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未央宫内,吕宣……


    未央宫内,吕宣故意淋雨后换上南玉锦的衣裳,面对南玉锦的讥讽,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她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反倒让南玉锦气得咬牙切齿。南玉锦强压怒火,故作镇定地端起茶盏,坐在窗边,听着雨声,轻抿一口翠绿的茶汤,慢悠悠地说道:“你看,你不在,他照样宠幸别人。他根本不在乎你。如今他病了,甚至可能死去。早早当上太后,难道不好吗?”


    “我不在乎他喜欢谁,也不在乎他和谁上床,那是他的事。我只知道他现在不能死,他还有利用价值。”吕宣语气平静。


    “利用价值?这四个字真是冷冰冰的。放心吧,他死不了。”南玉锦松了口气,心想吕宣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然而,吕宣低下头,眉头紧蹙,轻声说道:“而且,我还想和他多呆几年。哦,对了,他这次秋猎还给我做了几个鸡毛毽子、哨子和弹弓呢。他已经好久没陪我玩了。”说到最后,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可是你知道吗?鹿血、鹿角这些好东西都送到了未央宫。”南玉锦冷冷提醒。


    吕宣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知道呀,我又不要这些奇奇怪的东西炼丹。”她朝南玉锦伸出手,“药,给我药,治皇上的药。你身为郎中,不能见死不救,何况那个人还是皇上。再想想你儿子,你宝贝儿子现在太小了,根本坐不稳江山。”


    南玉锦简直要被吕宣气疯了。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可皇上给她一点小恩小惠,她又恨不得拿命去回报。


    “宣娘,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回答完我就给你药。”南玉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好!”吕宣爽快答应。


    “我问你,小时候谁教你读书写字、明事理的?”


    “没人教,我偷学的。先生在书房教我二哥时,我站在门口偷听。反正我整天在府上没事做。”吕宣坦然回答。


    “你爹没给你请教书先生?”


    “没有呀,我爹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从来不教我认字的,不过我跟着我二哥偷学了不少,字我认识七七八八后,自己倒是看了不少书,但实在不会写诗作文。


    之前送给你的牡丹图,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上面题什么诗。哦,对了,我和卫祈成亲那会儿,我们最喜欢一起看史书,那会儿他水平也不高。“吕宣有些尴尬,手指不自觉地玩弄着垂在肩头的发丝。


    “你母亲呢?我常听你提起两个哥哥和弟弟,却很少听你提起你母亲。”


    “我娘亲呀,我都在前院偷看哥哥们念书,她身居后宅,平日里不管事。直到我长到八九岁,被父兄养得无所事事,她才跑到前院,让我爹请先生教我本事。


    我爹说女孩子学刺绣、烹饪、织布、裁衣会累坏的,问我棋琴书画选哪样,我就选了画画。不过我娘似乎不太高兴我学画。她总是窝在后院,喜欢看一些算筹之类的书,我看不懂,也听不懂她的讲解。她人很奇怪的。“吕宣回忆道。


    “那我最后问你一句。小时候你犯错了,你父兄会打你吗?”


    “哼,没人敢打我,我爹连骂都没骂过我一句。”吕宣得意地扬起下巴。


    “怪不得。”南玉锦叹了口气,“行吧,你先走吧。把柜子上的药拿走就是了。”


    “谢谢姐姐!”吕宣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赶忙去拿药瓶。


    “我很好奇,是谁教你道谢的。”南玉锦挑


    眉问道。


    “这个是我娘亲教的。她教完我要自己选夫婿后,就病倒离世了。”吕宣说完,撑起伞,匆匆往建章宫去了。


    南玉锦突然能理解吕宣这般性情了,她之前一直以为吕宣是饱读诗书礼乐的大家闺秀,敢情是个被养废的千金大小姐。吕家,这般家大业大,却连个女夫子都不请,说着爱女如命,却只是一味的娇纵。


    吕家把儿子教育得各个如龙似虎的,女儿却只是当猫咪养罢了。甚至吕宣的画技都是画师教教一段时间后,吕宣自己悟出来的。


    好在吕宣又异常聪明,很多东西都能自学成才。其实吕宣和穆卫祈,都是半路出家的半文盲,没经过正统夫子教学的。他们成亲之后,除了忙着一起睡觉亲亲生孩子之外,就是一起忙着学习。穆卫祈忙着学兵法布阵,刑文法条。吕宣重新拿起母亲的手札学习天文地理。空闲之余,穆卫祈还会教吕宣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比如开锁什么的。


    雷声轰鸣,东宫内灯火通明,映照出一片暖黄的光晕。李厉手持一碗冰糖雪梨熬制的糖水,小心翼翼地喂给太子妃。吕瑛轻抿一口,眉间舒展,低声叹道:“幸好太子和姑母及时归来,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应付那老东西。”


    李厉微微皱眉,低声劝慰:“娘娘,您且忍一忍,毕竟那是皇上。”


    吕瑛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本宫怕什么?横竖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李厉目光柔和看着他面前的女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细致地为她擦拭嘴角的水渍。吕瑛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忽然伸手轻拍他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咱们得尽快想个法子,弄个孩子出来才是。”这吕家女儿各个都是非要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胆子大得很。


    第82章 第82章太子揣着两只雪……


    太子揣着两只雪团似的兔儿踏入内殿时,正见太子妃倚在白狐裘铺就的湘妃榻上小口啜着甜汤。他顺手将兔儿搁在波斯绒毯上:“回来给妹妹寻了些活玩意儿解闷。”


    吕瑛懒懒支起身子,淡紫色裙摆上的紫藤暗纹若隐若现。她不像姑母吕宣那般十指蔻丹,没事儿干的时候最喜欢给自己的手上戴五颜六色的宝石戒指。从来皓腕上唯有一对素金镯子,要么什么都没有。


    双手这般素净装束,只是颈间金镶玉璎珞,从小戴到大沉甸甸的金锁,寺庙里求来的玉佛牌一个个挂在脖子上实在夺目。还有裙裾下的戴在细白脚裸上的一对银色脚链,不把鞋袜脱了,别人是看不出来的。那是李厉送的,各缀着六枚镂空铃铛,只要疾步快走就能听见碎玉般的清响。


    “小白,去,把兔子给我抓起来。”她随手把睡在自己肚皮上的狮子猫丢下去。那通体纯白的猫儿落地时几乎滚作一团,浑似个雪球般骨碌到太子脚边。


    两只小兔子蜷缩在紫檀案几底下,肥猫撅起浑圆的屁股,肚皮贴地匍匐前进,没一会儿,就累了,屁股瘫成一个方形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等到太子玄色蟠龙纹锦靴逼近,那死肥猫惊得窜将起来,奈何青金石地砖太过溜滑,刹不住的它,肥硕的大方屁股恨不得拐带脑袋前面。


    “妹妹这猫也太胖了。”穆沧钧弯腰一把拎起猫儿后颈,那死猫顿时扯着嗓子嚎出戏腔般的颤音。太子不得不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它,它才停止住哀嚎。


    穆沧钧倚着缠枝莲纹紫檀凭几,指尖漫不经心捻着小白的耳朵毛尖尖,吕瑛见此抱着枕头尖叫道:“不许揪小白耳朵。”


    “我没有!”


    “生不了。”他低头顺着猫毛继续直言不讳道。他已经听说父亲找过太子妃谈话,催促子嗣一事了。


    “跟我生不了,还是——”


    “跟谁都生不了,纵使瑶池仙子下凡都不行,跟妹妹你更是生不了,你都未及笄。”他轻笑道。


    “诺,皇上宫里送来的鹿血固元丸,你爹让我给你偷偷吃。吃了让你生孩子。”太子妃指了指对面柜子上的一个青花瓷药瓶道。


    “我不吃,我没必要吃这个。”


    “可我要孩子,就要孩子!!”她也像只猫一样哀嚎的。


    “别吵,明日去掖庭抱个婴孩就是。”太子有些不耐烦的轻声呵斥道。


    吕瑛听此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起身试探问道:“抱你外面偷养的小孩子吗?”


    “我都没有生过孩子。咱们随便抱一个,糊弄糊弄皇上就是了。”他说得轻轻松松,仿佛当宫里人都是瞎子一样。


    “我不干,万一被发现长得不像你和我”,怎么办?你跟别人生一下,抱给我养又怎么了?你是真的生不了吗?你赶紧给我想个法子出来,要是那个死东西再催我,我就把你生不了的事情昭告天下。“说罢太子妃下榻,抓住了两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拎着兔子耳朵打开屋门对站在门外的李厉道:“我想吃双椒兔头,多放点儿花椒。其余身子赏你了。”


    “父皇横竖总有老眼昏花的一天。”


    太子只是热面冷心罢了,他知道吕瑛有好东西都给姑母送去,这兔子不过是借她的手送给吕宣罢的,见她要吃,他拿过柜子的药瓶握在手里,不紧不慢走出去对着李厉道:“叫御膳房挑两只大肉兔,这玩意没肉。你去给我养在别处。”


    吕瑛气得要去推太子,太子一闪身,还好小太监接住了要跌倒的太子妃。


    太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悄悄隐没在黑暗里,他的靴子踩在雨后的小水洼,留下一串水迹。马上过年了,过年太子就十七了。穆家的子嗣十七岁前活得像个憨小子一样赤忱,赤忱憨厚到像南玉锦这般聪明的人都想找个这样老实汉子过日子得了。


    第83章 第83章“娘娘别生气了……


    “娘娘别生气了,我叫御膳房另做。”李厉扶着她起来。他手很规矩,并没有多于轻浮的动作。等吕瑛站起来后,李厉虚扶太子妃的指尖始终悬在对方衣袖三寸处


    “我就知道你只是表面敬我。心里只有你那个假清高的太子。”吕瑛提着裙摆快步回宫。


    李厉碎步紧随,脊梁弯成谦卑的弧度,身子却将太子妃护在内侧。


    “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


    “滚是不可能的,奴婢是在东宫当差。”他笑道。


    “怎么你一个小小太监想以下犯上。”


    “奴才哪里敢,奴才没了太子妃什么都不是,同样太子妃离了太子也什么都不是。”


    “你要我去讨好太子?”


    “讨好倒不必,奴才舍不得,咱们只要乖乖听太子话就是。”李厉把太子妃送到寝宫内。烛火哔剥声中,李厉半跪在床榻前,将锦被一寸寸抚平。


    “兔头明天在吃,容易积食,半夜不易吃辛辣之物。”


    “真烦,反正在你心里太子第一,皇上第二是不是。”吕瑛在床上躺好,看他忙前忙后,最后看他替她掖被被角心情郁闷叹息道。


    “以后奴才飞黄腾达了,将来认干儿子,你就是我干儿子的干娘。”他这话真是不敬露骨,好在这些私房话,吕瑛听多了也无所谓。只因为她喜欢李厉,李厉长得漂亮得很,肤色白净,面容清秀,眼角微挑上扬,笑起来像个狐狸一样媚人。


    李厉看着太子妃闭上眼睛,呼吸平稳,看着烛光倾泻在她白净的脸上染成一团橘,他弯下腰,细细观摩着她的脸,最后无声一笑。他站直了身子,嘴角的微笑透露出阴险本分的算计,凌冽的眼眸看向美


    艳太子妃时多了一番柔情。


    他的太子妃脾气是暴躁了些,但好歹十分听劝也好哄。这时候吕宣养的猫跳了上来,李厉抱着它,吹灭蜡烛,“走了,别打扰她睡觉。”


    一旁的建章宫内,当疑虑的种子埋下在帝王心里埋下,就很难有信任。穆卫祈斜倚龙纹隐枕,指尖摩挲着尚带雨渍的青瓷药瓶。看着吕宣冒雨半夜从未央宫讨来的药,穆卫祈哑着嗓子道:“辛苦你了,皇后可有为难你。”


    “没有,你快吃了吧。”


    “她都不来见我,这药瓶说不定里装得是毒药。借你的手想毒死我。”他开玩笑道。


    “陛下,你别多虑,皇后娘娘不至于此。她不是那样的人”


    穆卫祈眸子暗了暗,轻哼一声,狡猾一笑,“如果我是南玉锦,想除掉你和你的家族,这个契机很不错。”


    “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人,我陪你一起吃。”吕宣从青瓷里倒出两颗,自己先吃了一颗。穆卫祈见此忍不住上前想扼住她的手腕。不过他没得逞,吕宣嚼了一下,一股苦酸味瞬间在嘴巴里散开。她苦得受不了,连滚带爬的跑到桌几上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一口闷了下去。


    “夫君,别嚼,入口还好,一咬,味道也太怪了,像锅巴水冲着草木灰那样涩嘴就算了。”她吧唧了两下嘴巴又道:“还没有人参的甜味,还是直接吞吧。”


    “嗯。”他看着她,应了一声,直接吞下药丸,又有几分苦涩道:“宣娘。”


    “怎么了?”


    听到吕宣的回应,穆卫祈紧揪的心突然一松,故作无所谓的随口一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喊你。”


    吃了南玉锦的药,穆卫祈冒了三天热汗,被褥换了好几条,这三天没见任何外人,事情全权给太子处理。第四天终于把烧全退了,浑身轻,也不咳嗽了。


    第四天的时候,吕宣在偏屋洗头发,正好被病好下床的穆卫祈看到,他闻着熟悉的玫瑰头油香味,绕过屏风,看到她在铜盆前散开发髻,忍不住斥责道:“也不怕得病,这么冷的天。”


    “可是头发都痒了臭了。”


    穆卫祈没说什么,只是出殿后对宫人道:“拿些袖子叶和艾草给宣娘洗头,去去晦气。等寿安地龙烧暖了再送她回去。我最近去承乾宫住几天。把建章宫上下都打扫一遍。拿艾叶好好熏一下。哦,对了,太子呢,把太子喊过来。”


    太子这几天什么都没干,正忙着给自己姑姑姑父扣莫须有的罪名。穆沧钧突然觉得权利这个东西,比赌博还让人上瘾。


    第84章 第84章血色残阳将东宫……


    血色残阳将东宫琉璃瓦染成赤金,东宫大殿内,穆沧钧摩挲着青玉扳指,收买人心,栽赃陷害,捉风捕影,这玩儿意,储君之位的干起来轻轻松松甚至不要花一分钱财,自有人鞍前马后,替他执子。只是他才入京不到一年,羽翼尚未丰满,底下无人可用,只有东宫那群太监们。


    金溪公主的驸马入京不到一个月就因为乱议朝政,贪污贿赂被监察院查办,啷当入狱。


    穆沧钧看着自己年过八十的外祖,到东宫来替自己侄子求情时,看着跪下阶下的白发老人。他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原来这个位子,就是让自己亲近之人对自己战战兢兢。


    他没有感到紧张孤独,却在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激动,按理说宛城南家的小少爷是个喜欢走马观花,好犬斗鸡的小郎君,不会这么冷酷无情。


    可他身上流着穆卫祈一半的血,他有着父亲的冷酷无情,当然也有着母亲那一份的决绝冷漠。


    刚入宫他是感觉不适的,他觉得他不属于长安,这里不自由,如今他发现,长安比宛州城自由多了。他是天底下第二自由的人。


    “你就是入宫见皇后都没有用,我母后不管事,就连未央宫不曾出过几次。就连整个皇宫三千宫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东宫再管。驸马入狱是父皇的意思,父皇明察事理,秉公办理,从不任人唯亲。”他坐在太师椅上,紧皱眉头,语气无可奈何道。


    “你姑父姑姑从小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他虽然有些刚愎自用,但卖官鬻爵一事绝不是他所为,必定是为人所陷害。”


    “这是父皇的意思。”他轻抿一口绿茶汤道。


    “可你是储君,是太子。是将来板上钉钉的皇上。”


    “正因为我是太子,这个情是求不得,储君之位是我父皇赏给我的,原本是轮不到我的。他不赏给我,我现在还在宛州城无所事事呢。我说得是不是外祖?”他轻叩案几,震得青瓷里的茶汤泛起绿色波纹。


    南老爷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太子一眼。他们计谋算错了,他们抚养他长大,他虽是外孙,可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全是先给他这个外孙,再给自己嫡孙。养他十六年,不如他跟他那个父亲呆半年的恩情大。南老爷一瞬间感觉头昏眼花,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转身边走。


    太子终于起身,宽大的墨色蟒袍扫过青石砖,血红的夕阳透过残枝碎成一片,穿过窗户撒在这个年轻人脸上。他扶着外祖在他耳朵边轻声道:“吕家是案板上的鱼肉,难道南家就不是吗?姑父实在太招摇了,这种事情我也很难办。告诉姑姑,让姑姑上书说立马宛州城去,姑父坐几年牢就会回去继续当驸马爷。”


    吕宣躺在建章宫,这几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看话本,话本都看腻了,就开始画画。若兰腿伤好了之后,又继续回到吕宣身边当贴身侍女,休养这几天,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周边的侍女多了些面熟的人。不过吕宣能开口说话是好事。


    “娘娘,今年都腊月十七了,这个月没葵水迟了将近二十天了。”若兰给她捏着肩膀道


    吕宣眼神迷离的看着话本,无力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奴婢传太医来看看。”她有些担忧道。


    “看了也没有用,我有孩子了。”


    若兰手都停了,小声惊叹道:“娘娘我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


    吕宣懒洋洋趴在床上撑着脑袋道:“我都怀了两次了,我自己身体我了解,怀没有怀上我很清楚。”


    “天呐,怎么又有了?”她担忧皱眉道。


    “不奇怪呀,当初生老大就是一成亲三个月就有了,老二也是,久违重逢之后立马有的。和他睡不过三个月就会有的。我都有经验了。”她像只猫一样伸个懒腰睡眼惺忪道。


    第85章 第85章“真的不要叫太……


    “真的不要叫太医。”


    吕宣闭着眼睛道:“当然不用。”


    “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他巴不得呢,这个孩子出生在明年十月。十一月满月。明年是立国六年,正好年关,到时候……”她扳着手指计算道


    “怎么?”若兰迫不及待道。


    “到时候就凭我肚子的孩子,你等着看吧,若兰。”吕宣娇媚一笑,眉眼微睁,起身抱着若兰,头枕在她胳膊上。


    吕宣心里想的是,穆卫祈需要这个孩子,明年是立国六年,年底也是封疆大吏三年一进京的日子,又是孩满月席,到时候群臣献礼之时,就是宰杀那些封侯拜相功狗们的日子。


    而且这孩子是我吕宣肚子里孩子,弟弟肯定会来。我弟弟只要来了,那些人才能放心来。


    若兰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脑袋道:“奴婢愚笨,全权听娘娘吩咐。”


    吕宣用长长的指甲顶着她脑门道:“行了,你就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就够了。这孩子你别不担心保不住。”


    比起怀孕被人知道一事,吕宣烦得是自己不知道孩子爹是谁。不过她目前这个情况,倒是不怕被孩子爹发现自己偷人。


    没有人认得出来谁是孩子爹,毕竟父子两个人长得太像了。至于怀孕的事情,她打算先告诉穆卫祈再告诉穆沧钧。


    若兰带着其他人下去了,吕宣撑着脑袋趴在床上,地龙烧得她有热。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放荡,竟然跟一对父子上床媾和。


    吕宣想来想去,感觉自己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南玉锦,她要是跟南玉锦坦白,但是想来想去,都不要该怎么坦白,只能裹锦被一滚,先睡再说。


    吕瑛听姑母转好之后,就来陪她说说话。上午姑侄两个人划拉着棉线拿两个竹节人对打。


    竹节人刀光剑影之间,吕宣问大侄女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呀。”


    “谁?”


    “李厉,您应该见过的。”吕瑛摆弄着竹节人道


    “他才多大?”  :


    “十五岁”吕瑛兴冲冲道


    “真小呢,还是个小太监,等你长大了,来姑母给你找个健全的男人给你。”


    吕瑛抿了抿嘴,眼睛一转,若有所思道:“可是李厉就是很好。我就是喜欢他,不想要别人。”


    “那他喜欢你吗?”


    “他不敢不喜欢我!”她哼声道。


    “吕琼呢,她最近还好吗?”


    “妹妹住在她未婚夫家的深宅后院里,每天看书练字,日子过得很无聊,她来信说她未婚夫,那个柳家公子虽然每天傍晚都会陪她去散散步,不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什么话。我妹妹觉得她夫君是个哑巴闷葫芦。”


    “那个柳少爷长得漂亮吗?”


    “一般般啦,只记得眼睛倒是很大很亮。那个柳公子听说我妹妹喜欢桃花,给妹妹院子里住满了桃树。不过那个公子还有一个陋习就是喜欢喝酒,我妹妹说住到他们家大半年,三次看到他未婚夫喝醉红了脸来找她,什么话都不说来她房里一坐东看看西看看的,把我妹妹吓死了。”


    “太没有礼数了,等之后有机会一定让他们分开。”说完她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又这么忙忙碌碌过了半个月,腊月二十,穆卫祈大发慈悲的又从自己内库里拿出三千两专门给宫里过年,这年是他开国之后过得第一个安稳年,前几年过年他人都不在长安,在边疆吃着锅煮大雪冻肉过的。今年他得好好过。


    他最喜欢过年,他人生的前十五年,过年是他为数不多的能有机会吃肉的日子。他讲这笔钱全权交给太子处理。


    第86章 第86章暮色笼罩宫阙时……


    暮色笼罩宫阙时,穆卫祈将私库铜钥放进太子掌心。鎏金钥匙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皇上是真的爱太子,连自己攒的私房钱库钥匙都给他了。真的是除了自己女人没有给他。其它的能给都给了。


    不过太子要是真的哪天说自己想要吕宣,穆卫祈怕不是得气昏过去。上一个把吕宣睡的人已经被他亲手砍头了。


    太子拿着皇上私库的钥匙奉旨领钱,地宫青铜门轰然开启的刹那,陈年铁锈味扑面而来。太子举着火折子,自己在塞着满满当当的地下密室巡视了一下,内心颇为嫌弃的表示他爹真是不值钱的破铜烂铁都往里面塞。到了最底下的小房间里,守库的侍卫道:“这底下都是吕娘娘的陪嫁之物。”


    “吕娘娘的家私不都用来修宫殿了吗?”


    “有一部分是的,其实绝大部分都被皇上融化成马蹄金了存在下面了。陛下说等将来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难道太子不知情?修城墙的钱,是陛下开国前在江南一带,拿枪和炮收富人的税收上来的。只是为了气吕侯,才说把钱拿来修城墙。”


    太子在心里有些不悦道,“原来如此,我可能低估了她在父王心里的位置。”


    “对了,以后父皇不在宫,吕娘娘是怎么拨钱过年的。”


    侍卫道:“当初娘娘说皇帝不在,过年没意思,发三千两赏银就让底下人出宫了。除了当值走不开的,憋了一年,其余人都出宫耍了。吕娘娘三千两是走官中的三千两。”


    三千两在吕宣眼里跟三十两没啥区别,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拿三千两怎么过年,不过那时旧朝的事情了,新朝前期三千两还是很值钱的。


    “那今年官中私库算下来能有六千两了?”


    侍卫点了点头:“不错。”


    太子拿了父亲三千两银子,一千两单给未央宫塔戏台请戏班,还有两千两他全被买肉买菜全吃了。


    整个皇宫能有多少主子,南玉锦本来吃得少,吕宣怀孕没胃口,穆卫祈大病初愈,少吃荤腥。太子妃还是个小女孩。唯有太子是个半大小子,吃得超级多,一顿饭起码三碗白米饭打底。(〃‘▽’〃)。好在人吃得多,功课做也多,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也不胖。


    穆沧钧官中拿了两千两当赏钱给宫人了,但是太子下旨今年开始不能随便出宫了。


    宫里人吃的满嘴流油,又拿了不少钱,虽然不能出去玩儿,但是这个年过得还是舒坦。


    太子只是办一宫之事。皇上还得算明年全国一年的开支用度。这些日子穆卫祈在承乾殿都没有出来过,一直在跟各个部下开会,整个国库,粮仓,户部的官员忙成一锅粥。工部,兵部的人往穆卫祈面前一杵,开口就是要钱。


    礼部这个清水衙门看讨不到钱,心里不痛快,开大会的时候上前一站又给皇上催生。


    穆卫祈这几天捂着胸口,心口疼得直呲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终于赶在小年前把账平了,来年各部的开支也拨好了。穆卫祈如果不做皇帝,绝对是个出色的账房先生。


    “这群天杀的讨债鬼,朕的钱……”穆卫祈半夜出了承乾宫,回头看了一眼宫殿长叹道。


    “陛下,回建章宫休息吗?”


    “怎么是你?黄公公呢。”


    “哎,前几天黄公公和太子再商量怎么拨钱过年,路上结冰,黄公公不小心摔了,把股骨摔了,站都站不起来了,太子让黄公公出宫养伤去了。”


    “哦,没想到忙了这么久,黄公公出事也不知道。”


    “太子见您忙,没敢通知您。”


    皇上拂袖道:“无妨,宫里之事一切由太子做主,朕处置了驸马,未央宫最近如何。”


    “皇后娘娘忙着炼丹,其余之事一概不管。”


    穆卫祈捂着胸口疼着咧嘴,从胸口掏出瓷瓶,倒出最后一颗药丸吞了下去。他用干涩的嗓音问道:“吕宣呢?”


    “贞采女在宫里,安分守己着呢。”


    “朕去看看她去。”


    “是,起驾寿安宫。”由太子提拔到皇上跟前的王公公殷勤道。


    “对了,之前被烧掉的静安宫,打算给皇后修小花园子的,建得怎么样了?”穆卫祈在轿内问道


    “渠挖好了,楼阁水榭都造好了,就等开春把树栽了,水引进来。”


    “可还有余钱?”


    “太子说还有一百两,已经归到官中了。”


    “造了皇后也不喜欢。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喜欢的。”穆卫祈揉着眉心叹气道。他又想起自己做的那场诡异的梦。因为张宰相说他迷信鬼神,后来就没叫人请莫图子。可是每次回想那个梦,他都隐隐不安。


    寿安宫内,一片寂静,吕宣睡得很沉,还是被带着一身冷气的皇上弄醒了。她哆嗦一下,还是下意识的朝自己夫君拥过去。


    他轻车熟路的解开她的衣服,露出光滑细嫩的肌肤,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舔舐她嘴里的甜,分散他口中苦。


    黑暗里,她眨了眨眼睛,带着侥幸的心理想现在交合应该没事儿。她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男人求欢。


    “夫君,轻一点,我怀孕了。”一吻过后她带着情欲轻喃道


    “什么!?”他停下动作诧异道,然后掰着手指开始数日子。


    “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你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欣喜大笑道。两个人脸贴着脸在床上滚成一团。


    “别杀我弟弟。”吕宣语气有些微微颤抖道


    “不会,朕保证。不过那些人会恨死你弟弟


    了。我的宣娘,你说该怎么送他们上路?”


    吕宣拍了拍他的手背道:“给我们孩子积点德,太子年纪不小了,让他动手吧。”她攀上他的肩头,用娇媚的语气祈求道:“能不能别让太子和皇后知道,我害怕。我怕他们不喜欢我的孩子。”说完她开始抽泣,流着眼泪道:“就怕你利用完,又要杀掉我的孩子了。”


    “不……不会,朕拿江山发誓,这个孩子我绝对会让他好好活着,而且这个孩子,出生是庚午年。属马的。”


    “马?我听不懂陛下的意思。”她皱眉道。


    庚午就是白马,梦里他是被一匹白马带上天的,他嘴上说着不相信鬼神,但是碰到这种事立马疑神疑鬼。


    他停了进一步的动作,小心翼翼从她身体里退出来,吕宣歪头有些不可思议道:“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好心安胎,少去皇后宫里。”


    “没事儿,我身体好。”


    第87章 第87章吕宣轻声说道,……


    吕宣轻声说道,她愿意继续侍奉他。然而,这一次,穆卫祈却罕见地在她面前收敛了欲望。这具身体已经陪伴了他十年,饱受摧残。每当他心情烦闷,或是在外受到他大舅哥的冷落,他总是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在黑暗中,吕宣的瞳孔微微颤抖,听到他让她好好休息的话语,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亲吻了他一下,柔声说道:“夫君,你真好,我真的很喜欢你。看来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了,皇后娘娘给你的药,你吃完了吗?如果吃完了,我再去要一些。”


    穆卫祈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即将再次成为父亲,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怀的应该是个女孩。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能让一个从刀尖上滚过来的帝王感到害怕的事情并不多,而生一个像吕宣一样的女儿,便是其中之一。


    他呆坐了片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听着吕宣急促的呼吸声,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孩子是儿子,我不会干涉;但如果是女儿,我绝不会让你抚养。”


    “为什么?”吕宣不解地问。


    “我很害怕,”穆卫祈低声说道,“我现在才意识到,你父亲和兄弟的忍耐力远超我的想象,他们能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什么意思?”吕宣更加迷茫。


    “他们竟然能忍住不打你,不骂你。”穆卫祈苦笑道。


    穆卫祈深知自己并非一个好男人,对吕宣的态度更是恶劣至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他生了一个像吕宣这样喜欢倒贴、头脑不清醒、满脑子都是他这种混账男人的女儿,他恐怕会被气死。


    “行了,别说了。”穆卫祈打断了她的话,“就这么定了。反正太子已经长大了,你哪怕再生一个,把那些人杀光,吕家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说着,他撩开吕宣额前的碎发,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疤,喃喃自语道:“我听说舒宸季的性情温润如玉,打仗行事风格也是师出有名,从不主动出击。这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会在你脸上留下这样的烙印,估计也是被你气疯了。没想到多年后,我竟然会和敌人有共情的一天。”


    吕宣听他这么说,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难得对穆卫祈生了气,自己翻身滚到角落,蜷缩着睡了。


    穆卫祈连夜召来太医院的太医为吕宣把脉。今年秋天,皇后招了许多医女进入太医院,因此今晚来的是一位穆卫祈不认识的女医师。确认吕宣有孕后,穆卫祈再三叮嘱太医,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皇后。临了,他还赏了太医一枚白玉扳指。


    后半夜,穆卫祈自己穿着白色寝衣,披着貂皮斗篷,坐在寿安宫的桌案前,提笔写下了册封吕宣的诏书,将她从“贞采女”提升到“妃”位。


    紫檀桌几上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木偶、竹节人、毽子,还有她随手画的牡丹、月季、荷花。穆卫祈自己动手整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在偌大的桌案上清理出一片空地。他觉得吕宣大概不会在意封号,写完最后一笔后,他依然没有想好过年该送她什么礼物。


    第88章 第88章鎏金暖炉上的奶……


    鎏金暖炉上的奶茶咕嘟作响,吕宣整个人陷进白狐毛坐垫里,未央宫的暖阁确实比寿安宫舒适许多。


    这里的地龙比寿安宫更暖和,墙壁还涂着椒泥,楼下还有皇后的炼丹炉,烧起来时,即便外面滴水成冰,屋内也温暖如春。


    吕宣在这里只穿着薄薄的衣衫,甚至未穿鞋袜,足尖勾着波斯绒毯的金丝流苏。


    “还是未央宫舒坦,”她啜饮着玫瑰蜜调的奶茶,慵懒地舒展腰肢,茂密的黑发间依旧只簪着娘家带来的木簪。


    南玉锦道:“怀孕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呀,姐姐。”她撒娇道。


    “你们谁传了太医,得了什么病,太医院都会记录在案,他们不说,我会自己去查。”南玉锦站在窗前背手道。


    “你不会要打我胎吧。”


    “我若存了这个心思,”南玉锦冷笑拂去肩头落雪,“此刻你还能安稳坐在这儿喝奶茶?”


    吕宣托腮道:“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不会。你不是这样的人。真奇怪,你夫君为什么说要生个公主就不给我抚养。”


    “是你夫君——不是我的。我夫君已经死在他十六岁的那年了。”


    暖阁倏然沉寂,唯有丹炉炭火爆出噼啪声


    她透亮清澈的双眸说到最后黯然失色了不少。她又抬头看着天下飘摇落下的雪花,自嘲一笑当年自己看错了人。


    她开口又道:“因为他害怕因果轮回,阴司报应,他玩弄了你,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也会被别人玩弄。”


    “姐姐,你养这个孩子吧。”


    “不可能。”


    吕宣眨着眼睛,委屈巴巴道:“皇上喜欢你,你养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杀的。”


    “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帮你抚养的。你竟然能给杀了你两个儿子的继续生孩子,我也无话可说,之后的后果由你自己承担。”她关上窗户,细雪趁机钻进暖阁,落在她银狐坎肩上。吕宣慌慌张张去拍,指甲却不小心勾到她的头发。


    “没关系的,你不愿意就算了,别生气嘛。不说了,咱们下棋。”


    两人下棋博弈,吕宣闻着未央宫里的药材味,脑子晕晕的,几十局下来,棋枰渐满,南玉锦执白玉子的手忽地顿住,看着棋盘上拙劣模仿的布局


    “你棋艺实在是太弱了,而且都是在模仿我下。”


    对面的吕宣,难得坐没坐相,站没有站相,她死死盯着棋盘,左手掌心攒着一把黑棋子,过了半天右手才从掌心里扣出一个,悬在棋盘上,犹犹豫豫半天才落子。


    “我没有学过下棋哎。我只知道规则,不懂下法。”她懊恼地挠了挠头。


    “你真的很奇怪,吕宣。我也算识人无数了,我不理解。”


    “为什么要理解我呢,我自己都理解不了我自己。他杀了我儿子的时候,我恨不得跟他一起死了算了,可是我现在不想这样。我想好好活着。至于孩子,我年纪大了,而且太子都这么大了……哦对了,说到太子,他最近又来看你吗?”


    南玉锦嗤之以鼻,敲着棋子道:“不过前段日子来给我装装样子请安,如今早就不来了。他跟他那个父亲没有什么两样,一旦有权有势,就六亲不认,自己都把自己姑父送进监狱,给自己亲爹纳投名状了。你说要是太子知道了他马上有兄弟姐妹会怎么样?”


    “别……别暂时先别告诉他。”


    “哦,有脸面来跟我说,没脸跟我儿子知道吧。也是那穆卫祈对你好歹还有几分情谊。”


    好巧不巧,怕什


    么来什么,偏偏这时候太子来找母后,问她过年看什么戏。听到太子的脚步,心慌意乱,不小心打泼杯子里的奶茶,撒到自己胸前衣服上。攒在掌心的棋子也随手丢在桌子上。


    “我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姐姐你借我一套衣服呗。”


    “我衣服你不合适,笨死了,还有你现在穿袄子干什么,不也湿了,赶紧脱了回里头屋里躺着吧。等会儿叫你丫鬟来给你换。”


    太子踏上楼梯,听到侍女们说吕宣在,不免加快了脚步,结果只看到自己母亲看着棋盘残局。


    他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装作无事道:“听说有人来了。”


    “在里面睡呢。”


    太子又赶忙行礼道:“母后可还好。”


    “担不起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好。”南玉锦讥讽道。


    “是儿臣不孝,只是最近年关将近,实在是宫中事务杂多。父皇又生病了。”太子目光扫过鎏金炉边半湿的坐垫。


    他走上前,替母亲收拾起棋盘残局。他拿起落在棋坪外的黑子,棋子上还带着另一个人掌心的温热。


    南玉锦轻抿一口清茶不紧不慢道:“无妨,有你没你我都一样。我能理解你给你父亲献殷勤的心。可惜呢……”


    第89章 第89章“可惜什么?”……


    “可惜什么?”太子反问道


    “没什么可惜的,就是你父皇给你添弟弟妹妹了。”南玉锦喝着清茶道,她只爱喝清茶汤,奶茶特地给吕宣煮得,听说她爱喝这个。


    穆沧钧心一紧,捏着棋子,漫不经心问道:“父皇这是宠幸了哪个宫女,我竟然不知。”


    南玉锦不语,只是落下一子,母子两人对弈着这盘残局,穆沧钧执黑子,又是十几个来回,便很快帮吕宣赢了回来。


    “棋艺渐长。”她夸赞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寿安宫的那位。”


    穆沧钧故作无事道:“那父亲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怎么知道。”她不屑道,一提到那个人,脸色便不悦。


    吕宣在屏风后面听到南玉锦这么快就把自己抖出来,气得要死,也顾不上衣服湿不湿了,系着上的浅青斗篷,甩开珠玉帘子,从屏风后面钻出来,朝着楼下去。没给那对母子两人任何眼色。


    南玉锦还在低头喝茶,未曾抬眸,只是太子的目光从她出来开始就一直不曾转移。他看到了她愠怒的脸,颤抖的嘴唇,打湿的衣服,脸上还有零散的碎发。明明就在他旁边走了个七八步,却把她看的一丝不差。


    这般狼狈相,可不就是在母后这里受了欺负。


    “父皇把太子之位给我,您有何担忧,母后,儿臣说得是吗?”他突然冷笑了一下,“母后”一字,落音落的格外沉重,那带着锋芒和威胁话,直直刺向南玉锦。


    言罢,他起身盯着棋局道:“儿臣劝母后,竟然避世修仙,还是莫染着红尘是非,安心炼丹便是。您少什么炼材跟儿臣说就行。胎儿的一事,恐怕父皇还不知,儿臣自会禀报。将来去留一事,还得父皇做主。”


    南玉锦听着儿子莫名其妙的话,怒而拍桌道:“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呢。”


    “母后,南家不过是仰着天子鼻息,苟且偷生罢了。母亲是个聪明人,我点到为止就行。我们得步步小心。千万千万别触了父王的逆鳞。”他站起身,弯着腰,极尽谦卑道。


    穆沧钧现在根本不在乎南玉锦现在的心情。


    她根本不配他在乎。“母子”,她有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吗?自己从小到大,她都未曾抱过他一次。穆沧钧内心反问自己道


    他在皇宫呆得越久,跟从前那个少年郎就相差越远,以前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他会乐此不疲的向母亲表达爱意,哪怕南玉锦一次未回应过,那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他还是会不顾一切拿着剑挡在母亲面前,保护着她。


    现在他有了父亲,父亲给了他九州天下,让他拥有天下最大自由的权利。他还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娇媚又温婉到极致的女人,一个爱自己孩子的女人。他还记得三弟对自己说过,“他母亲对他很好,就是很傻,所以讨厌她。”


    他真的好羡慕二弟和三弟,他到长安大半年,不知听到多少人说过曾经的那位太子殿下有多么温柔良善,他们说都是吕宣教得好。


    至于自己那个母亲,太子觉得现在没有必要了,天下母亲都会爱儿女,不爱儿女的母亲,就是妖女蛇蝎。他何苦对一个蛇蝎妖女掏心掏肺的。


    半夜,寿安宫内床榻上,太子紧紧抱住吕宣质问道:“孩子,孩子是谁的……”


    “自然是夫君的……”她本来想着肚子大了给他一个惊吓,只是没有能瞒住,那边既来之则安之。吕宣无力的瘫软在他的胸膛上。


    “你难不成忘记了秋猎之时,父皇走后,我和你也干了夫妻一事。看看父亲前几天那痨病鬼的模样,宣娘你肚子里面这绝对是我的孩子。”


    “我是女人,肚子里是谁的孩子,我难道不清楚。太子殿下,您做出这等奸/淫之事,不怕被你父皇知道吗?”


    “宣娘,那你敢告诉父皇吗?”他轻咬着她脖子的肉道


    吕宣娇滴滴,噙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还要点脸面,求太子殿下不要强迫妾身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双臂抱着他,轻轻拍着背,轻柔得频率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他泪眼婆娑地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让我抱,是不是也爱我?”


    第90章 第90章夜晚的东宫书房……


    夜晚的东宫书房内檀香雾霭在鎏金博山炉中翻涌,将太子玄色蟒袍浸润得沉甸甸的,散去了寿安宫里的佛手柑橘香


    他执笔的手悬在奏疏上方,朱砂墨点滴落在“准”字最后一勾,殷红如血。


    “殿下三思!”李厉膝行半步,太子妃送给他的玉佩在青砖上敲出清响,“就是加给吕娘娘的分例,也不该由东宫出面,实在有些僭越了”他窥见太子眉峰微动,又压低嗓音:“不若让太子妃”


    狼毫突然折断在砚台边沿,惊得李厉咽下后半句话。太子凝视着掌心墨痕,忽然想起方才寿安宫窗棂下两个人缠绵难分的相拥。


    “我是我的,太子妃是太子妃妃,也是,我是见不得人的。”说完他自嘲一声,李厉听此,伏得更低,额头紧贴地面,等太子拂袖而去,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心思最是敏感,最会察言观色,早就推断出太子对废后有不一样的情愫,只是他从未伸张。


    除夕夜的摘星楼上,穆卫祈难得看到南玉锦,他甚至不敢看向她的脸,只是看着她的身影,低声说了一句,“最近可好。”


    南玉锦听此不曾回头,只是笑道:“我的世界无你更好。”


    “底下的人给我进献了几本道经。他们说很好,但是我看不懂,也不知真的好还是假的好,还请皇后娘娘明鉴。已经差人送到你宫里了。”


    “不必劳烦陛下。”


    吕宣很高兴皇后能够出来玩玩,毕竟她一天待在未央宫里真的很闷,很无趣。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咱们下去看去,马上有打铁花看。”


    “不合适吧,你还怀着孕呢。”


    “没事儿,反正烫不死人。我都不怕。”便不由分说拽过南玉锦就往戏楼下跑。穆卫祈伸手欲拦,却见两个华服美人已如双色锦鲤般游入人海。捧着热羹的宫人们慌忙跪成路障,穆卫祈一个男子,不如女子身躯灵巧,竟被挡在上面


    穆卫祈在楼上攥紧着雕花栏杆,死死盯着两个人,心思却放在吕宣身上,他害怕吕宣一个不小心,伤了身子,没了孩子。


    他太懂了,这两个女人,没一个稳重的。穿明黄色凤袍的外位能亲手舀起一勺铁水,穿深绿色竹纹裙的女孩,干得出在落星如雨的铁花下,提起裙摆  ,学着胡姬,不停转圈跳舞。


    这个年,只有两个男人过得没什么滋味,太子忙着各种事宜,还要去当值处理事宜。毕竟皇帝去休憩了。吕宣和南玉锦又不带穆卫祈玩。


    后宫里的两位娘娘倒是过的有滋有味的。年一过,吕宣娇小柔弱的身躯已经有了显怀的痕迹,虽然皇上没对外说,但是众人都心照不宣。


    她一怀孕,穆卫祈这期间又频频来看望她,一时间脑子又昏了头。养胎的日子,当然无趣,她便又想戏弄一番太子。


    这天的傍晚,天阴森森的似乎有一场雪即将到来,吕宣一身素装,坐在一棵梅花树下,弹着琴。风声萧瑟,琴声幽鸣。她虽然只会画画,其他才艺靠着自学成才,倒也能学个上乘。


    她特地选在皇上会来的时候,又让自己的侍女找了个借口,让太子前来。当然是皇上先来,太子后来。


    “你疯病又犯了,大冬天的穿这么少在外面弹琴。”办完事的皇上路过此地,听到琴声。特地拐到此中小院。看到吕宣这副样子,紧皱着眉埋怨道,然后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吕宣装成一副痴愣的样子,目中无光地抬头看着嫣红的梅花,“沧翼最喜欢梅花了,因为梅花是傲骨君子,他也最爱听我弹琴,他说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轻微淡远,最适合一边听琴音一边念书。”说完,她轻轻一弹拨,音色如泛音犹冷泉滴落青石。吕宣装神弄鬼的对皇上道:“夫君,你听,我好像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第91章 第91章“哪里有?你糊……


    “哪里有?你糊涂了。”穆卫祈强装镇定上前,喉结微动,玄色龙纹袖口扫过琴案,掌心压住震颤的琴弦。


    吕宣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样子,不死心继续拨弄着琴弦,桐木琴发出沉闷的枯燥音。


    “没错的,夫君。你不知道,你不是女人,不知道怀孕的感受,一有孕我的五感能更加敏锐,经常听到平常见不到的声音。如今连铜漏滴答都像在耳边敲梆,”


    穆卫祈被她说得浑身发毛,北风穿过皇宫大大小小的连廊弄子,发出似野兽咆哮的“呼呼”声,一瞬间,他似乎真的听到自己的二儿子喊自己“爹爹”的声音。


    吕宣顺着站了起来,握起他另一只手,轻挠着他的掌心,冲他撒娇道:“夫君,你陪我讲讲话嘛。”


    “风大,外面冷。”


    “不冷。我掌心是热的。那咱们去那边的亭子坐坐好嘛?


    穆卫祈看着她求情的样子,心软了,但还是把她拉到空殿处。两个人临窗而坐,侍女们早就在这里煮好热茶。另给吕宣温好了牛乳。


    她看到派到东宫的侍女进门便知太子已经来了,吕宣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众人退下后,她娇羞得朝他一笑,然后便坐在他大腿上,然后手臂伏在他肩膀上,眉眼盈盈笑道:“夫君,你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呢。沧翼是不是太板正善良了,你不喜欢。”


    吕宣没有说慌,她怀孕后,五感比以前强了太多,已经能远远听到朱漆廊外太子的脚步声。而且太子脚步声很独特,他走路抬脚不高,脚后跟带点拖,他脚步又重。以前沧翼走路也这样,被她打了好几次才治好的,她看金溪公主走路也这样,可能是遗传的。


    她听到太子脚步声渐近,提高了声音,继续娇软撒娇高喊道:“夫君不喜欢沧翼这般无趣的孩子,夫君喜欢太子这样子的是不是?可惜我不太懂太子的喜好习惯,要不让太子教养这个孩子?”


    “把咱们孩子给太子殿下养去嘛”吕宣靠在他怀里不停道


    穆卫祈皱眉斥责她道:“你真脑子不清醒了,你的孩子给他干什么。”


    太子远远听到吕宣最后的话,心中一喜,他本来还在疑虑她肚子的孩儿是不是自己的。这下不用怀疑了,像吕宣这般疼爱孩子的,必然会把孩子放到亲生父亲身边不受委屈。


    她这般娇弱作态,也是为了孩子和自己,说明她内心也是接受了自己,他抿着嘴,强忍着欢喜笑意,放缓了脚步,躲在门口偷听。


    “你真是在胡闹。”


    “我不是胡闹,我只是想要皇上喜欢我生的孩子,只要像太子一点点,夫君就能喜欢我的孩子一点点,我不想生下的孩子因为不被夫君喜欢死掉了。”言罢低下头泣涕涟涟哽咽道。


    “我也舍不得,哎……可是夫君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每天日理万机的,你说如果是个公主就亲自教养,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臣妾哪里能让儿女私情叨扰你呢。夫君不喜欢臣妾亲自抚养的孩子,连沧灵这样的傻儿都杀了。


    南皇后肯定不会抚养,只有太子说不定能同意抚养教导。”


    穆卫祈抱紧着她,贴着她的脸颊道:“你别多想了,不会的,你是个好母亲,沧翼沧灵那是……”他沉默了,只是从怀里拿出袖子擦着她的眼泪。


    “我只是想要你多喜欢孩子。没有别的意思!”她摸着他温热的胸膛道轻轻又道:“说是想要送去东宫,可是太子怎能比得过陛下你呢。


    人们都说太子与陛下别无二致。可我不觉得。他一个锦绣堆出来了富贵小子,哪里比得上夫君白手起家的魄力手腕。哼,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说完她赶紧低头捂嘴,很快又小心翼翼抬眸,见他脸没有怒色,将眼睛瞥向门外,内心得意得狂笑。


    她强忍着笑意,身体却忍不住发抖道:“我不是故意诋毁的太子的,我只是太爱夫君了,你们很像,可我看到一个很像夫君的人,却没有夫君本事和能力,就更爱夫君你了,夫君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这炽热的告白,浓烈的爱意像一桶热油,彻底点燃了太子妒火。


    而皇上的注意力全在吕宣颤抖的身体上,丝毫没注意外面有人,他只道吕宣在感情一事上纯良。忘记了她还有那些挑拨离间的小聪明。


    他吻了吻她额间,回应她道,“抖得这般厉害,是不是冷了?我送你回宫去。你这些歹话在我面前说说,我不计较,可别让东宫的听去,那小子跟我一样,也是个“心胸狭窄”之辈,说不定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对你可是没有什么尊敬之意。


    太子肯定没有沧翼温润纯良,不过好人当不了皇帝,可我却想再有一个温顺谦恭的好孩子。”


    第92章 第92章吕宣见穆卫祈的……


    吕宣见穆卫祈的态度这般好,勾着他脖子,继续坐在他大腿上,扳着手指娇嗔道:“你那儿子,天天板着一张脸,笑起来却一副傻样,看起来怪得很,假正经!”


    “还有,还有!年夜饭的时候,我瞧太子殿下整整吃了四大碗米饭,还是糯米饭,得亏他能咽下去的。”


    “他年纪小长身体嘛。再说我以前不也是。”穆卫祈为儿子开解道。


    “哪有嘛!不多的。而且我就喜欢看夫君吃鱼,每次都舔得干干净净的,就像狸猫吃鱼一样优雅,真是好本事。”


    吕宣靠在他胸靠上,一边欣赏着自己丹蔻长指甲一边道:“再说夫君那会儿还要冲锋前阵,上马杀敌。吃再多也是应该的,他一天天的窝在皇宫还吃这么多。饭桶一个。”


    吕宣见穆卫祈没有说什么继续道:“还有他举止浮躁,心太急。


    陛下你看看太子奏本上写得字,前八本是写得端端正正的,后面两本潦草就算了,我都不懂了,皇宫是缺纸了吗,写不下再重新拿一张写就是了,写到最后字还写小了挤在一起,真难看。”


    穆卫祈干咳了两声,继续替他开解道:“无伤大雅。毕竟像我,性子节省。”


    吕宣亮眼眸眸看着他,替他说话道:“不一样,夫君是该省省该花花的。”


    说完吕宣继续道:“再说他也不节省呀,陛下您只是偶尔一两次点几次沉香。在建章宫,陛下您是喜欢烧不值钱的艾草。艾草多好呀,还能驱邪祟的。


    可太子殿下身上的味可浓了,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和龙涎香,我靠近他一点,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她这是在讥讽太子之前给她送衣服,衣服味道跟他身上一个味,他似乎很执着,让她身上沾染他的气息。


    “陛下,你怎么不说话了……”她低下头,小心


    翼翼问道。


    “我在想你还能挑出太子什么毛病。”


    “可多了,走路拖沓,小混混的感觉。没有孝心,替皇后娘娘感到不值,很少去看皇后娘娘,你别不信,这可是皇后娘娘亲口跟我说的。


    不喜欢我侄女,喜欢我侄女身边的太监,还在东宫养了一群兔子。秋猎结束后你生病了提前回宫了,他为了多折磨我一会儿,他特地慢悠悠坐牛车回宫。“说到这里她低下头眼神左右闪了一下,然后凑在穆卫祈耳边,“太子殿下没有陛下想得那般温柔热心,您走了之后,他每天只给我一点点吃食。


    有天甚至只给我一碗凉水填肚子。不信你去问你妹妹金溪公主去。问问你不在他对我干了什么。他还威胁我说,敢告诉陛下,他就把我做成人彘。“她越说越委屈,垂下眼眸,眼里落下了眼泪滴在穆卫祈的手背上。


    穆卫祈刚刚还觉得诧异奇怪,为什么吕宣这么关注太子吃了多少,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穆卫祈亲拍她的背,安抚着她,她抽泣道:“我这胎怕不就是在陛下秋猎时坐下的,还好跟陛下征战多年,也不是没饿过几天肚子,万幸是保住了。”


    吕宣太了解穆卫祈了,这下狠狠抓住了他的痛点,他丈夫对她再不好,也不会饿着她。他是快饿死过的人,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人再受饿肚子的滋味。铁面无私的他就算对死刑犯都有一种吃饱了上路的仁慈。


    至于门外的太子,听到吕宣的种种数落,没来及生气,现在羞愧得已经落荒而逃了。


    第93章 第93章“原来我在她心……


    “原来我在她心里面这么不堪吗?方方面面都比不上父亲。”太子失魂般走着,“原来哪怕长相相似,却能在一个人心里有这么大落差。”他百无聊赖又自作可笑地踢着御花园里的小石子。脚磨着石头和地砖,一路将小石子踢到东宫大门口。


    “殿下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句,便去了自己的书房,闭门不出,就躺在床上,望着雕龙画栋,整整一下午,都提不起来劲,脑子昏昏得,想睡却睡不着。


    掌灯时,宫女们来送吃食。以往这个点,他早就饿了,但是他今天不想吃饭了,他感觉胸口很闷,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刚刚一呼气进入胸腔,石头就迫不及待的把胸口的气压出来。


    等众人退下去,他起身去灭了屋子里的烛灯,然后继续躺在床上,拿着被子蒙着脸,黑暗环境里,他鼻头一酸,眼角泌出泪水,竟然哭了起来。


    穆沧钧小时候爱哭,都是为母亲不要他而哭,长大之后第一次哭也算是为“母亲”而哭了。他的人生从始至终,都在追求母亲一样无私的爱。


    快到天亮,哭也哭够了,背上也冒了一层薄汗,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摸着额头烫烫的,自己起身,坐到书桌案给自己拟了一张药方子。


    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的李厉在当值,把方子交给李厉对他道:“这个出宫买,别问太医院要,也别让太医院知道。太医院少了一根针,皇后娘娘都知道。”


    “是殿下,可奴才看您神色不太好……这”


    “是吗?拿个镜子给我瞧瞧。”


    李厉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香囊,从里面拿出一个背面雕着花枝鸟雀的小方铜镜递给太子。太子扯了扯嘴角,努力装作高兴,打趣道:“你还随身带了一个镜子。”


    “是给太子妃备着。”


    “你们两个关系倒好,可你干得好,以后太子妃再嫁,我都舍不得让你跟太子妃走了。”


    李厉底下头,紧咬着牙关,想着如何回应太子。


    这时候太子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副衰容病态,吓了一跳。心想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特别是皇上看到这副样子。


    “你去给我拿点胭脂和脂粉,我去上个妆再走。”


    李厉松了一口气,俯身道:“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批公文开会的时候,吕宣就坐在屏风后面看着,看着太子殿下敷粉抹香的样子,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最后笑了起来。


    老臣都熟悉这背后的笑声,他们不知道吕宣已经怀孕,只知道吕宣又复宠了,内心都在叹她的厉害手腕。


    皇帝坐在高堂之上,瞥了她一眼,说道:“没事儿就安静点。”


    等早朝结束,她站在屏风后面对群臣笑道:“太子殿下,宫殿南重门口早点摊有什么好吃的,你买过来给陛下和皇后尝尝。”


    他低头只是平静道:“儿臣遵旨。”


    众人下朝后,都不敢门口停留,赶紧先各回各家,然后私下里议论纷纷。


    “吕娘娘竟敢当着陛下的面使唤太子了。”


    “吕家难道有光复的可能。”


    “绝无可能,皇上就太子这一个子嗣。除非……”有人反驳道


    “除非她怀孕产子。毕竟吕娘娘先有两个孩子……而且南家驸马爷莫名其妙的入狱了。”


    “可是太子事事出色,肖像陛下,就是吕娘娘怀孕生子,诞下皇子,怎么可能再有易储之心。”


    “我得庆幸当初吕家落难,可没有落井下石。”梅御史笑道,他家儿子可是跟吕家小姐吕琼结亲的。


    “梅大人,您让您儿媳妇进宫打听打听。皇上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


    “没有要打听的,陛下只要没有处死她,总会有死灰复燃的那天。”


    众人走后,吕宣走到穆卫祈身边,拉着他的手,让他摸着自己肚子,笑呵呵道:“太子殿下今日还抹面敷粉,打扮得真是精致。”


    他烦闷道:“别提了,男子汉大丈夫竟学女儿家花样儿。”


    “他装得再漂亮,还是不及陛下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


    “行了,你别给我拍马屁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吕宣起身道:“那我先走了。”她走了几步回眸一笑道:“陛下,太子送来的早点,吃一次就够了,之后还是吃御膳房的吧。那些摊子是太子找外面人进来的,就怕不干净,吃了有伤龙体。”


    “他难道等不及就坐上龙椅了吗。”


    “谁知道呢,毕竟他不是我孩子,只有我的孩子能乖乖为陛下送死。”


    第94章 第94章此后很长一段时……


    此后很长一段时日,吕宣再未踏足建章宫。太子定于正月后巡视封邑,临行前特地拐进她居住的寿安宫。


    掐指算来已有三月身孕,此番胎气似乎格外凶险,让吕宣心神不宁,晨起便是呕酸水,直吐得眼尾嫣红,鬓发散乱。


    听闻太子帘外侯着,她强打精神屏退左右,毕竟做戏要做足,她攥淡绿色竹纹绢帕,踉跄着碎步挪到太子跟前,故意纤腰一软便往他怀里栽去。


    “娘娘小心。娘娘怎么了?”


    他沉着脸,自从被她对着父亲数落了种种不是之后,他的心情就郁闷异常,常常魂不守舍。虽然心情不佳,但却抵抗不了身体的本能,见她要摔,赶紧抱住。


    她嗅着他衣服上的艾草香,倒是心安气顺了不少,“殿下身上倒是好闻。”


    他苦涩道:“毕竟父皇宫里的味道,娘娘也会喜欢。”


    吕宣道:“那是自然,不过太子殿下您也不必处处学陛下。”


    雕花窗棂漏进的晨曦阳光映得太子面色青白。她靠在他胸膛上喘着气,太子的手环住了她的腰。


    两人像一对依依不舍即将分别的恋人,甚至吕宣都很贪恋这种暧昧的氛围,毕竟从前她跟穆卫祈很少用这样的姿态来告别。


    她语气疲惫道:“这次害喜害得太严重了,前两次都没有这样。殿下此去,我孩儿的寝陵,还请陛下多多上心。不对……是殿下。桌上有本手札,是我写的孩子们的喜好,殿下还依此置办一些陪葬,我这几天有些累了。”


    “不管如何,照顾好自己,少去父皇那边,他阴晴不定,可别招惹了他。”


    “我和陛下的事情,不牢殿下关


    心。“她语气冷了下来,站稳身子后,自言自语发牢骚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感觉与以往两次不同。”


    他倔强道:“因为就是我的孩子,所以会不一样。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明明知道我爱…”


    吕宣抬手,纤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打断了他的话,用冰冷无情到不可理喻的语气挑衅道:“你以为我跟你上床,我就要跟你吗,就要认你吗?


    没错,秋猎结束之后回京的路上,那几次媾和,你压着装陛下的时候,我脑子还不算糊涂,我知道那是你。


    我一来反抗不来,二来顺水推舟,顺便把殿下当做了我的陛下。还请殿下不要自作多情。


    我这辈子只认两个男人,一个就是你父皇,还有一个就是我曾经的青梅竹马。以后史书为我著书立传,和我纠缠得也是那两位英雄,不是你。“她说完,转过身去,嘴角得意一笑。


    “我能做得比他们还好,绝对不会辜负你和你肚子的孩子。”他阴冷的脸上,眼里是蒙上一层水雾浸润了是被伤透心的忧愁,却只敢小心翼翼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悲伤下撇,承诺充满着坚毅果然。


    吕宣拿手点了点自己脑袋道:“年轻人不能总凭着意气做事,还有靠脑子,当然你脑子不错。过了年就十七岁了,手里该沾沾血了。千万不能辜负你父亲给你的江山。”


    等太子拿着手札走后,吕宣喊了自己暗卫出来对她道:“你去东宫告诉太子妃,让太子妃写信转告给在宛州的弟弟。就说我复宠怀孕了,没必要害怕了,让弟弟做好进京的准备。速去速回。我怀孕这期间,我宫里的人。不要在外面久留。”


    “是,小姐。”


    安排好一切后,若兰端来了早膳,吕宣看了一眼,又开始干呕,但是她知道人不吃饭是不行的,还是强忍得恶心给自己灌了一小碗百合粥,结果还是一样的,全吐了,酸水一吐,嘴巴食道全是火辣辣得疼。


    “已经三天没吃下一粒米了,这可咋办,我叫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她喘着粗气,看着刚刚吐下来的污秽沾在她的裙摆和鞋子上面道:“甜汤我都喝不下去,何况苦水。我去找皇后看看。”


    吕宣一边急忙解腰带脱衣服,一边意兴阑珊道:“我现在都害怕去找皇后娘娘。”


    “怕什么?”若兰不解问道。


    “没什么,总归免不了一顿嘲笑的。换条绿裙子再去吧。”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第95章 第95章吕宣拖着疲惫的……


    吕宣拖着疲惫的身躯踏入未央宫,眉宇间尽是愁云惨雾。南玉锦见她面色苍白,步履蹒跚,便知是害喜所致。


    未央宫内,昔日金碧辉煌的装饰已被肃穆空旷所取代。吕宣环顾四周,若非殿门上高悬的匾额,她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曾居住过的宫殿。


    “未央宫”,吕宣心中默念,却已不再留恋。她从未想过与南玉锦争夺皇后之位,毕竟这位置本就是她欠南玉锦的。当年她执意嫁给穆卫祈。


    南玉锦却始终都是清冷瑰丽的姿态,如月上嫦娥般令人敬畏。吕宣对美丽之人向来有好感,对南玉锦更是如此。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吕宣的胸口似乎不再那么闷痛,困意也随之袭来。她已三日未得安眠,仅睡了六七个时辰。


    “姐姐,我实在难受,宫里可有安胎药或丹药?”吕宣虚弱地问道。


    “没有。”南玉锦冷冷回应。


    若兰补充道:“娘娘近日害喜严重,实在是无计可施。”


    “若有,我也不会在怀我儿子时那般痛苦,脸肿、脚肿、吐酸水、掉头发。”南玉锦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天呐,为何我从前怀孕时没有这些症状?”吕宣挠了挠脖子,突然感到浑身发痒,痛苦地呻吟道:“好难受!我之前怀两个孩子时,除了第一次生产有些吃力,其他时候并无这般反应。姐姐,真没有办法吗?”


    南玉锦淡淡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打掉这个孩子,立刻就能好。我这里有堕胎药,保证干净利落。”


    吕宣闻言,立刻撒娇道:“呜呜,不要打。我还得靠这个孩子翻身呢。”


    南玉锦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翻身?你怀孕脑子糊涂了,我能理解。”


    “不不不,我没有糊涂,就得怀孕。”吕宣确实有些神志不清,她让其他人退下,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仍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还是你孙子孙女呢。”


    “什么?你什么意思!”南玉锦惊愕道。


    “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是太子的,不过我也不清楚,毕竟那段时间我和他们父子都睡过。”吕宣直言不讳道。


    “吕宣,你疯了?”南玉锦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骨子里就是下贱。惹了穆卫祈还不够,还得惹他儿子?还是穆沧钧强迫你的?你如实告诉我。”


    “姐姐,别激动嘛,是我,是我勾引你儿子的。”吕宣坦然承认。


    “被穆卫祈知道,你觉得你还能有个全尸吗?”南玉锦质问道。


    “反正我又不是清白之身,没姐姐干净,早就跟其他男人有过。可能我就是下贱吧,姐姐说什么我都认了。”吕宣无所谓地说道。


    南玉锦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一个夺走她丈夫又抢走她儿子的女人,若是民间稍有强势的女子,恐怕早已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狐媚子”“破鞋”不要脸了。


    南玉锦看着吕宣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贱骨头,他毁了你这么多,你还不死心,继续招惹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跟我那个白眼狼儿子扯上关系?吕宣,你之后的日子可有你好过的了。”


    “你别生气嘛,我走就是了,我肯定不会让我肚子里孩子认太子的,你是不是怪我把你儿子勾引坏了。实在抱歉,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就是,我现在身无别物,等将来让我弟弟入京时给你带。”吕宣被南玉锦的斥责说得心里一慌,急忙道歉。


    “呵呵,吕宣你脑子我看是彻底昏了,什么勾引太子,他不过是对你一时怜悯好奇罢了。他又被他父亲宠得无法无天。自然对你毫无尊重可言。


    我就说他怎么看不上其他贵族小姐,还在那里装龙阳之好。原来都直接玩父亲身边的女人,多刺激呀,自然瞧不上了。”


    她继续道:“说到勾引我就觉得可笑,你别只是朝他勾勾手指就是勾引吧。”


    吕宣道:“差不多吧。”


    南玉锦直接被气笑了。


    “这算什么勾引?下药,下蛊,下降头才是勾引。哪怕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不叫勾引,他能欺辱你,只能说他是个毫无伦理道德,不配为人,一个控制不了发情的野兽。”


    第96章 第96章吕宣淡然道:“发情……


    吕宣淡然道:“发情的野兽?男人不都是如此。冷漠无情,与野兽无异。”


    南玉锦侧目冷笑:“是啊,你只需勾勾手指,他便趋之若鹜。可一旦你威胁到他的利益,他立刻会在史书上将你描绘成坦胸露乳、搔首弄姿、放荡不堪的恶妇。你既知男人朝秦暮楚、得陇望蜀,为何还要如此?”


    “他们得陇望蜀,我倒不在意,只要别朝令夕改便好,否则必出大乱。我不像姐姐你,从一开始便不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因此即便被抛弃、被伤害,我也早有准备。我什么都不怕,唯独怕死罢了。”


    南玉锦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我只是可怜你被他们父子如此玩弄。果然是亲生父子,一脉


    相承的下作。生出这般畜生不如的儿子,真是我一生的败笔。”


    吕宣轻瞥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撑在桌上、因用力而微微弯曲的手指上。她无法忽视南玉锦的愤怒,却故作懒散道:“吾之蜜糖,汝之砒霜。皇后娘娘不是最爱看戏吗?何不将这场戏看到底?”


    说罢,她抬起手,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将她白皙的手映得如玉般晶莹。她悠然欣赏着自己的指尖。


    至于脸上的那疤痕,仿佛已不复存在。南玉锦的灵药让那疤痕变得不再可怖,只剩指甲盖大小的皱痕,稍加粉饰,便难以察觉。


    南玉锦冷冷道:“到时你别后悔,受伤的只会是你,而非我。穆卫祈的为人你最清楚,我始终相信那句老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做事从不后悔。”吕宣倚在美人榻上,目光投向窗外。冬日的枯草落叶已悄然消逝,红梅也几近凋零,唯有梅香愈发浓烈。


    “天气渐暖,御花园的海棠花即将盛开。皇上说皇后喜欢,届时去看看吧,总闷在未央宫也无趣。”


    南玉锦皱眉道:“恶心。穆卫祈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令我作呕,见他一面我便想吐。还有我那儿子,同样令我厌恶至极。”


    吕宣半开玩笑:“那我便走吧,免得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让你恶心,到时被你打掉了。”她双手合十,故作虔诚地祈祷:“老天保佑我顺利生下这孩子。”


    南玉锦气得眼前发黑,跌坐在椅上。她抬头看了吕宣一眼,重重叹了口气。她无法理解吕宣,她们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一想到自己那儿子竟做出如此畜生之事,她便觉胸口发紧。


    “这孩子是我生的,可我从未养过、教过他一天。他长大后竟能干出**母妃的勾当。我想,这或许是你当初硬嫁给穆卫祈的报应。你我之间,两清了。”


    她忍不住低声呢喃:“太脏了,太恶心了,真恨不得将他们父子一把火烧个干净。”说到最后,她竟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从不怪吕宣,只怪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


    半晌,她起身道:“他们如此玩弄你,我不信这对父子没有报应。你若有所求,尽管告诉我。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能搅得个天翻地覆。”


    吕宣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好呀,那姐姐会织布吗?”


    南玉锦不解:“你问这做什么?”


    “春天到了,春祭将至。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皇后需主持蚕礼,届时你得碰机杼,做个样子。”


    “我不会,我从不碰针线。”


    “我从前也不会,但姐姐总得学。这是身为皇后的本分。我说过,我不在乎朝三暮四的皇上太子,只要他们别朝令夕改便好。若他们与你将这国家弄得一团糟,那可不行。这九州大地,有一半是我吕家打下的,你们可别糟蹋坏了,否则我会心疼死。”


    吕宣喝完茶,小憩片刻便离开了。南玉锦思忖片刻,竟真唤人来教自己摆弄机杼。


    她不稀罕皇后之位,竟然暂时无法摆脱,有些责任,她不能任性到甩开不干。她已经任性到把自己孩子养到这般畜生了,有关天下百姓的事情,可不能任性随意半分。


    建章宫皇上那边还想着怎么请皇后参加春祭,吕宣已经提前跟皇后说话了祭祀的大小事宜了。


    第97章 第97章春祭典上,皇后……


    春祭典上,皇后南玉锦亲自捡拾桑叶喂蚕,随后端坐于机杼前,玉裙广袖随着金丝银梭的舞动而翩跹起舞。


    穆卫祈时而睁大那双常敛的凤眸,时而频频眨眼,仿佛在确认眼前这垂首低眉的娴静身影,是否仍是当年那穿梭于茂林山间、令他永远追赶不上的倩影。


    他难以想象,有朝一日竟能看到南玉锦做如此贤淑之事。以至于他自己身着礼服冠冕,站在原地,竟忘了上前焚香,只恨那玉石十二旒遮挡了视线,让他无法看得真切。


    祭礼结束后,穆卫祈硬拉着南玉锦没话找话。她却当着群臣的面,对皇上说道:“吕妃有孕,恭喜陛下又喜得龙子。能为陛下开枝散叶,实属功德一件。”此言一出,吕宣怀孕之事便公之于众。众人心中猜测果然不假,吕宣的复宠确有迹可循。


    穆卫祈脸上并未露出慌乱之色,反而浮现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如此祥瑞,待麟儿降世,当群宴众臣。”老臣们心照不宣地交换眼色,暗自感叹:伴君如伴虎,去年还杀二子,今年又能诞一子。


    南玉锦祭祀归来时,吕宣已在未央宫门口等候多时。皇上见皇后不理睬自己,如丧家之犬般闷闷不乐,只得兴致缺缺地继续忙碌。穆卫祈这个皇帝,似乎从未享过一天清福,只要还有一口气,便拼命操劳。既要与武将比拼体力,又要提防文臣的算计,还要绞尽脑汁筹措银两。一生只有两个女人,与他的那些后代相比,倒也算得上是个痴情种了。


    “走吧,御花园里的西府海棠和垂丝海棠都开了,去赏花吧。”吕宣一直想邀请南玉锦去御花园赏花,虽然这些花是穆卫祈种的,南玉锦没兴趣,但是也不太想吕宣扫兴,便答应了下来。


    她重新梳好头发,简简单单用发簪挽起,打开衣柜,换上从前的白衣劲装。没有广袖,也没有拖地的长裙,只需束紧腰带,春风拂面,衣袂翻飞,她朝着朝阳走去。


    “从未见你这般打扮,今日为何穿得如此朴素?”穆卫祈问道。


    “嘴巴馋了,等陪你赏完花,我打算出宫去挖些春菜。穿女装实在不便。”南玉锦笑着回答。


    “你是趁机要走?”吕宣皱眉道。


    “走?我能去哪儿?南家上下都指望着我这个皇后之位,我走不掉的。我一走,穆卫祈不会放过他们。”她原本高兴的神情渐渐黯淡,嘴角微微撇下。


    “那咱们快走吧。”吕宣拉着她的手,快步前行。


    吕宣顺着她的意说道:“香椿叶炒蛋、荠菜饼、炒槐花,姐姐真是会吃,这些都是难得的春鲜美味。”


    “可不是嘛,看来妹妹也知道这些美味。我就独好这一口鲜味,等寻到这些春鲜,带回宫也让妹妹尝尝。”南玉锦笑道。


    “好呀好呀。”吕宣嘴上答应,心里却暗自感慨:我的老天爷,过去几年跟着夫君打仗,野菜吃得想吐,如今再逼我吃野菜,除非我去死。


    穆卫祈与吕宣的态度如出一辙:老子不当皇帝时吃野菜,当了皇帝还吃野菜,那这皇帝岂不是白当了?也只有南玉锦这种不曾将野菜视为“救命稻草”的人,才会偶尔独好这一口。


    吕宣挽着南玉锦穿行在落英缤纷的游廊间,她有些好奇道:“都说梅傲霜雪,菊隐东篱,姐姐这般高风亮节的人,怎么偏爱这娇柔的海棠?”


    “因为我喜欢春天,海棠花就在春天开放,开得最盛时,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簇像朝霞凝成的轻绡,如梦如幻,这样的景色,天地自然直接都很少见,太美了,不是吗?”


    “团粉中带点翠绿,娇俏可爱。确实好看”灿烂的春光透过花枝在青石径上洒下斑驳光影,春风吹起海棠花瓣落在她的发梢上,吕宣难得在心里泛起一丝酸意,这酸意竟然久久不能消散,在这东风中竟然越吹越浓烈了,穆卫祈从来没有为她造过一片花园。


    “我从来不见妹妹喜欢花,只道妹妹喜欢竹子,这是为何?像你这般的美人,唯有国色牡丹才配上你。”


    “在我眼里花都好看,没有特别喜欢,特别不喜欢的,我独爱竹子,是因为竹子可以做武器、可以造房子、春笋可以吃,竹子还可以入药、可以当柴烧,可以编各种东西。”


    南玉锦听此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吕宣总是干“不切实际”的荒唐事情,但她偏偏是个实用主义者。南玉锦最是清醒冷静,却爱如梦似幻的美好事物。


    吕宣摘下一朵海棠花,将其中一朵斜簪在南玉锦的鬓边。南玉锦也想给她簪一朵,吕宣只是有些苦涩道:“不必了。”


    第98章 第98章皇上搁下奏折时……


    皇上搁下奏折时,檐角铜铃正被春风撞得清响。得知南玉锦出宫的消息,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侍卫亲兵暗中保护皇后。


    他心中明白,南玉锦走不远,也从未想过将她永远禁锢在皇宫之中。她若


    想去周边游玩,便随她去吧,毕竟她需要一些自由的空间。


    然而,吕宣却是那个不能随意走动的人,因为她已经怀孕了。怀孕后的她,性格变得敏感多疑,整日窝在宫中无所事事,难免多愁善感起来。送走南玉锦后,她捂着胸口,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回到宫中便泪眼婆娑,对着若兰哭诉道:“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到现在连个竹园子都舍不得给我。”


    若兰上前搀扶她,轻声安慰道:“娘娘,之前不是说不在乎吗?”


    吕宣气得瞪了她一眼,小声骂道:“蠢货。”


    众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识趣地退了下去。若兰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叫太子妃过来陪您?”


    吕宣摆了摆手,叹息道:“不必了,最近太子不在,她和她身边的小太监忙着踏青去了,还是不扫他们的兴了。”


    此时,吕瑛正在东宫会见自己的妹妹吕琼。李厉站在她身边伺候,如今他已不比一般奴仆,在太子妃面前无需低头弯腰屈膝。腰间的蹀躞上除了东宫的令牌,还有一把银鞘短剑,能有如此殊荣,全仗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宠爱。


    吕琼自然看不上这等阉人,只是碍于姐姐的面子,没有直言。她低声说道:“叔叔那边来信了,我有事情跟姐姐说。”说罢,眼睛斜视了一眼太子妃身边的黑衣小太监。


    “你下去吧。”吕瑛吩咐道。


    “是。”李厉垂下他阴恻恻的凤眸,轻轻应道,随即退下。


    等屋里没人后,吕琼坐到姐姐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妈来信说家里人都在宛州城安好无恙。”


    “堂弟呢?那个藏起来的小堂弟呢?”吕瑛急切地问道。


    吕琼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一切安好,只是要小心东宫隔墙有耳。特别是你身边的那位。”


    吕瑛歪着头,翘着二郎腿,郁闷地说道:“李厉?也是,我也不相信他。不过他伺候我还算上心。


    “太子如今走了,怕不是得等到姑母生产才能回来,他似乎跟皇后一样,是个清修禁欲之人,东宫的这些个美女他都瞧不上半分,先前还愁得要死,如今姑母又有了孩子,我担子倒是落下了。”


    吕琼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姐姐,我看还是得上心,李厉看上去就心思深沉,难保不会有什么不轨之举。”


    吕瑛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我自有分寸,只是我已经离开不了他了,东宫的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吕琼握住姐姐的手,轻声安慰道:“姐姐,你要多加小心。家里的事情我会继续留意,有什么消息会及时通知你。十月份叔叔就会进京,到时候我会最好准备,到时候再说。你在宫里照顾好姑母。”


    吕瑛点了点头,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姑母那边,皇上皇后没有太为难。她还好。”


    吕宣现在可不好,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坐在书桌前,一边哭一边伏在桌案上,哭缓过去后,她开始磨墨,又拿来画纸和颜料,开始在纸上画各种竹子。


    她下笔很快,一会儿便能画成一副翠竹图,半个时辰便画了六七张工笔画。然后叫若兰拿了一碗浆糊,自己亲手将这些画糊在自己房里的窗户上。


    暮色染透窗纱时,吕宣正将第七幅翠竹图糊上雕花木窗。狼毫饱蘸的墨汁溅在她的手腕上,她痴笑着将画纸抚平,忽觉腹中孩儿踢动。


    “你这孩子真是不乖,没有你那两个哥哥乖,这么小就开始踢我。”


    吕宣看着屋子里的画,自欺欺人,自言自语道:“我当然不在乎了,没有我自己画一片就是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亲手做,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可是说完,吕宣又开始难受焦虑得咬指甲了,用这种恶习,来缓解自己负面糟糕的情绪,以往有些效果,但是今天却越来越糟糕了,心情得崩溃让她的眼泪开始决堤,怎么也止不住。


    抽泣哽咽了半个时辰,还是宫里人去了建章宫,然后回来告诉吕宣皇上要来,她才勉强止住了哭泣。赶忙让宫人打水洗脸,用吃了一碗乳酥酪,缓缓劲。


    “今日是怎么了?朕听说你哭了许久。”他脚步故意放的很轻,声音也带着几分关切道。


    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窗户,头一次不为所动,没有起身相迎。


    穆卫祈走到一扇窗前,看着还未干透墨竹画,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还未等到皇上开口,吕宣确道:“你御花园里的海棠花树多贵哇,之前静安宫烧掉了也建园子了,你都花我的钱,一点钱都舍不得给我花。你给我建一个竹园,好不好?”


    穆卫祈坐在一旁,假装不在乎,冷静道分析:“竹林茂密,宫中不适合栽种,以防刺客。”


    吕宣越想越委屈,目光转向窗外,头靠在窗棱道:“算了,我不为难你了,陛下要是忙,便忙去吧。”


    “我累了,今晚就在歇息吧。”他无可奈何的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我去暖被窝,过会儿就来睡吧。”


    “好吧。”


    穆卫祈暗自松了一口气,还是吕宣好哄。


    第99章 第99章哭了大半天,吕宣确……


    哭了大半天,吕宣确实困了,抱着穆卫祈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因为今天很难过,她像一条八爪鱼一样,牢牢抱着枕边人。


    她还是太爱他了,爱到可以包容他做的一切。爱到只要在他身边,天大的事情,没有他抱一抱不能解决的。


    要是换作太子或者其他人,不想给吕宣建园子,哪怕只犹豫一秒钟,她都会甩脸色,用天底下最刻薄尖锐的语言斥责对方配不上自己,不爱她。


    穆卫祈并没有睡着,压在他身上的女人,让他呼吸变得沉重了。他得补偿这个痴心的女人。月光漫过窗棂,穆卫祈凝视怀中人哭肿的眼睑,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第二天,睡眼惺忪的吕宣被穆卫祈喊醒:“今天朕罢朝休息,带你去东郊泛舟如何?”


    听到这话,吕宣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穆卫祈再把她摇醒,又说了一遍。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不可置信的疑惑,但眼里难掩欣喜,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吗?”


    “是的,早点起来洗漱吧。”


    “那是能一直玩到晚上吗?今天不处理政务不办公吗?”


    “把下个月过生辰那天移到今天就是了。”


    听到这里,吕宣反而有些心疼道:“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天,好累呀。”


    “没事儿,不累。”


    这个点,天都还没有大亮,晨雾未散。吕宣素爱睡懒觉,现在眼睛睁得亮亮的,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若兰给她梳妆,心里计算着自己在穆卫祈心里的分量。可是她算不出来,是一年之中,用寥寥无几不上朝的日子里陪她出来玩分量重,还是花几万两银子给南玉锦修院子的分量重。


    此次出行,微服出游,不用排场。她换上一身鹅黄色新衣服,梳上繁复的**髻,用几根木簪做发饰。她嫌弃太子给的簪子,又因为发簪不够,甚至用上了根藏着剧毒的毒簪。她嫁妆带来的各种漂亮的金银珠花发饰都被穆卫祈拿走了,就连过年宴席时盛装出席的珠宝都是皇后借给她的。


    南玉锦的珠宝也是一箱一箱敞开放在宫里的,要是穆卫祈敢私自动她的东西,手指头都要被她拿剑砍掉了。


    穆卫祈换上寻常百姓土色布衣,他后半夜没睡,早就吩咐好暗卫打点好一切,南玉


    锦是往西郊去的,他自然不敢带吕宣去那里碰面,只能带她去东湖泛舟。


    天微微亮,天已经由浓墨变得深蓝,穆卫祈因她有身孕,两个人一起坐轿子到了东郊,已经是辰时,湖水荡漾,晨曦铺向大地,闪着点点碎金,岸边停泊处木桩已经牵了一艘小木舟。


    “我还没有做过船,我还不知道夫君会划船。”


    “因为你没有去过宛州,那里的男孩如果不会凫水会被嘲笑的。”


    “那夫君水性很好咯!”


    “那是自然。”


    吕宣不会凫水,甚至有些怕水,小时候为了不让她靠近湖边井边,父兄总是说水里有水鬼,会拉人下水当替身。第一次上船,她腿都在抖,要不是穆卫祈在,她死活都不可能上船的。


    小船细长而狭窄,缓缓在湖面上荡漾,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摆。她一手紧紧抓住船沿,另一手紧紧攥着裙角,目光不由自主地四处游移。


    穆卫祈察觉到她的紧张,故意放慢了划桨的速度。等到小船渐渐驶向湖心,岸边的柳树已缩成墨点般大小,他才停下手中的船桨,任由小舟随波飘荡。


    “别动。”他轻声说道。


    “好……”吕宣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回答:“我不动。”


    穆卫祈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大腿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早知道你这么害怕,就不该带你泛舟。千军万马都见过,水有什么可怕的?等你生完孩子,我就教你凫水。”


    “那是你们男人学的,我才不学。”吕宣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


    “皇后都会,你怎么就不学?”穆卫祈不以为然,“有时候这技能甚至能救命。等孩子出生了,我也要教他,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吕宣弯下腰,伸出手腕,指尖轻轻触碰刚破冰的湖水。一股凉意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更令她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穆卫祈用低沉的嗓音轻轻哼起了他家乡的歌谣:“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她瞪大着双目看着他,随后低下头去,等唱到最后一句时,吕宣也轻轻附和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在湖面上回荡,仿佛与微风、水波融为一体,吕宣的心也随之渐渐平静下来。


    吕宣道:“最后一句应该我来唱的。”


    他挑眉自信笑道:“可是你心悦我,我一直知道。”


    随后他敛下弯起的眉目,嘴角勾起,看着吕宣的眼睛继续道:“对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皇后出城后,我把驸马杀了,对,就是把阿锦的堂弟杀了扒皮了。”他眉目毫无欣喜笑意,但他语气兴致冲冲,用一种顽劣少年的语气道。


    他看着吕宣,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变化。


    第100章 第100章穆卫祈在吕宣……


    穆卫祈在吕宣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慌张与不安,这让他感到困惑不解。南玉锦一出宫,他便除掉了她的堂弟,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他并不打算限制南玉锦出宫的自由,但总得给她一些威慑,不是吗?


    他精心策划,除掉了吕宣的两个哥哥,按理说,现在又杀了南玉锦的堂弟,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以吕宣的性格,她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慌张。她见过的死亡不计其数,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怎会突然感到害怕?她应该和他一样,是个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政治动物。


    南征北战多年,穆卫祈早已不将枕边人视为需要呵护的“女人”。她擅长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没有吕宣,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除掉舒宸季。


    在穆卫祈眼中,吕宣与他是一类人。死了两个儿子又如何?不过是两个废物罢了,再怀一个,她依旧会高高兴兴。倘若吕宣是男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残废的儿子,因为残缺之人怎能担当一国之君,怎能震慑外邦?


    “你怎么了,这么慌张?”他皱眉,语气中带着担忧。


    吕宣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头苦笑道:“下个月是陛下生辰,也是我的生辰,我二十六岁了。突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人老了,竟然生出了几分仁慈之心,胆子也变小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怀了孩子。”


    他欣慰地笑了笑:“有可能吧,你无需有负担。所有的罪状都是太子揭发的,我只是按规矩办事。果然,太子还是像我。可惜,就算你现在生出这样的孩子,也已经晚了。沧翼是个好孩子,但你教错了路子。能当皇帝的,怎么可能是良玉君子?”


    小舟随波飘荡,吕宣感到一阵恶心与不适。她望向越来越远的岸边,心中坠坠不安,却强装镇定。缓过一阵后,她才逐渐摆脱了之前的揪心与后怕。


    上午的暖阳倾泻下来,照得她有些困倦。这种困倦似乎缓解了她内心的不安。她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船板上,半躺的姿势对着坐在对岸摇橹的穆卫祈懒洋洋地笑道:“你看,我不害怕了。你划到岸边,换我来划桨。”


    他扬眉开心地笑了笑,欣喜道:“行。”也就是在船上不能随意走动,不然他都想去抱抱她了。


    他喜欢吕宣这般,没有大小姐的娇气做作,什么都愿意学,她是个行动至上的人,跟他一样。虽然吕宣和南玉锦,相貌是完全不同的,但是她们的内核强大。穆卫祈不喜欢废物女人,他把他的审美遗传到自己后代子孙上,以至于煜朝后宫几乎没有柔弱单纯的女人。


    穆卫祈没有原路返回,花了半个时辰直直划到对岸去了,吕宣心里感慨,“上次生病,怎么病好了之后他身体还是那么康健有活力,太子想要登位,不会还要等上十年吧,那会儿自己都三十六了。行吧三十六就三十六了,还不算太老。”


    “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太子,我有点害怕他。”


    穆卫祈皱了皱眉道:“太子只要他弄不死你,你就忍着吧。等我死了。他不可能让你好过的,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死吧。”说完他舒眉笑道:“我舍不得我走了,你被太子欺负。跟我一起还有点儿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