倾身靠近闻太后。
“娘娘,这汤药温度正合入口,您”
可话没说完,潘玉莲耳边猝不及防间就响起了提示——
【“!!!”】
【“请娘娘注意,为更好的呵护娘娘您完美无暇娇嫩柔润的肌肤,请娘娘远离危险源,切勿服食。”】
【“娘娘左手手背处已接触不良药物类毒素,可能会引起轻微的刺痒等不良症状。”】
【“不良症状预计痊愈时间:0天0小时3分17秒。”(可使用银叶子加速痊愈时间)】
因着上次关闭提示音,系统这利益至上十分不靠谱的玩意儿,忽然之间就给潘玉莲真的搞出了一条人命,所以她早早地又打开了提示音。
不管系统多么神出鬼没的搞潘玉莲心态,她都没准备再关了。
从前潘玉莲看那些小说或者是电视剧的时候,类似宫斗里,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下毒手段,甚至是层出不穷的什么花木、香粉混毒。
入宫的时候,第一个礼包开出来的‘海棠圣体’,潘玉莲虽然一直吐槽不正经,但该说不说它的作用确实是巨大的。
当然,尽管潘玉莲时不时就拉着系统当测毒器使用,但却一直没有什么毒药出现在她的面前。
谁曾想,在最没想到的时候忽然就意外遇见了?!
因着系统神出鬼没的锻炼,从来都面不改色,甚至凭着惯性说完请闻太后用药的潘玉莲没有叫人看出丝毫的异样。
这会儿闻太后微微低头,她靠近汤勺正要喝药的时候——
‘嗖!’
闻太后只觉眼前一花,原本近在眼前那个盛着药的汤勺,腾的一下就撤了回去。 ???
闻太后深感莫名的抬眼看向了潘玉莲——
就见潘玉莲端着汤药的左手已经落在了腿上,因着左手紧贴腹部,潘玉莲右手捂过去的时候,药碗一遮,看起来就像要捂住了自己小腹一样。
这一下叫闻太后脸色也有些惊了。
“庄妃?你可是”
话都没说完,情绪稍一激动的闻太后就是一阵晕眩。
一旁的薄皇后疾步上前。
她伸手接过潘玉莲手里的汤碗,一脸急色的道:“玉莲,你哪里觉着难受,可是腹中有异?”
潘玉莲一边悄悄的狠狠挠了挠了自己的手背,一边满脸痛苦的对着闻太后道歉。
“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就是忽觉手背实在痛痒”
手背?
薄皇后连忙拉住了潘玉莲的手托起一看——
左手手背上一片抓挠的肿胀鲜红印记,实在醒目。
系统说的什么可能的刺痒潘玉莲压根就没啥感觉,但系统不会在这上面骗她。
说是有毒那就必定是有毒,若是喝进去,那还了得?
潘玉莲
生的肤白,细如白雪,她对着自己下手不轻,又掐又挠的青紫红肿看起来实在触目惊心。
“怎么好好的成了这样?”
一时之间谁还顾得上让闻太后喝药的事?
略微缓过劲儿的闻太后看向了同样一脸急色的郑嬷嬷,:“去,传太医来。”
“是。”
郑嬷嬷顾不得其他,领了命就连忙转身匆匆去了。
看的出来潘玉莲难受紧,甚至还想伸手去挠手背,薄皇后连忙伸手抓住了潘玉莲的两只手。
闻太后盯着潘玉莲被抓的鲜红肿胀的手背看了一瞬,随后她侧头看了眼放在小桌上的汤碗,眼神慢慢的沉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自入殿后,潘玉莲就一直好好的唯独,刚刚在手背上试了试汤药的温度。
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什么稀奇古怪,出人意料,耸人听闻的事,闻太后没见识过?
在这宫里,心怀侥幸间一个劲儿嚷嚷着我不信,我不信骗人骗己的蠢货,每次都是死的最快的那个。
“皇后,庄妃刚刚许是沾着了不干净的东西,你先带她去擦洗一二。”
闻言薄皇后霎时一惊。
她第一时间是真的都没往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慈宁宫里行凶去想。
但闻太后的弦外之音,薄皇后显然也听的很明白了。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桌上的汤药,又扭头看向了闻太后,却见闻太后脸色有些冷。
回过神的薄皇后连忙应声,随后就带着潘玉莲去了净室
侧殿
自往主殿送了药,闻怜玥回到偏殿后就没有离开一步。
桌上摊开着一本佛经,端坐一侧的闻怜玥一边转着佛珠,一边垂首闭目念诵着经文。
不知念了多久,宫人急慌慌的前来报信——
“七姑娘,郑嬷嬷匆匆而去,竟是忽然请了几位太医来。”
闻怜玥霎时睁开眼,她神色一惊之后豁然起身。
只是才往前走了几步,即将要出殿的时候,闻怜玥犹豫着顿住了脚步。
闻怜玥神色犹豫间看向了穗儿。
“可知道外头来的是哪个太医?”
“若是庄妃娘娘万一只怕我此刻若是去了,反倒”
说闻怜玥长进了这话却是半点不假。
就潘玉莲活在宫中传闻里的那个模样,如今但凡说出事了,所有人必定都会第一时间就往她身上去想。
因而即便知道这次出事的,是她那位好姑母,但已然十分沉得住气的闻怜玥,显然没有不打自招的打算。
倒是闻怜玥的话,听的穗儿也顿住了。
没有太后娘娘传召,宫里侍奉的宫人们自然不敢随意进主殿。
闻怜玥倒是能过去求见。
但现在庄妃还在闻怜玥和庄妃结怨的事慈宁宫里,还有谁不知道?
更何况,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明摆着就是一副对闻怜玥却不待见的模样。
闻怜玥如今秉持着谦卑退让的姿态一退再退,压根就‘不敢’去招眼。
这要是闻怜玥现在过去,确是庄妃真的出事,甚至,甚至她保不住肚子里的龙胎情绪激动之下,还将这祸事赖给闻怜玥怎么办?
守在侧殿外的宫人显然也想到这一茬,相互之间对了对眼色,对着闻怜玥都有了几分同情。
闻怜玥站在了殿门口,神色萧瑟。
她叹着气,满是无奈的道:“穗儿,你再去前殿看看,我且在这偏殿内候着”
“是,是。”
穗儿连忙应着声去了前殿
主殿,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太医,都是这些时日负责给潘玉莲诊脉的。
冯太医先仔细查了查潘玉莲的手——
就那一滴的汤药,甚至系统提示两三分钟就能自愈的事能有多严重?
甚至潘玉莲自己抓挠的都比这严重的多。
刚刚又连连擦洗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手背上面自然是什么残留都没了。
冯太医连同刘太医还有魏太医,三个太医都仔细的给潘玉莲诊断过后,确认她身子确实无碍。
心头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冯太医,这次依旧顶在前面回话。
他拱手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庄妃娘娘身子确实无异。”
“至于娘娘手背上的抓伤,缓过两日也就无妨了”
抬眼觑着闻太后和薄皇后的脸色,冯太医顿了顿,连忙又道:“只是还请娘娘注意伤口不可沾水。”
“若是庄妃娘娘还觉得有些疼,微臣可开些外敷的药,每日浅涂一次即可。”
闻言,潘玉莲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又看了眼面前的冯太医,心中都忍不住感慨。
啧啧啧,难怪能冯太医安安稳稳的三番两次负责着她的身子——
除去医术,就这安抚‘病患家属’的业务能力,冯太医也是扛扛的。
果然,闻太后让冯太医开了外敷的药后,再没有多追问。
她的目光都放在了桌上那碗早就凉透的汤药上。
其他太医上前,都先是嗅闻,又欲取了药渣再仔细查看,显然也是个狠人的魏太医在亲口尝过汤药又吐了以后,悚然一惊。
“太后娘娘!”
“此汤药内加了足量的长云附子”
“此物,此物味苦,性毒,尤其根部含有**。”
“若是服食十分伤神,可致人出现麻痹晕眩之症,若是服食过量,会出现类似中风之症甚至,甚至是致人丧命。”
魏太医的话说完,所有太医都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郑嬷嬷又气又慌间整个人都在战栗。
“这药,这药是在慈宁宫里熬得,一直都是,这里面怎么会有”
薄皇后面色凝重的握紧了潘玉莲的手。
两人满是忧色和后怕的看向了闻太后。
“太后娘娘,此汤药里”
殿内所有人里,最冷静的反倒是闻太后自己了。
心头早有预感,甚至在这几日一次次的晕眩中,很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闻太后这会儿并没有勃然大怒。
她传了魏太医给自己近前诊脉。
结合闻太后的症状,手都有些微微发颤的魏太医‘嘭’的伏地——闻太后服食长云附子,已经,已经约莫有两三日了。
若是今日的药再服用下去,只怕,只怕会登时暴毙。
甚至因着最后这次药性充足,再加上这服药的时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若是暴毙之后再探死脉,十有八九查不出之前几日服过药
潘玉莲缓缓地吐了口气。
若是闻太后真的出事
今日的药是谁喂给太后的?
是她潘玉莲。
甚至因着她的‘胎像不稳’,骤然遇见亲手毒死闻太后的祸事
不,不,哪怕不是亲手毒的太后,亲眼目睹此事,情绪激动间肚子的孩子必定也保不住。
真狠呐。
潘玉莲心生寒意之际,一句话都没说的闻太后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闻太后摆摆手,先让薄皇后和潘玉莲去了内殿,随后又看向了跪着的太医们轻声叮嘱了几句。
潘玉莲见过几次闻太后怒气冲冲的模样。
挺唬人的,反正每次都能让潘玉莲心头惴惴间格外的老实。
但现在反倒很是平静的闻太后平静的简直让人背后发毛,一丁点声响动都不敢有。
都不用闻太后多嘱咐,今日在场的太医各个都恨不能配一副药,好让自己失忆。
这会儿打发了所有的‘外人’,闻太后身边就只有郑嬷嬷和燕秋嬷嬷,这两个她从闻府带入宫中的老嬷嬷陪着了。
“去将闻怜玥带过来。”
七姑娘?
郑嬷嬷满是心疼的看了看闻太后,和燕秋嬷嬷对视一眼,随后应诺转身而去。
在前殿没有传出宛若天崩地裂的噩耗,甚至都没有闻怜玥想象中惊慌恐惧之时,她的心就往
下沉了沉。
待进了内寝宫,看着平安无事,神色无异的闻太后,闻怜玥来不及想其他的,只飞快的定定神,努力正了正脸色。
随后她噙着笑上前行礼。
“怜儿见过姑母。”
见过礼的闻怜玥眼神一移,就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那碗汤药。
她的脸上稍微有些意外,随即显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闻太后,摇摇头,笑着十分亲近的嗔怪道,:“姑母今日又没有用药,可是嫌弃药苦?”
“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按时用药,说不得再有两日身子就完全好了。”
闻太后看向了身前温婉端庄,恭顺有礼,神情自如的闻怜玥。
还记得她刚见闻怜玥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哪怕她极度想表现的大方,却还是带着惶恐和小心翼翼,生怕丢脸。
可闻怜玥哪里的什么金贵的脸面?
偏偏越是没有的东西,看的也就越重。
不像现在她都能做到虚己以听、唾面自干的程度了。
闻太后微微闭了闭眼。
她再度睁开眼,看向闻怜玥的神情堪称温和,:“怜玥,自你进宫后就一直尽心侍奉哀家,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闻怜玥连连摇着头。
她很是诚恳的道:“娘娘怎说的这般见外,您是怜儿的姑母,怜儿侍奉您实在是分内之事。”
“更何况,您不嫌弃怜儿手脚笨拙,为人蠢笨,一直将怜儿带在身边费心教诲,您的恩情,怜儿都不能报答万一,何谈辛苦?”
“好,好,好。”
听着这些话的闻太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感慨着叹道:“果然是大有长进啊。”
闻太后笑着,闻怜玥也垂着眼跟着一起笑。
见闻太后指了指桌上的药碗,闻怜玥会意。
她走过去端起药碗,却没有送到闻太后的身前,只道:“姑母,这汤药都凉了,怜儿给您去重新熬一碗。”
闻太后摇摇头。
“到底是你费心熬得药”
闻怜玥蹙着眉,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赞同。
“不过是熬些药而已,姑母您的身子要紧。”
闻太后笑了。
她的目光落在闻怜玥的脸上,:“既是你费心熬得,怎么好浪费了这份心意?”
“你且自己喝了吧。”
“啪——!”
闻怜玥手里的药碗失手砸落在了地上。
“姑母,姑母您说笑了。”
一脸讶异惊色的闻怜玥连忙蹲下身子去收拾碎瓷。
“这,这是给您治疗头疾专门熬的药。”
“怜儿身子康健,好好地喝它做什么”
像只是忽然起了兴致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闻太后没有纠缠药的事。
她笑着朝闻怜玥招了招手,:“怜玥,来。”
闻怜玥收拾着碎瓷的手一顿。
一旁的郑嬷嬷和燕秋嬷嬷紧紧的盯着闻怜玥的举动。
闻怜玥丢下了手里的碎瓷。
她起身整了整衣袖,随后一脸乖顺的走近榻前,:“姑母。”
“走近些。”
闻言,闻怜玥走进了榻前。
“低些。”
闻怜玥依言弯腰俯身。
“再低些。”
闻怜靠的越发的近了。
近到闻太后伸手捏住了闻怜玥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端详着面前的这张脸,闻太后反手用手指轻轻抚了抚。
“当初,就是为着这张脸才叫你进的宫。”
“想着能看在你同她略微有几分的相似的地方,叫皇帝能瞧上你几分。”
闻怜玥的眼里印出闻太后叹息的神情。
她唇瓣颤了颤,:“姑母”
“可假的终归是假的,在皇帝眼里,便是那两三分的光,你也沾不得。”
要说这世上,谁最能刺激闻怜玥,那就必定是潘玉莲了,简直是一戳一个准。
闻怜玥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了。
“姑母!怜儿不是,不是”
猝不及防间的一个耳光打的闻怜玥直接趴在了地上。
她捂着脸,愣愣的看着闻太后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那张擦过手的帕子丢在了闻怜玥的眼前。
“吵得哀家头疼。”
闻太后看向了闻怜玥,眼神漠然,:“哀家当然知道你不是她。”
“论起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猪狗不如的程度,她当然比着你还差的远!”
“闻怜玥!”
“你三番两次犯下大错。”
“哀家姑且看在你也是闻家血脉的份上宽恕于你。”
“谁料你竟不知悔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穷凶极恶,蓄意谋害哀家,意图嫁祸庄妃。”
闻怜玥拼命的摇着头。
她一脸无辜和惊恐,愕然委屈间流着泪看向了闻太后,:“姑母!”
“姑母,怜儿何时想要谋害过您?”
“怜儿怎么敢做这种事,您可是怜儿的亲姑母,您又是太后娘娘”
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闻太后若是出事,哪怕将这满宫里的人按着嫌疑排一个序列,闻怜玥必定也是落在最后的。
毕竟谁能想到闻怜玥会想毒死闻太后?
更何况,尽管这个计划并不算多周密但成事的可能却不小。
已经偏执的都快疯了的闻怜玥,哪怕知道风险就会放弃吗?
不会。
她一定会做的,甚至相较而言,其他的机会都比不过这一次。
此刻的闻太后垂眸看向了哭的稀里哗啦,全盘否认做下此事的闻怜玥。
“是啊,你是怎么敢做这种事的?”
“做出这种稍有不慎,你就死无葬身之地的恶事来?”
“哀家是太后,是你的姑母,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再糊涂,总该知道哀家活着,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是啊,单看这事,对闻怜玥而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反倒遗祸无穷,因而闻怜玥疯狂的哭着自己的冤枉。
但闻太后却根本不为之所动。
闻太后看着闻怜玥。
她慢慢的俯身,:“除非”
“除非你自认为现在除掉哀家,又能除掉庄妃和她肚子的孩子,对你是最有益的。”
“现在,谁会这么容不下哀家?容不下庄妃?容不下皇嗣?”
“闻怜玥,你”
闻太后的话宛若利刃刺入闻怜玥的脑中,震的她魂魄都在战栗。
闻怜玥没有答话,她伸手恨恨的一抹脸,直勾勾的盯着闻太后,狠狠的啐了一口,满是讥讽的大笑了起来。
她昂着头,眼神轻蔑看向闻太后,嘲笑的道:“太后娘娘,哈哈哈太后娘娘,你当这世上的人都像你们这般铁石心肠,利欲熏心的畜生一般?!”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您多么的高高在上您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是一家人,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咆哮间泪流满面的闻怜玥神色狰狞。
她拍着自己的胸膛,:“我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你们却想把我变成一个影子!”
“你们,你们用潘玉莲这个下作的**贱妇,随意的奚落我,轻贱我,羞辱我。”
情绪激动的闻怜玥说着更是想朝着闻太后扑过去。
郑嬷嬷连同燕秋嬷嬷眼疾手快的压住了闻怜玥。
她挣扎着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你们这些满口堂皇的贱人!”
“你们会遭报应的!”
“皇帝无嗣,血脉断绝,断子绝孙,就是报应!”
又哭又笑的闻怜玥形如疯癫。
“哈哈哈,你们统统都不得好死。”
“你们会遭报应的!”
闻太后看着疯疯癫癫,更像是一意发疯求死的闻怜玥。
她摇着头轻声的叹息,:“连鸩毒都舍不得给你,所有的事都推脱的这么干净”
宫里的这些人,你哪里说的清楚是人是鬼?
信王世子甚至说不得是其他人借着为信王世子好的旗号哄骗了闻怜玥呢?
“闻怜玥。”
闻太后神色淡淡的轻声道:“不管是你这眼盲心愚的蠢货遭人煽动,还是自己心存歹意疯癫至此信王世子都必定遭你连累。”
“这辈子,他都别想登上那个位置。”
“哀家保证。”
第113章 学嗯,收礼的事,果然永远都不嫌多……
这年头,在宫里混,不管什么时候都果然少不了惊心动魄的场面,就如这次的毒杀太后。
许是因着“家丑不可外扬”之故,闻太后打发了所有人离开。
因而闻太后和闻怜玥到底在殿内说了些什么,潘玉莲暂且不得而知。
但此刻进了内寝,端看闻太后此刻的神情,‘内贼’就是闻怜玥没跑了。
因着慈宁宫里,防着谁都不会防着闻家的七姑娘。
就这么简直堪称荒唐的被连着喂了两三日毒药的闻太后,强撑着身子收拾了人后泄了神,眼见的精神头其实已然不太好。
看着薄皇后和潘玉莲两人过来,半靠在榻上的闻太后扭头吩咐了燕秋嬷嬷几句,随后朝她们两人点点头,:“都坐吧。”
“多谢娘娘。”
宫人们麻溜儿搬来了绣墩。
只是潘玉莲刚要坐的时候,就见闻太后朝她看了过来,笑着道:“来。”
潘玉莲一愣暂时没动,倒是旁边的薄皇后道:“玉莲,太后娘娘唤你呢,且先过去。”
一贯在慈宁宫里都是格外乖巧懂事,老老实实的潘玉莲自然是听话的走上前。
“太后娘娘。”
刚刚被太后娘娘支出去,潘玉莲就知道这家丑,闻太后不愿意其他人看见。
因而潘玉莲还在斟酌着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闻太后已经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不必这般拘礼,且坐到这儿来。”
这这距离确实有些太亲近了。
要知道,潘玉莲即便是假假真真两次怀孕都没能得到这待遇。
若是旁的人可能会犹豫一二,但对于没脸没皮,惯爱打蛇上棍的潘玉莲来说,那就没什么值得犹豫了。
闻太后肯给面,潘玉莲从不会让这脸面丢在地上。
待微微有些惊喜和惶恐的谢过闻太后,潘玉莲当真就不客气的坐了。
看着没有再三推辞的潘玉莲,闻太后眼里满是笑意的点了点头。
她轻轻拉过潘玉莲的手,又垂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伤。
“还疼吗?”
潘玉莲连连的摇着头。
“娘娘,刚刚就是微微有些刺痒,嫔妾抓挠了一下,这会儿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好孩子。”
闻太后笑着慢慢的拍了拍潘玉莲的手,有些感慨的轻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老天爷将你送来,也实在待我们母子不薄。”
潘玉莲脸上泛出了两朵红霞,不,甚至是耳朵都红了。
“太后娘娘,您吉人天相,又有菩萨庇佑,也是苍天不忍见您无辜受罪,今日这才借着嫔妾的手”
潘玉莲说这些话的时候,闻太后就一直笑着看着潘玉莲。
相由心生,这话都是沾着点道理的。
觉得厌恶的时候看着人就动气,若是没了那么份偏见带来的恶感视觉上潘玉莲给人的感官愉悦刺激就是独一份的。
更何况她当真是能软的下来,藏着害羞却又轻声细语的时候,不管真假,确实叫人有种轻飘飘的有种昏昏然之感。
怎么说呢
大概是真的因病有些发晕吧。
闻太后看着眼前的潘玉莲——难怪她的儿子喜欢呢,确实是讨人喜欢啊。
不一会儿,燕秋嬷嬷捧着个匣子走了过来。
闻太后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对玉镯。
光泽莹润,像是玉兰花层层裹住了这份清透的白,更妙的是这对镯子触手生温。
闻太后手指轻轻的在上面抚了抚,随后将匣子递给了潘玉莲,:“这是哀家当年入宫前特意制的镯子。”
当年闻太后没有参加选秀,她同涂家的那位这对镯子闻太后还没来及戴,先帝就下旨让她进宫了。
这对镯子带进宫,闻太后却从没有戴过。
这东西一看就是闻太后的爱物,潘玉莲怎么好收着?
她自然是连连的推拒着,手腕上点点的金色也随之晃动。
潘玉莲现如今已经是庄妃了,甚至享的还是贵妃的份例,又有明崇帝和薄皇后毫不吝啬的给她一个劲儿的添好东西,她身上的东西自然不会寒酸。
但因着潘玉莲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惹的闻太后心头不爽。
因而她每每来这慈宁宫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收拾一下自己的穿戴,免得招眼。
明崇帝给的那对春桃粉彩的玉镯自然也在清除之列。
“哀家老了,用不了这么俊俏的东西。”
“这对东西放在哀家这蒙尘,也是可惜了。”
闻太后垂眸看着潘玉莲手腕间的那对符合规制,显得有些不功不过的金镯子,轻轻的笑了笑。
“匠气了些,比不得那日的芙蓉春桃彩。”
看潘玉莲红着脸,嘴里唤着娘娘可怜巴巴的模样,闻太后笑着将匣子里的玉镯取出来就要给潘玉莲戴上。
“好孩子,戴着吧。”
“都说玉能养人,且盼着你也岁岁安澜,顺遂如意。”
闻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上,潘玉莲再推拒就不礼貌了。
见潘玉莲摘了金镯换上了这对玉镯,闻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闻太后青春年华,风采出众的时候,先帝丝毫不曾偏爱于她。
当年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为着闻家,为着朝政,为着让她与裕妃抗衡,为着为着许许多多,而这许许多多里没有她。
可她的那个儿子,一贯都冷冷清清,端肃冷漠数十年,忽而出人意料起来,让闻太后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心态。
潘玉莲,入宫的她仿佛如有神助,实在走到太顺,走的太快了。
顺风顺水到让旁观的人都觉得,到底意难平。
不过闻太后垂下眼看了看潘玉莲的腕间,轻轻摩挲了一下,真的很合适啊。
这对镯子,她当年没能戴上。
如今,皇帝待潘玉莲只不过最后闻太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笑着轻轻拍了拍潘玉莲的手。
“回去吧,且好生照顾自己。”
见闻太后神色倦怠,薄皇后和潘玉莲自然不敢多打扰,连忙告退。
郑嬷嬷服侍着闻太后歇息。
她掖着被角,轻声道:“太后娘娘,花园内的那些长云附子,已经派人清理干净了。”
“七人已经安置在小佛堂了。”
“只是,只是还是哭哭笑笑的闹腾。”
闻太后神色寻常的点点头。
“由着她闹吧。”
“到底是年轻,等什么时候她消停了,再送膳过去。”
说实话,闻怜玥做出这样的事来,郑嬷嬷和燕秋嬷嬷心里自是恨不能即刻处死这个狼心狗肺,心肠歹毒的白眼狼。
但闻太后偏偏没赐死她,只是吩咐关进了小佛堂。
郑嬷嬷有心想问闻太后将人关多久,如何处置的时候,就听闻太后轻声吩咐道:“慈宁宫里另修一处小佛堂。”
登时郑嬷嬷心里就打了个突。
随后她连忙应诺,:“是。”
这头,慈宁宫中的太后娘娘是真真正正需要吃药排毒静养。
而潘玉莲也甭想再溜达了——
请太医都请到了慈宁宫,得了,且好生养着吧。
回了春晖殿,潘玉莲摸了摸手上的白玉镯子。
片刻后,她还是摘了下来,又重新换上了那对芙蓉春桃彩。
她还是有些习惯于旧的东西嗯,下次去慈宁宫的时候,记得
戴上就好。
坤宁宫春晖殿内也有小书房。
不知不觉间就由长信宫里带来的东西填满了。
潘玉莲伸手从上面抽出了一本书。
《齐禹要论》。
这书册厚实,还在含章殿的时候,潘玉莲拿来当枕头垫着却是正合适。
落在榻上小案桌的书册摊开了,潘玉莲看了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若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陋室扬眉,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
一人之文,数人观之有百态。
同样的文章,潘玉莲看到的就是如何拼命努力,使劲儿向上,站在高台上才能发出声音叫人听见。
明崇帝看到的却是如何拔擢这些有才之人,做到知人善用。
“人杰者,天下乱时,若能用之,可取天下。”
“若能善用,可安天下也”
耳畔仿佛自动响起了明崇帝的声音,潘玉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
瞧瞧,这何尝不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洞察秋毫,知人善用?
她都快变成明崇帝的‘形状’了。
潘玉莲这个没出息的,她压根就没有那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旺盛精力。
只有遇见会要她命的事时候,才能有疯了一般咬人的劲。
但想想闻太后都不由得让人心凉。
为着闻家的事,闻太后和明崇帝都闹了几次,甚至不惜装病逼迫。
有时潘玉莲都能瞧见明崇帝独坐在桌侧,丢下折子阴着脸,垂眸默然无语的时候。
如今闻怜玥想毒死闻太后。
不,她光是想,甚至是已经动手了。
你问潘玉莲怎么看这事?
嗯
都不必多言,从头到尾,她认定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而现在宫里面的日子——
潘玉莲只觉得自己就和过‘八十一难’一样。
简直是一灾又一难,没完没了。
要不是有系统,光是这段时日,潘玉莲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这段时日害喜不是假的,吐得昏天黑地又吃不下东西的潘玉莲,实在是斗不动了,借病避退,不管不顾的做了‘逃兵’。
差点就亲手喂给闻太后一碗毒药——
从慈宁宫里出来后忽然觉出后怕的潘玉莲,结结实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哪怕到这会儿,潘玉莲都觉着自己的脑仁一跳一跳的只觉头疼。
殿内很安静,潘玉莲枕着书,抱着珍珠蜷缩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却又有脚步声靠近,来人轻声唤着她,:“娘娘。”
潘玉莲强忍头疼睁开了眼。
转过头,来的人是听梅。
“娘娘,何嫔来了。”
听梅说完这话,抬头却看见了潘玉莲苍白疲惫的脸色。
她心头一惊,倾身靠的近了些,有些紧张的道:“娘娘,您可是哪里觉得难受?”
这会儿听梅的紧张却是真的紧张——
平日里潘玉莲确实是惯会装样,撒娇卖乖,装可怜讨好处,却是她的拿手好戏。
但现在没外人,潘玉莲没必要瞧着也不像装的。
潘玉莲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无事,就是有些累了。”
说着潘玉莲坐起身,她伸手拍了拍脸,又咬了咬唇,生生给自己拍出一点血色。
潘玉莲现在同何玉珊,已经不单纯的只有宫内的这点关系了——何玉珊的父亲是大理寺右卿,是潘玉莲需要的盟友。
朝中局势复杂,山头林立。
凭着肚子里的孩子,潘玉莲已经悄悄被立起了‘小山头’——这事避无可避,除非她肚子里的孩子马上就没了。
她现在是“山头”里的扛鼎人物。
若是她瞧上去情况不佳,其他的人心里也虚乎乎的不会安定。
此刻人工唤起精神气的潘玉莲抱着猫。
瞧着很是神采奕奕,她笑着对听梅道:“将何嫔请进来。”
听梅有心说什么,潘玉莲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还有统哥在呢。”
“万幸不比其他怀有身孕的人辛苦。”
“我现在确实身子无恙,放心。”
知道潘玉莲心里一直惦记着狄怀真的事,听梅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再多劝。
她转身笑着去殿外请了何玉珊入殿
涢水关
“咚咚咚——!”
风声里似乎都混着腥甜的气息,战鼓声里四处喊杀声震天。
草原十八部里经过拼杀出来的勇士自然都不是花花架子,御马而战的功夫确实了得。
更为叫人心惊的是,草原十八部的人竟然不缺甲胄,甚至有的看上去很像是大晋的制式。
先帝晚年时,大晋于祁南关惨败而归,朝中被迫求和。
除了金银珠宝,岁岁纳贡,献财和亲,便是甲胄兵器都多番索要,即便知道此举是饮鸩止渴,可却依旧不得不给。
经此一役,大晋朝元气大伤。
朝中的许多墙头草甚至抱着提前效忠的未雨绸缪,同外敌多番亲近。
内忧外患中登基的明崇帝,很是杀了一批人,甚至杀到最后朝堂震荡,甚至是调动大军镇压的地步。
幸而还有个信王爷将军中撑了起来,老可汗病重,草原十八部的自己陷入内乱
也是那个时候,杀够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只愿跪着求生的卖国贼,明崇帝才放下屠刀,开始竭力怀柔,修养生息。
直到几年前老可汗死了以后,大晋朝停了岁贡。
为这事,后来边关还扯皮着小打小闹的打了几场,最后却到底没真的打起来。
但祸患就是在先帝末年的那场大败中埋下的。
即便到现在,明崇帝都不敢说这朝堂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二心之臣,没有暗地里通敌之辈。
“陛下。”
脸上带着血的秦国公匆匆进了大帐,:“如今大军数度冲阵,情形凶险,还请陛下,还请陛下暂且移驾。”
一听这话,帐内的其他几位公侯将军也纷纷跪地相求,请明崇帝移驾。
帐内唯独还有信老王爷还坐着,但他神情显然十分犹豫。
若是此刻明崇帝就从军中脱身而去信老王爷断定,此战必败!
只是和战胜战败较,却是明崇帝的安危更重要。
哪怕信老王爷再怎么痴心妄想,也不会说慕容烨现在就能比得上明崇帝。
即便现在的战事没危急到这份上,但没人敢赌。
毕竟若是明崇帝出事,顷刻间就是天
下大乱。
最后信老王爷也站起了身。
他对着明崇帝拱手相求,:“还请,还请陛下暂且移驾。”
明崇帝看向了信老王爷。
“信王爷,若朕现在弃军而离,此战如此?”
信老王爷沉默着。
明崇帝看着信老王爷。
他走近了一步,:“当年之事即便朕将通敌叛国之人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息心头之愤。”
明崇帝又走近了一步。
他目光锋利的看向信王爷。
“短短数年,信王爷可是叫这些贼人的诡计磨平了心气,浇灭了壮志?”
“更是两股战战,望风而逃?!”
明崇帝再度走近了一步,:“信王爷行军多年,可知主帅临阵弃逃何如?!”
信王叔直起了身,随后他又一揖到底,掷地有声——“主帅临阵脱逃,此战必败!”
“军心大乱,惨败而归。”
“三军溃逃,便是将涢水关拱手相让,吉利可汗可回头遣兵包围吕禄山,百人不行就千人,千人不行就万人直至绞杀消磨殆尽!”
“今后,草原贼寇北上可直取渭水,东进可取平昌,中原腹地近在咫尺,唾手可及!”
呼——
满帐如死寂,外头的战鼓隆隆声直震心头。
大晋朝和草原十八部,现如今一个是为着直捣黄龙,内外夹击大胜而归。
一个,是为着今后扼住喉咙要地能直达中原,进可攻,退可守,按着心意随时吃掉这块肥肉。
大胜与大败就在此一役。
大晋朝和草原十八部就钉在了这,谁也不能松气。
明崇帝伸手扶起了信王爷。
“此战,大晋退不得,王叔退不得,诸位公卿退不得,朕亦退不得。”
此刻帐内已经无人相劝明崇帝移驾了,各个都目光沉凝,神情肃然,杀气腾腾——
现在就皇帝都不退分毫,其他人还有什么退却的念头?
此战,唯死而已。
环视一圈的明崇帝慢慢的点点头,随后他朗声道:“来人,与朕着甲。”
“陛下!”
信王爷却是悚然一惊,张口欲拦。
今日之事明崇帝与他商议过,但明崇帝亲自出阵的事,却没给他说过啊!
“王叔。”
明崇帝轻轻的拍了怕信老王叔拦住他的手,:“朕的本事,还是当年您教的。”
“莫不是王叔夸赞朕天资聪颖的话,其实都是王叔诓骗朕的不成?”
不光是信老王爷,此刻的其他人都拼命的劝着明崇帝。
“陛下,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
“陛下,还请陛下坐镇帐中,臣等一定奋勇杀敌。”
“陛下”
如今这些人会因着战势凶险来劝皇帝立即移驾,难道外头的那些士兵心里就不会嘀咕皇帝会不会逃吗?
于公,士气可用,众志成城,此战才有赢得希望。
于私明崇帝想回京了。
他想回家了。
他想见一见潘玉莲,见一见他的孩子。
他想抱着她,他想亲一亲她,他真的真的想的都要疯了,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得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晋朝压上了全部,草原十八部又何尝不是?
端看这口气谁先懈了。
他此刻动身,这场战注定就拖不了多久。
没人拦得住主意已定的明崇帝。
临出帐前,明崇帝留下了信王爷。
“王叔,若是若是苍天薄幸,事有万一,这大晋朝往后就托付给王叔了。”
“陛下!”
信王叔眼睛有些红,他死死的抓着明崇帝的腕间,:“臣征战沙场一辈子,临了,临了,哪有做逃兵的道理?!”
“臣请战!”
“王叔。”
明崇帝轻轻的拍了拍信王爷,:“当年拜您为师不是戏言,师有所愿,弟子当服其劳。”
看信老王爷还要说什么,明崇帝神色郑重的道:“更何况,其他人,朕也不会放心,只有托付给您,朕才能无后患之忧。”
“”
信老王爷站在大帐门口看着明崇帝离开的身影。
他的拳头攥了几次,松了紧,紧了松。
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的信老王爷,最后仰着头笑骂了一句,:“小***。”
“当年一堆子侄里老子一眼就相中了你”
“老子的眼光果然还是最好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军营之门大开的时候,战鼓和疯了一般的震天响。
御马当前的卫国公亲自执旗,他迎风高喝,用力呼喝到神色甚至都有些扭曲。
边关阵前,风声,鼓声,马鸣声,旌旗烈烈声,呼喊声所有的声音最后都凝结成了震人心魄的一个声音:“杀!!!”
第114章 城嘿,你个傻子,不骗你骗谁?……
承庆宫
一贯都将谦恭有礼,温文尔雅做到近乎人前人后都一致的慕容烨,这会儿脸色却有些阴沉。
自打进了承庆宫后,宫里宫外的事,慕容烨从未有过一丝的懈怠。
于宫内更是竭尽所能的做到面面俱到,处处周全。
对着闻太后和薄皇后,慕容烨即便做不到晨昏定省那般程度,但请安问候的事却也不曾落下。
几日前慈宁宫忽然请了御医
但时至今日,不仅没有传来庄妃小产的消息,太后娘娘的气色却也见好。
那会儿慕容烨还在慈宁宫里请安之际,骤然听到闻怜玥关在小佛堂内的消息——慕容烨更是敏锐的发现,太后娘娘探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慕容烨从来不敢小看宫里的这些女人——
那位闻太后
事发突然,慕容烨都不知自己当时的神情是否有异。
闻怜玥这个痴笨的蠢货,到底有没有随意诬陷、攀咬于他?
此番太后娘娘是有心还是无意?
闻太后是不是其实已然知道了一切,却假意安抚于他佯装不知。
只等皇帝陛下回来就数罪并发?
是不是留着闻怜玥来日好‘栽赃’于他?
是不是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即便慕容烨自认‘清白’,此刻心头也实在难安。
此刻的慕容烨也不再说什么此招虽险,胜算却大了。
他只确定了一件事——
闻怜玥失手,人还活着,更是个随时就会牵连他死无葬身之地的蠢货。
慕容烨眼神冷晦,喃喃轻语。
“果然是难堪大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性浅薄,蠢钝非常”
宫中的事慕容烨还没理清楚,满于青就匆匆入殿禀报朝中的消息。
慕容烨强压烦躁,眉心微蹙。
“莫不是还未查出?”
这几日陷在‘兑子’阴谋陷阱里的人早就回过味来了。
但问题是即便明了,此事也成了阳谋——谁也不能或者是不敢先松气。
因为三位世子压根都不相信对方。
谁能保证你欲罢手言和,其他人不会联手起来,在背后狠狠捅你一刀?
甚至斗到现在,他们各个都觉着自己吃了亏,谁甘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吃个哑巴亏?
必定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讨回来
但这么僵持着‘兑子’下去,即便之后胜,那也是惨胜。
满于青跪地请罪。
“还请世子恕罪。”
“属下无能,如今确实暂且未能查出背后设下此等,此等奸诈阴毒之人,只是端王世子”说到这,满于青从怀里掏出了早已备好的秘折呈了上去。
“属下等不敢妄自揣测,还请世子定夺。”
慕容烨接了过来。
论起军中的势力,信王府可比端王府强的太多了,更何况,如今慕容烨身居宫中,背负着‘监国’的名头。
他能做到的可就太多了。
而且有的事,一旦第二个人知道,那便不再是秘密。
看着提及的宁远侯慕容烨的眸光微动,显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启兰宫的事。
“世子。”
另有侍卫匆匆捧着密信疾步而来,:“边关急报!”
匆匆看过后,慕容烨神色微惊,腾的起身了——战况焦灼,端王重伤。
说实话,就端王那般痴肥浑圆的身材,甚至是大走几步就喘气的模样,确实不适合上战场。
因而明崇帝没有将人一同带往战场,而是留在了算的上后方的襄松城。
不想却遭草原十八部人的绕后奔袭,襄松城是保住了,但端王却没保住,因着庞大又显眼的体型,叫人暗施冷箭,一箭射中。
“端王重伤,端王重伤”
思虑着这个消息的慕容烨在殿内来回踱步,脸色很是有些阴晴不定。
腾的,慕容烨站住了脚步看向了满于青。
“庄妃害喜,时日已长?”
满于青略一思索,连连点头,:“世子,庄妃娘娘害喜足有两月。”
“两月”
重复着这个时间的慕容烨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意味深长的道:“当真是苍天庇佑。”
“说起来她是次次惊险,传召御医数度凶险,可到现在都还安稳着怀着龙胎倒真真是福泽深厚。”
满于青脸色一惊,:“世子,您,您是说”
慕容烨看向了西十六宫的方向,轻声道:“事到如今,便是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说的清。”
“但你瞧她,现在安稳的怀着身孕坐山观虎斗却是真的。”
想想慈宁宫那日惊鸿一面后的言笑晏晏。
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潘玉莲垂眸浅笑间何其温婉姝丽,叫人心头颤颤?
果然是美人一笑,价比千金,柔声细语,实在目眩神迷。
那点柔弱楚楚可怜,似有似无的亲近,伴随着她害喜身子实在不适的消息愣是硬控着人心头侥幸了两个多月。
慕容烨摇着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色令智昏,果真是色令智昏。
若不是闻怜玥此番失手,骤然叫人惊觉
慕容烨略有几分感慨的轻叹,:“倒也不愧是陛下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
这句话满于青没听清,准备再问的时候,却见慕容烨转身走了近来。
“去动一动端王府里的人。”
说罢,慕容烨又轻轻
吩咐了几声。
满于青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坤宁宫
潘玉莲低头瞅着自己的肚子。
因着她瞧着瘦,肚子倒是越发的明显了。
看着,看着,潘玉莲免不了轻声叹着气。
听着潘玉莲叹气的声音,听梅连忙走了过来。
“娘娘,可是身子不爽利?”
潘玉莲摇了摇头。
“有统哥在呢,他能有什么事?”
“只是我害喜这么久这时间确实有些太长了。”
潘玉莲的头有气无力的搭在案桌上,神色蔫蔫,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之前我实在难受,确实是斗不动了,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
“可不管我装的多么的煞有其事,看起来情况多么危急,可肚子却一直好好的次数多了,说不得还变成‘狼来了’。”
潘玉莲掀起眼帘看向听梅,叹息不已。
“我借病避退都有这么多的事。”
“这我要是好了又站出去来的事情岂不是更多?”
啧,难怪夺嫡的时候都往死里下狠手呢。
就连潘玉莲这种半只脚踏进去的人,现在都烦躁的想把外头的那些个乌龟王八蛋都给统统砍死,图个清净。
“啊啊啊啊啊!!!!”
脑壳疼的潘玉莲的头磕在了桌上。
她耷拉着眉眼,伸手拍着自己的肚子。
“我的目标是宠冠六宫,做个嚣张跋扈,洋洋得意,享尽荣华富贵的宠妃。”
“后宫才该是我的战场。”
“呵,如今托你的福,这又给我另外开辟了个新战场”
看着开始‘发疯’的潘玉莲,听梅神色无奈的站在一旁,她没有开口劝慰,只是守着寝宫,不叫其他人打扰。
忽而却见长顺神色匆匆的跑进了内殿。
“娘娘,娘娘。”
听梅略微拦了拦,:“长顺,出了何事?”
“是,是边关战事传来,传来消息”
长顺喘了口气,见潘玉莲闻声后脸色一肃直接站了起来,他连忙道:“娘娘勿忧,陛下安然无恙。”
“此番是端王,是端王中箭,身受重伤。”
“端王?”
这满京里,要论潘玉莲对哪个王爷印象最深刻?
那必定是端王爷无疑!
确实实在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潘玉莲现在还能清晰的记起端王爷的那个极其富有冲击力的身形样貌。
她忍不住疑惑的看向了长顺,:“端王爷中箭重伤他,他也得亲自上场冲锋陷阵?”
长顺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端王爷镇守后方,因着贼寇意外偷袭才受的伤。”
潘玉莲的手还是攥的有些紧。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次是端王,谁知道下一个会受伤的是谁?
明崇帝一贯都对神佛不敬,很是心口不一的潘玉莲现在都很想去将自己认真抄写的经文再烧一些。
“娘娘。”
到这会儿长顺神色有些凝重。
“汪公公特意遣奴才来报——朝中现如今关于端王受伤一事却是流言四起。”
自从潘玉莲借病避退后,便是汪岑都没有再来过坤宁宫,免得招眼又平白生出事端。
而汪公公跟在明崇帝身边这么多年,敏锐度也是一等一的,收到信后顿觉有异,立即让长顺来报。
潘玉莲越发的疑惑了,:“端王在边关受伤,朝中还能有什么流言?”
长顺的声音低了些,:“现在,现在外头都传,说,说端王爷当初同陛下争夺皇位,陛下一直心怀不满,否则,也不会明知端王爷如今却是身形不适,还一意带去了边关”
“这些年,陛下只是碍于膝下无子,这才容忍一二。”
说到后来,长顺的脸色有些难看,:“因着娘娘您现在怀有龙胎,陛下这才故意,故意放任草原十八部的人去,去暗害端王。”
“至于其他几位世子,几位王爷都在边关陛下如今有意立您腹中的皇子为储君。”
“荒谬!”
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从天而降的黑锅一下就给潘玉莲砸的火冒三丈。
“简直是无稽之谈!!!”
“陛下还需要借着这种方式除掉他们?!”
“只要陛下回京,只待本宫腹中的皇子来日出生,陛下要立嗣为储君,这般名正言顺的事,谁敢反对?”
“还需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惹得人心惶惶?”
潘玉莲甩袖而起,愤然大怒,:“陛下御驾亲征,若是携大胜之势而归,声势鼎盛,还有谁敢跳出来寻死不成?”
听梅连忙扶着潘玉莲。
长顺则是紧张连连道:“娘娘息怒,娘娘您身子要紧,万不可动气先中了那些小人的奸计。”
潘玉莲神色凝重的在殿内来回走着——
她看的清不清楚没用。
甚至这道理,想必朝中的人能看清的不再少数,但问题是流言还是散开了。
现在,现在关键就在于端王世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幕后之人忽然放出这个消息是想做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关端王受伤的种种,宫中的流言很是传了几日。
这天夜里,汪岑竟是趁着夜色亲自到春晖殿拜见潘玉莲。
“娘娘。”
匆匆见过礼的汪岑拱手而道,:“娘娘,启兰宫中顾昭仪受人指使,意图谋害于您,您可是有意再查”
汪岑的话音潘玉莲只一瞬就听明白了。
她沉着脸摇了摇头。
“不是本宫,本宫早已同顾昭仪商议清楚,此事无意再查。”
既然不是庄妃娘娘
汪岑脸色倏地严肃了起来,:“娘娘。”
“内尚监内有意重查此事,便是奴才都没能拦住。”
“端王爷出事如今只怕,只怕再过几日,事关端王世子威胁指使顾昭仪,加害于您的事,都会公之于众。”
逮着端王世子一个人死命的嚯嚯是要干什么?
潘玉莲的脸色很是难看——
真相大白不好吗?
不好!
对现在的潘玉莲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就明崇帝为着皇嗣断然下狠手的态度你这不是把端王世子往死路上逼吗?
“这些时日,本宫身子康复,原以为会多生事端,却不想如今反倒桩桩件件都是冲着端王世子来的。”
一环套一环,简直就是把人一意往死路上逼,这要是他一下子狗急跳墙想到这的潘玉莲骤然一惊,腾的抬头看向了汪岑。
四目相对,却见汪岑神色沉凝的朝着点了点头,:“娘娘,事发突然,偏偏又对着端王
世子步步紧逼”
“现如今,怕就怕端王世子一念之间行差踏错,还请娘娘千万小心,保重自身,万万不可涉险。”
潘玉莲点点头,郑重应道:“本宫明白。”
说着话的潘玉莲紧紧的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那个锦囊——明崇帝给的那枚私印装在里面,她片刻都不曾离身。
待汪岑告退,潘玉莲凝神细思片刻,随后起身往主殿去。
防患于未然从来都宜早不宜迟。
此事,还得同薄皇后仔细商议一番
慈宁宫
身子将养恢复几分,已经不会时时都觉着晕眩的闻太后这会儿仍在念经,她转动着佛珠,闭目轻诵。
燕秋嬷嬷走近了殿内,:“太后娘娘。”
见闻太后的动作一顿,随后睁开了眼,郑嬷嬷连忙扶着闻太后起身。
闻太后朝着供奉的观音像拜了拜,随后才看向了燕秋嬷嬷,:“何事?”
“娘娘。”
燕秋嬷嬷衬着帕子拖出一个绣袋,只见上面满是泥土,肮脏不堪。
“这是从七姑娘居住的侧殿后面挖出来的,是端王世子妃写给七姑娘的信,里头还附着庄妃娘娘的生辰八字。”
闻太后微微蹙了蹙眉。
她看向燕秋嬷嬷手里的绣袋,:“端王世子妃?”
燕秋嬷嬷点着头,:“是,太后娘娘,信里面还有长云附子的毒性和用途”
你就说这个事,冒出来的是不是太巧了?
甚至都有种简单凑巧到莫名其妙,像个拙劣的笑话一般。
看着眼前这个绣袋的闻太后都不由得心里头犯嘀咕。
许是见闻太后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郑嬷嬷轻声问询道:“太后娘娘?”
捧着绣袋的燕秋嬷嬷也很是干脆的提议道:“太后娘娘,如今既然找到了东西,七姑娘现在也在佛堂不如就请端王世子妃问问?”
这证据虽然来的莫名其妙,看起来甚至是十分的拙劣,但宫里的事,保不齐就真有这么荒唐呢?
若是假的,自然无妨。
但若是真的,自然该好好的说道说道
端王府
如今整个王府上下气氛凝重,议事堂内烛火长明。
端王在这个时间点出事,确实是正正好的踩在了端王府的神经上。
甚至那些流言说不信的肯定都是暂时没出事的。
就这么巧,皇帝出征就一定要带了几个王爷走
就这么巧其他人不出事,就镇守后方的端王遭了冷箭出了事?
“世子。”
周先生脸色有些沉重,:“自户部侍郎出事以来,咱们端王府许多人都牵涉其中”
“信王世子连同诚王世子更是联手打压,一意构陷,府上,府上损失惨重。”
“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怕,只怕会先被生生拖死”
周先生的话说完,彭浦旬接过了话,一贯都显得游刃有余的他,脸色都十分的凝重。
“世子,宫中传来消息,说内尚监内重查启兰宫之事甚至连宫女青儿都被带走了。”
“是啊,世子。”
“信王世子一意逢迎宫中,又惯来同中宫还有慈宁宫亲近,如今又与庄妃娘娘冰释前嫌。”
“陛下惯来对子嗣之事看重”
干坏事的时候,既然都决定要干了,那自然没什么怕的。
可事没做好,露了行迹,心中自然懊恼。
更何况,明崇帝于此事行事太狠了——事有两面,从无例外。
镇住了绝大多数的人,即便是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也被震慑,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但对于一定会动手的人来说,只会加重杀心——反正错一点都会死,倒不如做绝,只要死干净了,谁能说是他做的?
针对身怀有孕的庄妃也是——
现如今端王府里后悔的不是动手,而是后悔事情没做绝,甚至有些恐惧于明崇帝回来后的清算。
屋内惶惶的气氛像一股冷飕飕的寒气渗入端王世子的心头。
满殿的人都急慌慌的看着端王世子,等着他拿一个主意。
这几日事接踵而来,实在叫人应接不暇。
甚至端王世子都来不及缓一口气仔细的想一想,那种头悬利刃的紧迫感就一寸寸的迫近,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他置之死地。
端王世子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彭浦旬。
却见以往都智计百出,神色镇定的彭浦旬这会儿眉宇愁苦,满是踌躇的看着他。
“世子!”
“边关急报。”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彭浦旬已经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就冲向了报信的人。
同来人眼神交错了片刻,彭浦旬接过信,疾步上前就交给了端王世子。
他神色恍然,语气急促,:“世子,忽然送来了急报可是王爷的身子有异?”
端王世子顾不得其他,连忙拆开了信查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匆匆看过的端王世子猛然被惊得豁然起身。
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了信上的一处——
草原十八部大军压境,战况紧急,明崇帝移驾之时与突袭襄松城的鞑子撞上,双方交战之际,混乱中明崇帝下落不明。
“世子,世子,可是出了事?”
这会儿端王世子捧着信的手都在抖,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了彭浦旬。
彭浦旬连忙接了过来。
待匆匆看过,他却是大惊失色。
“这,这事,陛下,陛下若是这消息必定是要第一时间封锁的,这消息现在却传了过来,世子”
端王世子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惊惧?也不全是。
而是一种头皮发麻的晕眩感,他心跳失衡,手脚发凉间整个人都在发抖。
听着彭浦旬的质疑,端王世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确实是父王送来的书信无疑。”
“更何况,父王就在襄松城,离得最近”
此刻堂内的其他人在得知密信上的消息后,尽皆默然。
整个议事堂内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
“世子。”
彭浦旬脸色绯红。
他朝着端王世子拱手开口的声音都在抖。
“此事,此事之后京中也会收到消息,如今,如今,请世子早做决断。”
劝?不劝?
做个什么决断?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端王世子身上。
偏偏有宫人登门,说是要请端王世子妃入宫。
这个时候忽然请世子妃入宫?
彭浦旬显然想到了什么。
他脸色一沉,一揖到底,:“还请世子早做决断!”
门外前来禀报的宫人迟迟不见端王世子的身影。
想着来前老公公暗示他好生敲打的吩咐。
马太监脸色不耐,尖声重复了一遍:“世子,奴才奉命请端王世子妃即刻入宫!”
“还请端王世子速速传召世子妃。”
“聒噪!”
破门而出的一道寒芒,直接刺在了马太监的心口。
马太监不敢置信的惨叫一声后登时毙命。
而拂袖大步踏出屋外的端王世子,脸色绯红,开口的声音有些哑——
“朝中奸佞当道,小人作祟,残害忠良,霍乱朝政,致使天降灾祸,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今日,诸位随本世子铲佞诛邪,匡扶朝纲!”
第115章 首回宫,回宫,回宫
这世上都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边关距离京中何止万里之遥?
来往的消息通传的一点都不及时。
更何况早在端王中箭的翌日,边关战事凶险,局势更是一变再变。
“呜——”
漫天的昏黄风沙里,草原十八部中号角声再度响起。
这些时日,涢水关此险要关卡处已然几经厮杀。
大晋朝的天子御驾亲征,他亲临战场的消息不仅是鼓舞大晋朝士兵,便是草原十八部的人也各顶个的激动。
若是能斩杀或俘虏大晋朝的皇帝,不仅是眼前这座雄关,整个大晋朝还是由着他们任取任予?
皇帝就像是最顶级的诱饵,将所有人都死死拖在这处战场。
战鼓声轰鸣,呜呜的呼喝声四起,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的侵蚀了黄土。
这几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遇见冲阵的卫国公,牢牢护卫在明崇帝的身侧。
“陛下。”
胡乱一擦脸上沾着的血水,看着不远处舍身忘死,毫不顾惜性命往前冲的鞑子,卫国公请明崇帝暂且退阵,避入大营之中。
皇帝在场,不仅大晋朝己方的士气疯狂叠加‘buff’。
就是草原十八部的人也更加拼命,嗷嗷叫着也疯了一般的冲阵。
明崇帝堪称凭借一己之力将‘血肉磨盘’的威力推上了高峰。
“陛下”
再度冲锋的号角吹散了卫国公呼喊的话。
却见草原十八部的后方忽然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洪流’。
这些黑色的兵甲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两军相接,奔着就是短兵相接去的。
这般血腥的场面里,冲在最前面的人却哈哈大笑着,有如猛虎下山,直扑草原十八部的军阵。
冲阵的不是旁人,赫然是已经顺利偷家,又同长平侯接应的人马会和的吕禄山。
他率众冲入了草原十八部的大军中,若是从城墙上看去,宛若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劈入敌人的腹部。
吕禄山惯用兵器是方天画戟,两侧是月牙的弯刀,随着他的冲击,月牙弯的利刃只是一碰敌人,鲜血就喷涌而出。
战场上使戟的人不多,最常见的是长枪和砍刀。
但特质后分量更重的画戟却正合吕禄山的心意,左右横过,犹如臂使。
一方当关,万夫莫开,此话于吕禄山不是什么夸张之言。
他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见血后,越发兴奋又更加凶残暴虐吕禄山冲锋之际,那些喷涌着鲜血的尸体就像割麦子一般成片倒在身后。
很快,吕禄山硬生生的蹚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眼神牢牢的锁定着吉利可汗,露出了一个血腥狰狞的笑容。
“嘶——”
吕禄山的凶残简直是叫人不分敌我的叫人为之胆寒。
轻骑营的人都不需要吩咐,只是默契的跟着一起冲锋。
倒是长平侯被落在了后面。
想想他接应时所见的尸横遍野的惨状,长平侯定了定神,随后他脸上情不自禁的有了笑容——身旁有这样的悍勇之辈,实在是叫人倍感安稳。
想了想,长平侯没急着冲阵,而是让后面的士兵都挑高了枪上挂着的一串人头,齐齐高呼,:“王庭覆灭。”
随后长平侯才一挥手,高喝道:“随吕将军冲锋!”
隐隐约约的喊声传来的时候,坐镇墙头的信老王爷差人飞快的报信。
“陛下,陛下!”
“是吕将军,是吕将军回来了!”
明崇帝回头朝着城墙上看了一眼。
墙头坐镇的信老王爷大笑着点点头。
“擂鼓助威!”
“咚咚咚——!”
随着鼓声一道传开的还有吕禄山踏破王庭,大胜而归的消息。
前后夹击中,草原十八部的人注意力却不由自主的被越发接近的吕禄山吸引。
吉利可汗身边的右贤王喊着突厥语的挥舞着马鞭,冲周围的兵士呼喝着。
“冲上去,都冲上去围杀他!”
但哪怕是被誉为勇士的猛将都不是吕禄山的一合之敌,扑过去就是送死,这样的吕禄山还有谁能阻挡?
他步步上前,周围的人就不自觉的向后退却,等吕禄山再次发起冲锋的时候,合围的人隐约都有溃散的趋势。
“可汗,走吧。”
跟在吉利可汗身后的亲信看着冲过来的吕禄山,拼命的劝着吉利可汗,这样一个嗜杀又血腥的怪物,真的是人能抵挡的吗?
长生天在上,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能存活在世上?
看着拼死护卫自己的副将被一跃而起的吕禄山劈成两半,便是吉利可汗再多不甘心中都免不了沾染上了恐惧。
王庭没了。
这些时日疯狂冲击了这么多次,涢水关数度危急却都勉强保住了。
大晋朝的天子也没能抓住
鲜血溅在了身上,死亡的阴影似乎都随着刀锋笼罩在了头顶。
“走!”
看着一意要冲到近前的凶神,前后夹击聚集过来的大晋士兵,吉利可汗万分不甘的被拥护着往外冲去。
被留下断尾的都是吉利可汗精心挑选和培养的心腹爱将,昆夷部真正的勇士。
听着身后的惨嚎声,吉利可汗紧咬牙关回头望向吕禄山,那些熟悉的部族族人正死死的用身躯阻挡着吕禄山的前行,目眦欲裂的喝着:“王,快走!”
吉利可汗的眼眶都有些湿了。
但王庭,王庭覆灭,如今又遭逢前后夹击,更有如此凶蛮之将杀到近前大势已去。
吉利可汗狠命的抽打着平时精心豢养的爱马,想着此番搭上所有的惨败,他紧咬的牙关都出了血。
眼看吉利可汗被掩护着就要逃了,吕禄山比他更急。
“敢挡者死!”
他红着眼暴喝一声,奋力追赶间左右劈砍间血肉翻飞,宛如血修罗再世。
“吕将军!”
“将军穷寇莫追。”
连连高喝的长平侯却不敢离此刻已然杀红眼的吕禄山太近,生怕自己也被随手劈了。
“啊——!!!”
眼看着实在是鞭长莫及,吕禄山不甘心的大喝了一声,随后他拔起了地上的长枪朝着吉利可汗投掷了过去。
迅急如雷的长枪‘嗖’的穿透一人却还是去势不减。
眼见的吉利可汗身子晃动间险些坠马,随后就被溃逃的草原部落之人围拢了起来。
人影重重掩护,迅速奔逃之后的情景,长平侯就看不清了。
之前吕禄山“辕门射戟”的辉煌事迹,长平侯也听过,但听过和亲眼目睹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望着不远处尸山血海中,执戟而立遍染血迹,煞气冲天的吕禄山,长平侯都情不自禁的干咽了咽口水幸好,幸好。
不待回过神的长平侯接近,吕禄山已经调转马头朝着明崇帝的方向去了。
御马而行,沿途的敌人随手就被吕禄山给砍翻了。
没人敢接近吕禄山的附近,因而城墙前的人隔着老远都看见了他的身影。
待隐约能看见明崇帝的身影时,吕禄山直接翻身下马。
他丢下了画戟,匆匆疾步前行,走近后一撩衣袍,对着明崇帝“嘭”的一声就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
侵染了一层又一层浓厚的血水顺着吕禄山的身上滑落,落在了他的身旁。
血煞冲天的吕禄山却拱手抱拳,仰头看向明崇帝。
“吕禄山未负陛下所托,尽灭王庭之寇。”
虽然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吕禄山却还不是百战不殆的历练有成之将。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拼出了一个机会。
明崇帝给了这个机会,甚至不惜亲身作饵于阵中厮杀。
所幸,他们君臣都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明崇帝亲手扶起了吕禄山。
“将军辛苦。”
落在后面赶过来的长平侯笑着连连高喝:“陛下,陛下威武,此战大捷!”
环顾着四方,尸山血海中是一张张疲惫又兴奋的笑脸。
明崇帝笑着点点头,:“此战,大捷!”
“大捷!”
“大捷!”
“”
由近至远,层层声浪险些冲破云霄。
夜里,成坛的酒水摆满了军营,战事大捷,理当犒赏三军。
吕禄山踏破昆夷部王庭,擒杀王庭部落主一十七人,大祭司一人,连同后裔都被擒杀或是俘虏,吉利可汗重伤焦灼了许久的战事显然有了结果。
晚宴上,同众将士连饮三杯的明崇帝离席而去,披星踏月中踏上了回京的路。
端王府
眼下战事大捷的消息还远在千里之外。
已经收到明崇帝下落不明这则消息的端王世子压死了最后一丝犹豫,更是出手就见血。
看着端王世子竟是直接杀了宫中传令的太监,落在后面反应不及的彭浦旬眼皮一跳。
这些日子,连那位庄妃娘娘都事都放在了一旁,朝里朝外的种种——
不必多言,自然就是为了逼迫端王世子。
让他时时刻刻都像是被勒紧脖子,喘不过气来以便情绪上头之时冲动行事。
但可现在就杀了宫里的人是不管不顾间就想凭着王府里的这些人朝着宫中硬冲吗?
“世子。”
彭浦旬开口,却见端王世子有些发红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显然,宁愿放手一搏,也不远坐以待毙的端王世子,是真敢杀人的。
觑着端王世子的脸色,彭浦旬嘴里的话立即改了,:“此等无礼的阉狗死不足惜!”
“只是,如今宫中还有禁军守卫,世子若意欲整肃朝纲,只凭府上众人,恐力有不逮。”
“更何况”
彭浦旬顿了顿,又道,:“世子,此事确需好生计议一番。”
“先生勿忧。”
端王世子脸上反倒有了些笑意。
“若欲进宫,自然不止府内这些护卫私兵。”
端王——当年的诸皇子之长。
他不仅在参与夺嫡之争后活了下来,还一直好好的享着亲王的尊位说这样的人物没有半点的手腕谁信?
“兵书有云,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端王世子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皇城上。
“此番先生都没想到的事,其他人哪里能想到?”
“时不我待。”
“若待陛下遇难的消息传开,有了防备,反倒不好下手了。”
彭浦旬看着眼前这个想到就敢做的狠人端王世子。
这遭简直就是不分敌我的出乎意料。
但仔细想想,若宫中没有防备,若刚刚送来的信上面的消息也都是真的说不得,说不得端王世子真的能成事呢。
只可惜
彭浦旬心头轻叹了一口气。
他垂下眼,朝着端王世子拱了拱手,郑重道:“但凭世子吩咐。”
都到这份上,哪有退出的道理,王府内的其他人,自然也齐刷刷的拱手应诺。
时机稍纵即逝,端王世子半点也没耽搁。
他一边吩咐众人行事,一边命亲信带着书信和印信出府,又差人传了端王世子妃来,还有人飞快的取了马太监身上令牌拖了尸体下去开始假扮
坤宁宫
薄皇后神色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潘玉莲。
一贯对着潘玉莲的请求都予求予与的薄皇后,这次却没立即应下潘玉莲的话。
“玉莲。”
薄皇后语气都有些沉,:“你可知道,在宫中私自调动禁军,此事非同小可。”
“皇后娘娘。”
潘玉莲神色格外的认真。
“嫔妾知道此事绝不是儿戏,但嫔妾更没有胡闹。”
但看薄皇后的神情,眼下想只凭一个猜测就让薄皇后应允只怕是不可能。
“娘娘,陛下离京后宫中就从未安稳过。”
潘玉莲垂下了眼,“就譬如闻怜玥。”
“她不过一介白身,可她却凭着闻家人的身份,凭着区区的一纸婚约就敢随意羞辱嫔妾。”
“她哪里的底气?”
“是闻家给的。”
“她的态度就是闻家的态度,甚至,甚至也是信王世子的态度。”
“闻家的人又逼迫齐老王妃自尽”
“他们做出这般心狠手辣,猪狗不如的事来,就是为了鼓动群臣,挑唆太后,置嫔妾于死地。”
说着这些话的潘玉莲,抬起眼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现如今,宫里朝外视嫔妾母子如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数不胜数”
“启兰宫生祸,便是他们胁迫宫妃,谋害嫔妾,意欲嫁祸。”
“即便嫔妾害喜严重,借病避退,可他们却依旧不依不饶。”
“现在更是都敢对着太后娘娘下毒手。”
“那碗毒药嫔妾差点就亲手喂给了太后”
潘玉莲的眼泪落了下来,语气发颤,:“娘娘,这几日嫔妾每晚都能梦见,梦见太后娘娘喝下了那碗药。”
“就在嫔妾的面前七,七窍流血。”
“嫔妾惊惧之下,身下见红,孩儿不保”
泪流满面的潘玉莲上前一步。
她握着薄皇后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娘娘,嫔妾实在是害怕了。”
“嫔妾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就没能保住”
“嫔妾曾经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当日死的为什么不是嫔妾?”
“为什么要让嫔妾醒过来?”
“娘娘”
“嫔妾如今日日夜夜也在恐惧中,吃不下睡不着,就怕,就怕当日的事重演。”
泣涕涟涟,哽咽中整个人哭的发颤的潘玉莲,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薄皇后的手背上。
“娘娘,他,他现在也会动了。”
不知不觉间眼角落下泪的薄皇后手也有些抖。
半晌,她伸手取过了潘玉莲手里的印章。
“你且在宫里好生待着。”
“此番调动禁军之事,你毫不知情,却是本宫一意为之。”
“娘娘”
薄皇后擦着潘玉莲脸上的泪。
在宫中,若是无故调军确是大忌。
前朝后宫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潘玉莲都已经足够惹人忌惮了。
若是再叫其他人知道,陛下甚至连能调动禁军的私印都在暗地里给了她
“本宫是中宫皇后,是这大晋朝的国母。”
“如今便是调动禁军那就调动禁军!”
薄皇后安抚的拍了拍潘玉莲,:“陛下不在京中,莫不是还能弹劾本宫至废后不成?!”
说罢,薄皇后嘱咐潘玉莲安稳的在主殿先待着,自己起身就去取了凤印往外殿而去
风卷云涌间天色有些昏沉,黑沉沉的天边像是压得低了些。
“呼——”起风了。
东贞门。
守在门口的禁军看着由远及近的马车和身后跟着的护卫。
很快,马车上就下来了几个人影。
按例,来人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端王世子身后跟着好几个护卫,而近前的端王世子妃脸色不佳,被左右搀扶着,身后也跟着一堆伺候的人。
‘马太监’上前将手里的令牌展示了一番,:“奉太后娘娘口谕,请端王世子妃入宫。”
端王世子开口补充道:“世子妃身子不适,怕冲撞太后娘娘,用药耽搁了一会儿。”
早就收到这个吩咐的禁军点了点头,放了端王世子妃进去。
因着端王世子妃身子不适,走都走不稳当,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拦着。
倒是端王世子被拦住了,毕竟守卫们收到了口令是端王世子妃入宫。
被拦着的端王世子倒也没有旁的举动,只是望着端王世子妃的身影,轻声叹道:“世子妃身子不适,也不知太后娘娘此番”
落在端王世子妃后面的宫人擦身而过之际,转身,毫不犹豫的下手——
“呲——!”
短刃没入颈内,狠狠一搅,被端王世子吸引注意力的禁军,声音都没能发出就被捂住了嘴送上马车。
很快,马车上就下来了几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士兵,他们飞快的顶替了禁军的位置。
这些人再此假冒不了多久,可端王世子要的也就是这点时间而已。
来之前端王世子就打听清楚了——信王世子连同诚王世子就在承庆宫中。
正好,一同解决了这两个祸患。
端王世子妃领着人往慈宁宫去。
待控制闻太后,便可直接下令‘请’了坤宁宫里
人过去想来皇后娘娘身子康健,倒是无恙。
就是可怜了那位庄妃娘娘,真真是体弱多病,又胎像不稳,不慎一尸两命,正应了红颜薄命
承庆宫
诚王世子笑着同信王世子推杯换盏。
诚王世子同端王世子,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因利而散,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更关键的是,同信王世子联手,诚王世子实在是尝到甜头。
“六弟,你,你确实比老大那个鳖孙大方。”
诚王世子笑着将手里的酒杯敬了过去。
“哥哥敬你。”
慕容烨端起酒盏之际,却见满于青匆匆进了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起了什么——
端王世子入宫了,一切顺利。
能不顺利吗?
此番入宫的路线,那都是慕容烨费心费神数日为他仔细准备过的,那是生怕有一点差池,叫端王世子耽误了进宫‘勤王’的事。
当着诚王世子的面,仿佛骤然惊住的慕容烨失手打翻了酒盏。
原本还乐乐呵呵的诚王世子一惊。
他下意识的追问道:“六弟出了,出了什么事?”
不待慕容烨回话,殿外已经传来了动静。
“世子,世子!”
门口的侍从面有惊色,神色匆匆进殿。
“端王世子带着人在外强闯入宫!” ???
诚王世子看了看手里的酒,又看了看面前报信的人,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酒吃的糊涂了——端王世子闯宫?
直到执剑入殿的端王世子领着人冲入殿中,诚王世子的酒一下就醒了。
他摔了酒杯,‘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更是指着端王世子骂道:“慕容昶,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这般执剑行凶,率众强闯宫中,你是要造反不成?!”
“造反?!”
闻言端王世子却是神色冷冷的提剑指着诚王世子,:“你这蛇鼠两端,背信弃义的小人安敢污蔑于我?!”
神色愤慨,义愤填膺的端王世子朝着殿中走近,于殿内高喝——
“陛下心系大晋,惠泽万民,此番又为天下不惜亲身赴险,御驾亲征”
“可你们!”
说到这,痛心疾首的端王世子面色大怒。
他抖着手,执剑指着诚王世子和慕容烨。
“你们这等卖国求荣,通敌敌寇的叛国之徒作祟,致使,致使陛下不幸遇难”
惊愣当场的诚王世子,此刻已经听不清端王世子之后说的话了。
陛下不幸遇难,陛下不幸遇难
这句话宛若利刃,反复在诚王世子脑中搅动。
他竟是恍恍惚惚,哆哆嗦嗦之际朝着端王世子走了几步。
“你,你说陛下,陛下不幸,不幸”
看端王世子竟然再度承认,诚王世子全身发颤连退几步,左右四顾间抄起桌上的酒壶就砸了过去。
“你放屁!”
红着眼的诚王世子跳着脚,咆哮的骂道:“你这包藏祸心的叛贼!”
“你这,你这乱臣贼子,安敢在此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端王世子一剑劈开了酒壶,他指着诚王世子,义正辞严间哀恸不已。
“就是似你这等奸佞之辈私通外贼,才致使陛下遭此横祸,你还在这惺惺作态?!”
“来呀,左右随我将此通敌卖国之贼拿下!”
诚王世子劈手夺过护卫手中的剑。
他眼眸赤红,面目狰狞的用剑尖指着端王世子,:“你这心怀不轨,犯上作乱,满口胡言的乱臣贼子!”
“安敢在此妖言惑众,霍乱人心?”
“左右与我擒下此獠!”
看着一个嚷着‘通敌叛国’,一个嚷着‘乱臣贼子’打起来的端王世子和诚王世子。
慕容烨神色愤愤,假意上前襄助诚王世子之际,侧头看了看满于青——承庆宫无忧,务求端王世子妃行事顺利。
满于青点点头,悄悄的往后退了退。
在满殿刀光剑影的厮杀声里,他倏的转入屏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第116章 发(一更)热血真莽夫从不怕阴谋诡计……
坤宁宫
潘玉莲正飞快的刷着系统里的商城,但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现在需要购买的道具。
“娘娘。”听梅捧着一盏热汤送到了潘玉莲跟前,:“您先喝些汤润润嗓子。”
随着盅盖掀开,一股清甜的气味混着热气弥漫开来。
但潘玉莲摆摆手,显然无心品尝。
“对了,皇后娘娘回来了吗?”
听梅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出宫后暂时还未回来。”
大晋朝的皇城共有三层,分为宫城、内城和阙城。
皇帝和妃嫔们在宫城内居住,各府衙都在内城,禁军扎住在阙城,薄皇后此番却是亲自去了。
潘玉莲来回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她望着听梅,喃喃的道:“听梅,我身子康复的消息都传出来有好几日了,偏偏针对我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反倒是对着端王世子穷追猛打,步步紧逼”
潘玉莲不是什么受虐狂,再有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确实费神,自是巴不得自己能舒舒服服的躺平。
但在这宫里,今日你敢自欺欺人的糊弄自己,来日你就可以彻底躺平了,还是与世长辞,一觉不醒的那种。
而且因着入宫后的种种遭遇,潘玉莲甚至可以说患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总觉着背后有人盯着她,还要害她。
看着神情不安的潘玉莲,听梅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汤。
她慢慢蹲下身,轻轻的握住潘玉莲来回掐着自己的手,轻声宽慰着她。
“娘娘,虽说陛下离京不在宫中,但这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
“您怀着身子,宫里自是处处周全,着意护着您和腹中皇子。”
“都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您如今到底身处这坤宁宫中莫不是还能有什么人能直接闯入这宫中,随意冲撞加害您不成?”
理是这么个理。
但潘玉莲心里总觉得飘忽忽的,就像还未落地的第二只靴子。
顺着听梅的话,竭力停止内耗的潘玉莲也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闭着眼安慰自己——
若是她现在还在长信宫,说不得其他人还有闯宫可能,但这是坤宁宫,强行闯中宫不亚于意图谋反了。
“你说对,我不必过于忧心。”
“等调了禁军来,直接守住坤宁宫,把这儿守的和铁桶似的”
“我就在这宫里,一步都不出去。”
“我就不信,还能有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害的了我。”
听梅蹲在一侧连连点着头。
“娘娘说的在理。”
潘玉莲蹙着的眉慢慢的松开了。
听梅重新捧过桌上的四物汤,潘玉莲伸手接过,用勺子轻轻的搅了搅,不想递到唇边才喝了一口,贵喜就匆匆进了殿。
“娘娘,慈宁宫遣了人来,说是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和您立即往慈宁宫去。”
“太后娘娘传召?”
潘玉莲放下了汤碗,听梅连忙帮她穿着绣鞋。
“可有说是为着什么事?”
贵喜摇了摇头,显然外头来的宫人并没有详说。
潘玉莲暗暗思忖——莫不是太后娘娘忽然又身子不适?
还是之前吃的那些毒药还有什么后遗症?
或是太后娘娘在坤宁宫都有盯梢的眼线,知道薄皇后往哪里去了,才召她过问一二?
潘玉莲想东想西的功夫,听梅和杜鹃帮她整理衣衫。
穿戴齐整,看起来很是体面的潘玉莲往殿外去,:“皇后娘娘如今暂且不在宫中,且随着本宫先往慈宁宫去。”
“是。”
潘玉莲一动,整个坤宁宫都动了起来。
现如今她便是在宫里走动,没有别的,就是身边跟着的人多。
潘玉莲是一点都不嫌麻烦,她也不怕旁的人背地里嘀嘀咕咕说她派头大,或是有多么
的嚣张跋扈。
反正这宫里的好名声,潘玉莲那是压根就没想沾过边。
潘玉莲乘着撵轿,前拥后呼间很快就到了慈宁宫。
“娘娘当心。”
听梅扶着潘玉莲下了撵轿进了慈宁宫。
刚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宫人还与寻常无异。
待走到了殿门口,宫人进去通报后,出来迎接潘玉莲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嬷嬷。
而是一个约莫有三十多岁,模样有些陌生的刘姑姑。
这会儿刘姑姑正恭敬的请着潘玉莲入殿。
但潘玉莲却没有立即迈步进殿。
她微微侧头看了听梅一瞬,随即又笑着看向了刘姑姑。
潘玉莲眨了眨眼说道:“太后娘娘才说要替本宫亲自掌眼,预备着要给本宫肚子的皇儿挑几个随侍伺候的宫人”
绷着心神的刘姑姑听着潘玉莲忽然开口有些意外。
稍一愣神间,手上就被听梅塞了个荷包。
刘姑姑又听潘玉莲轻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本宫身上实在不爽利,这事才耽搁了些,今日一听太后娘娘传召,这才紧挑慢选的赶紧选出了几个。”
“姑姑,实在不是本宫不尽心,却是因着害喜的厉害,身子才好了些还请姑姑一会儿帮本宫美言几句。”
闻太后数十年如一日的为着皇嗣,疯狂折腾的事谁不知道?
说她如今将事关皇嗣的事放在心上,事事挂心,桩桩件件都要操心,倒没人觉着有半分的夸张。
见潘玉莲这般自然说的煞有其事,万般笃定的模样,刘姑姑含糊的应了一声。
不想她刚应了一声,就见潘玉莲含着笑对着她道谢,:“多谢姑姑。”
起初,看着潘玉莲身边跟着的为数不多的这几个宫人,刘姑姑还没太在意。
直到从外头又陆陆续续的走进来了好几个宫人。
一个,两个,三个看着站满了小半个院子的人,刘姑姑笑不出来了。
看着这些人,潘玉莲还叹着气,:“不光是宫女得选八个,太监还要选八个,还要两个嬷嬷,还有奶娘”
“依着本宫的意思,才生出来的孩子,能用的上多少的人?”
不光潘玉莲发愁,看着这么多的宫人,同样发愁的刘姑姑有意要拦,:“庄妃娘娘,这么多的人”
“姑姑也觉着多?”
潘玉莲一拍手,:“本宫也觉着呢就这还没挑完,若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瞧不上眼,且还有的折腾呢。”
说着潘玉莲看着刘姑姑,:“姑姑且千万记得,一会儿要帮本宫好生美言几句。”
论起‘戏精’,这宫里的人谁能比的上潘玉莲的本事?
更何况,一下就有这么多的宫人进来
宫里面谁好端端的到慈宁宫来会带这么多的人?
这显然就不是临时起意。
更何况她前头还应了这事左右为难的刘姑姑心头懊恼不已——早知道刚刚就一口回绝了,现在若是拒绝,只怕这位庄妃娘娘想不起疑心都难。
刘姑姑犹豫的功夫,就见潘玉莲说着说着,竟然还想多传召几个宫人来彰显自己的‘用心’
刘姑姑心头登时一惊,连忙说还是要入殿禀报。
潘玉莲点头应允了。
笑意盈盈看着刘姑姑进殿,潘玉莲眸光有些阴沉——狗屁的挑选宫人伺候。
这么明显的陷阱,她本该说什么都不会踏入的。
只是
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白玉镯,潘玉莲心头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
时也,命也。
闻太后潘玉莲只能说自己会尽力而为。
若是不允她带了这些内尚监的人入殿她今日说什么也不会踏进这殿内半步。
紧紧护在潘玉莲身侧的长木,抬眼看着刘姑姑的身影,垂下眼,按捺住了杀意。
眼下守在坤宁宫和外出护卫潘玉莲的人,全部都是跟着汪岑给明崇帝做事多年的心腹。
汪公公显然也是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多招人恨的,因而如今收紧全部人手,蛰伏间减少了所有的活动。
注意力更是全心全意的放在了潘玉莲的身上——庄妃娘娘已经小产过一次了,若是再有一次
如今保得娘娘安康,大功一件,按着陛下的性子必定是重重有赏。
若是还护卫不利,不必再多狡辩,且自刎谢罪吧。
长木靠近了潘玉莲,轻声道:“娘娘”
潘玉莲微微的摇了摇头,:“太后娘娘还在殿内,暂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能找到太后娘娘这些人生死勿论。”
都敢在慈宁宫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凶了,潘玉莲敢发誓,宫内一定,一定,一定发生了大事。
这会儿也甭关心什么主谋了,且先都弄死最为安稳。
“奴才明白。”
长木垂下眼,安静的躬身静候
承庆宫
厮杀声里溅了血的窗棂,落下劈砍印记的漆红朱柱,被掀翻的案桌,被踩踏的紫檀木摆件却是满室的狼藉。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成王败寇确实不必再留手,却不想端王世子带来的人,几番冲击都拿不下慕容烨和信王世子。
而即便是拼杀,端王世子和信王世子之间的相互唾弃和谩骂,一直就没有停过。
两个人红着眼对着彼此咬牙切齿的模样,实在是吸引注意力。
慕容烨存在感实在不强,而此番看似惊险的境地里,他的注意力甚至都没有放在眼前,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端王世子一定成不了事。
甚至端王世子带人冲入宫内行凶的消息,慕容烨都早早的准备好尽力帮他遮掩了,如今满于青亲自去盯着——
只要等到慈宁宫遣人去了坤宁宫端王世子蓄意谋反,率众入宫,谋逆作乱的消息马上就传开。
只是,一尸两命想到这的慕容烨甚至微微恍神了一下。
潘玉莲,潘玉莲,潘玉莲慕容烨在心有喃喃的念着。
这世上美貌的女人多的是。
即便如今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可慕容烨贵为皇室宗亲,甚至有望大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若潘玉莲还似当初,只是潘府的一个小小庶女,当作赔礼随手接了,慕容烨也不会这么惦记。
可潘玉莲入宫了,她不仅生的那般靡丽妖颓,光彩夺目,甚至是明崇帝的宠妃皇帝那般宠爱骄纵于她,几乎日日都传召她侍奉御前。
没人敢在那位陛下面前造次。
慕容烨每每也小心恭顺的应对,不敢有一丝的不敬。
可慕容烨见过明崇的看着潘玉莲时的神情
那一刻慕容烨脑中宛若疯魔般的生出一个念头——就那一刻,他疯了一般的想试一试潘玉莲到时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端严若神,俯瞰众生的陛下会变成是什么模样?
信老王爷曾经警告过慕容烨,皇帝的东西,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觊觎的心思。
慕容烨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他死死的记着信老王爷的警告,但警告记得越紧,提醒自己一次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记起一次?
记起自己曾经的屈辱不甘,记起自己的求而不得。
‘嗖——!’
“嘭!’
窗外忽然响起了烟花信号,慕容烨登时心头一颤,随即轻轻的闭了闭眼,世事难全,遗憾常有
端王世子率兵入宫,反了!!!
这个惊天巨雷‘腾’的炸开,人心惶惶间,整个宫里霎时就乱作一团。
更要命的是伴随着端王世子谋逆,还有一个消息传出——
边关告急,明崇帝移驾时遭逢草原十八部的人埋伏袭击,如今下落不明,若不是被俘,就是,就是不幸驾崩
先帝晚年间祁南关大败的事,显然还是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这场战事不顺到明崇帝御驾亲征你别说,这传言甚至真叫人忐忑不安的信了几分。
眼见瞒不住了,听着端王世子妃已经得手的消息,端王世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五城司的人进宫捉拿‘通敌卖国的贼子’。
眼下几个世子都在宫里,猝不及防间的朝臣们六神无主,最后还是推出了豫王叔先入宫止戈。
豫王叔一面令人急令禁军,一面领着亲兵连同大臣们赶赴承庆宫。
而宫里,慈宁宫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坤宁宫也是。
长丽宫
“噌——!”
看着听闻宫中大乱后,毫不犹豫就去了外殿,冷着脸抽出了墙上挂着的宝剑,一脸杀气腾腾的宣妃。
又惊又慌,脸色煞白的云樱连忙上前拦住了人,:“娘娘,娘娘,万不可冲动!”
宣妃推开了云樱,脸色沉沉的道:“皇后娘娘若是安稳,必定不会坐视宫中生乱,可如今迟迟未有音信,必是出了什么意外。”
“来人,与本宫去往坤宁宫!”
“娘娘,娘娘还请娘娘三思啊!”
云樱跪在身前苦苦相求——若是当真谋逆大乱,坤宁宫里头还有个庄妃呢,那些人必定不愿留下她腹中的皇子。
“云樱,还在潜邸的时候,本宫就深受皇后娘娘恩惠,这些年陛下也于府上一意施恩祖母病重,又连遣御医救治赠药。”
宣妃握着剑,神色坚定:“如今要本宫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遇险却袖手旁观,本宫做不到。”
“本宫去后,你同莫婕妤守好长丽宫,必要时禁闭宫门,不可外出走动。”
见宣妃头也不回的出殿,云樱一抹眼泪,爬起身就冲去殿内掀开绣棚,抓起剪刀,朝着宣妃就追了出去——娘娘去哪,她去哪。
直接冲去坤宁宫的‘莽夫’目前只有宣妃一个。
各宫里的主位娘娘暂且强撑着镇定,召集所有的宫妃于主殿候着,随即不停的派人去坤宁宫
第117章 感(二更)明崇帝:听说朕驾崩了??……
慈宁宫
刘姑姑神色匆匆的进了殿,随后对着端王世子妃将潘玉莲的事,一五一十的飞快说了个干净。
这听着刘姑姑的话,端王世子妃忍不住朝着榻上看了一眼。
昏迷着的闻太后这会儿倚在榻上,床幔垂下一半遮着,乍一看同寻常无异。
因着端王世子准备在除掉宫中所有的竞争者后,挟‘病重’的太后以正名分,因而没有直接对闻太后下毒手。
而端王世子妃针对潘玉俩的计划也很干脆果决,只要瞒过潘玉莲进来的第一眼,在她行礼的时候突然发难就够了。
谁曾想潘玉莲忽然来这一出?
端王世子妃身旁假扮嬷嬷的心腹看着刘姑姑又问了几句。
想着潘玉莲一来什么都没打听试探,更是无比丝滑自然的表现,刘姑姑忍不住道:“此事只怕确实是太后娘娘之前吩咐过。”
“此番庄妃娘娘却是十分的挂心还生怕太后娘娘怪罪。”
此刻潘玉莲就在殿外候着,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略一犹豫,最后还是端王世子妃拍板。
“那些宫人即便跟着庄妃进到外殿,不得传召也进不得内殿,立即请庄妃娘娘进来。”
说着端王世子妃看向了身侧的心腹,:“到时速速动手,切不可节外生枝。”
“是,奴婢们明白,还请世子妃放心。”
很快,潘玉莲就被请进了殿内,乌泱泱的一群人在殿门口候着等候传召。
刚进去,潘玉莲就出乎意料的看见了端王世子妃。
只一瞬,潘玉莲就定了性——原来不是内贼,而是外鬼啊。
宁枉勿纵,即便错了,赔礼也比赔命强!
窗幔半遮,隐约能瞧见闻太后的模样,只不过身旁伺候着的是两个陌生的嬷嬷。
端王世子妃在潘玉莲进殿时,已经笑着起身了。
潘玉莲脸上有些意外,却还是下意识的朝着端王世子笑着颔首,又先上前朝着闻太后见礼,:“嫔妾参”
这回潘玉莲行礼的位置距离平时远了些,不过在场的人显然也无心注意这点细枝末节。
两个假嬷嬷对视了一眼,正要朝着潘玉莲扑过去的时候。
却见潘玉莲话都没说完,忽就神情痛苦的捂着肚子,直接跪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叫在场的其他三人一愣住。
“娘娘!”
“嘭——”
听梅尖声惊叫间朝着潘玉莲冲过去的时候,殿门就被毫不犹豫的撞开了。
内尚监的宫人冲进来之际,长木直奔端王世子妃而去,贵喜和长顺一左一右扑住了两个嬷嬷。
“保护太后娘娘!”
“保护庄妃娘娘!”
内尚监的宫人们目标明确,动作利索,更是拼命的表现自己。
双拳难敌十八掌,两个嬷嬷和端王世子妃很快就被绑了起来。
殿内动手的时候,殿外也没闲着——慈宁宫关闭宫门,相互指认眼生的宫人都给抓了起来。
“庄妃!”
潘玉莲暂且没理会背后挣扎尖叫的端王世子妃,而是在层层护拥间,看向了试探着太后娘娘鼻尖的长木。
看长木收回手,潘玉莲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太后娘娘怎么样?”
长木点点头,:“太后娘娘呼吸平稳,暂且无碍,只是还得尽快请了御医来详细诊断。”
闻言潘玉莲确实松了口气,随后连忙点了两个宫人火速去请太医来。
知道闻太后的命还在,潘玉莲这才有心情搭理端王世子妃。
被扶着坐下后,潘玉莲看向了不远处双手反缚,挣扎的十分狼狈,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端王世子妃。
“卓霜珞,你也是聪明人。”
“如今人赃俱获,那些花言巧语都不必多言,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胆大包天的事,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端王世子妃目光阴冷,咬牙切齿的看着高居上座的潘玉莲。
有心算无心,明明就连闻太后在毫无防备之下都栽了,偏偏在潘玉莲这失手了?!
想想这位庄妃娘娘的风评——心性浅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肤浅张狂
呸!!!
“庄妃娘娘当真是好手段,好心计,将这宫里的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潘玉莲摆摆手,:“那些恭维本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内心毫无波澜的潘玉莲直接摆出恶毒反派的嘴脸,出言威胁恐吓端王世子妃。
“奉劝你趁着本宫如今还有几分耐性的时候,如实交代,还能少受些苦头。”
“特殊时行特殊事。”
“提刑司的手段,想必端王世子妃也不想全套试一试。”
内尚监的手段真真是妖魔化至小儿夜啼的程度。
旁的人若是听闻这些‘活阎王’,心里难免会打个突。
却不想端王世子妃冲着潘玉莲冷然嗤笑了一声。
“娘娘当真是好心性。”
“只是,我也奉劝庄妃娘娘您别得意的太早”
“娘娘只怕还不知道吧——”
端王世子妃一字一句的道:“如今陛下在边关遭奸佞所害。”
“王府上下决意彻查此事,世子已率众入宫擒杀那些通敌卖国之辈”
陛下,陛下,在边关遭奸佞所害?
这几个反复的在潘玉莲耳边回荡为什么端王世子妃今日敢做出这样的事?
顷刻间,就有了答案。
潘玉莲目光愣愣的看着神色阴狠中夹杂着得意的端王世子妃。
她是真的底气十足
曾经自己就无数次仗势欺人的潘玉莲看的真真切切——
真有倚仗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
头晕目眩的耳
鸣中潘玉莲的心像是‘腾’的空了一瞬。
【“玉莲。”】
【“等朕回来。”】
【“若苍天薄幸,朕愿你依旧风风光光的活在世上,也允你同赴碧落黄泉。”】
“啪嗒——”什么东西砸在了手上。
好像还有些烫。
潘玉莲低头一看,不知道是谁的眼泪。
哦,原来是我的就说不要提前插旗么。
“娘娘。”
周围的宫人慌慌张张的围拢了上来。
端王世子妃却笑了起来。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潘玉莲的肚子,:“想来,世子眼下已经拿下了那些奸贼。”
“若是庄妃娘娘您悲痛欲绝间,失了烦恼祸患,安心静养,必定还能留的一命竟享荣华富贵”
“听梅,她好吵啊”
潘玉莲握着听梅的手,喃喃的道:“陛下说过,要我等他回来的。”
“他还要带我去江南道,还要同我去猎场骑马,还要同我同观落日”
“他说过一言九鼎。”
“绝不反悔。”
“”
“我们现在回宫,回长信”
肚子抽痛了起来。
【“娘娘,娘娘您现在怀有身孕,还请娘娘如今万勿激动,尽力平复心绪”】
耳边响起了系统的紧急提醒,流着泪的潘玉莲慢慢的闭上了眼。
她知道自己一直想要的是什么——活着。
她会好好的活着。
荣华富贵的活着。
“回坤宁宫。”
潘玉莲睁开了眼,她一把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带上所有的人,我们立即回坤宁宫。”
归心似箭,甚至在战事刚刚结束就丢下大部队,轻装简行的明崇帝,沿途未歇,昼夜不停的赶回京中。
而为了防止“有心人”窥探帝踪,不管是边关大捷,还是明崇帝简行回京的消息,都暂时没有从边关传回京中。
天色稍晚的时候,风尘仆仆的明崇帝就赶到了东城门,却不想此地竟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一贯至戌时才关闭的城门这会儿已经关了一半,隐约可见城内一队队披甲执戟的士兵匆匆而过,而百姓们逃也似的从城门挤出奔逃。
见势不对,齐岷连忙先上前打听——
“老丈,敢问京中出了何事?”
随后齐岷就听到了离谱至极,叫人目瞪口呆的回答。
“天塌了,天塌了啊。”
“咱们陛下在边关遇伏,已经,已经驾崩了。”
“那些大人们在宫中都打起来了,现在街上跑的也全都是兵。”
“也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
“”
不远处听的一清二楚‘驾崩’的明崇帝:
第118章 谢诈尸了!传言里驾崩的陛下活着回来……
启兰宫
“娘娘,娘娘”
已然打听清楚的锦云,神色惊惶的匆匆入殿,:“端王世子打着剿灭通敌卖国之辈的旗号率兵入宫,现如今,现如今已经杀到承庆宫了!”
顾昭仪手里的杯盏瞬间落地。
她脸色大变,惊愕之间嘴里喃喃直道:“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要说端王世子逼宫,宫里面谁最慌?
非顾昭仪莫属!
她之前就被端王世子胁迫谋害身怀有孕的庄妃,权衡之后,顾昭仪选择了借病躲祸。
但此举终究是得罪了端王世子。
不过是一个打着二次利用的主意,一个是被拿捏住了把柄不敢声张,两者权且遮着一层薄薄的面皮,没有彻底撕破罢了。
顾昭仪在寝食难安中,等着见招拆招。
却不想她没等来端王世子的下一个吩咐。
只等到了端王世子直接掀翻桌子的消息。
端王世子若是事败
自然绝对不会有帮宁远侯府瞒着的半分好心,必定是能拖一个是一个。
若是事成之前推诿搪塞,不识抬举的顾昭仪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更要命的是,这事顾昭仪还全盘告诉了潘玉莲。
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潘玉莲会不会反手就“出卖”了她,予以投诚?
“昭仪娘娘。”
顾昭仪左右难安,绞尽脑汁,仓皇思忖之际,忽听得殿内传来动静。
抬头一看,却惊见是前几日就被带去了内尚监的青儿。
这会儿她的身后甚至还跟着几个太监。
顾昭仪心头腾的一沉。
锦云也满是惊讶的看着青儿,她结结巴巴的道:“青,青儿,你不是在”
“锦云姐姐是想说,奴婢这会子不是应该在内尚监受尽折磨吗?”
青儿轻轻笑着目光转向了顾昭仪,施施然冲她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不瞒娘娘,托娘娘的福,奴婢在内尚监好生消受了一番。”
“不过世子仁德,救奴婢脱离苦海。”
青儿前几日就因着宫中重查旧事之际,被嗅到风声的汪岑抢先带去了内尚监。
对于青儿这个吃里扒外的奸细,顾昭仪是恨之入骨,哪里有半分搭救或是护着她的心思?
若不是青儿还得留着命,好在日后指认端王世子胁迫之事,顾昭仪恨不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青儿是得活着,但顾昭仪却也悄悄的递了话——不能让她舒舒服服安稳待着。
这几日,青儿在内尚监那帮阉狗手里吃足苦头。
看着顾昭仪时,她满心扭曲的恨意喷涌。
但想到端王世子的吩咐,青儿又强行恨意冷静了下来。
“娘娘,端王世子开恩,应允娘娘若能弃暗投明,拨乱反正,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既往不咎。”
说着,青儿朝着顾昭仪走了一步。
她满是快意的看着顾昭仪,轻声道:“陛下于边关蒙难,却是诸将护卫不利,实在罪该万死!”
“更何况,娘娘也不愿宁远侯府被当众指出,是那个通敌卖国,里头外和,内外勾连的卖国贼吧?”
看着仗势无理的青儿,锦云愤而上前,却被顾昭仪止住了。
顾昭仪看了看青儿,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太监。
最后她沉声问道:“事到如今世子希望本宫怎么做?”
青儿拍了拍手,笑道:“娘娘果真是个聪明人。”
“还请娘娘往坤宁宫一行,以防万一,免除后顾之忧。”
既然都亲身上阵,放手一搏了,端王世子必定要动用全部的力量。
顾昭仪还想偏安一隅,干干净净的作壁上观?
想的美!
更何况,端王世子还记恨顾昭仪前次假意欺瞒,推诿搪塞的事。
此番顾昭仪被拖下水是必然的。
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管事成与不成,顾昭仪都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默了片刻,顾昭仪点点头,:“好,本宫现在就是坤宁宫。”
青儿闻言想跟着的时候却被拦住了。
顾昭仪蹙着眉看着青儿,:“你因罪前几日被带去了内尚监。”
“眼下,你若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着本宫同去,岂不是直接露馅?”
“你现在这启兰宫待着,本宫”
顾昭仪看着青儿身后的宫人,:“本宫带他们去便是。”
青儿想了想,最后还是退开了。
看着顾昭仪出殿的身影,青儿她垂眸对着顾昭仪行了一礼,:“奴婢恭送昭仪娘娘,还望娘娘马到功成。”
顾昭仪脚步微顿,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出了殿
坤宁宫
匆匆回宫的薄皇后万万没想到——
她不过是出宫前往阙城前去调兵,略一耽误的功夫,回来后‘家’就被偷了。
听闻明崇帝中伏遇难的消息,薄皇后却有一瞬五雷轰顶之感,竟是两腿一软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看着身前已然哭的眼睛发红的潘玉莲,持剑而护的宣妃,还有面色苍白的顾昭仪,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闻太后薄皇后硬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端王世子狼子野心,包藏祸心。”
“此番他胆敢公然行此谋逆之事,实为乱臣贼子,确无半分人君之相”
“若是这天下落下他的手中,岂能安稳?”
旁的不说,若是端王世子事成,潘玉莲肚子里的孩子必定第一个夭折。
而薄皇后,她压根就没有龟缩坤宁宫中,苟安一隅等着结果的想法。
训练有素,堪称精锐的六百禁军,在这个时候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端王世子如此行径薄皇后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顺顺利利,心想事成的。
片刻功夫就拿定主意的薄皇后,沉声嘱咐道:“宣妃,顾昭仪,你们同庄妃留在坤宁宫内好生看护太后娘娘。”
“本宫留下五十禁军在外护卫。”
“待本宫出了坤宁宫,你们就紧闭宫门,静候太后娘娘苏醒。”
言罢,薄皇后立即起身,欲率领禁军前往宫中乱战之处。
“娘娘。”
潘玉莲一把拉住了薄皇后的衣袖,:“嫔妾随娘娘同去。”
薄皇后却不赞同,她摇着头。
“玉莲,刀剑无眼。”
“你如今身子才好了些,且先留在坤宁宫中。”
“皇后娘娘。”眼里盈泪的潘玉莲,紧紧拽着薄皇后的衣袖。
“嫔妾,嫔妾实在是被您和陛下骄纵惯了,实在受不住那些风霜雨雪”
“他们半点也容不下嫔妾腹中的孩儿。”
“莫不是,莫不是要嫔妾狠心弃子,保全自身?”
“娘娘,嫔妾生的这般模样”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若当真事有万一,嫔妾实在,实在受不得那些胁迫羞辱,轻贱欺辱。”
潘玉莲泪眼涟涟的看着薄皇后。
她摇着头,眼泪无声的掉落,:“娘娘,您不要丢下嫔妾。”
看着在外一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庄妃娘娘眼下却是已心存死志的模样,宣妃心间都不免涩然的叹了口气。
旁侧垂着眸一同拭着泪的顾昭仪闻言却是心头微动。
“娘娘。”
宣妃上前一步,:“嫔妾也请能随侍,护卫娘娘左右。”
略一斟酌,薄皇后最后到底还是只带走了潘玉莲。
意欲跟随的宣妃,连同顾昭仪一起被留在了坤宁宫。
毕竟太后娘娘现在身边得有人照看。
至于宣妃和顾昭仪即便当真出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到底也能容得下这两个毫无威胁的两个后妃。
不像薄皇后和潘玉莲,确是退无可退——
明崇帝走的时候将潘玉莲托付给了薄皇后。
潘玉莲已经两次两次都毫不迟疑的将自己连同腹中的孩儿,全心全意的托付给了薄皇后。
薄皇后更是费尽心血养着潘玉莲许久。
他们容不下怀着皇嗣的潘玉莲。
而薄皇后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迫害潘玉莲和她腹中孩子无动于衷的。
事有万一不过有死而已
承庆宫门前,汉白玉的栏杆上已经溅满了血迹,厮杀声停了下来,几方人马对峙,吵成一片。
谎话说了千百遍,好似就成真的了。
端王世子收到的消息,明明只是明崇帝下落不明,可渐渐的,就成了朝中奸佞之辈通敌卖国暗害明崇帝。
朝臣们也入了宫,现在由几位阁老领着,各说各派僵持不下。
豫王府的亲兵连同五城司、五军营的一部分兵马。
诚王世子连同慕容烨一起,护卫他们的是慕容烨早早就预备好的三千营。
还有端王世子带着的府兵、亲卫,连同五城司的另外一半。
在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内,竟然又有甲兵而来。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薄皇后亲自领着禁军而来。
禁军?!
怎么还能有人能调动禁军?
看到薄皇后的那一刻,慕容烨的脸色就有些意外。
待看到薄皇后身旁那个身影好端端的出现后,慕容烨的神情略微空了一瞬。
慕容烨下意识抹掉心头那抹微微的欣喜悸动后,回头看向了端王世子。
却见端王世子神色更加意外后骤然阴沉。
呵。
这一刻,慕容烨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端王世子了。
你说他没用吧——他都敢直接率众冲宫,还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你要说他有用吧都已经替他费心筹谋,事事周全,铺垫到这一步了。
有心算无心之下,竟是连个身娇体弱,大着肚子的女人都拿不下。
真真正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到意料之外现身的薄皇后,豫王略一思忖,却是最先朝着薄皇后见礼的,:“参加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这动静惊的其他人回过了神。
另一侧的朝臣们也紧随其后,对着薄皇后齐齐躬身,一同见礼。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知道明崇帝好端端在边关的慕容烨,可没有半分当真造反的心思。
诚王世子反应过来后,也同慕容烨领着人一同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随着众人的见礼,场面上剑拔弩张的情形暂且缓和了下来。
唯独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直挺挺站在那,神色阴晴不定的端王世子身上。
薄皇后也压根就不想与端王世子有半分的容情。
她神色愤慨,当众怒斥——
“慕容昶!”
“枉费陛下数年苦心栽培于你,不想你却是如此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之辈!”
“边关告急,陛下不惜性命,亲身赴关,御驾亲征。”
“而你——!
“却不思报国抚民,安邦定国。”
“更是为一己私欲,散布谣言,霍乱朝纲,率众逼宫,又指使世子妃谋害太后,意图不轨,加害庄妃腹中皇儿”
“竖子!”
“似尔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忘恩负义之辈。”
“行此倒行逆施,谋逆作乱,天理难容之事,还有何脸面苟且于世?”
薄皇后朝着端王世子身边的拥趸护卫厉声道:“尔等莫不是真一心一意要做那乱臣贼子,妄图株连九族?!”
“姑念汝等受其蒙蔽,此刻缴械,弃暗投明,还可从轻发落。”
端王世子本就意欲乱中取胜,不想却一拖再拖。
薄皇后一出面,更是隐约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哗然之际,端王世子眼见身侧人心动摇,他一咬牙,却是直接站了出来,大笑间指着薄皇后身侧的潘玉莲——
“哈哈哈~~~。”
“好个大仁大义的皇后娘娘!”
“却不知皇后娘娘您口口声声污蔑于我,自己却又包藏此等妖妇,是何居心?”
“陛下若当真后继有人,江山永固,实乃万民之福,本该普天同庆只是这位庄妃娘娘去岁小产,伤身甚重,元气大伤。”
“此事宫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连御医都说庄妃娘娘此生再无承恩之幸,不想如今将将修养不过一载,庄妃娘娘竟然再度身怀皇嗣?”
“呵,还是正正巧在陛下离京之后”
“娘娘一意包庇此等妖妇,捧出个假龙虚凤,意欲为何?!”
痛心疾首的端王世子,怒目圆睁,:“原本只当是慕容烨与慕容郯这两个狗苟蝇营的小人为谋储君之位,私通外寇。”
“却不想皇后娘娘更是图谋甚广”
“陛下才出宫离京不久,就捧出此等妖妇混淆皇室血脉。”
“太后娘娘身处后宫,必定是发现端倪才惨被暗害,皇后娘娘却在此意欲嫁祸于我!”
“陛下!”
端王世子仰头间竟是泪流满面的高喝。
“您何等的怜悯万民,宽仁无私,英明神武?”
“却不想遭此小人暗算谋害,边关中伏不幸遇难”
“哦?朕竟不知,朕是何时中伏遇难,突然驾崩的?” !!!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众人惊得瞬间齐刷刷的转头循声望去。
顷刻间,天地都仿佛为之一静。
端王世子‘情深意切’的高喝声,更是戛然而止——!
脑中瞬间一空的端王世子,一寸一寸的扭过头,死死的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越众而出,一步步前行的明崇帝。
明崇帝目光四顾。
他先朝着豫王叔轻轻点了点头,又朝着薄皇后点点头。
最后明崇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身上。
“边关大捷,朕回来了。”
“哗啦啦——”
四处尽皆是兵器落地之声。
“呼啦——”
在场众人齐齐跪地,行了大礼,:“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三呼万岁,地动山摇般的齐齐高喝声传出了很远。
暮色苍茫,置身此地的潘玉莲却没动。
她只是直愣愣的看着明崇帝的身影。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就这么直接朝着
她走了过来。
潘玉莲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明崇帝。
许是此刻风吹得厉害,吹得眼泪都无声哗啦啦的落下。
潘玉莲脚步蹒跚的朝着明崇帝走过去。
走了两步,她不管不顾的跑了起来,裙摆翻飞间,潘玉莲一头栽进了明崇帝的怀里。
明崇帝张开手,将泪流满面的潘玉莲抱了个满怀。
潘玉莲说不出话了。
她两只手死死的抱紧明崇帝,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明崇帝的手也有些抖。
他轻轻的拍着潘玉莲的背后,一下下的顺着,声音也有些哑。
“朕回来。”
“玉莲,朕回来了。”
“朕”
明崇帝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飞快的眨了眨眼,轻轻的亲了亲潘玉莲的鬓侧。
没人见过如此‘任性’的明崇帝。
众人大感震惊。
心头直呼荒唐之际,又在潘玉莲无比催泪的哭声中,恍惚觉着他们一贯端严若神,清冷内敛的皇帝陛下,身上忽的沾染上了红尘烟火气。
半晌,抽抽噎噎的潘玉莲躲在了明崇帝的身后,借着明崇帝的身形,挡住了自己哭花的脸。
这会儿其他的人都尽皆起身了。
唯独端王世子还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
他带来的所有人都在连连磕头求饶。
原本端王世子信誓旦旦的咬定明崇帝在边关不幸遇难现在明崇帝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谁还敢造次?
诚王世子扬眉吐气间神情兴奋。
他身侧的慕容烨却轻轻的垂下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慕容烨也是满眼的欣喜,目光半分都不曾往潘玉莲身上去。
明崇帝上前几步,看着搞出这么大阵仗‘迎接’他的端王世子。
“当年诸皇子几番相争,都未至如此兵戎相见的地步。”
“慕容昶,你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败涂地,神色惨然的端王世子看着明崇帝。
陛下回来了
那就意味着他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从头至尾,他都落在了旁人的算计之中。
更是在贪婪嫉恨中,一步步落得如今的地步
这些时日,端王世子也不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贪欲作祟,自己给自己编造了个美梦。
如今,美梦被撕碎了。
虽是技不如人,成王败寇但端王世子是绝不会容许自己后悔的。
他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
望着明崇帝时的目光狰狞,颇有种一了百了,不管不顾的凶狠。
端王世子的举动叫其他人都紧张了起来。
护卫在明崇帝身侧的齐岷,手更是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明崇帝却无半分惊色,他脸色冷淡的看着端王世子。
“你父此番于边关退敌,更是不惜性命,力保城门不失,护得满城百姓。”
“而你,却在宫中率兵逞凶,谋逆作乱。”
明崇帝摇了摇头,:“子不类父也。”
子不类父,子不类父
明明是一句刻薄之语,但端王世子凶残的目光却清澈了起来。
端王妃早逝,端王再未册立继妃。
他全部的心血都在端王世子身上。
就连端王世子幼年习武,刚开始都是端王手把手教的
此番离京,端王生怕自己有个万一,连夜将所有的后手,甚至是心腹底牌都全数交由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猛地重重跪地。
他连连朝着明崇帝叩首,大哭不已间凄然道,:“皇叔,侄儿,侄儿却是受人蒙蔽才做出如此狂悖之事。”
“之前侄儿确实收到传信,说您在边关中伏遇难。”
“实乃朝中奸佞作祟,通敌卖国,您才有此一难,当时侄儿满心愤慨,全无理智,才做出如此疯癫之事”
“砰砰砰”额头磕出血的端王世子,当众给了一个格外体面的理由后,仰面间祈求的目光看在了明崇帝的身上。
“皇叔。”
“父王他一直忠心耿耿,从无半分不敬,追随您赶赴边关,舍生忘死”
“却不想侄儿竟然痴愚蠢笨至此,冲动间酿成大祸,连累他人,又给府上蒙羞”
“侄儿实在愧对皇叔,愧对父王。”
“情愿以死谢罪!”
言罢,端王世子竟是毫不犹疑的抽刀置于颈侧,狠狠的一划。
“呲——!”
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
不少人都被吓的惊呼一声。
避重就轻,狼狈不已哭着自己糊涂,将所有罪责揽在身上的端王世子,心存死志间下手果决,半分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
伤入半寸,有死无生。
血溅三尺的端王世子死死的睁着眼,看着诚王世子和慕容烨,直直的倒了下去。
“嘭——!”
端王世子倒在了地上。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原本还欣喜不已的诚王世子,眼睁睁看着气绝身亡的端王世子,心头一颤。
他闭着眼,轻轻的侧过头。
‘罪魁祸首’当众自刎而亡,干脆利落的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
明崇帝脚步微微侧移,结结实实的挡住了身后的潘玉莲。
他看着端王世子的尸首,默了片刻,道:“先带他下去。”
“尊令。”
心头长叹的豫老王爷躬身应诺,让左右上前带走端王世子。
端王世子都死了,他身后自然没有负隅顽抗之辈,被带下去的时候各个都在求饶。
“陛下,陛下,属下也是受端王世子蛊惑‘
“陛下,陛下饶命。”
“陛下”
一个个惊惶哭喊的身影被拖走,一队队的士兵成列出宫
承庆宫前的人影渐渐变得稀疏,天边宛若卷着血色的残阳西沉
第119章 大戏精:论‘久别重逢’的戏份。
长信宫
不过离开这处宫室几个月的功夫。
但现在重新站在宫门口的时候,不光潘玉莲,就连长顺他们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娘娘,您当心台阶。”
回过神,听梅扶着潘玉莲往殿内行去。
即便前几月潘玉莲就被接去了坤宁宫,长信宫暂且封宫,但宫室内,每日都有守宫的宫人打扫。
待听得潘玉莲重返长信宫的音信后,这几日又里里外外的仔细打扫了一遍,便是珠帘上的珍珠都是一颗颗的仔细擦过。
内尚监也立即送了新的摆件,殿内铺设的褥毯、绒毯,还有帘幔也是换了新的,殿内一尘不染,雕嵌着八宝福纹的琉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喵~”
从撵轿上蹿下去的珍珠早就溜达进了殿内,开始四处巡逻般的踩着自己的地盘。
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是轻松又踏实的笑容,就连潘玉莲自己脸上都下意识的带着笑看着殿内的每一处熟悉的地方。
许是当真用心布置过,在这皇城里,长信宫竟敢还当真给人一种家的错觉。
潘玉莲笑着摇摇头,随后被扶着坐在了榻上。
“来回奔波了几日,且先都回去休息,好好洗一洗再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明日再过来伺候。”
回了长信宫,长顺他们一贯提着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听着潘玉莲的话,几人对视一眼,随后都笑着躬身应诺。
临出殿的时候,还能看见长顺笑着拉着贵喜,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一旁的杜鹃一边点着头,一边笑。
待人都出了殿,潘玉莲立即毫无形象的躺在了榻上,听梅蹲下身要帮她捏腿都被止住了。
“我身上好着呢,你且也坐下歇歇。”
拗不过潘玉莲,听梅搬来了绣墩坐在了一旁。
潘玉莲伸了个懒腰,歪着头蹭了蹭一旁的珍珠,:“陛下回来,朝堂里的‘夺位副本’总算告一段落了。”
想想前段时日接踵而至,层层都裹着死人
和杀招的麻烦,潘玉莲现在想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还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女人斗起来凶狠,朝堂里的那些大人们又何尝不是?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作诗作赋搞得有多清白无暇似的,在争权夺利这事上,瞧瞧,可不就是‘人人平等’。”
听梅笑着听着潘玉莲的吐槽,伸手拉过另一边的锦被给她盖在了肚子上。
“接下来,就该开始我的‘宫斗副本’了。”
该说不说,果然还是这个赛道潘玉莲最得心应手。
“熟能生巧。”
“还有个终极大boss在里头‘放海’,现在这个副本的难度真的小了很多啊。”
殿内的冰鉴缓缓的送着凉风,不徐不疾的吹散了午后的闷热。
回到熟悉的地方,包裹周身的是才好好晒过暖光的锦被绣褥,仿佛都能嗅到独属阳光的香气。
一直紧绷的精神忽的彻底松懈了下来,潘玉莲嘴里还嘀咕着,但是眼睛已经慢慢的开始往一起沾了。
“这几日陛下忙着主持朝政大局,忙的脚不沾地的,今日我搬回长信宫,陛下应该会过来,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听梅已经听不见了,榻上的潘玉莲已经闭着眼,结结实实的睡了过去。
听梅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白玉团扇。
起身,轻手轻脚的将潘玉莲头上的翠玉珠钗都拆了下来,随后又慢慢挪了挪潘玉莲,让她睡着的姿势舒服了些。
榻上,一旁早就溜上来的珍珠也团成一团,呼噜呼噜的同潘玉莲睡在了一起。
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的午后夏日小憩图,听梅就站在一旁不自觉的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帘幔被风吹得微晃的动静,才让听梅回过了神,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转身回来的时候轻轻放下了床帐。
因着潘玉莲回宫后热闹了一阵的长信宫,霎时安静了下来,沐浴在暖光中流淌着缓缓的惬意
慈宁宫
端王世子妃用给闻太后的药,倒也不是举世罕见的复杂高级药,就是很简单的迷药,民间俗称蒙汗药。
只不过用量大了些,药性足了些。
这叫好不容易才服药祛除长云附子毒性的闻太后,整整睡了一日一夜才算醒了过来。
可人虽然是醒了,闻太后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精神不济好几日,还是得卧榻静养。
因而明崇帝来回看了闻太后几次,都没多打扰,也不敢多说什么让闻太后费神。
倒是今日闻太后的精神总算是好了许多,看见明崇帝的时候,暂且让他坐在了身旁,说起了话。
明崇帝这个‘镇宫神’一走。
想想这些日子见缝插针钻出来的牛鬼蛇神疯了一样的‘群妖乱舞’,闻太后都觉得眼前发晕,脑仁一抽抽的疼。
实在是花样百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叫人防不胜防。
讲道理,先帝还在那会儿,闻太后还是个妃嫔,她自然该小心谨慎,处处留神。
但她现在都已经是太后娘娘了,皇帝都是她的亲生儿子,莫不是还要提心吊胆的重温‘宫斗副本’?
笑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于是闻太后就栽了。
前半辈子数十年的宫斗生涯,已经让闻太后落下了头疾。
后来做了太后又折腾了这许多年,为着明崇帝无子的事又得了心病,在这事上偏执的甚至有些疯再等到潘玉莲进宫,好么,结结实实的历经数度大喜大悲,大悲大喜。
本就上了年纪又要命似的来回折腾几次,闻太后现如今少了中气,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皇帝。”
闻太后倚在榻上,她看着明崇帝,缓缓地道:“往后你要出宫的事且要多斟酌一番。”
“这次你说着朝政,说着国事,说着天下臣民,一意要御驾亲征,谁也拦不住你。”
“你走到干脆,丢下自己身怀有孕的妃嫔在这宫里。”
“要不是庄妃为人机敏,福运深厚,又有皇后费心照看外头的那些人,都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说着这些的闻太后,声音轻轻的都像是裹着叹息。
“就连哀家都三番两次要不是庄妃,只怕你先听闻的就是天下举丧的消息。”
明崇帝猛地抬起脸,:“母后!”
闻太后摆摆手,:“这些个要命的事他们都拿来对付哀家了,连命都捡了两次,还顾不上个什么言语上的忌讳?”
“母后。”
“还请母后您安心静养。”
明崇帝轻声道,:“您不是还要抱皇孙呢吗?”
“这些时日宫中和朝堂上的事,里里外外,儿臣都会仔细处置干净。”
说着,明崇帝伸手将滑落的万寿纹锦给闻太后轻轻盖好。
“母后放心,儿臣不会仍由他们肆意妄为的。”
明崇帝的这些话听的问太后都微微一怔。
数十年的母子,说到底闻太后还是有些了解她的这个儿子——明崇帝从来都不会放什么狠话,这些年也越发的从容,十分耐得住性子,可他真正动起手来
这些年,随着明崇帝的年岁见长,却一直膝下无子,还有那些藩王世子们入京这些年朝堂上越发的热闹了。
热闹的所有人都忘了刚登基时朝堂上的那场“血祸”。
到最后,闻太后看着明崇帝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又说了会儿话,看闻太后面露倦容,明崇帝再度宽慰闻太后好生休息,随后就告退离开了。
郑嬷嬷扶着闻太后重新躺下休息,就见燕秋嬷嬷忽然匆匆进了内殿。
“娘娘,陛下将七姑娘从小佛堂带走了。”
闻太后眼睛睁开了。
她盯着床帐上的福字团看了几眼,随后慢慢的闭上了眼。
“哀家精神不济,需得好生静养。”
“若有宫外的帖子都不看了,谁的也不看,这几日慈宁宫闭宫。”
郑嬷嬷和燕秋嬷嬷对视一眼——闻太后的弦外之音,两人显然都听明白了。
但她们却没有提出半点异议,便是闻家也都没提及,只是躬身轻轻的应道:“是。”
天边明月高悬,人间华灯璀璨。
长信宫内映着烛光的珍珠帘也闪着柔美的光晕。
朱红色的殿内关着,淡淡的的水汽弥漫,青玉池内奔波数月间越发显得精悍的身躯靠在池边。
明崇帝微微仰面,眼睛上还遮着一块浸湿的绣帕,是某人美名其曰用来热敷的。
“哗啦—— !”
刚刚下水的身影就被抓住,搂在了怀里。
而被结结实实抱住的潘玉莲咯咯的笑了起来。
明崇帝伸手取下了覆在眼睛上的锦帕,含笑间垂眸看向怀里的潘玉莲。
烛火葳蕤,池中的水光仿佛都浸润在明崇帝的眼中,模糊了他的昳丽锋利的眉眼,显得格外的缱绻温柔。
嗅着周身熟悉的香气,潘玉莲仰面看着眼前死实在‘美色惑人’的明崇帝,轻轻的凑上去亲了亲。
潘玉莲靠近的时候,明崇帝就稳稳的扶着人慢慢的闭上了眼。
待左眼上轻柔温润的触感离开的时候,明崇帝还不愿意睁眼,又偏头将右侧的眼睛也靠了过去。
潘玉莲没绷着,一下就笑了起来。
明崇帝的嘴角也向上扬起,却闭着眼微微晃了晃头。
笑的眉眼弯弯的潘玉莲凑上去又亲了亲,明崇帝才点着头,满意的睁开了眼。
明崇帝抱住潘玉莲,又将人结结实实的按在自己的身上,揽在怀里可即便就这么毫无阻隔,亲密的肌肤相贴还不够,他又目不转睛的看着潘玉莲,好像怎么也瞧不够。
池中水波轻漾,弥漫的水汽像是裹了些熟果熟透时混着酒气的甜意,叫人有种淡淡的醺意,醺的潘玉莲脸颊泛粉——显然,即便厚脸皮如潘玉莲,都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不好意思了一瞬,潘玉莲就开始逃脱这叫人晕眩的目光了。
“陛下。”
潘玉莲伸出手,揽住了明崇帝的脖颈。
她昂着头笑着,颇有些不要脸的笑道:“陛下一直瞧着嫔妾,是不是觉得嫔妾好看?”
“哈哈哈,是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哈哈笑着的潘玉莲脸上被轻轻的捏了捏,潘玉莲就见明崇帝含笑间道:“小厚脸皮精。”
潘玉莲不依不饶的凑上去,:“陛下离京这些时日,有没有想嫔妾?”
见明崇帝没有立即答话,潘玉莲立即就开始了。
只见她耷拉着眉眼,蹙着眉尖,眼神楚楚,佯装可怜的看着明崇帝,眨眨眼,:“呜呜呜,自陛下离京以后,嫔妾就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日夜思念着陛下。”
嫌劲儿不够大,潘玉莲还矫揉造作的开始念起了酸诗,:“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小骗子哼哼唧唧的装腔作势,嘴上嘀嘀咕咕的念着酸诗,可抱着她此刻听到的人,却是真真正正的入了梦。
明崇帝看着眼前同样被水汽模糊了眉眼的潘玉莲。
这些时日想她吗?
好像从没有刻意去想,只是在那晚的月色里御马而驰的时候,天边挂着明亮的没有半分乌云遮蔽的月亮,淡黄柔白的光华在起伏的山陵间晕开御马奔驰而过的明崇帝脑中那轮明月都模糊了,只在那片月光里记起了潘玉莲含笑的模样。
明崇帝慢慢的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潘玉莲已经鼓起来的肚子。
潘玉莲慢慢的也没了声音,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道去看自己的肚子,只不过花瓣遮着看不清楚。
“朕确实做了梦。”
明崇帝轻轻的笑了笑,:“朕带着你一道悄悄的去骑马,她挥着自己的小马鞭,气咻咻的在身后跟着”
陛下也在骗人可潘玉莲看着明崇帝此刻的神情,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她笑眯眯的捂着明崇帝放在肚子上的手,像模像样的认真道:“这可是陛下说的啊。”
“这孩子要是夜里托梦来哭叫着闹腾,嫔妾可实话实话了。”
明崇帝这回是真的笑了,他抱着潘玉莲出了青玉池。
“嗯,确实都是朕说的。”
“你若见着了她,就让她来闹朕”
内殿
眼明心亮的魏公公老早的就将明崇帝的寝衣都送了来。
同样换了一身新寝衣的潘玉莲,这会儿坐在榻上拿棉帕给明崇帝擦着发。
每个‘宫斗副本’里必定会因着皇帝的性格不同,导致宫斗中的难点和侧重点也不同。
对着明崇帝,人前人后潘玉莲都是一副全心全意‘恋爱脑’的模样。
同明崇帝‘沟通感情’这个事,目前来看,显然比其他的所有步骤加起来都重要。
所以从明崇帝回宫至今,潘玉莲都一心一意的扑在明崇帝身上,其他的什么都不问。
反正现在怎么算,都不是潘玉莲最着急。
皇帝这个终极大BOSS回来,该着急的是那些‘牛鬼蛇神’。
而绷紧着神经在边关征战数日,战事刚结束,明崇帝就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好么,还没松口气,刚进京就迎面撞上了‘逼宫大戏’,紧接着又稳住了朝堂这魔鬼般的行程,听得潘玉莲都觉着累。
因而待擦干了发,见明崇帝还要起身,潘玉莲直接拉住了明崇帝,“边关距京何止万里之遥,您这般不管不顾,昼夜兼程的赶回来”
潘玉莲顿了顿,声音有些颤,:“陛下,您只当旁的人,旁的人,心都是石头做的不成?”
明崇帝抿了抿唇,:“玉莲,朕”
对上潘玉莲的目光,明崇帝没再说话,只是倾身亲了亲她的眉心,随后就躺在了潘玉莲的身侧。
潘玉莲脸上重又有了笑意,伸手给明崇帝慢慢的揉着眉心和太阳穴这些位置。
看着明崇帝还是睁开眼看她。
潘玉莲轻轻的捂着他的眼睛,柔声细语的道:“陛下。”
“您安心的好生歇息片刻可好?”
“嫔妾就在这呢。”
“嫔妾哪也不去,就一直陪在您的身边。”
“只要您不嫌弃嫔妾蠢笨,骄纵任性嫔妾会一直陪着您的。”
“只要陛下应允,您却哪,嫔妾就去哪。”
掌心被睫毛轻轻的划过,明崇帝果真慢慢的闭上了眼。
潘玉莲轻轻的移开了手,她看着面前的明崇帝。
风吹日晒间,明崇帝黑了些,人也瘦了些,但气势更凶了,像是见过血的利刃闪着寒光,只不过隔了数月,明崇帝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疯狂贴贴怪’和‘疯狂亲亲怪’。
重新面对熟悉的极度的索取,潘玉莲毫不犹豫的给,一遍遍的保证,一遍遍的拥抱,一遍遍的亲吻,一遍遍的安抚
潘玉莲酸溜溜的轻声叹了口气。
这辈子,那些只是含羞带怯的拉拉小手,四目相对间,眼波流转
的情意绵绵纯情含蓄,酸酸甜甜的小恋爱,同她是半点也不可能了。
呵,瞧瞧明崇帝正正常常的回来也不多说话,可垂眸抬眼间看着她的神情,就跟那些**恨不能‘吃’了她似的。
行吧,自己选的荣华富贵之路,那是爬都要爬上去。
烛火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即便下午睡了好长时间,这会儿潘玉莲还是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年轻真好,倒头就能睡。
潘玉莲贴着明崇帝身侧躺好,找了个熟悉又舒服的位置蹭了蹭,侧了侧身,才闭上眼,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潘玉莲平稳的呼吸声,明崇帝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伸手揽过潘玉莲,垂眸注视她许久,随后在她的额上亲了亲,将人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嗅着潘玉莲身上清甜又绵软的香气,明崇帝才慢慢的闭上眼
“玉莲。”
隔天一早,潘玉莲迷迷糊糊的还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的就听见有人好像在唤着她。
潘玉莲睁开眼,就见明崇帝站在床榻旁。
“陛下。”潘玉莲含糊的笑了笑,:“嫔妾恭送陛下。”
她笑,明崇帝也笑,潘玉莲放心的又闭上了眼,结果下一刻,她的脸上就被温热的帕子擦了擦。 ???
明崇帝一条腿屈膝搭在榻上,他俯身,含笑间看着潘玉莲,亲手握着帕子,给她慢慢的擦着脸。
“今日是小朝会,眼下快到上朝的时辰了。”
眼神发懵,神色迷离的潘玉莲:“”
她一定是没睡醒。
明崇帝还在眼前,:“玉莲。”
救命!!!
第120章 家戏精行骗的准则——说真话,再强调……
含章殿
用着甜言蜜语哄骗皇帝的潘玉莲,为着信誓旦旦的‘陛下去哪,嫔妾去哪’把自己给栽进来了。
此刻的她坐在自己专属软椅上,神色幽怨的看向明崇帝。
一大早的就被揪过来,还说是小朝会,哪里算是小朝会哦,全都是收拾乱子的事。
待明崇帝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朝着自己甜甜笑着的潘玉莲。
听明崇帝轻轻的笑了一声,潘玉莲赶忙谄媚一笑,随即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的翻起了面前的书册。
明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潘玉莲未必能全然看透,但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一点——他们陛下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心眼,骗他被拆穿是真的要挨收拾的。
殿内,一个个大臣进来,又一个个大臣出去。
这些人里的有的神色如常,说着话时口齿清晰,应答如流,而有的就强自镇定,却是冷汗津津。
还有的那就是和端王府瓜葛颇深的,明崇帝垂问了几句话而已,简直就是两股战战,面色灰白。
人生百态,却是丑态毕现。
镇定自若和慌张惊惧在这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会儿的潘玉莲确实看的目不转睛,难怪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朝堂之上的明崇帝,可不是在长信宫里抱着她温声轻语时含笑的模样。
哪怕只是旁观,潘玉莲偶尔都会心虚的垂下眼,不怎么敢看‘朝堂版本’的明崇帝。
更别提这些直面明崇帝的朝臣了,哪怕背地里真的干了点什么,能对着朝堂之上明崇帝面不改色的,那都是牛人。
事情按着轻重缓急,得一个个的做。
如今大军还在返京的路上,封赏之事斟酌,而京中查了这几日,从明崇帝离京,齐王府内老王妃服毒自尽就拉开了乱斗的帷幕至今日早上,先处置的是关于端王世子谋逆的事。
见潘玉莲小脸绷着,炯炯有神,神情严肃听得很是认真,明崇帝都叫这个模样的潘玉莲戳的心头躁动——待宗人府的右宗正退出去后,明崇帝起身,直接将潘玉莲抱了过来。
他抱着潘玉莲坐在龙椅上,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她,指着上面的一条给她看。
“端王府收到了朕移驾中伏,下落不明的消息,临时起意,才有此番逼宫。”
潘玉莲拿着奏折,一目十行——该说不说慕容昶也够果决。
他确实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但他却不是丑态百出,两股战战的乞求活命,而是毫不犹豫的揽罪自尽。
血溅三尺,死的惨烈。
说实话,那一瞬众人对他的恶感很大一部分都变成了感慨。
而看着这个消息的潘玉莲却是摇了摇头——
虽然说的是明崇帝战中移驾,这说法倒是够委婉,但实质说的却是明崇帝是临阵弃军而逃。
御驾亲征的明崇帝临别之际,都允她同赴黄泉了,哪里还像是个望风而逃的人?
“端王世子在京中多年,陛下又恩准他入朝为官,甚至有时还随侍左右陛下是何等心性,世子竟是半分也知?”
明崇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然而然说出这话的潘玉莲,嘴角微弯,眼中像藏着星光。
颈侧被吻了吻的潘玉莲一下就回过了神,被抱得紧紧的她也没挣扎,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在明崇帝的怀里坐的更踏实了些。
明崇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亲了亲潘玉莲,神色慢慢的恢复了寻常。
他放缓了声音,却依旧有些低沉,:“此封书信在端王府内找到了,只是上面的内容却与他们说的并不相同——端王说自己无恙,让慕容昶尽心辅佐信王世子处理朝政。”
“陛下的意思是说,这封信被换了?”
明崇帝轻轻的点了点头。
慕容昶死前的话,明崇帝确实信了一半。
而若是端王世子没有撒谎,这件事再从头看起来就当真是很有意思了。
他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肚子,:“他之前本就意欲在宫中加害于你”就凭这事,明崇帝就绝饶不了他。
“朕后来看过——这宫中的桩桩件件,不知真假间都在步步紧逼,他心存侥幸,才选择放手一搏。”
明崇帝眼神有些幽深。
“明明是临时起意间的仓促一搏,可他入宫的实在顺利,一路宫中的守卫竟然都未惊动。”
“便是世子妃,都轻而易举的到了慈宁宫挟持太后。”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
明崇帝出现的突然,简直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正应了那句世事无常,让原本完美的“谋逆大乱”剧本虎头蛇尾,仓促落幕,清扫痕迹也是需要时间的。
潘玉莲手里的奏折紧了紧,又松开了手,嚯哦,让皇帝起了疑心了,嘿嘿嘿,你完蛋了。
“朕亲自去见过了闻怜玥。”
那日小佛堂内的事,明崇帝自然也知道了。
明崇帝慢慢的摸着潘玉莲的背,眼里满是疼惜。
“玉莲,不会再有下一次。”
啧啧啧,小佛堂内的事,吃亏的压根就不是她好吧。
但听着明崇帝的话,潘玉莲还是转过身,紧紧的抱着明崇帝,:“嗯,有陛下护着,嫔妾就什么都不怕了。”
明崇帝抱着潘玉莲,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的背。
半晌,潘玉莲就听明崇帝开口了。
“玉莲,信老王叔”
潘玉莲心头紧了紧,却听明崇帝又顿了顿,随后才问她,:“玉莲,不喜欢信王府?”
这已经是明崇帝第二次问她了。
这事究其原因还是潘玉莲自己的锅——想来是那日她过激的反应露了馅。
毕竟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崇帝只怕早就心知肚明,回过味来甚至是里里外外将她咂摸透了。
她是那种会为一个见都没见过面的狗屁世子,为着什么愧疚,和明崇帝大闹一场,冷战到一发不可收拾地步的人?
呵。
笑笑算了,不做评价了。
既然不是那她闹这一出是为着什么?
这个事吧,从前潘玉莲对着明崇帝那是小心谨慎的迂回。
时至今日,她倒是没那么畏首畏尾了。
毕竟潘玉莲都已经死皮赖脸的攀着明崇帝,硬生生制造着伤口使劲的往里钻了进去。
潘玉莲默然的时候,明崇帝没有再问,只还是慢慢的一下下摸着她的头,潘玉莲蹭了蹭明崇帝的胸膛,:“陛下。”
明崇帝轻轻的应了一声,:“朕在呢。”
这一瞬潘玉莲的脑子里无比的清晰——这件事上,她不能再被抓住偏明崇帝了。
此时此刻,她说的每一句,都必须是真话。
真话也行,反正‘戏精’从不怕说真话。
潘玉莲咬着唇,轻声道:“陛下,嫔妾,嫔妾入宫后,刚刚得知府上之前毁亲之事时,确实对信王世子心生愧疚。”
“但,但,更多的却是在知道府上不仅毁亲,甚至还刻薄至极的羞辱欺辱信王世子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生畏惧。”
即便趴在明崇帝的怀里,做戏做全套的‘戏精’脸上依旧有些难为情的难堪。
“惶惶无望中视作救命稻草的潘府却凉薄的毁亲,毫不留情的羞辱又殴打至断腿若不是信王世子福大命大,被寻了回去,只怕他下场凄凉。”
“这般奇耻大辱间的深仇大恨,便是嫔妾扪心自问,只怕都不会放过潘府,不会放过同他定亲又毁亲的人。”
“陛下又极喜爱和欣赏信王世子,对他更有尽力弥补栽培的心思嫔妾实在害怕,一时想左了主意,才想出了昏招,
出此下策。”
明崇帝摸着潘玉莲的手一顿。
他抬起了潘玉莲的脸,伸手分开她咬着的唇。
有错就会认,绝不会隔夜的潘玉莲,这会儿眼里噙了泪。
她微微仰面看着明崇帝,还握着他的手,小声的道:“陛下,嫔妾知错了,您不要生嫔妾的气好不好。”
你看,不说其他,就对着趴在你怀里,这样泪眼涟涟,楚楚可怜,柔声细语求着你不要生气的潘玉莲你说说,你说说,这谁能对她生的起气来?
还生气???
给她,给她,都给她!
恨不能捧过金山银山,摘下天上星星月亮哄她高兴。
明崇帝擦去潘玉莲眼角落下的泪,倾身细细密密的吻着她。
再抬眼,看着眼里盈盈的潘玉莲,明崇帝语气藏着无奈的叹息,:“你说这话,不是要剜朕的心么。”
小骗子。
“朕什么时候真的动气治过你的罪?”
“每日还不由着你在这宫里威风凛凛,神气极了”
闻言潘玉莲却是破涕为笑,她抱着明崇帝,小嘴和抹了蜜似的,:“多谢陛下。”
“嫔妾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陛下待嫔妾的心意,嫔妾视若珍宝。”
“嫔妾最喜欢陛下了。”
“只要陛下不嫌弃嫔妾嫔妾只愿跟着陛下,陛下去哪,嫔妾去哪。”
明崇帝抱着怀里撒娇卖乖的潘玉莲。
听着她的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嘴角却还是微微扬起,眼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果然还是最爱这个‘小马屁精’。
若是弄丢了这个宝贝,这世上哪里去寻第二个来?
潘玉莲绞尽脑汁的试图挤占明崇帝心头的地盘,明崇帝又何尝不是在一寸寸慢慢的侵染她?
他待她越好,她也越难割舍,行事时也更会竭尽所能的顾忌他的心意。
即便是骗似这般不离左右,缠绵悱恻,交颈相拥的骗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的?
他果然也是个私心甚重的俗人,同怀里的人相比没人能及得上她。
明崇帝很是温柔的一下下的摸着潘玉莲,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奏折上。
“玉莲。”
“信王叔,确实于朕有恩,于大晋有恩”
听着明崇帝的话,潘玉莲丝毫没有失望。
废话,要不是顾忌着信老王爷,潘玉莲这个重度被害妄想症的疑心鬼为着自己的安稳,还不得早就想方设法的栽赃陷害,弄死了慕容烨。
“他临危受命,征战了沙场一辈子,落了一身的病,血脉亲族早亡临了,朕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潘玉莲点点头,:“嫔妾明白。”
明崇帝轻轻的拍着潘玉莲,沉声道:“可慕容烨,朕保证,从今往后也绝不会再有丝毫威胁到你一分一毫的本事。”
潘玉莲抬眸看着明崇帝,认真的道:“嫔妾相信陛下。”
明崇帝看着潘玉莲,轻轻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
轻手轻脚进殿的魏公公,刚刚只飞快瞧了御座一眼就赶忙垂下眼,他这会儿躬着身,那是头也不敢抬。
若不是明崇帝早早叮嘱不能耽搁了庄妃娘娘用膳的事,魏公公才不愿意进来呢。
“午膳的时辰到了,可要传膳?”
片刻后,魏公公听到上首传来了明崇帝的声音,:“传。”
呼,松了口气的魏公公连忙应诺,:“是。”
他躬身倒退几步,待退至殿门口时,连忙脚步一转出了殿,吩咐传御膳
启兰宫
“娘娘。”
锦云快步走进来,她垂眸站在顾昭仪的身侧,轻声道:“都处理好了。”
顾昭仪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她的神色却不见多欣喜,只是幽幽的望着窗外。
那日还在坤宁宫的时候,听到明崇帝现身的消息,顾昭仪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青儿。
宫中大乱之际,死上个把宫人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仔细处理了手尾,却也不难。
否则就凭青儿跟着她身边多年知道的事,又是那般怨恨疯癫的心性,难保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
死人张不了口,就是最好的了。
半晌,顾昭仪轻叹了一句,:“可惜啊”
端王世子死了,还是当众自裁
而端王府里没人会想给自己身上揽罪。
在这节骨眼上,要命的过错能少一桩是一桩,因而端王府胁迫宫妃谋害庄妃未成的事,十有八九也不会主动露出来。
只可惜,顾昭仪却是已经早早的此事都透给了潘玉莲,早知道她就
趁着这个风波,除掉其他的知情人还好说,可你说现在要除掉潘玉莲?
呵,你不如趁早抹了脖子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省的害人害己,毕竟皇帝都回来了,你还在说这种疯话?
“只要庄妃活着,这事就瞒不过。”
翻来覆去挣扎了这几日的顾昭仪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轻叹一声,看着锦云吩咐道:“本宫要去求见陛下,替本宫更衣吧。”
“是,娘娘。”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收拾妥当的顾昭仪就动身赶往了御前
大理寺
因着狄怀真不仅‘锋芒毕露’年纪轻轻的骨头还硬朗。
本就厌恶御史台内,这些牙尖嘴利专捡人错处叨叨御史的朝臣大人们很是默契的想按掉这个刺头。
狄怀真因着涉嫌‘诬陷’一直关着,朝堂上来回扯皮间好歹没有直接给他定下罪。
等明崇帝一回来,瞅着端王世子谋逆作乱此事最要命的那阵风头过去,姚大人就立即动身进宫哭惨去了。
不见天日数日,这会儿被放出来,狄怀真微微眯着眼在府衙门口站了片刻。
隔着老远,见狄怀真被姚御史的人请上了马车,闫嵩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闫嵩还顺手买了几块糖糕,不紧不慢的边吃边回家。
明崇帝不在的时候,闫嵩自是好生搅风搅雨的过足了瘾。
当然,端王世子发疯逼宫的事,也有些出乎闫嵩的预料。
只不过世事如此,从来没有你做了初一,不许旁人做十五的道理。
唯一美中不足,深感遗憾的是,闫嵩还没来得及同逼反端王世子的人再过过招明崇帝就回来了。
闫嵩也不管其他的是非了,立即安分了下来,在翰林院老老实实修他的书。
到家了,糖糕也吃完了,闫嵩掐着手指头算着潘玉莲腹中皇子诞生的时候。
嗯,这回他们娘娘和腹中的皇子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