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弑神(加更)
池北的精神海在第二天就完全恢复, 小黑球悠闲地在庞大的能力海中畅游。
大约十年前,礼国刚刚确认出现受难区的时候就讨论过关于异变物的各项政策,但大都因为受难区的不稳定性而成为废案, 现在又能重新捡起来, 修修改改就可以用。
相较于礼国对人民管辖的游刃有余,其他几个国家政权完全被颠覆, 因为大多是靠金钱来买权,有钱人又怕能力高强的人,所以政权就会被大量突然拥有异能的人而争夺。
总之, 现在各国间禁止互相来往, 除了莫名其妙又开始战争的区域。
第五天一早,池北就可以正常说话了,拥有异能后身体素质提高很多, 但因为要静养,医生不建议说太多话, 池北索性一句也不说, 除非黎序开始眼巴巴看自己,他才调笑两句。
回家那天,黎序肉眼可见的开心, 头一回收拾东西,王查理、刘庄还有一些知道内情的人送的瓜果全都收入包中, 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唇瓣还非要贴一贴池北。
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常匠, 局里目前不能承受过多的悲伤, 从监控看,常匠是突然消失在街道,这样的异常, 大家或多或少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伤心半天,就被袭来的各种公务忙得团团转,萧以锦脸僵了好几天,他虽然也忙,但因为本身能力增强后太具有破坏性,所以没有重活派给他,最多让他写写报告,指挥分组。
人闲下来就会多想,萧以锦对常匠的感情很复杂,当知道常匠不见了,这几天谁都没给好脸色看。
离开时,池北回头看了眼检查局的大楼,最上方挂个红色横幅,白字写着“晋市管理异变物及异能者检查总局”。
池北没地方可去,还是回叔叔的小别墅,再次从土里挖备用钥匙,手背肌肉痉挛,看了眼黎序才彻底把钥匙握到手心。
脚刚踏进门槛,阵阵酸水从胃里反上来,池北不是害怕别墅,也不是害怕那个异常的世界,而是想起自己的记忆和思想被篡改过,有些不适。
刚治好的喉咙受了难,火辣辣的疼,很快又消下去,左脸被一根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歪过头去看,是黎序疑惑他为什么站着发呆。
不知道那根弦没搭对,池北抬起挖过土的手指在黎序脸上画了个爱心,噗呲笑出声,看见黎序茫然摸自己变脏的脸,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挑的眼尾泛起殷红。
黎序学池北,在池北脸上画爱心,但黎序的手指干净,不能给他也画成大花猫。
新历1年,世界曾经经历过三十五次重启,只有游行者还记得世界最开始的模样。
礼国今年没有新年,迎来的新世纪。
银沙国的信使在新历出台的那一天,再次与池北面对面,不过池北身边站着全盛状态的“黑雾”黎序。
没有受难区后,黎序的能量源也不用时时刻刻盯着晋市,他取回后在池北头上作威作福好久,可怖的黑雾变着花样来偷袭池北。
信使知道它和池北会再见,在它的预言中,如果池北成功,它会死。
所以。
池北抬起异能枪顶住它脑袋的时候,它丝毫不意外,甚至没有质问池北。
“你预言到了。”池北见它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笃定道。
信使长长的睫毛如同脆弱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它没有说话。
池北在枪里注入能量,毫不在意它的脆弱:“我是可以帮你成为人,只需要把你的运连在随便一个人的身上,你就能与他感同身受。但我不想这么做。”
“你具有太多不稳定因素,我一开始以为你属于‘思想’,黎序是‘贪欲’。”
实际上,能探听人心声的黎序才是思想的污染源。
“可是不对,信使阁下,你的贪念比黎序要来的凶猛可怕,你既想有人的情感又想成神。知道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信使及腰长发被风吹起一缕,它合上眼。
“你知道我会来解决你,但你没跑,为什么?”池北很好奇,是因为信使觉得自己的命运已定吗?
信使说出它的第一句话:“你不会彻底杀死我。”
“确实,毕竟不管是贪欲还是战争的污染,都要留存在这个世间才能保持平衡。”池北赞同点头,随后枪管射出其他人看不见的金色子弹。
那句话也是信使的最后一句话,等它重新凝聚成有意识的形态,要不要再杀一次就看它表现了。
最后的心患解决,池北侧着靠在黎序身上,笑眯眯地说:“让检查局自己找撒库拉的本体解决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黎序搂他腰:“什么?”
“高考。”
“?”
……
检查局之前承诺可以直接让他选心仪的大学,现在距离高考还有三四个月。
人们裹着棉袄羽绒服,春天才刚刚来,还冷的冻骨头,池北不应该这时候说高考的事情,太早了。
可这是新世界,经过近两个月的研究发现,新生儿在生下来后有污染倾向,也就是身带异能,婴儿时期很微弱,不过预估在十二岁左右就会彻底觉醒。
礼国拥有异能的人占全国总人数的60%,全世界约有50%的人已经携带异能。
新生儿则是有80%的概率身带异能出生,60%长大后再次进化出异能。
根据这个惊人的数据,政策改动巨大,尤其是考试方面,现在比拼的已经不止试卷,能更熟练使用异能的人会被高等学校特招。
池北不需要被特招,但他很喜欢比赛……比如晋市一高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特意举办的异能试炼赛。
怎么不算一种高考?
试炼赛听起来高大上,实际就是比拼异能熟练度,开放使用检查局的一些收容异变物,例如桃枝娘那种“入编”的异变物,可以用来给学生练手。
这些入编的异变物看起来和善,也一定要遵守它们的规则。
因为异变物的本体散落在世界各处,人类要保证自己对异能的掌控得心应手,才能应对突发状况,尤其是这些刚刚发芽的学生们。
接触过受难区内异变物的老检查员们不放心,忙得转圈也派出两个二级检查员来晋市一高帮忙。
恰巧这两个人池北都认识。
竺商和花以临。
万万想不到,两人又凑成一对。
竺商的浅灰眸子从众多报名的学生中锁定池北——身边的黎序。
黎序被迫来的,蔫巴巴的,像他刚转学到晋市一高还在承受能量源压力的时候那样,天天昏睡不醒,现在不一样的是,死死黏在池北身上不放。
班主任看到了,也没敢大庭广众下喊他们,主要是两个大男生,再亲密都不惹人怀疑,也就暗叹一声关系好。
“异变物D-0004,大白鲨。”
花以临今天戴了个眼镜,他左手拿着档案,右手不适应地推推眼镜,棕眸温和,朝下方几百个学生解释道:“它具有灵性,不会伤人,已经沟通好了,你们的任务需要离开它的捕猎范围,即为合格,如果能找到它的本体,便是优秀。”
说到这,他抬起头扫视一遍,停留在池北身上片刻,继续道:“还有要问的吗?”
学生们比较拘束,看看身边的朋友或是陌生人,没有人肯说话。
“啪”
竺商一拍手,乐道:“没问题就开始吧,别磨磨叽叽的。”
学校操场后面树林传出卡拉卡拉轮子响,声音越来越近,两个老师推着小红车,车上的东西被红布盖着。
同学们盯着红布,紧张地咽咽口水,吐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凝聚成白雾,他们脑补里面会存在多么可怕的东西。
其中一位老师揪着红布的角哗地撩开。
学生堆里唏嘘声四起,那竟是个圆形鱼缸,里面游着条白鳞小金鱼。
芝麻大的黑圆鱼眼,尾鳍在阳光下是五彩斑斓的白,像是发现被很多人注视,它激动地游来游去。
“这么可爱……?”高马尾女同学两眼放光,若不是周围全都时互相拥挤的人,她会立马过去逗一逗鱼缸里的鱼。
脖子长的男同学:“异变物?不是说特别恶心特别可怕吗?”
戴眼镜的男同学:“嘘——你别造谣,小册子里也说有很多长相好看的!”
小册子,这个池北知道,是检查局现印出来的“异变物及异能科普手册”。
D级异变物的威胁程度相当于一场冰雹,能砸死人的那种砖头大的冰雹。
大白鲨长得可爱是因为已经被安全收容,被用特殊仪器管制,形象发生变化是它的能力受限,等撤掉仪器的管制,它才会暴露出它的恐怖。
耳朵大的男同学:“这么个小东西,真的能伤人吗?”
小雀斑女同学:“哎呀,你不要小看它,说不定它一会儿就变得高大了,我的异能是迷障,可以让它晕头转向。”
戴眼镜的男同学:“真的很好奇异变物到底是什么,看小册子就跟看小说一样精彩,以后拍电影都能现实取材了吧!”
刚开始是几个人小声说话,慢慢的后面也开始肆无忌惮,几百个人同时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竺商最讨厌这种场合,尤其现在下面全是稚嫩的少年,有一个带头说话就没了规矩,他刚开始练赛车时也有很多这种情况,吵得他脑仁疼。
“同学们,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请检查自己是否准备妥当。”花以临赶紧救场,再晚会儿竺商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这话一出,学生们安静片刻,响起细细簌簌羽绒服互相摩擦的声音,开始感应自己的异能。
第92章 高中
试炼开始前, 花以临给每个同学发放一枚小型纽扣,正色喊道:“如果出现意外,请立刻捏住发射信号器, 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将你们就出来。”
鱼缸突兀地冒出气泡, 吸引众人看过去,鱼鳞一层层剥落, 露出里面脏泥颜色的肉褶皱,海腥味席卷整个操场,干呕一声接着一声, 此起彼伏。
池北卷两块黑雾堵住自己的鼻腔, 黑雾粘腻地沾着他不放,黎序贴着他的后脖颈深深吸了口气,吸得他浑身一颤, 抬手揪着黎序耳朵把人扯远。
黎序被瞪也不怕,在周围惊呼声四起时, 还想粘过去, 旁边的池北却直接原地消失不见,他抱了个空。
照理来说,受难区消失前, 人类的身体都不会直接进入受难区,现在受难区都消失了, 更不可能出现人体凭空消失的现象。
黎序眯眯眼,他能感知到池北在他身边, 但竟然摸不到。
“你的表情真可怕。”竺商上下打量着黎序, 花以临想拦没拦住,尴尬地扶扶眼镜。
竺商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陪小男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花以临脸色瞬间白了, 他慌张地看向黎序,嘴巴嗫喏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习惯跟竺商分享自己遇到的事,闹矛盾和好之后,也就顺嘴说了黎序和池北的关系,但毕竟都是自己的猜想,根本不能拿出去说,尤其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竺商嘴很严的,碰到黎序除外,花以临深深懊悔自己跟竺商说黎序的事情。
没人理竺商,小章鱼也不理,他还在研究怎么才能摸到池北。
竺商被无视,脸黑着哼道:“别找了,手里拿了信号器的人受到污染就会暂时隐藏,这个能力还要多亏一级检查员萧以锦,你想找到池北,除非也有撕裂出一道空间的能力。”
具体能力竺商没说,黎序不太能听懂,但听见了撕裂空间,他恍然大悟,抬手划了划空气,竺商嘴一咧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黎序凭空消失。
竺商:“?”不是哥们,原来你拿第一是因为真牛啊??
花以临:“……”
大白鲨的能力很特殊,和受难区有些像,会形成一块区域的海洋,只要会游泳基本都能跑掉,它本性温良,即便探测到人类也只是心怀好奇,不会随意捕猎。
学生们要做的是跑出它的狩猎范围,虽然大白鲨不会捕杀他们,但大白鲨本身的污染依旧会持续吞噬他们的理智,人类的理智掉太多就会发疯发狂,最后自残而死。
所以受难区这种将人类同样围困,任由异变物吞噬理智的结界反而更令人心寒。
现在的异变物,只要人类不特意作死招惹,最多只能伤到人类的躯干,现在的医疗技术外加异能,优势在人类。
可惜,这不是普通的海洋,是深渊,深蓝转变为浓墨色的海水,压抑又动人心魄,狠狠敲击人的眼睛,在这片假海,依旧可以感到窒息。
学生们除了自身异能外,再没见过那么恶心的东西,海草像人的头发,顶端散开,游过去的小鱼白森森的骨头还挂着散发腐烂臭味的酸肉,贝壳跳起来张开满嘴的牙齿。
学生们四散开,每个人都是独自进行任务,身边没有同伴,有几个学生一看到这个景象就被吓得捏死纽扣信号器。
池北摸摸海水,很奇特的触感,跟黎序的黑雾很像,但是没有黎序的好摸。
看久这些带有人类特征的怪物,就没什么感觉了,似乎在异变物心里人类很可怕,所以变幻出的npc都带着点人类的样子,用人吓死人。
视角可以直接显示出离开大白鲨捕猎区域的道路,但池北觉得像作弊,试炼是考试,他不打算用视角的任何能力来找路。
大多数人的异能都偏向攻击或变得奇形怪状,这种找路的试炼任务对他们反倒是很难。
海底礁石要比海水更黑,仔细看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礁石周围遍布软体动物,贝类居多。
通过记住礁石的长相可以记住方位,他们脚下踩着,不会因为海水窒息,却会因为黑暗迷路。
池北叹口气,心觉有些简单,他能感知到来自黑暗好奇的窥视,从鱼游过的方向,暂且推断出哪里更危险。
这些海洋生物遵循海洋的自然规律,会自动远离比自己强大的生物,追逐自己食谱上的食物。
他顺着鱼群游动,绕过吃人的鱼,牢记每一块礁石和异常植物。
不多时,暗处的窥视渐渐消失,他已经彻底离开大白鲨,手背突然被摸,熟悉的温热让池北反手握住,扭头笑道:“你过来干什么?”
黎序嘴一撇,嘟囔:“你又不带我,我只能自己来找你。”
池北哭笑不得:“不是不愿意考试吗?”
黎序又不说话了。
本来池北还没彻底离开黑海,只是摆脱了大白鲨的捕猎范围,如今黎序破开萧以锦的能力,直接让池北回到现实。
纽扣的能力是让人类在被异变物攻击时,会直接被并入到空间裂缝,躯体不会因为掉理智而自残。
禁止行动。
花以临手指挠挠脸,见其他人和竺商没注意他,便来到池北身前:“对不起。”
“……怎么了?”池北愣了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以临不知从何说起,咬牙一吐为快:“我把你们的关系说给竺商……”
他将刚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没有半点添油加醋,说着的时候,竺商悄然站在他身后,冷着脸看他。
花以临太熟悉竺商,反而是一点没察觉到。
“这样啊。”池北看了眼他身后,笑道,“没事,我和黎序确实在一起了,不过不要跟我班主任说,早恋不好。”
花以临慌慌张张地点头应是,稍一回头就跟竺商那张冷脸面对面,吓得他一个后仰。
竺商:“呵呵。”
花以临:“……”完了个大蛋。
……
池北是第一个从大白鲨范围出来的,但照竺商的说法,黎序开挂,所以两人成绩作废,花以临眉头紧锁不认同,嘴上硬是没敢反驳一句。
这个成绩对池北不是很重要,他只是很想来试一试,来了后发现自己有点欺负新人,但来都来了,也就没退出。
拿不拿第一,有没有成绩不重要,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参加了还没拿到第一有些不舒服。
他没开口争辩,权当自己默认了,黏着他对这种事情更没有参与感的黎序突兀地开口:“不行,池北已经从精神污染出来了,我只是把他的身体拿出来,不算作弊。”
黎序上挑的眼尾如一道利刃,直刺得竺商难受不已,眼神不善道:“你们没有按照流程走,那就不算。”
池北转头没有阻止,有些新奇地望着黎序的侧脸。黎序离开两人相贴的胳膊,缓步向前走去。
距离竺商越来越近,竺商这才意识到,黎序竟然比他要高一个头。
“你想要成为绩效榜首,努力那么久连萧以锦都追不上。”
听到此,竺商凌厉的眼眸蕴含怒火,黎序继续道:“所以你在嫉妒吗?嫉妒到要特意用职权针对?”
“……”
竺商视线扒着对面慵懒的男人不放:“你们就是违规操作了!”
他瞧起来像在嘴硬,心知肚明是池北先从大白鲨范围内出来,之后黎序才进去,但他就是想给黎序添堵。
花以临担心闹大,上手拉了把竺商,轻声道:“池北本来就是检查员,对学生们不公平,不计算他的奖励,但排名第一可以吗?”
黎序看了眼池北,随后点点头,没说什么。他倒不是真为了排名才去找竺商,只是有些不喜欢因为自己而让池北吃亏。
挨挨池北这两日养出肉的侧脸,黎序这个时候感觉到开心的情绪。
这个成绩会贴在金榜旁边,多出一个银榜来,不出众人所料榜一是池北,榜二是个不认识的女同学。
“话说,我感觉池北在学校很没有存在感啊。”
“怎么会?!榜一不是谁都认识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都有点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就记得还挺可爱的?”
“那必然,卷王卷王,知道怎么来的吗?你们出来看榜的时候,人家都在埋头写卷子!”
“真是朴实无华的卷啊……”
“有考试必有他,不过我想知道他觉醒了什么异能。”
“最强大脑?”
“……那很合适了。”
“……”池北扶额,他也没有这么恐怖吧?明明也认识班里的几个同学。
卷王这个称号大可不必,他只是单纯没事干,写卷子能让他觉得自己很有用,还很放松。
之后,各个学校为了保证拥有异能的学生不会产生暴力倾向,重新制定校规和改版教科书。
夏天来临时,池北已经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规律,早上先晃醒黎序一起去上课,中午吃完饭去检查局处理事情,下午上完课写完作业接到检查局任务去处理异变物。
最早也得晚上九点才能到家睡觉,偶尔有人作死碰了不该碰的禁忌,触发大规模的异变物污染,他还得加班到凌晨,第二天能不能起来全凭自己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
在真高考来临的前一周,赵佳如找到他。
有常匠的消息了,但不是好消息,他随身会带一枚徽章,那是他十几年前退伍留下的纪念品。
赵佳如垂眸:“步小美的能力像素化,在南宁路的废弃便利店门口施展能力后发现了这枚徽章。”
“……南宁路?”池北觉得有些耳熟。
赵佳如:“对,我们原本是根据雷达探测到那里有污染,应该是某个异变物的本体,但怎么都找不到。”
“然后……就找到了常局长的徽章。”
赵佳如望向池北:“污染,是来自他那枚徽章。”
第93章 村子
经过几次检测, 众人不得不承认徽章上的污染源和常匠局长的异能属于同一脉。
也就是说,常匠受过污染侵蚀,很久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异变物。
得知这个消息, 步小美有些崩溃, 她请假回家几天调整,幸好一切尘埃落定, 世界重新走向正轨,短时间内不会有大问题,否则赵佳如不会放她回去。
赵佳如也很累, 表面礼国光鲜亮丽, 实则处处勾心斗角。
稍有不慎,政策被异能的强弱颠覆,那才是真的生灵涂炭。
人不能拥有超过自己欲-望的能力, 会膨胀内心,导致做出很多违背道义的事。
赵佳如拍拍池北的肩, 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她淡淡道:“高考加油,学习重要,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池北点头:“想好了, 我会去京城大学,对了, 王查理呢?我在学校没看见他。”
仔细想来,他的前桌赵娜娜一无所知继续上课, 没有问过江智民, 或许是她不记得这号人,也或许是偷偷寻找没有声张。
刘庄也在上课,他身体半机械, 再也不用发愁体育课,除了班长职位,班主任还让他作为代表去参加几所学校联合举办的运动会。
只有王查理没来学校,听说是去别的市出差,他用手机联系过王查理,回的消息都很正常,却一直没说自己具体在哪儿。
赵佳如沉思良久,随后道:“他的能力突然暴涨,致使耳膜穿孔,目前在进行救治,有些严重,他不让我告诉你们。”
“……”池北一时无言,“我知道了。”
赵佳如没说王查理去了哪儿救治,池北也没继续问下去。
王查理不说是不想他因此担心,赵佳如说是觉得他足够理智,不会扒着这个事不放,毕竟池北知道自己去到王查理身边也无济于事,他的异能又不是医术。
蝉鸣,风热,卷子无序翻动,充斥着空调制冷剂的味道。
做卷子对池北不是难事,因为今年政策颇有波动,卷子上的题也很简单。
放下笔的那一刻,走出考场,一切已成定局。
池北第一个走出考场,但没有走大门,而是绕了个远路,沿着繁花似锦的小径直到牵上黎序的手。
“终于结束了。”黎序松开手给他一个熊抱,“亲一下。”
他又没考试,怎么还做出一脸疲惫相,容不得池北接受或拒绝,左脸被狠狠啃了一口,估摸得有个牙印在上面。
从安静的小门离开,只有几只小麻雀耐不住高温叽叽喳喳地叫,翅膀扑棱扑棱地去到深绿色树叶下庇荫。
池北:“我要去京城了。”
“哦。”似乎觉得一个字太平淡,黎序补充,“嗯啊。”
池北想了想:“要不你还是在晋市待着吧。”
一句话打开了黎序的话筒:“为什么?你不带我去吗?你不爱我了??”
池北:“我只是在想,同好组的人可能又回到晋市了,应该多关注一下。”
黎序不说话,就委屈地看着他。
嘶,受不了,池北咳了声:“他们目前还没什么危害,但保不齐后面要继续造神计划。你又不想去上学……”
“我想。”黎序义正言辞,“我特别想去上学。”
池北也就是逗一下黎序,真分开,他也舍不得。
成绩出来那天,池北还在跟黎序拌嘴,黎序又偷偷把腌菜吃了,不是不让吃,是还没腌好,算是个半成品。
好险忘记查询成绩,还是电话被打爆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状元。
不过不重要,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计划选学校,顺便去阿兰那里买点新的密卷。
往常假期他会独自在家学点什么,乱七八糟有意思的东西都可以,很少往外跑。
不过,看看身边已经准备好旅行的黎序,出去见世面也算一种学习。
纠结了半个小时,池北还是打算回村子去看一眼,他出生的地方,从十二岁离开家到现在六年,村子带给他的阴影比第一次见到异变物蜘蛛还要大。
村子可能也是受难区,这样的猜测并不是空穴来风,叔叔这种经历过重启的人会选择去他的村子就已经很说明问题。
重启会把很多人的记忆和习惯恢复原样,叔叔不受到影响,但肯定不愿意让世界有太多改变。
所以去村子一定是他计划外的一环,这样想来,池北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叔叔通过电话,不是不想,而是没想好说什么。
“所以是去见家长?”黎序有点兴奋,说完扑上来。
池北无情推开,自从假期开始,黎序一扑上来绝对没好事,他还不想年纪轻轻身体就被掏空。
边认真收拾行李边回答:“算是吧,不过最好还是别让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在黎序变脸前,池北补充:“是因为他们的意见不重要,你和我正常相处就行,也不用担心不能牵手,虽然叔叔来过后,他们的思想有所提升,但还是又老又旧。”
话语中满是嫌弃和厌恶,黎序听出来了却没多问 ,又过去啃了一口。
池北:“……”我是什么小蛋糕吗?
叔叔和道士确实是回到了礼国,在重启终止后,二人惊讶得心脏失序,导致几日都没睡着,反复确认银沙国人都记得前几日发生的事,确认银沙国人知道自己拥有异能。
转眼间回到礼国,他们二人更是兴奋得找不着北,对其他人来说,重启后有记忆是件好事,但真的轮到自己头上,那就是一场无止境的循环噩梦。
回礼国的路不算平稳,毕竟各国间割裂,为了维持一般的贸易通行只有几架飞机运行,还是同好组的人脉,让两人偷渡回来。
道士伸了个懒腰,哼哼哧哧地说:“还是礼国的空气清新,天天闻沙子,我快变傻子了。”
叔叔:“我是真好奇池北是怎么做到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问问?”
道士眼珠子转了个圈,点点头应道:“反正也没事,走吧。”
叔叔也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他跑去晋市一高找池北,这一看不得了,学校放假了,外面金榜银榜都没有池北的名字,他正纳闷,道士指指旁边的红纸。
状元旁边两字池北。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孩子已经到了高考的年纪。
他才是十八的年纪,竟然解决了世界的困境。
叔叔想都不敢想,他如果承担这样的责任,背会驼成什么样,但凡失误没成功解决,不提丢了命,心里也会不好过。
怕是能演一场,死不瞑目,含恨而终。
道士:“不会吧你,连他什么岁数都不记得?不是说他是让你最骄傲的孩子吗?”
怪尴尬的,叔叔捂住脖子抬头:“天蓝啊天。”
鹿市和晋市的中界线。
这里有条江,很长,割断两个市,左边空气较干满是泥土芳香,右边空气湿润满是暖香。
来到这,不禁要带短袖,还要带几件保暖的外褂,一到晚上就会变冷,睡觉时但凡露个脚出来,第二天醒来就冻得像截肢了。
池北没有小时候那么怕晚上的天气,坐火车,再转公交汽车到了村子前已经是晚上,冷得他抖了抖钻进黎序怀里。
他有一个自动调节暖炉。
村子外面铁架铺开一个女人捧着花,上面写着“大猛村”。
池北欲言又止,以前村子没名字,就喊“这儿地”,也不知何时取的,取出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大、猛……”黎序喃喃念。
池北捂住他嘴:“嘘,别念。”
黎序闷声闷气:“为什么?念了会发生?”
池北:“……我会尴尬死。”
黎序不解,黎序大为震惊,他竟然从池北脸上看出了一丝咬牙切齿。
铺上水泥路,中间一块还算干净,只有浅薄的车轮印,两边却堆了不少粪便,太阳一照干巴在地上,空气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池北得心应手地拽起黎序的一根触手。
贴贴!
是可爱的鼻子!
黑雾无声无息地想要往池北鼻腔里钻,被池北狠狠敲打了下本体的脑袋。
村民拉着毛驴,毛驴后面挂着个大板子上面满是干草,这便是驴车,没想到时过境迁,这里还在用最原始的搬运方式。
“哒哒哒”
驴蹄子带着四个轮子轱辘辘,旁边慢悠悠晃着走过去双鬓发白的村民,偷偷摸摸打量他们。
两个俊秀的小伙子,手里的行李箱一看就是高端货,身上穿的干干净净没干过重活的公子模样。
来这旅游?
不是说有那劳什子异能后,大家伙都不敢随意走动了吗?
池北视角内显示出他的这些腹诽,嘴巴张了张,没喊出“文叔”来。
他十二岁前,除了已经过逝的村长,只有文叔人很老实,当年还救下过一个要被关进娘胎里的可怜孩子。
可如今,扫过文叔脸上每一层褶皱,池北探进他的精神海,看到那一团团黑色物质,又蓦然想起,文叔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同样害死过人。
他回来是为了祭奠村长,即便村长也可能不是好人,但总要回来一次看看,扫扫墓,还有他的父母,也没做过太多不好的事情。
回来一趟,等去了京城,他更没机会回来,不过还会给村里打款,只是父母几乎不会用手机,不跟他联系,他也就不知道两个人过得好不好。
村子里,有泥砖砌的小平房,外面坑坑洼洼被虫子蛀空,也有建起两层小别墅,外面大门是特别结实的白色石头。
偶然有几头牛胡乱走过,掉下几块牛粪。
黎序看得新奇,在城市遇不到这样的事,他只能看见猫猫狗狗等宠物会随地大小便,但也会很快被主人处理。
他小声问:“牛是村子的宠物吗?”
池北:“勉强算财产吧。”
路过的村民都会好奇看他们,先是偷摸看,发现二人不在意,就光明正大地打量,眼神死死黏着不放,探究个不停。
尽管如此,没有一个认出池北,他摸摸脸,自己也没戴口罩啊。
“……”
“啊!”
“是小北吗?”
有女人大喊,她拘束地走来,头歪歪悄悄看,想从这张白嫩的脸上看出跟以前脏娃几分相似的模样。
她没太敢认,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池北看她,认真地轻微点头:“是我,阿妈。”
这一声,周围路过的村民纷纷停下脚步,更加好奇的视线停驻在池北和他旁边长相妖艳的男人身上。
池北的阿妈……她有过名字,但现在她叫池春华,她习惯性抿抿唇,知道是池北,却也没上前,用干净的衣袖擦擦下颌的汗珠,腼腆地笑:“回来啦,什么时候走啊?啊,不,是在这待多久啊?”
“很快就会走。”
第94章 秘密
“这很快是啥时候?”池春华问出口又懊悔地转移话题, “想吃啥?”
一路上她都远远的,偶尔会偷瞄两眼,却都不久就收回, 她忽然站停, 又忽然继续走,她想起刚刚是要赶去婶子家打牌, 又觉得不用去了。
“家里啥都有,现在不用为一口吃的计较。”走的太干巴,池春华忍不住说, “你当年刚离开, 还以为……不,就是你刚走家里啥都好了,村长走的时候, 村子摆的席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也是可怜, 村长也就五六十的年纪, 人走得太早。”
“有收到我的汇款吗?”池北突然问。
池春华脚步顿了顿,悻悻笑道:“有啊有啊,真出息啊北仔。”
池北直接停住, 眼前出现一栋村子里能看到的最高端的三层大宅院:“你瞒了我事。”
旁边被迫停下的黎序若有所思地望向池春华,他听到几道微弱的心声。
同时池春华尬笑两声遮掩住内心的慌张, 几根手指搅着,大声说:“没有啊, 北仔你看, 这就是咱家,多大。”
为了防止多说多错,她连完整的句子都不敢说, 几个词几个词的往外蹦,介绍家门说“大理石,钢铁门”,院子里种的菜说“一些菜”,到又高又胖的房子前,她嗫喏地说:“房子,建的很好。”
是很好,比叔叔的复式别墅还要好,好的有些不真实。
村子只是跟外面通了网,不是发了财,他在检查局赚的多,也不是所有都给了他们,能搞出这么一栋房子,即便是自建,单论地盘大小也就得几百万。
瞧着池春华七上八下的神情,池北嘴角溢出一丝笑:“那拜托阿妈给我们准备一个房间,我们明天一早扫完墓就走。”
听到他们只待一晚上,池春华喜笑颜开:“好好。”她步伐松快地进了屋,也没招呼池北和黎序一起。
她背影渐远,黎序捧起池北的脸,唇轻轻贴上去,小声道:“我听到了,她说你怎么能回来?”
池北眯眯眼:“然后呢?”
“然后……她还以为你是鬼,什么被掏了心肝。”黎序想了想,“后悔叫住你什么的,我不喜欢她。”
能推测出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还需要更多的佐证。
池春华一定是他的阿妈,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他阿爸在家里没看到,记忆里阿爸一脸老实样,他很小的时候阿爸就显得很老,脸因为操劳变形,不能拿来比较。
排除了他是被拐卖到村子的孩子,那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在十二岁是被卖给了叔叔,而不是他自以为的托付。
也可能是叔叔想带他走,却被父母敲诈了一笔。
卖孩子在那个时代是少见的事,虽然与父母没什么厚重的感情,池北依旧心脏发冷,紧紧攥住黎序的手,黎序不疼,发现池北跟他挨得越来越近,伸出触手圈住池北的腰。
屋内一进门客厅很大,吊灯在黑夜照亮整个客厅,边边角角都没放过,红木茶几放上几盏茶杯,里面漂浮着红枣碎片,热气带出甜甜的香味。
池春华看看白墙上的钟表,手蹭着沙发,不安地笑:“你爸很快回来了,我去做饭,想吃啥?”
池北:“都行,路上我没看到以前卖东西的那家人,他们不开小超市了?”
原本准备要走的池春华,屁-股又坐回沙发:“他家……都没了,这晚上说不吉利,那小超市消失了,应该是哪个贪财的半夜给推平了,建了个收费厕所。”
池北:“怎么想起建三层,上面两层是什么?”
两个人住三层,奢侈外还透露着诡异,也没养猫,也没住其他人,一楼除了客厅,还有厨房、几间卧室和两个卫生间。装饰除了墙上几幅画,更是空荡。
池春华磕磕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小声说:“就想好好养老,我得去做饭了。”她如释重负地走进厨房,再也不舍得出来。
他是洪水猛兽把人吓跑,丝毫不客气地四处走动,卧室门竟然上了锁,两个卫生间倒是正常进出,里面除了马桶和盥洗池和一个浴缸什么都没有。
黎序好奇地拿起地上唯一的瓶子,上面是花体字“洗浴专用”,他顺手放下时,瓶子不稳地晃动栽倒在地,池北发觉不对,重新拿起来,倒过来看底座。
上面沾着一块口香糖,一小块,沾了好久的模样,刚刚拿起来的动作稍微大了些就让它掉在地上。
“……”不用去猜是阿爸阿妈谁吃的,肯定不是他们两个迂腐的中年人。
池北捏捏鼻梁骨缓慢起身,他也不想想太多,但一切都太明显了,他自以为阿爸阿妈是老实一辈子的人,回来一看发现,他们接触了什么不入流的行当,能在这种偏远地区费心费力建一座三层别墅带院子。
回到客厅时,池春华还在厨房,油烟味飘出来,她没开抽油烟机,这种配置的房子肯定配有这种关键设施。
池春华跟他十二岁前一样节省,不是不会开,而是不想开,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同意建这么占地方花费多,还没什么用的大房子。
越是深思越是无奈,以如今他的公职身份,不能放任不管。
他就想扫个墓。
门边传来哗哗地声响,有人拨动钥匙开了门,走进来一个深棕肤色的中年男人,一脸老相,跟健壮的身体素质极为不搭。
池水子,池北的阿爸,小时候村里的人喊就喊这个,原名是不是这个已经不得知了。
他手里提着红袋子,一进来就愣在原地,先是被黎序那张脸惊了一下,随后目不转睛地落在池北脸上不放,反复确认心中的猜想。
池春华听到动静,推开厨房门跑出来,从他手里接过红袋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快去洗洗脸,要吃饭了。”
池水子愣愣地往里走,过了会儿回头看一眼客厅,浑浊的双眼透出几分不可思议,他头颤颤又扭回去。
望着这道蹒跚背影,池北沉默地回忆,在他记忆里,阿爸长相很老,眼睛却清明又敞亮。
变了,都变了。
褶子的走向依旧,人心却不像从前。
池春华双手相握用力搓了搓,腰背弯曲甚是谦卑,讪笑道:“一会儿准备吃饭,吃完饭给你找房间。”
池北不为所动:“好。”
她踌躇片刻,脚步转向池水子的方向。
两人凑一块,估摸是说了什么,池北探出‘运’线去偷听。
“这咋办呐!”池春华压低声音,她焦躁道,“他怎么能回来呢?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池水子立马呵斥截停:“告诉他什么!不能说!不就是待一晚上吗?肯定出不了问题的!”
池春华被他的高声吓到,连连拍他的肩膀:“小点声!小点声!”
池水子闭上嘴,池春华努努嘴,嗫喏道:“真是碰巧了,幸好他们都不在,村里人应该也不会瞎说的,到时候晚上我去敲打敲打那几个碎嘴子,别让他们口快吐露出来。”
池水子叹口气,水流声哗哗响起,他捧把水,呼哧呼哧在脸上狠狠搓了搓。
吃饭时,一片无声,池北面前碗里粒粒分明的大米,蒸熟的稻香味涌进鼻腔,倒让人没胃口。
一桌子肉,红烧排骨,卤猪蹄,没有池北爱吃的,阿爸阿妈两人又很拘束,低头吃四五口米饭才想起来夹一筷子肉,一圈人里只有黎序不在意气氛,等两人反应过来时,一电饭煲的饭都没了。
池春华怔愣想了半天,确认自己煮了很多饭,有一电饭锅,怎么就没了?
咳,他随身携带的这个章鱼桶,一没注意就能把吃的全装起来,怪他光顾着跟对面俩人心理博弈了。
“阿妈,我朋友是练拳击的,饭量很大。”池北故作无意道。
大能这么大?这俊帅妖魅的长相练拳击是不是让别人都不舍得打脸啊……
也多亏池北知道两个人没文化,能知道拳击这项运动就不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练拳击饭量不一定大。
黎序后背被敲打两下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尝着饭菜有腌菜那种风味,他很喜欢,根本不会在意吃多吃少的事。
临近九点,没人问黎序的身份,也没人管几点睡觉,池春华搀着池水子努力咧开嘴笑,屋内很暖和,她望进池北的眼睛,后背却滑落两滴冷汗。
“北仔啊,我们先去睡了啊。”她说完,拉着池水子面上不显慌张,步履却磕绊地离开,
池水子表现不错,没有慌乱,面部苍老到看不出其他表情,受尽沧桑看尽世间苦难所以无动于衷。
等两人没了影,池北缓缓开口:“我也得睡了,不过,在这之前,你帮我去看看二楼和三楼。”
他们的房间被安排在一楼,没有机会去二楼上面看,他去的话动静太大,不如让黎序的黑雾偷偷探查。
黎序一开始眨巴眼 池北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是在要奖励,池北笑着勾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轻贴了一下,松开后迅速道:“好了,快去吧,我去问问有没有一次性洗漱用品。”
黎序走前,没忍住啃了口池北的脸蛋,池北捂着脸默默红透了,黎序已经消失不见没有看到这番诱人的景象。
池北敲响两人的卧室,门是红木,敲上去满是厚重感,他敲了两下就停,侧耳听不到卧室内的声音,可以确定这里做了极好的隔音。
池春华打开门,悻悻道:“北仔怎么来了?……不,那个,是有啥问题吗?”
池北很礼貌地笑:“是的,我需要洗漱用品,家里是有备用的吧?或者,一次性的?”
池春华松口气,很快从卧室里出来,顺手关门,没让池北看见卧室里面一点点景色。
“家里正好有,我给你和……和你朋友拿。”
她跑去卫生间旁边的柜子里,弯下腰在乱糟糟地杂物里掏了掏,拿出两套洗漱用品,装在一起,拆了就能用。
她装作藏在深处,实则池北用视角一眼就能看到洗漱用品的位置,就在最显眼的上面一层,很明显是经常使用。
谁会在家常用一次性洗漱用品,还是说,有人经常来呢?
池春华把包装袋给池北,她急切地想要回到卧室,问道:“还有事吗?……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麻烦事,阿妈帮你。”
“没事了,阿妈,晚安。”
客厅的灯开关在白墙上,一只修长附茧的手摁下去,别墅陷入寂静。
黎序回来,手里握着一团污染。
第95章 扫墓
“污染?”池北没动, “视角显示属于异变物‘交易’的遗留污染,交易……”
他低头沉思,木质地板干净整洁, 光脚都不会沾染上一丝灰尘。
池北记忆力不错却还是想了一会儿, 等黎序挥散污染坐到旁边,他微张着嘴吐出一个名字:“撒库拉。”
一个S级异变物一直没有形成受难区, 在同好组有着不一般的地位,重启这件事他肯定也知道,江智民曾说他们想要造神, 除了想让异变物称王, 不想继续重启的原因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他们怎么会来这个村子,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这里本来就不一般?
如今探究不出原因, 很明显撒库拉不在礼国,它和张嘉译虽然各分一派, 但当危机来临时会抱团取暖。
池北躺床上睡不着, 床很软,被子擦在皮肤上恍若无物,天花板有星空灯打上去的仿真星空, 像是露营在外面。
他整个人都被黎序抱住,长腿长手压在身上, 脑袋还放到他的肩胛位置,闭着眼呼吸缓慢喷洒那一小块皮肤上, 眼睫毛轻轻颤抖。
池北侧目看着他, 隐约想到一种可能性,这里能留下撒库拉的污染,说明它在这里待过很久。
这里极有可能是同好组的聚集地, 最次也是撒库拉自己本体所在地。
真是一份突如其来的大惊喜啊……
早六点,扫墓要早些准备,池北没扫过墓,只了解一些浅薄的知识,得幸池春华说家里有很多祭奠的用品用具,给他们的动作很大方,池水子出来时还帮他们把行李箱拿上,生怕他们扫完墓突发奇想还要再待一晚上,顺便给指路埋村长的方向。
两人好似终于没了担子,轻松惬意地笑,就连池水子话都多了,言辞间是让池北在外面待得好就别回来了,待得不好也别回来,总之不要再有联系。
假若二老真的跟同好组有关系,也不应该惶恐成这样,除非他们还有更多瞒着的事。
池北不打算放过他们,这一村子的人没有受到法律的惩罚,愚昧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池水子说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村民,带他们到墓地附近,那里有些偏远,他们不加注意容易走丢。
见了两个村民才发现,一瘸一聋,瘸的那个说话不太利索,聋的那个不会说话,有效杜绝池北闲聊问话。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四个人进树林找墓地,死谁都不心疼,这两个大汉看起来壮,眼神却无光,不注意都发现不了他们是被训练过的。
俩大汉开了辆三轮车,车上有麻绳和两把镰刀,镰刀上满是棕色铁锈,旁边还聚集了一处小水坑,到处都湿漉漉的,、
黎序蹙起眉头,不满地往池北身上靠,“我不喜欢他们身上的感觉……”他思忖片刻才道,“像死气。”
池北也不喜欢,可他太想知道两人要带他们去哪儿,要做什么,杀了他们以解后患吗?
瞧池春华和池水子的神色也不像,他们没带着经常杀人的血腥气,只有些许迂腐气,不可能选择突然动手。
坐在三轮车后面一路颠簸,树林新鲜的木头味越来越近,几声小鸟叫,偶然有东西突然窜过去,捕捉到一抹松鼠的残影。
夏天的早晨温度刚刚好,池北担心凉给自己套了个薄褂子,经过几个大的波澜,他被颠得一上一下,屁-股和大腿根有些酸疼,便去挨着黎序,让他搂住自己。
车轮“滋”地一声刹停,瘸腿大汉指着西方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那里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池北顺嘴道谢,将行李箱留在车上,带着扫把和一捧从路边摘得鲜花。
这里不单单只有村子,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池北一路走来看到很多姓池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别姓。
“池……池祝,大猛村村长。”池北停下,扫走墓碑前的泥土灰尘和鸟屎,干净后将花轻轻放下。
“我来看看您。”
“很感谢当年您维护我,让叔叔把我带出去,村子变了样子,回来后发现,阿爸阿妈也变了,世界也变过,但我努力纠正了回来。”
池北拉了下黎序的衣袖:“这是我男朋友,您不要生气,我很喜欢他。”
黎序眼睛亮了亮,学着池北恭敬的语气说:“您不要生气,他很喜欢我。”
“……”刚酝酿出来一丝感伤就破碎掉了。
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池北便打算离开,待久了总能让他想起几个因为封建迷信死去的村民。
他来时匆忙,走时换了条路,想从另一边绕出去,却瞥见池祝村长旁边第一个墓碑上,大石头上刻着两个字——祝楠。
没有更多的字,孤零零的两个字,却让他驻足不前,手中扫把掉落在地面。
这个人,是真正的祝楠,一个能创造出高精度机器人甚至,世界会不停经历重启的人。
她……也是村里的人?
墓碑上没有任何信息来证明她是他知道的那个祝楠,唯有血红二字上面的斑驳叶影。
池北从黎序身上的衣服里掏了掏,掏出一枚芯片,是机器祝楠留下的遗留物,他仔细看了看,丝线悄然缠上去,在芯片被完全包裹住的最后一秒,池北张开视角。
【欢迎你解读我,拥有‘运’的神官】
【我的继承人】
【我们将永远孤独行走】
【你见到‘迦娜310号’是我的代行者,将在你出现时,辅助你完全终止世界的重启】
【请记住】
【来自污染,代号‘邪神’的四位,它们永远存在】
【当污染成为可使用物‘异能’,世界才算走向正轨】
后面的话被损坏了。
祝楠机器身躯被完全摧毁,只够来得及保存这些信息。
他没想到,这个芯片不单单是“纪念品”,还被镌刻了话语,当看到墓碑,他也就想起这枚被他随身携带的芯片。
如果他是继承人,那这里埋藏的也就有可能是他所知的祝楠。
他会在自己的事情结束后,回来给池祝扫墓,也就必然会在离开的路上看到祝楠的名字。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从某日,他从腐朽的小村庄被带出来,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直到黎序忽然来到他的学校。
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在满地废墟中,血红的天空映衬下,黎序冷淡的桃花眼直直看向他。
池北忽然笑了,捏捏黎序的手。
作为“思想”的污染邪神,黎序格外喜欢他,或许也是因为他本身的思想被“运”保护的很好,所以不容易受到侵扰。
即便这么想,但池北可不是感秋伤悲,自怜自艾的人,也不过都是些猜测,他更愿意相信是两人相处久,他对黎序太纵容,导致幼童邪神对他依赖。
反正不管七七八八,重启的事情都结束了,现在还是要专注眼下的事。
村子到底是不是撒库拉的诞生地和大本营?
池北回去前,采了几朵藏在森林里的小黄花放到祝楠墓碑前,小黄花没有名字,但池北不会忘记祝楠。
“啊,啊啊。”瘸子大汉看到他们回来,伸手拉拉身边的聋子大汉。
池北笑道:“麻烦把我们送到村里。”
聋子茫然地看瘸子满脸惊恐。
你快看你快看啊!瘸子张嘴想说话,却连身边看他的聋子都喊不了。
聋子终于懂了瘸子的惊恐来源哪里,扭正头看见对面两个人身后,竟然凭空出现张牙舞爪的八根黑色触手。
池北指使黎序吓唬完人,温和地笑:“麻烦你们了,把我们安全送回村子里。”
第96章 坏好
撒库拉轻碰长桌上的书, 在污染被束缚后,莎布力不从心,根本无法准确施展全知能力。
全知和预言的区别, 全知是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情, 预言则是知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看似预言比全知要强, 实际上,全知知道的更多,它知道预言的真实想法, 但因为受到神官池北“运”的干扰, 根本无法书写。
这也是它很想解决池北,但又想留下池北探究的原因。
撒库拉捡到莎布时,它已经支离破碎, 是被不知名神秘力量损坏,全知的它也不知道是什么, 书页一吹就散, 撒库拉用自己的污染将它保养完善,现在才得以能探知一些事物。
同好组的组成很奇怪,除了撒库拉和莎布, 其他都是些愤世嫉俗的人类,拥有的异能不算特别强, 但也有一两位组员如果用检查员的等级算可以称得上是一级。
例如张嘉译,还有一位很神秘的人, 撒库拉不知道他叫什么, 莎布说他叫“祝楠”,这好像是一个代号,撒库拉看到莎布上面隐晦的提出, 祝楠对祝楠来说属于代号。
但是祝楠叛变了,用撒库拉自己的话说,祝楠是池北的人,在世界停止重启之后,他就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金元宝伪神能被池北那么快解决,怕是有祝楠在其中推波助澜,不过按照当前的局势,已经没有必要分析一个背叛者。
“张组长,我们该回到礼国,音国的组员……?”撒库拉轻笑,“不如全都抛弃了吧,还有银沙国,莎布说它已经感知不到预言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它被池北消灭掉了,莎布也很快会的。”
张嘉译皱眉没有说话。
撒库拉:“他一定会的,你们选择用人类增强它的能力,当然会被我们的神官找上门,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啦。”
它说的轻巧,却透露出同好组的无奈,张嘉译不得不承认他们无法抗衡一个连世界重启都能解决的人,莎布在他面前恐怕也只是一本普通的书。
污染同好组目前共有三十位组员,除去音国和银沙国的几个喽啰,还剩下二十多人,凭借“知识”污染莎布的照拂,他们得以作威作福。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天就开始热起来了,脱掉身上的外套搭在黎序的臂弯,池北笑眯眯地看着前方开车的残疾二人组。
不会说话的人,甚至无法表达他们的恐惧,黎序的污染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喜欢幻化的狰狞触手,已经足够恐吓心里有鬼的人类。
同好组的人正在赶往礼国,这几日航空刚刚恢复,来往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他们没那么显眼,不用担心被发现。
落地鹿市,撒库拉脸上的黑面具吸引不少人的注意,但它的面具不动时跟普通面具没区别,所以路过的人也只是好奇它为什么戴面具。
好巧不巧,碰到了从晋市赶回鹿市的道士,他捂着鼻子一见张嘉译脸上不屑的表情,梗着脖子嚷嚷:“净往那干了吧唧的地方跑,我鼻子难受点怎么了?!”
张嘉译:“……”我也没说话啊,天生这个脸。
道士早跟叔叔说拜拜了,反正后续也没他能做的事,趁着那些著名景点没什么人去,他不如赶紧去打卡。
叔叔去找池北,本来是想直接打电话,但可能因为池北突然变成他不那么熟悉的孩子,一时间犹豫起来,回到别墅,看到里面整洁非常,他竟然从中感觉到一丝不得了的温馨。
一个人住肯定不能残留下这么多生活气息,池北还是一个对生活淡薄的小孩,他在村子第一次见到池北,第一眼就觉得他肯定未来有大出息,想着就把池北带走,顺便还带了同村的其他小孩,那些孩子本性不坏,在村子习俗污染的熏陶下,差点坏了根。
叔叔叹着气,把备用钥匙重新藏到花坛泥土下,池北加入了检查局应该拿到不少钱,没有离开别墅出去住,或许也把他当成了家人。
他隐隐猜到池北会去哪里,这时已经想不起当时是因为什么才会进到那个陌生的村子里。
收拾收拾,他也打算去看一看,经过六年的变迁,村子是不是变得高楼大厦……
……大猛村??
这破名字谁起的??
村内,池北从三轮车上轻轻一跃,准备去田里干活的村民看到瘸子和聋子皆露出震惊的神色,手指着他们头对头说起闲话。
【被迫残疾二人的污染浓度提高,属于非自然污染,可以使用检查局的仪器进行清除。】
瘸子被四周的恶意视线刺得难受,身强力壮的大汉绷直身躯站在原地,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池春华也是凑巧,她刚从家里出来,转角就碰见一辆三轮和四个熟悉的人,这俩大汉都是她和池水子养着的,一时间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她没想直接解决池北,只是让阿福阿来两人把人扔到树林,谁能想到,两人都走了,还能被追上吓唬一顿。
“北仔……”池春华生硬地喊出来,她不安地退后两步,“怎么回来了?我让人送你们到汽车站,再晚点没车了……”
池北看着她,轻声问:“认识张嘉译吗?”
池春华震惊的瞳孔紧缩,对面缓缓向她走来,轻抚开她衣料柔软的衬衫上的灰尘:“我们回去说吧,阿妈。”
三层大宅院,阿福阿来两个人在门外守着,池春华把池水子喊回来,拘谨地坐在红木沙发,双手不停地揉搓,她看看池北,又看看黎序,美的惊为天人的男人,和她六年前弃养的儿子。
“当年,村子所有人都疯了,疯子一眼找杀人凶手,离奇死亡的祝氏一家,让大家特害怕,我和水子和你是唯三个没疯的。我们当年不懂……没掺和,也就没有被塞回娘胎波及。
我和水子看得麻木,那人就在箱子里大喊大叫,可难听了,没人管,都是围着的人觉得他是杀人凶手所以故意折磨他,但我觉得,村子里根本没有人是杀了人的,肯定是吃人的怪物作怪!”
她喘气声好大,半死不活地呆滞着看地面:“后来,带帽子的人一来,村子就太平了。”
池北手指弯曲敲敲木茶几:“我呢?”
池春华默然,知道今天不交代清楚就不能被这个让她害怕的儿子放过,她小声说:“在村子开始找杀人凶手的第一天,他们就把你迷晕捆起来,送去养山蜘蛛的小房子里关起来,说要让你当证人……”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帽子神秘男人一来后,村长像什么都忘了,把你从他家里带出来,送给了男人说要把你也解决?”
“我们以为你会被……”
她不用再说下去,一切了然,池北没想到自己和蜘蛛的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越想眉头越紧,抛却这个疑惑,他问道:“你们和同……张嘉译是什么关系?”
“只知道他名字,我们的大老板是……”池春华看了眼池水子,接着道,“撒老板。”
“撒库拉?”
“好像是叫这个。”池春华一直喊得敬称,对原名反而不熟悉。
同好组也是阴魂不散,不过看来撒库拉他们并不知道面前两人是他的父母,但照这样说,叔叔和同好组应该见过面,他们难道认识?
他原本只想扫扫墓的,接着抬眸看对面极为害怕他的两人:“带我去山蜘蛛的养殖屋里看看。”
他没有被喂蜘蛛的记忆,这是当前最大的疑点,搞明白当年自己身上奇怪的事,说不定也就知道了撒库拉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