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叔叔
有黎序的能量源在, 晋市确实安全，但说是最安全，也太绝对了。
池北很久没说话, 主要是他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叔叔：“很惊讶吗？你应该已经解锁了异能。”
“你是什么。”池北突然问道，“你不是人类, 对吗？”
叔叔欣慰：“你还是那么聪明，当年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我跟你有缘。”
黎序听得紧蹙眉头, 不满“有缘”那两个字, 双腿半跪交替前行，挪近池北，脚把床单蹬得乱七八糟, 他过来，把头塞进池北怀里。
正在皱眉的池北：“……”算了, 先揉揉毛茸茸的头。
电话里, 叔叔继续道：“我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所以我活了几百年，死不掉。”
“等等。”池北疑惑叫停, “这样来说，你也应该是人类。”
叔叔：“对, 我本该是长寿的人类，不会变老的人类, 但我发现我无法被异变物吞噬吃掉。”
“……”
池北的沉默振聋发聩。
叔叔：“嘶, 按照我所看到的世界，你不应该会来音国，也不该有异能啊。算了, 听叔一句劝，回晋市吧，那里有东西能庇护你。”
池北：“是邪神吗？”
叔叔：“……”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相极普通，放在大街上都认不清的路人大叔，脸上干净没有胡渣，他摸摸白背心上戴着的徽章，徽章有黑白两半，似八卦阵。
很久没有等来叔叔的应答，池北暂定为叔叔默认了他的话，垂眸道：“我暂时回不去，要完成音国的任务，如果他们不打算再继续进行逐乐节，我立刻就可以回去。”
“不行。嘶……”叔叔嘶溜一口水，“我去找你，你老实待着。”
池北嘴刚张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叔叔挂断了，他默了默，推开腿上的脑袋。
还是睡觉吧，现在脑袋比黎序被他揉搓的头发丝还要混乱。
醒来时，天空又暗下来，扯开窗帘，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
下雨了？
打开小窗，风卷来清新的草木味。
下雨了。
忽然一具温暖的躯体贴上后背，向前拥住他，熟悉的怪香赶走草木味，脖子被舔得濡湿。
心脏跳动失序，扭过头想让黎序停止，唇却被咬住，瞳孔急骤收缩，直望进那形状姣好的桃花眼里的淡漠，口中舌尖急往里钻，不得要领，可很用力。
“唔……”池北说不出话，脸到脖子都红透了，口齿交缠发出水声，因为腿软控制不住地弯曲向下滑，黎序修长的手指挤进指缝，双手都被紧紧叩住，掌心被迫抵在窗户上。
花蕊上的粉末被蜜蜂辛勤采摘，酿成令人头晕目眩的甜水，可怜的花蕊想要逃脱，却被蜜蜂追着讨要，最后变得红艳艳，周边溢满甜水。
黎序餍足地舔着池北唇边时，池北晕头转向还在迷路，反应不过来这十分钟做过什么。
他不常流露神色的眼睛迷乱不堪，嘴唇被嘬成殷红色，身上衣服因为刚睡醒很皱巴，可一直扣好的扣子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软趴趴地垂落，敞开，一串红印爬满锁骨和前胸。
池北：“？”
他迷茫地来到盥洗室，从镜子就看到这一幕，刚刚只是舌头纠缠，什么时候脖子和前胸上也留下了这么明显的印子？
不用他清醒过来再想，肯定是黎序留下，时间是他睡着的时候。
罪魁祸首还黏在他背后，两具身躯密不可分，黎序保持温热的体温，在微凉的雨夜，竟让池北有些贪恋，不想把他推开。
池北叹口气，从柜子上拿出一次性洗漱用具。
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宠，看网上说，做下位的容易任性，黎序不过是亲一亲而已。
很快抚平波澜不已的情绪，池北努力忽略胸腔跳动不停的心脏。
晚餐准备在纳美酒店的自助餐厅对付一口，周围人很少，池北身体放松地切着牛排，道：“下次不能那样亲，我脖子很酸，也不要背后偷袭我，很奇怪。”
坐他对面的黎序塞了一大口蛋糕，无辜地歪头，接着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
这是又懂什么了？
池北没去问看着像饿了很久，狼吞虎咽的黎序，总归懂了就行。他叉起很小一块牛排塞入口中，思维发散到叔叔身上。
叔叔这个人，池北其实很不了解。他从村子的封建迷信中救出几个孩子，送他们去城市上学。没有任何回报，所有举动似乎只是为了善心。
上午电话，一句“有缘”就打破了池北对他的固有印象，从一位掌权者变成神叨的道士，此时又想到在海区，送他盘龙玉符的那个长相刻薄的男人。
神神叨叨……似乎是相信命运缘分，到这里，恰巧又跟他的神力“运”扯上关系。
关于“运”，不管是全知视角，还是心底测算，都要靠命运或是缘分。
例如在学校有一次，白若曦发现线索，测算会告诉他白若曦即将发现线索，然后再进行测算发现成功的概率。
疑点一，发现的人是白若曦，但在白若曦发现之前他也知道了有线索存在。
疑点二，为什么只能是白若曦发现，明明横格纸的位置就在他们不远处，他也肯定不会忽略那么明显的一张纸。
但若是，神叨一些，归结于虚无缥缈的运和命，却又说得清了。
他，池北，不过是靠着能力，偶尔脱离命途和运气的掌控，才能够提前得知。
原本饭后要去问凯莉接下来的安排，但叔叔发了条短信，让他去天文台。
池北没犹豫太久，给了萧以锦一个代理队长，自己潇洒离开，倒是萧以锦不想要，阴阳池北又没用，堵着气就跑去折磨剩下的队员，钟爱阴阳叶欣，嘲笑刘庄，讽刺埃贝尔，现在还多了一项跟萧月吵架。
天文台，又是天文台。
逐乐节出事，街上的人都变少了，夜晚更甚，那圆筒大柱子般的天文台像世界的墓碑，肃穆又阴森，月光下棱角隐隐发亮，披上一层圣洁的白纱。
没看见叔叔，倒是夜风吹进袖子，一股子凉意直达大脑，比昨天晚上要冷。
他没冷太久，黎序贴上来，全身都暖和了，甚至相贴的部位渗出热汗来。
“小北？”
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叔叔上扬又饱含沧桑的声音，似乎还有些不确定，尾音上挑。
池北回过头，短袖大裤衩的男人才快走几步过来。
“小北。”他语气停顿，“还有这个，邪神？”
叔叔果然知道很多事。
池北向前一步，两人相贴的地方断开，凉风迅速涌上来，他冷的脊背轻颤，也只是伸出手郑重地拉上黎序的手，向叔叔说：“是我的男朋友，黎序。”
叔叔：原来是男朋友，还以为是男朋友呢……不对。
这位年轻的三百岁大叔，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他怎么算，池北都不应该会有个男朋友，来音国还能解释世界线变动，平白多出一个人搞感情线就不对了！还不是人！
池北：“你想跟我说什么，要来这里说，天文台……是跟逐乐节有关的吗？”
说这话时，池北一直观察叔叔的脸，那太普通了，反倒没有形容词可以形容，叔叔也不做表情，站在那里比受难区里异变物形成的npc还要npc。
观色受到阻碍，池北只能等叔叔开口说话，从他的话语中找到破绽。
叔叔抬头望向天文台顶，那里还留有一些破旧的观星设施，他缓慢开口道：“这里曾经是一个战场，一半守旧派，一半创新派，他们守的旧是艺术，创的新也是艺术，艺术二字，被玷污成为政商手中的权利手柄。”
他垂头，棕黑的瞳孔中映出池北蹙眉的模样，道：“我走到这里，想从这里找到世界的真相，发现不过笑话一场。”
叔叔也是谜语人。
不过他反复提到世界，在他眼里，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是在几周前才得知到有异变物，叔叔，我听不懂你的话。”池北直言不讳。
空气中似有若无前两天烟花爆竹的气味，城市亮起点点星火，似水波粼粼，若站在天文台上看，那番灯火夜景，每一次都能让人惊叹。
叔叔向前走去，爬上天文台的楼梯，池北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叔叔说：“我不能更详细的说，你见过同好组的人了吧？他们想要异变物成为主宰。”
池北：“见过了。”
叔叔又换了个话题：“你的异能是什么？”
池北：“你不知道吗？”
“……”叔叔扭过头看他，“我不是全知的莎布或者会预言的信使。”
池北“哦”了一声，答道：“我可以猜测你做事成功的概率。”
听起来没啥，普通预测异能，叔叔没太在意，又继续吭哧吭哧往上爬楼梯：“咋这么高，对了，你有跟音国申请离开音国吗？”
池北神色莫名：“还没来得及。”没想到，叔叔连世界都能参透，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线，明明同好组都快要了如指掌。
到顶层，之前和黎序单独来过，那天月亮很圆，今天是扁的，张开视角，月亮还是红的，见怪不怪了，只有他能看见，又没办法让看不见的人去进行保护举措，只能这么放着。
叔叔拉直身躯，胳膊抬起指指月亮：“看见了吗，月亮是红的。”
池北：“……”
叔叔：“别不信，到现在为止，只有我和另一个道士能看见，他在海区，天天卖他的玉符保命。”
池北：“……”
黎序摸摸池北的手指，想引起池北的注意：“我们好像见到过。”
第82章 重启
叔叔短短几句话, 信息量巨大。
他能看到红月？
卖玉符保命是什么意思？
“你们见到过？”叔叔目光投向池北，“你们去海区了？”
说完又看向黎序，眼睛里满是怀疑, 忖量眼前这个邪神是不是带他的好孩子去做了什么坏事, 视线锁定到两人相握的手，从见面就一直握着！
池北点头：“学累了, 去旅游看海，在火车站遇到了，他白送给我一枚玉符。”
叔叔收回视线：“盘龙玉符？”
池北：“是, 我放在家里没带着。”
叔叔：“应该要随身携带, 可以把灾运堆到更厉害的人身上去。”
“……”池北唇瓣轻动，“已经用过了。”
好巧不巧，他就是那个承受灾运的倒霉蛋, 这个玉符的作用堪比害人的邪物。
用过了？是遇到受难区了吧。叔叔不爱动脑子，动多了也没用, 他清清嗓子, 道：“你看不到红月，我就给你干讲。红月代表的是下一次重启即将开始，其他的我不能再说, 同好组有人也知道，所以他们认为, 只有当异变物成为主宰，一切或许就会结束。”
叔叔说了很多, 很多。
听到最后, 像是回到小学时第一次接触奥数题，晦涩具有挑战性，但更多的奥妙又无法直接参透,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池北知道，即便他根本不懂叔叔口中说的“重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手心里还有黎序，不会是一个人去探索未知。
留下一堆谜语，叔叔消失不见，走前说他要去继续享受生活，约他来到天文台似乎也只是为了吓他，让他赶紧回礼国晋市。
嗡嗡
兜里的手机震动，在左边衣兜，池北左手被握着不好拿，便叫黎序：“帮我拿。”
黎序拿出来，没递给他，先瞄了眼：“查理的九条信息。”
“王查理？”池北头歪过去看。
王查理：[出事了！出事了！土拨鼠尖叫.jpg]
王查理：[北哥！你快回来！我害怕！]
王查理：[乱成一锅粥了！打字太慢，我给你发语音！]
王查理：“昨天，大晚上，珑市最高那座山上，那片天空，出现特别大的眼睛，老大了，全国都能看清！不是形成的受难区！”
王查理：“我和赵姐一起去看过，我刚走一半，就难受的要死，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要去给大眼睛下跪！”
王查理：“赵姐昏迷不醒，我在照顾她，我这么吵她都不醒，你说她怎么不醒啊！”
王查理：“北哥，晋市还安全，我听说，是有什么庇护，反正你也别太担心我！”
王查理：“音国怎么样？要不你别回来了，咱们国的人都疯了！他们要去献祭大眼睛！靠！真服了！原来从网络上看图片，那些人也会被蛊惑！这怎么能遏制住！”
王查理：“有异能的人影响不是特别大，就是会导致脑子混乱点，赵姐是为了救人，要不也不会昏迷。怎么办啊……”
池北脑子空白一瞬，他环顾平淡无波的音国，天亮时，他们还在庆幸压制住了长条异变物的诞生，所以，真的压制住了吗……？
礼国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异常，虽然在几百年前也是战争不断，但……毫无征兆，这几日礼国也没有节日。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黎序蹙蹙漂亮的眉头，站在他身前，拥抱住他，听话的没有亲热，克制的用自己的鼻尖蹭蹭池北的鼻尖。
叔叔打来电话，黎序替他接通。
叔叔：“礼国已经开始了？早知道今天我送你回晋市了，算了，也不严重。”
他语气满不在乎，池北哑着嗓子问：“为什么？不严重吗？”
“不严重啊。”
“都会重启掉的。”
……
池北一直不明白重启是什么意思，世界重启吗？要怎么重启？
他满心忧虑回到舞台，这里设施随意摆列，杂草一天不到就茂盛，没过鞋底，异变物不会留下尸体，只有空气残存一小部分污染。
迎上来一个人，是刘庄，他的肢体似乎又变回僵硬了，他说：“王查理给我发消息了。”
不用再多说什么，池北合了合眼，淡声道：“我去找凯莉，你让其他人集合……让懂自由国语的人，问问自由国有没有出事，隐晦一些。”
刘庄“嗯”了声，但没走，声音压抑的很低：“我还欠王查理一顿饭。”
“我们会安全回到晋市。”池北转身离去。
临时办公室，几个音国检查员头对头，本子对本子，桌子中间放了两块屏幕，上面全是关于逐乐节暂停的质疑。
“讨论：末日是不是真要来了？”
12L：[是真末日了？]
13L：[供电供水都正常，去买咖喱缺货，第二天就补上，这末日还挺轻松。]
28L：[我都看到了！有东西在动！]
50L：[是虫子吧，上次报道说，有其他国家排放污水导致动植物变异呢，那虫子也就是黑条的，没什么可怕的。]
60L：[也是，又不是异形。]
100L：[还有手？反正不太像正经东西。]
351L：[担心那么多，过几日逐乐节再不进行，那群人又要开始起义游行了，烦死了。]
凯莉扔掉手中的笔：“怎么解决，不如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太搞笑了，都已经到这一步，还想效仿礼国的模式吗？礼国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严肃的中年男人是音国的总理，他没想到，这些国家里最和平的礼国却是第一个出事的。
“格林总理，我们应该让普通人真正的知道，我们处在怎么样的一个时代，现在已经不是在那个祥和的现代世界了！”凯莉拍桌而起，情绪激动。
她对面的女人，法令纹深重，金圆框眼镜撑在鼻头，严肃道：“凯莉女士，你有些过于激进，瞒不住是肯定的，但我们不应该直接告知他们是异变物，要学会迂回。”
“迂回？”凯莉冷笑，“说什么，说只是自然灾害？”
法令纹女士颔首：“是的，可以这样说，异变物比自然灾害要更可控，但比自然灾害更让普通人害怕，还是先说明是普通的自然灾害。”
“自然灾害，呵呵。”凯莉白她一眼，一屁股坐回椅子，不愿意再参与这场会议，眼睛发直，思绪飘远到礼国队长那些话。
如果连她最爱的节日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可期盼的。
战争，她生在战争区，日日炮火袭击，只有逐乐节得以喘口气，吃顿饱饭。
逐乐节……不该是假的，但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个人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实。
就这样吧，凯莉耳旁全是杂音，一群政治狗吵个没完，最后讨论的结果……待议！她都不用多猜两秒，绝对会是这样的结果。
凯莉在会议室睁着眼睡了个好觉，离开前那几个老古板到最后眉头皱的像山坡，根本没兴趣指责她在会议上走神。
“凯莉队长。”
她听声，朝来人看过去，是礼国队长，她不是很想见。
池北站到她面前，道：“我们需要回到礼国。”
凯莉好心提醒：“礼国都已经乱成废墟，回去做什么？”
“我们要回去。”池北毫不迟疑，“不劳您烦心礼国，麻烦借给我们一架直升飞机。”
凯莉视线从池北脸上划过，多么坚定的少年，她手摊开：“可以，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他们只能坐直升飞机，飞机已经不会再通往礼国，那里的天上有个眼睛。
直升飞机很小，容纳六个人刚好够，但他们总共有七个人。
萧以锦四处打量一番道：“部下人呢？还有，我带着萧月没问题？”
“部下后续回。”池北知道他想问的不是黎序，“萧月在胶囊里不会有事，尽量少放它出来就行。”
萧以锦捏捏口袋中的胶囊，扭头从小窗看外面景色，已经起飞，旋翼嗖嗖的噪音令人烦躁。
六人聚在一起很少这么安静，祝懿暗暗叹气，她这一辈子，跌宕起伏。
池北的手指被五六根细黑雾触手缠住，黎序整个小章鱼都挤入池北的掌心，用吸盘摩擦中指尖上的薄茧。
礼国，浅冬。
天穹广阔无垠，睁开眼，瞳孔如黑洞毛骨悚然，占满整个眼球，不见一丝白边，吞噬下方林立的城市。
池北用黎序没有攀爬的那只手摸摸眼睛，视角上显出一行字：
【重启倒计时：3:00】
【重启倒计时：2:59】
“怎么了？你怎么不走？”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叶欣，还有埃贝尔，好像萧以锦也出声了。
【重启倒计时：1:43】
池北愣愣地只管抬头。
【重启倒计时：0:30】
……
【重启倒计时:0】
“长官？拿行李啊。”
“天……”
“天变红，蜘蛛袭击你的学校，这都是正常的事情，不要大惊小怪。”一条胳膊血丝上连着电锯的心理医生，他从沙发站起来，打开门，“你没事就走吧，不要浪费时间。”
沙发上的少年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竟然从心理医生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鄙夷。
“快走，真是的，还以为你有发现对神明大不敬的异人呢！”心理医生把门打开的更大。
踏出心理诊疗室，“砰”一声，门被无情的关闭，将他隔绝在外面。
走廊里人声鼎沸，不是人声，而是各式各样的，多看一眼都辣眼睛的东西在发出叽叽哇哇的声音。
池北呆呆垂头，瞳孔映出，双手白净没有被笔磨出的薄茧，手背烙印着奇怪的竖条纹身。
世界，原来本身就是一个受难区。
第83章 欢迎
池北小心侧身躲过前方, 后背却狠狠撞到另一个女性奇形人。她面无表情，下半身两条腿是两根粗壮的树须，她不介意被撞, 一摇一摆地离开。
……似乎, 像那些在受难区死过的人，回到现实就会变成呆滞木偶, 比如异变人刘庄。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可他从医院走向别墅的路，却又那么熟悉, 每一棵叶片泛黄的树, 每一辆颜色的车，都跟他在知道异变物那天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重启。
重启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了吗？
他是怀疑过，宇宙无穷大, 污染诞生时，不管是哪个世界都被沾染上了一点, 所以在重启的时候会搞错地方。
"你好, 请给我出示你的信仰图腾。"头戴蓝色警帽，脸上戴着纯白面具的“人”，手持半人高的棒球棍, 声音似是男性。
信仰图腾？池北愣住，在警察向他挪动过来前, 把手背上的奇怪符文展示出来。
警察：“请不要再表现出一无所知的异人表情，望神明垂怜。”
他说完没走, 白面具没有窟窿, 却像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池北。
池北：“……望神明垂怜。”
他走了，步伐一板一眼，跟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一样, 每一步都是一样的。
去叔叔别墅的路上，几只浑身长满黑色头发的宠物狗，汪即汪即的叫唤不停，嘶哑难听，似乎是一群流浪汉大庭广众下吵嚷。
手背没有再遮掩，大大方方地露出，扫过路过的人的手背，上面都有花纹，但跟他的不一样，他也试过用视角，但没找到自己的精神海……暂时也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黎序。
如果世界重启了……他为什么还有记忆，是跟叔叔一样吗，那他是不是能找到叔叔？他摸遍全身，没有找到手机和接收器，但从口袋拿出了首饰盒——也就是宝匣。
他诚惶诚恐以为是自己有病，臆想出有一个相较于正常的世界，看到这个古怪的匣子，从来没有这么雀跃过。
这印证他不是生活在没有感情世界的精神病，也不会必须请求神明的垂怜。
纯走路回别墅，要走上半天，池北可没有那么多力气，马路倒是有出租车经过，他不敢拦，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一辆出租车在他身前停下，车窗摇下来，探出一个人头，隐约看他身下臃肿，他语气冷淡道：“你好，需要坐车？”
池北沉默半晌，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的信仰漂浮不定。”司机的脖子伸长，离池北越来越近：“你不知道吗。”
我该知道吗？
司机的脖子伸出来半米多，长蛇般坏绕，已经要贴在池北脸上，能看到死白色的肤色上布满小黑点，油腥味混合着死汗味扑来，忍不住想让人干呕。
池北在司机愈发奇怪的眼神下退后一步，忍下喉咙间的难受，面无表情地说：“我的神明找不到了，我要去找。”
这句话对司机的杀伤力太大，从没有人会主动去找神明，他们甚至不敢睁眼看一看神明的模样。
司机猛地缩回脖子，头一下子栽在方向盘上，起来时脸上磕出一个圆形的红印，他声音颤抖：“请座，我载你。费用只需要两点信仰。”
“我的信仰漂浮不定。”池北没上车。
司机：“你的信仰足够支付费用。”
池北最后还是上了车，出乎意料车上很干净，坐垫洗得发白，刺绣精致。刚上车司机就说已经收取信仰值，但池北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垂眼视线落到手背，没有视角后，想要搞明白没见过的东西会受到阻碍，一路看来，每个人手背上的图腾都不一样，也有些一样的，但数量太少。
路上能遇见的人也很少，能取证的基础材料不足，无法推断每个图腾代表的含义。
从车窗望出去，外面各种畸形人，脸上全是眼睛却手拿盲棍的盲人，满头白发肆意蠕动的老太太，跪在地上口中大喊“神明”的小孩。
“到了。”司机的头转了270度，转过头了他也没调整，“请下车，望神明垂怜。”
“望神明垂怜。”
别墅区，叔叔的小别墅，外面草坪上插着管子转圈洒水，小麻雀踩着树枝，鸟喙之上只有一只眼睛，它脖子乱扭，像个监控器在执行监控的职责。
到门口，摸摸身上也没有钥匙，但池北不会毫无办法，在之前比较正常的世界，叔叔说，他在门口草坪旁边的花坛里埋了个钥匙。
果不其然，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那个世界，手心攥住很小的钥匙，手指缝黏上湿漉漉的泥土，也没有东西能擦掉，手指弯曲弹掉爬到手背上的蚂蚁。
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此时天明，屋内一览无余，尘沙在折射下来的一束阳光下飞扬，地面铺上一层土，家具用白布罩着，没人打扫没人住。
他太阳穴上那根筋一跳一跳，嗅到空气中家具因为无人居住而散发的腐朽气，吸入大量的灰尘，他被呛得咳嗽，眼角挤出两滴生理眼泪。
忽然意识到，他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没有留下过一丝生活的痕迹。
如果这个异常世界的一切都是正常世界的模板，那他去了哪儿？
没有被叔叔捡到晋市，所以死在村子里了吗？
刚来时到陌生的环境没有多么慌张，不过是想探究此地是哪里，神明又想做什么，重启的含义……
现在，他怀疑自己的存在，这一次没有人给他一个暖乎的拥抱。
深吸一口气想要放松，又被大量的灰尘呛到，关上门，用手扇着鼻前。
不进门是因为他如果真的不存在这个世界，那他进去就算私闯民宅，也不知道崇敬神明的世界有没有正常法律。
漫无目的四处乱逛。
街上除了奇形怪状，倒也有很多人类。
大概是人类吧。
身上没长奇怪的东西，直立行走，走路时会低头看手机……很正常的人类。
池北想靠多观察来分析当前世界的基本模样，但他越走头越晕，眼前花花，胸腔咚咚咚，手软软绵绵，脚站停，膝盖往下弯。
不对劲。
砰的一声撞到树干，后背生疼都没有缓解脑子的混乱，他不想跪趴倒地，身体却在缓缓下沉，所有的一切都由不得他。
手软到无法按压脑袋缓解，身体疲惫的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鼻腔隐隐闻到血腥味，舌尖尝到死亡的甘甜。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这之后，意识直接消失。
……
银沙国，沙子在月光下如银器泛出的光泽，圣洁美好，高高在上。
信使，银盘圆润的身躯，正中间一颗反光银玉，延伸出三条没有手的手臂，两长一短，长的又分为一粗一细。
长粗手臂向上，长短手臂向下，短手臂向左指，手臂不动，银盘却每分钟转动一次。
池北此时不在这里，若是在，便看得出来，这是个表，指针不动，表盘自己在动。
信使手臂指针流出几滴银色的血液，它咔哒咔哒两声，停止了转动。
无人发现，无人知晓，进来直视神明的人都会遭受重创，至少死亡，至多……就像异常世界的人，身心都归为神明，死活由不得自己。
“礼国子民，已完全无救。”
“为什么是礼国先开始，信使大人曾说，是音国……”
“你在质疑信使吗？”
“不不、不……”
“信使大人曾说过，世界会彻底陷入污染中，直到有神官能找到污染的源头，并将其吞入腹中，独自承担。”
“是啊，是啊，我们找了好多神官，但终究没有可以胜此大任的人选。”
“我们将执行同好组的敬神计划。”
这些声音垂暮干枯，最终落下一句：
“将人类的种子交由神明保管，在万年后，污染消退，或许有机会让我们的生命留存在世界。”
“咔哒咔哒”
“咔哒”
信使重新转动。
城市夜幕下，有什么东西涌动，悄然无声地窥视人类，躺在床上的人脚底莫名发痒，两只脚互相蹭蹭，没有发觉脚底钻出两根疯狂蠕动的铁线虫。
出现一道透明屏障将整个礼国包裹，巨大的眼睛提溜转，礼国人民却不知道自己还在被窥视，继续生活。
似乎全国所有人都忘记了污染，十七层楼的检查局，外面挂了个新牌子“自然监管局”。
常匠摸摸胸口的金色徽章，摇摇头对步小美说：“赵佳如上次被豹子挠伤到现在都没醒，你让查理多关注一下自然生态，是不是豹子的爪子进化出了什么毒素。”
步小美应了声，迅速离开。
谁知道豹子怎么会有毒素，但人们总会为不合理的存在寻找到合理的解释。
叔叔——他没有名字，暂且就喊他为叔叔。
在礼国被屏障完全遮住前，他赶了回来，第一要务是去找自己收养的孩子，几个小孩都在各个市里的学校认真学习。
晋市，叔叔从草坛掏出备用钥匙，打开别墅门，愣住，屋内是很久没有使用过的冷清模样。
按理来说，池北在被重启后，应该会按部就班继续进行自己的生活。即便现在是上课时间，别墅内也应该有很多有人住过的痕迹。
叔叔捻捻手指上的灰尘，此地约有几个月没住过人。
……池北去哪儿了？
叔叔想起检查局，跑到晋市的“自然监管局”，他问前台正看着手机噘嘴的步小美：“你们这里有个叫池北的小孩吗？”
步小美抬头望着这个怪大叔，精致的眉头一皱：“没听过，你孩子丢了？这要去警察局，我们这儿是监管局。”
第84章 黑球
醒来时, 头顶落了几根羽毛，带着鸟身上独有的阳光味道，还有鸟屎味。
羽毛是白色过渡到浅棕色, 羽轴上半段是羽干, 下半段是羽根，比玻璃透亮, 水晶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谁管几根羽毛长什么样，重点是羽毛正在池北身上乱爬，捉都捉不住, 只能用胳膊艰难撑着树, 站起来抖落。
昨天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他现在该去上学了。
一只眼睛的麻雀嘴里叼着虫，一点一点吞之入腹, 吃的时候，眼睛随池北的方向滚动。
那白皙的手背上, 竖条图腾变灰, 又□□地重新变成黑色。
有东西动了动，张开无法窥测无法探知的双眼。
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池北皱皱眉, 他现在应该先回家，然后再去上学, 身上没有带书包，也没有任何钥匙。
家在哪儿？去哪儿上学？
……
原来是因为刚刚头撞到树, 脑子失忆, 所以都记不太清了，他现在应该去看医生。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池北一步步走到晋市第一医院……很快就到了。
好眼熟, 好像刚刚来过。
……
原来是刚刚路过过，为什么路过？我去做什么？
……
原来是去上学的路上路过医院，然后不小心撞到树。
附近有学校吗？学校在哪儿？这个时间去上学？
……
原来是生病了去医院……
对吗？
不对……
眼前一花，随后池北冷着脸看向路边的野狗，长满紫发的纯种野狗，不足为奇，都是应该存在的东西。
他推开医院的玻璃大门，进去，又拉开医院的玻璃大门，出来。
现在该去上学了。
“我今年十八，信仰＃？%神，拥有一座别墅，我没有父母，在晋市一高上高三。”
还有什么？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自己，应该只有这么多可以讲的，他是一个平凡的人。
走去学校的路上，地上有一根僵硬的黑色长条状东西，池北没加注意被绊了一下，脑袋哪根筋断掉，鬼使神差地摸着长条扒拉开草丛。
中间空地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仔细看像是从烟囱里冒出的黑烟聚在一起。
它受伤了，池北也不知道怎么能从没头没尾的黑球中看出来受伤，手已经伸过去将黑球捧起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黑球没有动静，任由摆布。
“你是什么？”池北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可笑，长人脸的高级宠物狗都不会说话，这种连人形都没有的，怎么可能会说话，更何况还受了伤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捧着黑球站起身，上学不着急，带它去看一看宠物医生吧。
宠物医院里，猫头人身躯的高级宠物猫，人头狗身躯的高级宠物狗，还有翅膀长满眼睛的绿头鹦鹉。
池北第一次来这里，嫌这些动物吵，跟婴儿啼哭极其相似的声音布满角落，耳朵听久了疼到麻木。
还是他手里这只没有嘴看起来就安静，如果是能养的品种，他就揣去学校。
排队等待十分钟左右，终于轮到他进到诊疗室，宠物医生面目全非，在场没有人觉得不对，包括刚进来的池北。
黑球被池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耳边响起椅子摩擦地面，宠物医生慌里慌张地站直，手指都不敢指桌子，尖叫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捂着在下方位置的眼睛，脑门处的嘴巴长大咧到太阳穴大喊大叫，吸引后面排队的人打开门悄悄看。池北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黑球似乎被尖叫吵醒，艰难的挪动，池北咬咬牙，拿起小黑球就往外跑。
撞开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诡异的路人，池北跑得胸腔酸疼，周围吵嚷声渐渐远了，他慢慢停下来，鼻尖汗珠掉落，喘着粗气惶恐地张望四周。
确认没有人追来，也没有人在周围，他才小心地张开手掌，观察这个小黑球。怎么看都没有奇怪的地方，球体逸散的雾气像毛茸茸的皮毛，摸上去软乎乎的，池北觉得比那些猫猫狗狗可爱很多。
宠物医生在害怕，害怕到要下跪，但除了喊叫，又没有做出伤害性的动作。
池北拧眉再次问道：“你是什么？”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池北伸手揉了揉黑球，沉默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在他的印象里，家就是那座别墅，离医院有些远，要打车。
拦下一辆车，长脖子司机带着油腻的腥臭味钻出，看到他，无表情地询问：“你找到你的神明了？”
池北愣住，脑子飞速运转，脑海里却没有自己要去找神明的记忆，司机为什么认识他，还对他问出这种话？
“请上车。”司机很冷淡：“还是两点信仰。”
池北的脑中浮现“信仰”的定义，拥有信仰的人就会拥有图腾，图腾可以存取信仰，信仰在世界是硬通货，一点价值十克黄金。总之，坐一次车不可能这么贵。
如果之前坐过这辆车，交付两点信仰回家，那可被坑惨了。
池北沉默，摸摸口袋，没有讨价，因为自己身上除了信仰，一无所有。
上车说了目的地，池北迂回地问：“你怎么觉得我找到神明了？”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开车，道：“你身上的信仰更强盛了，现在，我应该恭喜你，我的神明很少会给我这么多信仰。”
池北摸摸手里的球，垂眸若有所思，这个东西不会就是他的神明吧？果然失忆误事，自己的神明成这个德行，他会被警察抓起来当成异人处理的。
……
池北从泥土里掏出钥匙，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另一只手拿着黑球，只能用力甩掉爬上来的蚂蚁。
打开门，池北怔住，屋内地板白墙干净的像是刚刚被打扫过，客厅茶几上却随意摆列着几个茶杯，里面还盛有茶水，沙发上的布垫有坐过蹭乱的痕迹。
……他会在打扫完地板和房间后，忘记收拾茶几和沙发吗？
手心黑球挪动唤回他的混乱的思绪，池北勉强忽略心中疑虑，坐到褶皱混乱的沙发，举起黑球到眼前。
“神？”池北没敢再对黑球动手指头，声音很轻地问，“你是我的神明吗？所以，医生看到你会害怕。”
这样倒是解释的通了。
黑球没理他，池北觉得它在用屁股对着自己，手向里转动些，黑球也跟着挪动。
“……”池北不解，“你不是我的神明？不想跟我说话吗？”
神明黎序气急败坏，一口咬在这个随意直视它真身的坏信徒的手心，它一醒来就变成这个模样，能量源找不到，身体愈发虚弱，有阵风就能把它吹散，恰巧路过的池北就像可口的点心它原本是想直接吃掉，却发现在手心待着恢复的能量越多，形态稳住，它就不想吃了。
它不知道它是什么，但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叫神明，可又跟那些人类认为的神的定义很像，它的名字就叫黎序，它无所谓它是谁，反正目前有人能让它恢复到更为方便的形态，那就先这样。
但是它的信徒太吵了，还总是对它做些人类之间友善的动作，这可是大不敬，他应该将它供起来！就像其他神明和信徒一样！要给它很多人类出品的新奇玩意。
黎序越想越生气，口咬的力度越大，可那白嫩的手心却没有留下一丝咬痕，池北只感觉到微微发痒，轻轻用手指推了推黑球。
池北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黑球Q弹地晃晃，池北莫名感知到它很不满，但不知道它不满什么，出乎意料地对小黑球很感兴趣，池北忘记自己还要上学，整个人放松陷入沙发。
池北：“你是神明吧？我要向你上贡吗？你想要什么？”
黑球明显心情变好，蹭蹭池北的指腹，有道声音传入池北的脑海：“路上，看见一个，粉色圆形蛋糕，很好。”
它对人类的语言不是很熟悉，但很尽力说清楚 ，似乎担心池北不同意，从黑球里伸出两根小黑线拍打池北的手心。
黑球的声音有些耳熟，是成人声线，颇有慵懒感，尽管与池北想的不一样，可他还是觉得很可爱。
身上没有钱，只有信仰，倒也可以用来花费。
那，去买蛋糕吧，池北搓搓指腹，上学又不是很重要的事。
……
“没有叫池北的？”
“没有！先生！”
“真的没有？”
“真的！你比我坑人的队友还要烦！”
步小美已经完全不在意池北是谁，这个男人是谁，她无限次回答，男人无限次询问，赖在这儿不走了！
“真的……”
“真的！”
叔叔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他也很茫然，每次重启即使半死不活的人都会痊愈到完好无损，怎么会出现有人失踪的情况，还是刚刚回国的池北……
“你们这，有黎序吗？”叔叔试探问道。
听到这名字，步小美怀疑地瞅他，随后竟然点点头：“是有，他出差了。”
叔叔眼睛一亮：“他去哪儿出差了？”
步小美拨弄自己的游戏机，目光更加怀疑：“这个不能告诉你。”这不会是个恐怖分子吧？黎序是负责自然保护的重要成员，有人盯上他了？
都问到这了，叔叔也绝对不可能放弃，刚刚问了太多话，现在都有些口渴，他咽咽口水，道：“他带着我侄子池北离开了，我想问问他们去了哪儿，你们监管局不会包庇拐卖犯吧？”
步小美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有人这么会颠倒黑白，她狠狠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忍着手指没有去指这个无赖，喊道：“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问！若是黎序身边没有你侄子，你必须要给我们道歉！”
第85章 没有
黑球说它叫黎序, 以后要叫它为黎序大人，每天上贡小蛋糕和没吃过的美食。
黎序大人说完，团成一团睡着了, 任池北怎么叫都没反应, 还以为死掉了。
晚上池北做完饭，黎序大人悠悠转醒, 小团子一伸一缩地过来，黏在他手心吞掉几块红烧排骨。
饭后。
黎序大人：“我要吃冰糕。”
池北默默：“雪糕吗？一起去买吧。”
黎序大人：“我不要去。”
池北：“……”不知道别人的神明是什么样的，他的有些像幼童。
但是没办法, 心底总是涌现对它的莫名宽容, 池北劝道：“不去的话，就不知道吃什么味道的。”
黑团在手心滚了个遍：“都要吃，全买。”
池北：“我能挣扎一下吗？”
黑团看不到眼, 池北却知道它合上眼在假装睡觉，逃避对话。
池北带上钥匙, 打开门, 准备出去买雪糕，放眼望去一片警察堵在门口。
他克制住没有露出错愕的表情，脚不后退, 与他们对峙。
最前面的警官，掏出布满符文的警棍道：“我们发现, 你意图私藏神明，独占神明的青睐, 即将对你进行拘捕。”
说完, 一窝蜂要冲上来，池北连忙喊停：“等等！”
齐刷刷地停下，几十双眼睛死死盯住他。
有人举报他, 或者是昨天的宠物医生报了警，还是警局有能探测神明的东西。
不管怎么样，脑子都要快点转，快点想到解决办法，落到这群警察手上，绝对不会好受。
他们在屋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但没敢太靠近他的别墅，多半是害怕里面的黎序大人。
手上的警棍符文不认识，攻击力不明，他们握的姿势别扭，打过来能让他在第一时间躲开。
脸上一水的没表情，识别不出他们对他有没有更大的恶意，单纯抓人的话应该不会直接打杀，受伤概率不大。
不能停太久，最前面这个警察又要招呼后面的冲过来拿他。
在他们动起来的一瞬间，池北眼疾手快，闪身回屋里反锁门，警棍梆的一声砸在门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这一棍子落到他身上，不死也得打晕过去，没想到这些警察会下狠手。
池北飞身到卧室，从枕头上捏起黑球，外面很快静下来，他拿着睡懒觉的黎序大人靠近门，从窗户看出去，他每靠近一步，外面的警察们就迅速退后一步。
这么好使？
这时候池北相信黎序大人是真的神明了。
池北捧起黑球到嘴边，轻声道：“我暂时离不开你了，大人，跟我一起去吧？”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陷入沉睡的黎序大人并没有别的选择。
再次打开门，那群警察别提扑上来，都快要给他跪下了，腿肉眼可见的颤抖，后面一排有承受不住，直愣愣栽下，僵着脸大喊“神明垂怜我”之类的话。
一直走到超市，见不到一个警察跟过来，手心微痒，是黎序大人醒过来在啃他的手心。
“想吃什么？”池北扫过一柜子雪糕，他很少吃这种东西，也拿不准那个好吃。
黎序：“全都要。”
池北抬头望向神色莫辨的店员，问：“每个一份需要多少信仰？”
他话刚说完，店员扑通一声给他跪下，虽脸上依旧没表情，但声音带上一些颤抖：“请随便拿随便拿。”
池北拿着一筐子雪糕，心底怪异顿起。
我们都要依靠神明的存在生活，我们都要崇敬神明。
可不知为什么，当其他人因为害怕神明跪下时，池北总想让他们站起来，又觉得不能表现出异样，每次都要用力克制住想要扶他们起来的胳膊。
小黑球从他的手心爬出去，沿着框边掉到雪糕堆里，它倒不嫌冷，用口器撕开雪糕的塑料袋子，直往里钻，雾气边缘都溢散出葡萄奶油甜甜的味道。
“你是神的话，是不是知道很多事？”池北撇眉，“周围这些人，表情空洞，说话公式化，你知道为什么吗？”
黎序大人：吭哧吭哧
池北也没想得到回答，有些事问出来就已经用了勇气，更何况他是在质疑世界的正确性。
答案不会很快得出，就像他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黑球神明，愿意任它差遣，池北不认为自己的脾气很好。
别墅门口，警察都聚集过来，比刚刚离开的时候还要多，细看下，每个人从一开始的害怕变成狂热，虽然还是不敢冲过来，但已经很明显有些蠢蠢欲动。
池北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穿过，他们自动让出一条大路，等关上门，池北松了口气，那么多奇怪的视线望过来，压力山大。
脑海中总有东西在抵抗他的思想，不管是怀疑世界，还是怀疑周围人，那股力量似有若无，他不是完全不能抗衡。
池北将黎序跟雪糕一块放进冰箱，沉吟片刻，很轻地开口：“我会知道的。”
……
“你说什么？！”步小美着急地喊道，“联系不上黎序了？”
部员连连点头：“在昨天就联系不到了，我们还在尝试，据说他上了珑市的山，具体不清楚是那一座。”
步小美急得团团转，如果这样，那她怎么跟那个男人交代，真要被扣一顶拐卖人口的罪了！
她急中生智，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回到前台，叔叔正在揪绿萝的叶片。
叔叔瞧见她气势汹汹地来，明知故问道：“问了吗？”
步小美一拍桌子，气愤地柔顺的金发都炸开来：“他说没有！你是不是撒谎了！”
之前的对话真假参半，但池北肯定是跟黎序一起回到音国晋市的，此时忽然消失，一定是有黎序的原因。
看这小姑娘的模样一定没联系到黎序，叔叔锁定她眼眸中划过的一丝心虚，这是想诈他，叔叔不上当也想到更好的办法，不在此纠缠，哎了一声道：“那就再见吧。”
他在步小美疑惑警惕的目光下，离开了“监管局”。
鹿市海区，叔叔的老友 ——道士穿着花裤衩在海边漫步，时不时卖个玉符给路人，张口就是“神明的礼物”，所有人都买他的账。
肩上突然出现一个手拍了拍他，道士背后发凉，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垂，道士尖嘴猴腮的面庞都被吓肿了，整个人弹跳起飞，迅速要向前冲，被那双手一拉，他啪叽一下往后仰坐到沙地。
“亏心事做多了，吓成这样？”叔叔调笑道。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道士脸一黑，边起身边拍开屁股上的沙子，气愤道：“你来做什么！不在音国往回跑什么？音国重启了吗？”
叔叔抱胸看道士抓耳挠腮：“没呢，音国的犹格和托卡做了交易，强行延长了音国的重启时间。切，也不过是晚两天的事情，想在两天找到解决办法？啧啧啧，恐怕逐乐节的反噬会先一步到来呢。”
道士拍干净沙子，仔细摸身上的玉符，嘟囔地问：“犹格付出了什么？”
“邪神本质不就是一团团污染能量，它能付出什么，也就是将自己和信徒全部献祭。”叔叔歪头吐舌头，“嘎嘣死掉了呗。”
在这两个人眼里，正神又或者是邪神，本质就是能量源，信使本体是一个圆钟表，但在第一次见面时它拥有人身会说人言，却又会在重启开始时重新变成钟表。
真正的神，祂是否真实存在……叔叔也不知道。
或许，世界上没有神，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扼制人类的无止境生长，掐灭人类的火种，重新造出一个由异变物统治的世界。
道士充满嫌弃地问：“你来这里找我是要做什么？”
叔叔：“池北不见了，他是我收养过的一个孩子，是重启后唯一的变量。”
道士怔住：“你的意思是……”
叔叔深沉：“对，同好组曾经说，有人会带领世界重新走回正轨。”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不会再进行重启。”他细窄的眼眸蓄起一池泪水，“我卖出三百五十块玉符，也就是经历国三十五次重启，每一次都卖给相同的人。只有这次赠送了一块，这也是迎来转机的征兆吧……”
叔叔沉默半晌，问道：“你是送给了两个人一块，一个长得很乖的少年，一个长得花里胡哨。”
道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叔叔：“……他就是池北，那个少年。”
道士挠挠脸侧碎发，一时间豁然开朗：“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带你去找同好组的莎布？”
叔叔挑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同好组内一派祥和，自从撒库拉和张嘉译各分为一脉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和平过，他们内斗不止的时候，也偶尔要去找找检查局的麻烦。
张嘉译轻松地从音国监狱出来，不过是杀掉几个检查员，音国现在焦头烂额，根本来不及为几个检查员追杀他。
他与撒库拉面对面坐着，中间有一本书，书页上不停地自动出现字迹，跟池北手背上的图腾有那么一丝相似——竖条、扭曲、繁复。
这是莎布，拥有真正的全知能力的邪神，喜欢吞噬掉世界上所有知识。
上面凭空出现的记录，只有与它绑定的神官才能看懂，不过现在它没有神官，而撒库拉作为异变物，拥有“交换”的异能，可以做到与莎布交换交流方式。
张嘉译冷着脸：“说了什么？”他的模样可不像对莎布有多少崇敬之心。
撒库拉瞪他一眼：“急什么？”
张嘉译：“据点在银沙国是很好，但也过不了两天就会重启……”
撒库拉：“知道啦知道啦，你急什么嘛。”
房间略显昏暗，还只有张嘉译一个活人，他只能忍耐，整张脸都忍成青黑。
第86章 受难区
“莎布说, 礼国并没有进入重启状态，在进入的一瞬间被强行停止。”
听到此处，张嘉译猛地站起来：“屏障都升起来……”
撒库拉：“是形成了受难区。”
张嘉译眼神无光, 不可思议地摇头, 喃喃道：“怎么可能……重启是不可避免的，形成受难区……？什么异变物的受难区会把你也挡在外面……”
撒库拉轻笑：“我们的池北。”
……
池北揉揉手心里的黑球, 若有所思，他失忆后的第三天，按部就班的吃饭喝水, 每天跟黎序大人斗嘴。
看似很平静很完整的生活, 不适感却越来越深重。
他在闲暇时间应该要做一件事情打发时间才对，这件事情很普通但很具有挑战性。
池北试图走遍别墅，他发现有大部分房间他会忽略掉, 不选择进去，很陌生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就像别墅在他心里不是他的, 所以他不能随意乱进。
还有，他应该跟其他人一样不做表情才对，可一看见黎序大人叽里咕噜的模样, 就忍不住想笑。
疑点太多，为了不那么被动, 池北打算主动出击。
卧室很大，一旁的书桌却很小, 像是临时在卧室加进去的附属品, 少年背影单薄，腰板挺直坐在椅子上。
手下的钢笔轻动，一串字出现。
「今天5月2日」
心底一道声音否定, 他没有直接写下来。
改为：「今天应该要更冷一些」
「我独自一人住在别墅」
心底升起怪异感。
他改成：「我需要一个朋友」
「我信仰黎序大人」
这段字写下来，比前两个还要别扭，池北硬生生顿住，在下面一行写：「黎序大人信仰我」
诡异的别扭瞬间消失。
不知道池北在做什么，从他手心爬上桌子就看到这么一句话，黎序愣了愣，一口咬住池北的手腕，同时池北脑海出现气急败坏地喊声：“你是我的！不是我是你的！我要吃掉你！”
池北连连安抚：“对对对，你是我的。”
小黑球不懂什么叫敷衍，没在意到后面那句话，只知道它的信徒说对对对，它就信了，哼哼唧唧地撒口，整个球都摊成煎蛋完全盖住池北握笔的几根手指。
没法继续写字，池北也没拨开黎序，轻叹一声背靠椅子，盯着天花板发呆。
很确定，他不是失忆，绝对不是，而是有东西在篡改他的记忆，那个东西无法直接篡改，只能间接改变他的认知。
而且，如果他表现的不太明显，那个东西就不会发觉到。
他应该生活在一个处于冬季，身边有亲密的同伴，不信神……而是神信他？
想的头有些痛，毕竟怎么想都太像假的，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世界每个人都信仰神，没有神信仰人的说法。
现在只是知道了世界有问题，也没办法做到将认知完全纠正回来。
池北揪着黑煎蛋一个小边，把黎序提起来，晃了晃：“黎序大人这么厉害，一定什么都知道吧？”
“当然 ”黎序被哄得不知东南西北，慵懒散漫的声音里能听出掩饰不住的愉悦。
池北循循善诱道：“那你知道其他神明吗？”
黎序一下子警觉：“你要找其他神明？为什么？我是你的。……不对，你是我的！”
池北抿唇，眼眸低垂下来：“我被一个东西诅咒了，我想找到它，才能全身心侍奉黎序大人你 ”
虽然很想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可以解除任何诅咒，但到现在都没找到自己的能量源，黎序有些憋闷地开口：“哦，那我告诉你，一点点。”
“一共有五个，包括我，我能感知到的三个，其中有一个位置不明确，另外三个分别在这里，那里还有这儿。”黑球伸出三根黑细的线条指向三个方位。
池北：“位置不明确？”
黎序拍他手背：“感觉哪儿都有它。”
原来……如此啊。
池北起身，将本子推到一旁，把啃他手指的黑球揣到口袋。
打开门，外面一堆警察，胡子拉碴就是不离开，晚上的时候都要死守着，眼冒绿光，如狼似虎。
不过，最吸引池北的是，他们中间有位没穿警察制服的女性，身材高挑，热天也穿着风衣，包裹的严严实实，身上没有一丝汗珠，整个人都很清爽，头发柔顺盘起，用一根玉簪挽住。
她见池北出来，咔嗒颔首：“您好，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会晤，希望您愉快。”
不等池北说话，她快步走来，警察们丝毫不阻拦她，她也不畏惧池北随身携带的黎序：“您好，祝楠向您致敬，请您不要露出警惕的表情，我是机器人，不受到任何奇怪生物的支配和思想污染。”
这种看起来身手矫捷，还冷心冷肺的机器人，比那些害怕黎序的狂热警察更要让池北警惕。
话说回来，能拥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会分析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做出额外反应，她这种高科技，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吗？
“介于您的资料显示，您会对我的存在存疑，我将尽全力为您解释。”祝楠声音仔细听带着电流，“祝楠于第五次重启时搭建我，死后将皮赠给我，赋予我更多智慧和自我。我将完成她的使命，终止污染，在重启被暂停时，我的程序将自动检测人选——也就是您。”
“……”池北受到了冲击，脑子昏昏的。
祝楠：“严格来说，这里是您为了暂停重启，强行编织的受难区，我找到这里花费很多力气，望您谅解我的晚到。”
“等等，等等。”池北揉着额角，勉强稳住身形，“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我创造的世界？”
祝楠：“是，但不完全是，您受到纯污染的影响，会对自身产生自毁式袭击。”
每个字都听清了，怎么就那么难懂。
池北久久没说话，祝楠道：“麻烦，让我进屋。”
关紧门，池北原本打算出去逛一逛找线索的心思也彻底打消。黎序大人从兜里钻出来，它今天没有前两天那么困倦，好奇地盯了会儿祝楠，又兴致缺缺地钻到池北衣袖里去。
祝楠拉上窗帘，动作舒缓无卡顿，没有哪里像机器人。
她与池北四目相对，忽然，身体咔咔作响，皮裂开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内壳，关节处呈现出各种精密的零件，最显眼的脖子分为上中下三节，她的眼球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
展示十秒，所有关节和皮复原，没有丝毫的拼接痕迹，她将左手放至右胸，示礼道：“我将为您讲解污染的由来，帮助您恢复全部记忆，这是我的使命，您可以不用完全相信我，但我的存在即合理。”
她字句恭敬，语气却极为平淡。
池北抚平心中波涛汹涌，她的模样在这个世界并不吓人，但她口中的话却让人无法克制的战栗。
“你想告诉我什么。”
祝楠挽发的玉簪恍似亮过一瞬，她道：“礼国文明第七千六百二十年，地火淤积，污染开始出现，此时诞生第一个污染源——信使，它昭示人类开始变异。”
“污染出现，不可逆，但可以清除，借由信使的手，污染由人类世界提取到被称为‘受难区’的地方，与此同时，更多的污染降生。”
“信使是错的，污染在受难区可以吞噬人类加强能力，人类因为没有接受污染的另类增强，只能被动承受被称为‘异变物’污染物的同化。”
“由您通过世界本源编织的世界可知，人类不会因为污染而死，甚至也不会丢失过多的情感，只是会改变认知和思维方式。”
“这种情况可以避免，剔除掉神明的概念就可以。”
池北听到此处，记忆还没有恢复，只能让自己跳出来思考，脑子里的那根筋飞速跳动：“……所以，人类应该吸纳污染的存在？”
祝楠：“准确来讲，污染本质上是人类产生的杂质。”
池北：“但你提到，它会改变人类，如果人类被污染侵占，接受污染，那他们还算人类吗？”
祝楠坚定地摇头：“人类不可直视污染，不能触碰污染，污染是人类产生的超乎想象的存在。”
“您可以看作，蚂蚁群捡到一个人类幼童，没有将幼童视作食物，反而是养育成人，于蚂蚁来说，成人可以随意支配蚂蚁，但幼童阶段却又任由蚂蚁宰割。”
“在第一次重启前，人类因为恐慌答应将异变物驱赶到受难区，这一步的错误，三十五次重启都要承担，直到有人能窥探到运的存在，随意支配运——祝楠在我的程序输入，那才是真正的神。”
“也就是您，神官。”
……
道士带着叔叔来到同好组的据点，道士已经很久没有离开海区，此时没有海风的照拂，整个人都很不适。
据点又在银沙国，天气较为干燥，跟海区那边湿润的空气不一样，道士一路上脸都臭臭的。
“下飞机还拉拉个脸。”叔叔白他一眼。
他们能从被封闭的礼国离开全靠道士的玉符，道士此时底气足，嚷道：“怎么了！我好好苟且偷生，你非要把我拉过来找那群疯子！”
叔叔担心他甩袖离去，只能好言相劝：“你不是也想停止重启吗，就当出来玩了，明天应该是要到银沙国重启了。”
他们坐了一个白天的直升飞机，落地时，天上圆月挂到天空正中央，望不到边际的沙漠变成活物，翻身涌动，在黑暗中一点点侵蚀无知无觉的血肉。
钟表表盘最后一次转动，粗长的时针指到九点，中间银玉爆发出强烈刺眼的光芒。
霎时间，一个人形光体取代钟表出现在地面。
光芒褪去，雌雄莫辨的人身穿青白长褂，拖地处似眼睛随着步伐缓缓眨动。
“第三十六次重启，预言，最后一次。”
第87章 银沙国
信使降生时, 银沙国刚刚建立国家，底层人民瘦成皮包骨，在沙漠牵着唯一的财产骆驼徒步游走, 卖一份干草赚一顿饭, 一块两口就能吃完馍馍。
生命越是没有活头，越是需要一个支柱。到现在, 银沙国还是比其他国家落后，零零散散几十个教派。
信仰“真实存在”的信使现在已经成为他们的主流教派，他们会在网络上传播, 只是没人会信, 比音国一次网络造谣造成的影响还小。
风沙而过，泥砖墙的小村庄，裹着头巾的妇女和光着膀子的大汉或叩地或双臂张开仰望天空祈祷。
叔叔和道士路过, 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几个黑黢黢，毛发枯燥的小孩, 衣服左一个窟窿右一个补丁, 他们全都睁圆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走过去。
道士嫌天干，疯狂喝水, 擦掉嘴边水渍，他蔫巴地叹气：“怎么还没到？他们藏这么严实？”
叔叔下巴点点远处：“到了, 诺，那不是有个铁门, 看着就结实, 不结实点，晚上一到，里面就能被偷干净。”
铁门外面没有锁, 推却推不开，是从里面挂着锁，这里的人稍不注意会连锁都偷走的。
张嘉译听到敲门声，耳朵竖起，警觉地走到门旁，手心聚起一团火。
“开门吧，是游行者。”撒库拉摊手，“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来。”
屋内火光忽闪忽灭，道长进来看到撒库拉，脸马上掉下去，臭着脸往张嘉译的凳子上一坐。
张嘉译脸上也不好看，游行者的身份特殊，不能下手很憋屈：“你们来做什么？”
“来找莎布咯。”叔叔视线落到桌子上的书，书出现字的速度减缓。
「吾什么都不知道」
撒库拉“哈”了一声，将书上的字翻译出来。
张嘉译冷哼道：“莎布阁下，我们虔诚的供着你，可不是为了听到这么一句话。”
叔叔知道张嘉译并不像撒库拉那一派对莎布忠诚，道士却不清楚他们的纷争，面露讶异，不解张嘉译为什么敢这么对邪神说话。
「从池北出现，吾一直受到阻碍，全知的能力被完全限制。」
莎布曾经也说过这句话，让撒库拉误认池北能力也是全知，最后发现完全不是，池北知道的比他们还要少。
张嘉译呵呵一笑：“你已经说过了，你还说池北是关键人物，但真可惜你又错了，礼国照旧重启。”
「不……」
叔叔一愣：“池北是关键人物？他是什么？”
撒库拉那张黑面具嬉笑道：“当然是拯救世界于水火的神官大人呢，几次接触，真是越来越让人兴奋了。”
叔叔：“……”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
祝楠还在输出她的信息，思想被压制的池北头一次什么都想不通，也不知道莎布和信使全都在银沙国。
祝楠拉住池北的手，面孔带着和蔼却冰冷的光辉，她被黎序气愤地盯着也没撒手，她说：“我将代替您在这里，拜托您去释放受难区，让异变物正常出现。”
池北：“……然后呢？”
她很快答道：“您现在没有记忆，不会理解，等您离开这里恢复正常，就能全部猜到，这是祝楠告诉我的。”
池北欲言又止，突然发现他和祝楠交握的手开始发光，长出无数毛细血管，一口将他吞掉。
……
再次睁开眼，黄沙、干草、冷月。
深陷沙土中脑子回笼，三日的记忆逐渐融合清晰，他四下寻找，没有黎序的身影，随后感知了下脑海，眉头紧蹙。
眼下形势让他不得不先将黎序抛出脑外，短暂地合住眼，脉络一条条列出来。
礼国天空那只巨眼，不过是污染的具象化，受难区的形成数量又有限，无法将全部的污染吸纳，导致世界成为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碰就炸。
那根扎气球的针就是这一次重启，所有异变物不再被受难区所管辖，可以直接在现实世界出现并伤人。
而像青枭它本身的污染寄居在某一个物体内，可以自控不会随意污染到人类，所以只要不杀人，就不会形成受难区，就可以随便四处行走。
所以可知，撒库拉也没真正杀过人，也可能，它用某种方式逃脱了受难区。
池北握握拳，他形成了……受难区？也就是把所有污染暂时存放到一个受难区里，所以礼国现在处于“沉睡”，而不是重启，因为污染全部消失，礼国已经没有重启的必要了。
而这个大型受难区，暂时由祝楠替他承受代价。
扶地起身时，手指碰到坚硬的物体，池北微怔，扒拉开沙子，露出里面的一把手枪。
是他的异能枪，他很少用到，毕竟大多数异变物不是靠打一枪就能解决的，它们会藏在受难区里，要层层解密。
但现在，异变物脱离了受难区的管制，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出来。
池北握住枪，彻底站起身，在受难区吃的都是污染导致身形消瘦，偏圆的两颊都微微扁下去，面容边缘多了几分凌厉。
沙土席卷裹飞月光，一声心脏跳动，长褂边缘外翻，哒哒哒，钟表卡在最后一刻钟。
信使，第一位自称正神的神明，搞出受难区，宣扬神明论的污染物。
它站在池北的面前，似乎等了他很久，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有四分黎序的影子，却又不一样，它眼眸中竟闪过怜悯与悲切。
一个拥有人类情绪的神明。
信使抬手，未张嘴，声音从地面传出：“人类存在世界太久了。”
“太久了。”
地面震动，恍似沙虫翻身意图将池北颠簸倒地。
“你是来我杀我的。”信使敛眸，“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池北确实是想对信使和莎布下手，但信使这句话，倒让他起了兴趣：“你已经预言到当前的情况了？”
信使颔首：“我告诉莎布，让它以为拥有神官身份的人类会消灭所有神明，这是对的，但，不是所有神明。”
池北：“只有你。”
“是，只有我。”信使放下手臂，沙地停止晃动，“因为只有我，想让所有污染拥有情感。人类不敢直视我们，看一眼就会发疯死掉，多可怜。”
池北望进它的眼眸，听见它声音很轻地说：“人类应该崇拜，而不是害怕。拯救他们的应该是我，我们。而不是你，一个无法预言到来源和去处的普通人。”
它每句话，每个停顿都很平淡，似乎不是在发狂怒喊，一双眸子里却布满对池北的嫉恨。
嫉恨，就算是看起来感情丰富的撒库拉，那层戏弄都只浮于表面，而信使，妒火烧遍沙漠，滚烫灼烧冷月，掉落一地狼藉。
它这三十五次重启，真的就是为了人类的信仰？虽然到现在三十五次重启并不是它做的，而是世界的自我保护意识启动。
可很明显，它掌握污染产生的原因，知道污染要怎么抵抗，却故意误导莎布、银沙国人以及……所有人。
池北举起枪，这把枪不用扣动扳机，也不用瞄准，枪口朝向想要击中的目标，其他的全靠天意。
信使直视黑黢黢的枪口：“你的能力，还能释放吗？”
当然是不能，从睁开眼，他除了找黎序，也尝试探知脑海，别提能力了，精神海里面除了正常的记忆，连根毛都没有，荒芜一片。
信使衣摆拖地，缓缓走来，身后沙地留下的脚印深浅一致，冷清的样貌在月光下恍若无性的仙子。
“抱歉，池北。”
无法蓄满异能的异能枪，不过是一个玩具，握着轻巧无比，手却重重放下。
池北轻声呢喃：“信使……你预言到的事情，是不是全部都成功发生？”
信使脚跟瞬间停住。
“你预言到我会阻止你，所以你提前将异变物和现实世界隔开，用受难区来促使世界开始重启。”
信使没动，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受到了惩罚，被变成这样一座让人哀叹其可惜的雕像。
“你不是要统治世界，也不是想得到信仰。”
“你想变成人。”
池北一语道破，信使感知到自己身体里钟表的零部件都在为他颤抖，自己根本没有表达出任何意向，但依旧被这个人看穿。
他没有神力，没有任何特殊，只是比一般人聪明些，甚至很多都是小聪明。
池北抬步走近他，两人距离一条胳膊时停下：“你嫌弃人类污浊，能产生你们这样的污染物，但又贪恋人类复杂的情感，所以你想要创造拥有情绪但不会玷污情感的异人。”
离得没多近，池北却能闻到淡淡草木香气，沙漠只有干草，所以只能是从信使身上发出来的。
信使眉眼和黎序很像，池北对他的也没什么恨意，毕竟跟不是人的家伙说太多仁义道德是没用的，黎序虽然听话，但也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就是人和怪物的差距。
不过，他还是喜欢黎序。
扯远了，池北将枪放置手心，摊开展示给信使：“不管我有没有异能，一把枪都无法杀死你。可是，我知道怎么让你真正的拥有人类的情绪。”
信使徒生错愕：“我已经有了。”
池北：“你没有。”
语气极其坚定。
“你不想真正成为一次人吗？我可以办到。”
信使布局严谨，坑害世界无数次重启，可池北绕过它冷灰色眼眸中那些浅显的情绪，还是看到和黎序一样的幼童思维。
越是简单直接，对它们越奏效。
它们可以汲取人类的思想方式，亦或是和信使一样，去学习人类怎么样表达情绪，甚至善用人类的诡计和策划布局。
可污染物终究只是一团能量。
第88章 信使
对待能够汲取人类知识的能量源, 打不过的时候，不如动嘴给它们灌输思想。
“我不相信你。”信使如是说，“我会把你作为储存人类污染的容器, 我会成为他们唯一的神明。”
“哦, 好怕。”池北耸耸肩，“那你前几次重启怎么不这么做呢？是你不想吗？”
这番交锋, 池北便看出信使的预言根本没有告诉它扭转局势的人是谁，以至于在前几次重启，叔叔没有想资助儿童做善事积德, 所以池北还在吃人的村子里当玩泥巴的无知村民。
他会一直等到村子被污染彻底覆盖, 才有机会觉醒异能，但那个时候已经临近重启，信使想找也找不到。
池北忽然笑道：“你杀不掉我。”
信使不敢杀他, 所以才会在这里听他说话，否则会先拿住他的命门, 随时准备了结他。
既然如此, 那信使的预言结果除了不知道池北外，应该更多的是关于世界重启的问题，和给音国的逐乐节预言一样, 在用大段的话来掩饰其中的真实。
在信使莫测的神色中，池北缓缓开口：“不如我们合作, 你想做人，想拥有感情, 我想将世界恢复原状停止重启, 我知道你要怎么做，你知道我要怎么去解决眼前困境，我们交换刚刚好。”
对面沉默很久没有拒绝, 池北也没有催促，让它自己慢慢想，趁着空隙，忍不住想黎序去了哪儿，是在受难区里面跟着祝楠，也可能是回到晋市他的能量源附近……
“可以告诉你。”信使薄唇轻启，“除了释放已经存在的受难区内的异变物外，还要去到污染的源头，掐灭其源源不断的感染异变物。在哪里我不知道，怎么去也不知道。”
“污染的……源头？”池北垂眸喃喃自语。
信使：“不是我们的污染源能量，我可以肯定我是第一个诞生的‘邪神’，从污染源头中来，那里只有惨叫和人体碎片，我进去就会被撕碎，所以，劝告你，不要带着黑雾奈奥格。”
它扯唇露出一丝浅笑：“可能淤积在地火的位置，但即便你找到，预言中也说可能会失败。你会死。”
两人脚下的沙土蠢蠢欲动，信使半抬长卦下摆，膝盖弯曲，修长白如大理石的手指在地面点了点，一把银制长筒枪随着沙子被风吹散而显形。
信使摊开手把长筒枪展示给池北：“三十五次重启积攒的地质能量，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
它做出递交的姿态，池北接过，它道：“一次机会，一天的时间世界所有地方开始重启，你做到疏通源头堵塞，我会选择和犹格一样，祭献自己。”
池北拧眉：“为什么？祭献？”
信使：“不用怜惜我，我们不会死，能量溢散后，会重新降生、升级直到成型，人类的污染永存，我们也永存。”
池北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和异变物也不完全一样。”
信使颔首：“人类存在，我们也就一直存在。思想、知识、战争、贪欲，这是我们组成的主要部分，异变物……不过是理智低下的弱小病毒体。”
哒——
隐约有钟表指针下落的声音回荡，恍惚地，似乎是在医院走廊追逐，五脏六腑因不敢喘气而挤压在一起。
“不是神。”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的存在。”
信使玉葱般的手指抚上自己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我们只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生物。”
它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沿着来时的痕迹缓缓离开，背影被月光照得圣洁孤独。它到底在想什么，池北也拿不准，这把枪到底有没有用，池北也不知道。
一天的时间，实际上也只剩不到十二小时，池北却没着急，在从沙地摸到自己手机的时候，眼睛和脑袋同时刺痛了一下。
【池北污染值：？？？】
【池北理智：？？？】
【池北精神值：？？？】
这是在做什么，视角被憋疯掉了？
池北揉着额角，虽然没有那么疼，但隐隐有些不适，需要舒缓一下。
【青枭卡已使用】
【已促使池北与黎序提前相遇】
【重启：世界的自我保护，当污染达到临界点即开始重启】
【信使：第一团污染源，代表“思想”，人类的思想越扭曲压抑，它的能力越强】
【污染源头：即“运脉”，疏通可让污染自动溢散，已经存在的异变物还需要消灭。】
……
祝楠单手撑地半跪，数不清的绿烟环绕在她周围，想侵入她的机械躯壳，但只能侵蚀掉一层人皮，就无法继续进行污染。
她掌心死死扒住地面出现的空洞，眼瞳有一串串数据划过，在人皮完全脱落后，露出银色的内壳，眼睛是两块显示屏，脖子由精密的仿自然机械构成，手臂一节一节的高智能感应器。
“祝楠，皮已损坏，我的代码里完成任务在保护皮肤之前，探测到不知名元素在袭击我的零件，可支撑时间——约十小时。”
“十小时后……”
“局长！”步小美匆匆赶来，冻皮肤的春天，她却浸湿了前额头发，“佳如姐醒了！”
常匠慌里慌张跟上步小美，医疗室内，赵佳如扶着脑袋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处角落发呆。
“你怎么样？”常匠一大块身体弯曲下来，“有没有感觉哪里还难受？”
赵佳如略显呆滞地抬头，眼眸里映不出任何东西：“眼睛呢？”
“什么眼睛？”步小美担忧地皱眉，凑过来手放到赵佳如的小臂上，“佳如姐别怕，这里是监管局。”
“监管局？”赵佳如手抖起来，吐出一句疑问，“我们不是叫，检查局吗？我睡了多久？”
她甚至怀疑自己睡得太久，礼国已经解决了大眼睛，世界恢复秩序，检查局更改了名字……
唯独想不到，面前两个人都在当她被吓傻了。
“佳如姐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一直叫监管局嘛，自然监管局，检查局是什么啊？是不是出现记忆混乱了？”步小美说完转身边跑边喊，“我去喊人再来查一下，佳如姐少动脑，小心头疼！”
常匠见此，把不明所以的赵佳如扶着躺倒在床上，帮她边盖好被子边说：“先不要去想，别担心，我们会治好你。”
说完，他手机响了声，他看了眼，嘱咐赵佳如渴了饿了摇铃就会有人来，步履匆匆地离开。
医疗室内寂静到赵佳如能听清自己厚重的鼻息，她无法停止思考，满脑子想不通，好像异变物和受难区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咔咔咔
窗边出现不小的动静，一只手扒着窗沿，慢慢探出头，看到她望过来的视线，很平静地说：“是我。”
赵佳如认识他，是刘庄，一个被改造过的变异人。
检查局的人类医疗室是在九层，刘庄就这么扣着墙壁攀爬了上来，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很亲切，这才是经历过异变情况的“正常人”啊。
刘庄翻窗落地，拍拍衣服蹭上的灰，随后站直，道：“我刚刚听到你说检查局，你没有失忆。”
“你记得？！”赵佳如撑着墙就要起身，劲使大了，拽到自己的头发，原本就难受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我记得。”刘庄帮她一手，扶她坐稳。
“你真的记得？”
“我真的记得。”
“检查局……”
“异变物，受难区，天空出现大眼睛，我和池北回到礼国里。”
赵佳如像是重新变成小女孩，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喉咙醒来时被水滋润过，但此时又发痒了。
刘庄：“我原本是想潜入七层，看看被封锁的区域，偶然间听到你们说话，我没有故意偷听。”
赵佳如哪儿介意他听到，连忙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眼睛呢？池北去哪儿了？他们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刘庄：“我和池北一起回到礼国，池北身体爆炸，我的身体被冲击波及，然后池北消失，大眼睛消失，黎序也不见了。周围人都很正常，但贝壳……埃贝尔跟我说，这次研究的马蜂很有趣。”
赵佳如听得脑仁疼：“池北黎序都不见了？？”
刘庄点头：“他们都不认识池北，但还记得黎序。”
外面春风拂过，从没关住的窗户钻进来，赵佳如冷得打了个寒颤，刘庄转身关上窗户，室内又慢慢热乎了。
“要怎么办。”赵佳如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动脑，现在一想起来就收不住，还想不到解决办法，像是有只蚂蚁爬来爬去，浑身不得劲。
刘庄：“我相信，北哥，他一定没事的。”
赵佳如瞥向他，带着丝不理解，池北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她问道：“你……”
刘庄坚定点头：“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一定做不到，就像当年奥数比赛，他发烧还拿了第一。”
幼稚的学生思维，但……赵佳如点点头：“那我也信他。”
说实话，她不得不信，现在连下地都困难，她也做不了别的，还要靠刘庄帮她递下水杯。
他们心心念念的池北此时正在去往污染源头的路上，祝楠喊它为纯污染，什么叫法都可以，人类历史上的各种突然的政变，都归到它的头上，它也反抗不了。
反正不管是人类还是动植物，在死后都会产生病变堆积在运脉。到底是运脉污染人类，还是人类污染运脉，都不重要了。
“这就是运脉……？”
眼一睁一闭，最前方就出现一个圆脑袋黑黢黢，周围缠满玉石颜色的长绳——类似矿脉的走向分布。
【运，天道，地灵，人气】
第89章 运脉
【古时便有国运等说法】
【怪物是人类内心害怕的东西具象化】
【近代战争频发, 催生污染的产生，自然而然让人心压抑，触及到不可见不可闻之物——也就是理智受到损伤, 精神被重创, 导致运染上污染】
池北拨弄长枪枪管，有些不解：“凭我能解决？还是凭我手里这把枪。”
【我是运, 所以，你也是运】
长枪的枪筒有一个拉环，池北碰碰没拉, 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看起来像是装饰品。
这里只有他自己，还有满墙的运脉，他只能跟视角里的文字对话。
“直接把我带过来, 然后呢？用枪打中这面墙吗？”
【靠近它】
“我会死的吧。”
【已经死了，只有受到污染的异变物才能做到展开受难区】
池北摸摸自己的胳膊, 迷惑道：“没感觉。”
【靠近, 吃掉运脉】
【靠近，吃掉运脉】
【靠&￥%近……运脉】
眼前大段大段的错码，池北微怔, 只见视角内的文字迅速消失，接着没有新的文字出现。他脚下生根, 深觉有不对的地方，脑子还在狂喊走近运脉。
他是来找污染源头, 找到让动植物或死物变成怪物的原因, 而不是对什么运脉动手，想不通时，脑海自动轮播这几日接触到的信息, 哪句话都没提过污染源头在运脉的位置，只是有地火的含义，但运脉很明显是一种虚无飘渺的概念，这样呈现在人面前本身就不对劲。
"感觉哪儿都有它……"池北喃喃出黎序说过的话，“污染浓度促使世界重启，视角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我还记得，视角是根据我自己的想法延伸出额外信息和测算后的结果，所以……如果我被影响，视角展现的内容也会有所改动。”
运是运，污染是污染，视角被迫提了很多运和运脉，却半句没有说到源头在哪儿。
顾左右而言他，是因为源头在阻止他找到，所以尽全力隐藏，甚至心机的把他带到“运脉”，一个不太明显的陷阱，他还以为是视角又升级了，能随意带人移动。
原来是圈套啊。
……
在极短的时间，处于沉睡的礼国开始复苏，几亿人同时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出现奇怪的东西，承受不住污染侵蚀的人尖叫着碎裂死亡，承受住的拥有了异能，掌控不好导致受伤。
检查局里的检查员比普通人醒的更早，赵佳如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恢复记忆的同事全部昏倒，发起高烧。
眼前医疗员倒地的一幕让她手足无措，虚弱的身体都不足以支撑她下地，她还想去帮忙，一脚踢到柜台，绊倒在地捂着脚咬牙强忍痛意。
刘庄从窗外爬进来，扶起她到床上，平静道：“外面乱了，所有人都有异能，会喷火的烧着不少房子，滋水的又浇灭，国家电力和通讯系统也有影响，幸好现在是白天。”
“之前有异能的人都晕了，听说现在找不到没有异能的人。”
赵佳如气喘不匀，以往板着的脸呲牙咧嘴，从牙缝挤出句话：“不是才过五小时？你见到常局长了吗？”
刘庄头摇的像拨浪鼓，他脖子上有一部分是机械构造，晃得幅度大也不会扭到脖子。
赵佳如：“能联系到其他国家情况吗？我手机去哪了？”
刘庄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可以判断，大家失忆后天气重新回到春季，但所有设施都没变，我的手机用旧的痕迹还在，没搜索到国外的信息，我问了王查理，他还以为现在我们是高一。”
赵佳如心凉到底，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生活二十五年的世界，突然让所有人都失去记忆，颠倒四季，甚至异变物已经不够可怕，更可怕的是他们只是游戏里会被重置的npc，任人拿捏和宰割。
“你不要怕。”刘庄虽然已经感知不到情感，但从赵佳如苍白的脸色看出端倪，出声安抚道，“目前看来，是跟漫画里很像的末日，按照我之前的经验，这时候往往会有个救世主，而且也不算末日，现在拥有异能的人比异变物都要多了，我感觉……更像是一场进化。”
赵佳如的娱乐生活很贫瘠，一时间只能从末日联系到丧尸，却也被这段话打断，没有继续陷入恐慌。
但愿一切是进化，而不是世界对人类的降维打击。
远在银沙国的同好组成员，算上张嘉译和撒库拉有十多位，拥有异能的全部倒地，包括张嘉译，他倒在道士身上，连带着道士一起两人摔在地上。
道士还蒙着呢，尾椎骨就一疼，上半身差点被压散架，哎呦哎呦地叫唤扒拉不走身上沉甸甸的人，叔叔愣了一下紧接着手指他们爆笑。
“死东西！扶我起来！”
叔叔边大笑边拉道士，张嘉译脸磕在地上，蹭破点皮。
离他们稍远的撒库拉走过来支起张嘉译的下巴，手心感知到燥热的温度，它惊讶地发出一声“啧”。
“这是咋的了？”叔叔喉咙溢出一丝笑，被道士狠狠打了两下肩膀才勉强守住。
撒库拉：“很像啊很像，啧啧啧，太像了！”
道士没好气：“像什么快说！说啥废话！”
撒库拉没恼，拉着张嘉译的胳膊把人扔到椅子上，哼哼两声道：“他在升级，就像邪神每年都会有的阶段，他的身体素质肉眼可见的变强。”
听到这话，叔叔和道士面面相觑，道士尖嘴质疑：“那这么说，你们想要造神，现在不就是很好的时机，怎么听你的语气，兴致不高？”
“那你们不了解我。”撒库拉调笑道，“我当然是要异变物成神，而不是你们人类……啊，话说让我的池北神官做神明也不错，但他肯定是不愿意的，我好了解他的。”
叔叔：“……”池北招惹上这么个变-态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叔叔和道士有异能，但他们表面被称为“游行者”，自己却心知肚明是遗忘者，他们已经被世界遗忘，这场全球人类集体升级自然也就轮不到他们。
谁都预料不到是不是好事，长桌上的莎布很久没有出现字句，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发现是圈套的池北，闭眼重新张开视角，发现有无数深绿色丝线缠绕在他周围，但他身上有个屏障将这些丝线挡在外面，它们进不来躁动不已。
“……”嘶，有些难办，被关到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怎么出去，视角目前还看不到金色指引路线。
只好来个下下策了。
他现在视角用不到，还剩精神海能用，精神海能保证异能使用，也就说明他可以试试用自己的精神海吞噬这个区域。
以前做过用精神线探查周围，不一样的是，这次不能进行任何测算，也不能相信视角的片面之词，全靠相信自己的感受和直觉。
总之，他的视角多半报废，勉强用来看看周围看不到的线还好，真想出去，他必须另辟蹊径。
精神海逐渐咬住“运脉”的边缘开始吞噬，过程很痛苦，池北脑袋极痛，抱着头蹲在地上，却一刻都不敢松懈，终于“运脉”尖叫一声，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精神海里却出现一小块黑色杂质，角落的黑雾团没有动作，似乎是陷入沉睡，池北没去碰它，踉跄地想要起身，却还是跌倒在地。
昏沉了很久，头感觉还是涨涨的，但倒是没那么疼了，池北咬咬唇，唇角向下撇，扫过一眼面前的陌生环境，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接下来……
面前是一只顶天扎地的黑色眼睛，过于庞大，能把天都捅破，心中充满对未知巨物的恐惧。
周围荒凉一片，眼睛的睫毛是一具具尸体，瞳孔很圆没有高光，像两颗玻璃弹珠使劲塞进了眼眶，眼眶周围还漂浮着一根根细长的虫子，绕着整个眼睛爬。
能听到孩童啼哭和病若膏肓人的呻-吟，掺杂着猛兽啃食人时的咀嚼声，一起涌进耳朵，池北无助地抬手摸耳朵边缘，摸到一手的血。
疼痛感才后知后觉的到来，但因为之前的头更痛，现在只是有些听力下降后的不适，甚至还有心调侃自己果然没有死，这具肉-体还比之前更敏感，汗毛全部竖立，黄豆般大的汗珠从鼻尖掉到黑漆漆的地面，他嗅到一股恶臭的味道，鼻腔黏膜大概是被刺激破坏了。
他感知不到心脏跳动，但没事，视角说的话虽然受到影响比较片面，但都是正确的，他掏出手机用屏幕反光能间接看到自己的资料信息。
【理智：？？？】
这些不重要。
【生命值：30（人体满值为80）】
看，他还活着。
右手缓慢抬起，长枪有些发抖，池北嘴角勾出不屑的弧度，还以为会让他的大脑出现错乱，或者看一眼就会失去自我。
原来不过是让身体痛一痛。
如果这只抬头望不见边缘的眼睛怪物就是污染源头，却只能做到让他的身体痛苦，那也太没用了。
它想让他承受不住痛苦而跪倒，他偏不，手颤颤巍巍地伸直，长筒枪直指眼睛怪黑黢黢无光的眼球。
“这把枪，杀得死你吗？”
无需蓄能，无需用力扣动扳机，只需要所思所想坚定不移，子弹自动追踪眼珠，下一秒，身前的大眼睛消失。
子弹并未穿透眼睛，却能听到很清晰的破肉声。
在眼睛消失的地方，子弹扎进地面，缓慢发芽，碧绿的枝条破土而出。
周围压抑的气氛瞬间轻快，恍若一秒登上天堂极乐。
第90章 解决
长筒枪落地变成一捧沙子, 清凉的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净，池北不敢松懈，摸摸自己没有知觉的头和身体, 摸不出什么, 他的手也没了触感。
这只比蜘蛛还要大的眼睛，最大的败笔就是只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而不是像受难区篡改他的认知，灭杀他的思想。
池北最没用的就是身体素质，随便一个异变物就能把他打穿, 最有用的是他面对困境绝对不可能后退的意志, 毕竟，有挑战性的事情才最有意思。
一棵大树蓬松的枝叶遮挡所有天空，池北等了等, 身体因为忍受疼痛而产生的疲惫逐渐减少，他才慢慢挪动脚步, 精神海里不管是神力还是异能都一滴不剩, 他随便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走去哪儿。
似乎距离污染源头——现在是大树越来越远了，身体五脏六腑蒸腾出血腥味从喉咙反到鼻腔, 二次创伤奔涌而来，猝不及防地疼痛席卷全身, 池北虽然刺疼却依然清明的大脑，可以想象出自己现在没有一块好肉, 跨出每步全凭已经对疼痛麻木。
沾染灰尘的运动鞋踩上坚硬的水泥路, 熟悉的被注视的感觉，身体瞬间松懈，眼前黑下去前一秒, 是一双暗沉的桃花眼。
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微不可察地努了努，却没吐出一个音节。
……
在全球昏迷时，异变物受到重创，虽然可以脱离受难区随意行动伤人，但却有了更严格地规则，每个异变物如果违反自身的规则，会被反噬。
昏迷发烧约五个小时后，一部分人类拥有异能，另一部分只是提高自身素质，并没有觉醒异能的迹象。
异变物的存在不出所料被所有人知晓，国家反应很快，将有异能的人严格把控，没有造成过多的损失。
晋市检查局，包括王查理在内的新晋检查员全部聚集在一楼，唯独少了最关键的人物——检查局局长常匠。
“去哪了人，电话没接，接收器的信息也没回。”步小美焦躁地跺脚。
远处蹒跚地走来四人，步小美宛若看见救星，挥手喊道：“佳如姐！”
周围近百号人齐齐看过去，赵佳如身边跟着刘庄、萧以锦和祝懿，步小美拉着不明所以的王查理过去站到他们旁边。
赵佳如向检查员们颔首致意：“常局长不在，暂时由我来担任局长一职，首先要确保各位的身体状况无恙，在局内设施检查完毕后，将进行全体体检，由步小美负责把关。”
步小美讶异赵佳如也根本没和常匠接触，竟然选择直接顶替局长的位置，但事有缓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反驳，点头应下差事。
赵佳如随后又分配给几个人工作，大都是先关注自身，再去群众里抓不老实的刚拥有异能的人。
安排结束，她身子骨没好全，又被刘庄搀扶着离开。
步小美刚给这些检查员分好组，挨个组的去检查，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她回头一看，是黎序抱着个人飞速走过来。
步小美还没反应过来，黎序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失踪那么久，就见黎序抱着人冷声道：“先救他。”
“啊……”步小美低头自下看他怀里的人，瞳孔瞬间紧缩，“小北？他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是血！”
王查理听到名字就从分组后排赶过来，看见池北，整个大胖脸皱巴起来，眼眶蓄泪：“这是咋的了？我北哥咋啦？他干啥去了？”
哭腔刚发出来，就被黎序冷厉的目光吓回去，打了个嗝。
黎序再次重复：“先救他。”
步小美一刻不停，招呼检查员们让路，让黎序带着池北上了九层的人类特别部 。
这些伤看起来更像是外伤，如果人类医生治不了，才要用上那些实验员。
池北的身体陷入沉睡和待机，意识重新回到受难区，第一眼就看见满地的机械残片。他沉默地走过去，捡起最中间保存完好的一个芯片，上面镌刻着两行字。
「以人类的生命为第一要务」
「以保护祝楠的皮囊为第二准则」
“祝楠，我的任务完成了。”
祝楠和池北的声音交叠，这个充满奇形怪状躯体和诡异思想的受难区世界在眼前如玻璃般碎裂。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猛地睁眼，手指恢复知觉，感觉到轻微的触碰和难耐的抚摸，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挡住天花板，面无表情地望进他的眼睛。
“池北，”黎序叫他，“我要吃掉你。”
顶着一张昳丽的容貌，跟人说话时呼吸相融，这个吃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池北回过劲心生无奈，刚想说话却重重咳嗽了两声，他发现，自己咳嗽没有声音，能听见黎序说话就不是耳朵出现问题，那就是喉咙。
“……”张了张嘴，果然没有声音出现，喉咙用力还有阵撕裂的痛感。
黎序持续无表情：“他们说你的身体受到的冲击力太猛烈，先治好了你的耳朵还有眼睛，因为它们很重要，会影响大脑。”
池北了然，自己现在是十级残废，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动一下也会很疼。
“我要去找其他人来看你。”黎序说话跟个机器人一样，“等你彻底好了，就把你吃了。”
池北眨眨眼睛，觉得黎序怪可爱的，生气也很可爱，不管怎么样，看到他心情好多了，单枪匹马去找纯污染心中升起莫名的委屈也消散很多。
黎序很快回来，身后跟着蹒跚的赵佳如和步小美，刘庄跟着王查理去忙活后勤，赵佳如身体好很多已经能自己走路，根本不让步小美帮扶。
“池北。”赵佳如与他对视，没等他说话，继续道：“礼国的屏障消失了，异变物不会再形成受难区，可以到处存在，但它们的能力被限制更多。”
赵佳如陈述结束，步小美赶忙接上话：“小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哎呀，你也不用着急回答，一会儿医生就过来，等你好全我们再详聊啦。”
池北眨眨眼，其实是想问常匠去了哪儿，怎么是她们俩人来。
但在场没人懂，黎序懂，他核心还在池北体内，但他不想说，他想爆炸。
池北不眨眼了，眼巴巴看着黎序，脸上做不出表情，就是能让黎序看出些许委屈来。
黎序错开视线，忽然问：“常匠去哪儿了。”
赵佳如眼睫微颤，摇摇头：“不知道，从上次我醒来见过到现在，一直没找到，能联系的人都联系了，等明天还没回来，我就去上报给上面……试试调取全市的监控。”
失踪？无法联系？
很像是被困在受难区。
池北没法说话表达自己的观点，继续眼巴巴看黎序，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嘴替。
黎序：“哦。”
池北：“……”小章鱼脾气怎么变这么大。
步小美正跟赵佳如商量后面的任务怎么进行，没注意到床上的人和黎序在抛媚眼，黎序跟个瞎子一样，桃花眼落进水里冻成冰块，看着池北的眼睛，不作任何神情。
医生来了后，赵佳如和步小美出去，一旁的黎序也没留恋径直离去。
几个医生绕着病床绕圈，在池北胳膊上打了针，池北又重新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黎序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两条腿交叠，修饰腿型的黑色长裤显出他几分冷淡，他的衣服都是他自己幻化的，池北很少关注，此时刚醒瞎想，发觉黎序的衣品很好，穿得潮流，也怪不得在带新人那次受难区里，有人会把他当明星。
池北张张嘴，发现没有声音吐出索性闭上，动手和脚没有刺痛感，不过使不上力，看来这个治疗还有几个疗程。
他正思维发散，不知道黎序何时站在他床边，腰背微微倾斜，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他的枕头边，凹陷进去。
没有温度的气息喷洒在池北嘴边，他眨眨眼，听见爆炸的小章鱼阴沉的声音：“你抛弃我。”
池北想要摇头，但还是顾忌自己头伤的最重，说话解释也不行，没声。
处境有点窘迫，他没想抛弃黎序，敢自己一个人上，也是因为信使那句预言，它没有骗他的必要。既然已经走到那一步，也没退路给他走，在这个世界，好像只剩无止境的知识和一个黎序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
池北艰难抬起软绵绵的胳膊和手，点了一下黎序的鼻尖。
这不算拯救世界。
黎序语气威胁的说完，却得到一个亲昵的触碰，他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但他没有心，核心也在池北那里，不知道是那里难受。
在祝楠取代池北支撑污染世界的时候，他就被挤出到正常世界，找半天没找到池北，也感应不到核心所在地，那个时候他想直接拿回自己的能量源，手握住了，却没取出来。
池北会不高兴，能量源在那时已经因为扩散而遍布全国，他拿走能量源，那个时候所有昏倒发烧的人类就会被正在变得“自由”的异变物趁机吞噬。
屏障消失后的现在，只有人类触犯到异变物的本体时才会触发异变物的袭击，否则即便是S级的异变物，没有人去触犯，也不能做到攻击人类。
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可以避免的伤害，只需要用探测器探测到异变物，然后锁定该区域的物体，管制让人们不去犯蠢碰到，那就会一直无事发生。
这或许也是礼国几亿人口没有发生暴动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发烧后，很多曾经有异能的人会更厉害，普通人类刚觉醒异能是比不了的，随意造次也会被很快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