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婚后日常(吕宣x穆卫祈……
在山林里,穆卫祈追不上南玉锦的身影,就像在平原上吕宣也追不上穆卫祈的马。
除夕晚上,徐州城南,刚刚嫁人当了管家主母的吕宣正命人在院子里摆上爆竹烟花。这可是跟父母兄弟分家之后,过得第一个新年。
“夫君快来快来,怎么年三十还这么晚回家呀。”吕宣有些埋怨道。
“我去部队下属他们家里看了看,过年了,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他解开沾着血和雪的披风。外面风雪连天,他乌黑的头发蘸染着白雪,一进温暖的屋内,雪很快就化了水,吕宣跑到他身边,踮起脚,扫去他头上的白雪,没有扫掉,反而把他头发抹得油光发亮的,就像抹了桂花头油。
“哦哦。快点上楼,咱们上高楼去看烟花去。”吕宣又牵着他甚是冰冷的手道。
她的掌心很热,穆卫祈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是为了取暖捂手,可怜的吕宣还觉得丈夫喜欢她。
十五岁一身红衣的吕宣趴在栏杆,甚至两只脚都踩在栏杆间的缝隙之间,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下面小厮喊道:“可以了!开始放吧。”
说完赶紧跳到穆卫祈怀里,捂住耳朵,看着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上。
穆卫祈想离她远点,便道:“我下去帮你放。”
她一脸期待对他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他有些疲倦也懒得拒绝道:“行吧。”
吕宣跳起来拍手道:“真的吗??太棒了!!我哥哥爹爹从来不肯我自己放。”
从前点烟花炮竹,她都是被丫鬟和奶娘抱着,看着父兄放的,他们不允许她亲手放,说烟花爆竹危险,还煞有其事的说会把人炸得胳膊腿断掉。没想到自己夫君竟然同意了。
雪地里,穆卫祈闻着还未散尽的硫磺味,想到自己发妻曾经拿着硫磺给自己治虫啮咬得湿疹,不忍红着眼眶。
小厮给吕宣点了一根香,找了一个引线特别长的烟花。“这个线怎么是黑黑的拿墨染的吗?”
“上面抹了火药。”
“不会炸吗?”
“线不会,只会烧得更快。”他面无表情淡淡道。
吕宣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穆卫祈握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写字时,父兄握着她的手那般。
父兄的手总是握着太紧,让她一动不能动,但是夫君不会这样,他护着她,却给了她一些自由。
当第一颗由自己点燃的烟花在黑幕般的夜空上炸起,火药的爆炸声无比清晰的传入耳膜,吕宣身子不由颤了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还是嫁人好,嫁了人,父兄完全管不住自己了。若是嫁给舒宸季,他也如同父兄一样,管自己实在紧,没有意思。
吕宣跳起来亲了亲夫君的脸颊,穆卫祈道:“好玩吧?”
“好玩!”
“好玩你就多玩去吧。只要把线点燃就行了,没什么难度的。”
“就是就是!哪里有这么危险。本小姐宣布今晚的爆竹我要一个个点燃!”
丫鬟们要举止,吕宣立马就发脾气。
穆卫祈在心里冷冷讽刺道:“火烧不到身上不知道疼。随你去吧。”
第62章 第62章婚后那些事儿
刚娶吕宣那会儿,穆卫祈天天盼着吕宣死掉就好了。他讨厌她这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每次回到那个家,吕宣都像个疯子一样,不停喊夫君,黏在他身边。
他讨厌吕家,吕家跟南家不一样,南家人把他当做一家人,吕宣的父兄,不过和他做了一场交易。
吕大小姐耍的这点儿小把戏,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知道是吕宣有错在先,但还是强压着他跟他做的这笔交易。
穆卫祈为了自己残伤的亲兵,不得不依附吕家军,勉为其难的接住了吕家人抛来的橄榄枝。只是他将来必要鸠占鹊巢的,吕家手下的人必须都全听令于他。如今种种都是隐忍罢了。
除夕夜里,他没有熬过守岁,看着吕宣放烟花,他坐在连廊上面,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假寐,没过多久,他竟然浅浅睡了,他实在太累了。
吕
宣独自放了一回儿,烟花炸起来的彩色碎纸屑和烟灰,有的撒在她的头发肩膀上。她并不在意。
回头看见自己夫君独自坐在那里,赶紧跑过去道:“夫君,你怎么了?累了。”
过了半响,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困了。”
“可是还没有吃年夜饭呢?”
“我在唐副手家吃了一点,我不饿,你去吃吧。我先睡了。”他的话难免让人扫兴。
吕宣却并不在意,这院子不尽兴,她要跑去花园里放炮,那里有水池,她想试一试,能不能在水里也把炮放起来。炸起水花。
于是她乖巧懂事道:“没关系的,夫君那就去睡吧。”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吕宣上前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他不喜欢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但是他也惊讶于吕宣竟然没有那种大小姐的娇脾气,她很乖的,很少要求他做什么。
“你们把爆竹都搬去小花园里,还有都不准在这个院子里了。李妈吩咐厨房,火别停,羊汤得一直炖着,免得咱家姑爷半夜醒了要喝。初一吃的汤圆,明天一早也给唐副手他们家送去。他们家有小孩儿,多带点糖去。”
“辛苦你了。”他叹了一口气,心情复杂道
“没事儿。”她轻飘飘回应道,毫无在乎。其实嫁了人,搬出去后,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但是她有些不敢,她怕稍微做一点出格的事情,自己兄弟会突然窜出来制止她这么做。
嫁给穆卫祈,让她的生活稍微松了一口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竟然夫君让她这么干,她没有什么害怕担忧的。
穆卫祈大年初一醒来的时候,自己这个“妻子”趴在他身边,精神抖擞道:“这天你不会还要出去吧。”
“不了。”他装作没啥精神道
“我告诉你,我爹和哥哥陪我娘去外祖家了。这几天他们都不在。你陪我去城外庄子外耍一天可好。”
“去庄子,一来一回坐马车都要一天功夫。也就骑马去,再说……”
“那就骑马去!爹娘不在,他们管不了我。夫君你带我去骑马吧!我不会给我爹娘告状的。”
出门之际,吕宣让发了个暗号让自己暗卫们不要跟着。为首的女子道:“小姐,这不好。”
“怎么我和丈夫干一些夫妻之事,你们也要管?也要去告状?”她冷冰冰道
“奴婢知道了,大雪天寒,小姐注意。”
她刚刚寒如刀锋般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轻哼了一声,便走远了。
穆卫祈过年这几天都教她骑马,可惜他对她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头几次还把她抱在怀里,后面几次都是让她独自一个人骑马。
“夫君,咱们比谁骑马骑得快!你不要让我。”她笑喊道。
“好。”
穆卫祈听完便扬起马鞭跑得远远的。一点都没有等她之意。等他拉住马鞭回头看的时候,吕宣的马儿已经离他不远了。他有些惊叹这个娇小姐本事不小,未做停留,骑马越过一个浅沟,在矮崖沟的对面等她。
吕宣骑术生疏,越过浅沟时,从马背上从摔了下来。穆卫祈亲眼看着她连滚带翻好远,最后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他一瞬间僵住了,手紧紧握着缰绳,只是静静看着,现在他脑子里各种理由说辞恐怕都已经盘算好了。
“她应该摔不死的。要是摔死了,也好。”
吕宣才不会死呢,她命好着呢,这皑皑白雪厚厚一层,在山沟沟里摔了几个跟头,也不会有多疼。久久不起来,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之前精神紧绷,突然摔了一下被吓到了。等到她爬起来看到夫君还在,立马挥挥手示意人没事儿。
“没死,她真命大。”
回去路上,她搂着他的腰兴冲冲道:“我爹都不教我骑马的,还是夫君好。夫君是我的老师。”
吕宣对穆卫祈的爱又进了一层,很多家里不让做的事情,都是他亲手教她的,她怎能不爱。
第63章 第63章我选谁,谁是皇帝
南大小姐静悄悄回来了,家里人喜成一团,老爷子还把闺女当做小孩子,想往怀里抱,又看到少女高挑的个子,伸出手的尴尬的举在半空,最后摸了摸胡子。
老夫人则是老泪纵横道:“这次回来,可别再走了。外面世道乱了。”
接风洗尘过后,她老父亲小心翼翼问她道:“你师父呢?学得怎么样!最近怎么回来了?”
“我师父闭关修炼要好几年,我就回家玩玩。”
他可太懂女儿心思了,这次回来必有缘故,他笑道:“家里没点好玩的,姑娘才舍不得回家呢!”
“哼,因为我师父闭关修炼告诉我咱家附近隐隐约约现了王气,我回家凑凑热闹来着。如今长安城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我想这王气大概就是咱们家附近要出新天子了,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
女儿轻飘飘一句话就证实了自己猜想,宛州再偏安一隅,这动荡的战火迟早也要烧到这里来的。
老夫人道:“姑娘也大了,该谈门亲事了。”
南玉锦叉腰喊道:“我一回家你们催我嫁人,我立马就走。”
还是他爹哄闺女道:“咱家又不是没钱,阿锦喜欢哪家,你往家里带就是。咱家就你一个闺女,可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咱招个上门女婿。”
“哎呦喂,招个女婿上门,我那个小气弟弟绝对背后开始嚼舌根了。”南玉锦吐舌俏皮道。她在爹娘面前,一副小孩子样子,古灵精怪的。
老夫人也道:“咱家不在乎对方家怎么样,模样俊,人老实,没钱咱们贴点就是,营生也能帮姑爷找。”
老两口哪里敢逼闺女成亲,巴不得招个她喜欢男子上门。收收她的心。
南玉锦回家就懈怠了,天天窝在家睡懒觉,这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人,不知道为何频频就想那个穷小子,可能他长得好看吧。南玉锦颇为郁闷为自己开脱道。
南玉锦回来没几天,南老爷跟自己门客们说道:“前段日子就有童谣说此地要出天子。如今我家闺女游学回来,看来不假。”
“仙人既然能让小姐归家必有缘故。”
南老爷摸着胡子沉默不语,眼神却若有所思。
其中有人道:“小姐已经及笄之年,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小姐仙缘之重,命格尊贵,许配的男子必然是……”
南玉锦最爱她爹娘,她爹娘已经不是一般人家的爹娘了,哪家父母任由女儿如此胡闹不归家。婚姻大事还让她自己做主。
当已经年过三十的南玉锦被白了头的父母日夜不停劝着上京当皇后时,她去了。
***
徐州城内吕泽听说了南山莫图子出山了,听闻此人自幼博览经史及天文、历法、兵法、性理诸书,尤精象纬之学。
他再三去请,请此人来府上做客,请此人任谋臣,参与机要决策。
莫图子见吕家长子次子皆为短命之相,嗤之以鼻,便以白眼示人,举止轻佻散漫,毫无规矩,甚至大放厥词。惹得吕家人不爽,便要赶走。
还是小孩子吕宣从寺庙烧香回来,刚下轿子,就看一个疯疯癫癫老头从家门口跑出来。
“嘿,可跑慢点。”她喊道
莫图子听一声清亮的女童声,看到吕家小姐,上下打量一番,摩拳擦掌,咧着嘴大笑起来,一副猥琐之相。
“不走了,不走了。”他到底蹬腿大喊大笑道。
吕泽看了一眼妹妹,歪着脑袋,想不明白,为何莫图子不走了。
后来莫图子拉着吕宣的手跟她玩世不恭说:“谁是皇帝我算不出,但是凤命在你。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莫爷爷,难道舒宸季将来会当皇帝吗?”
“我的好闺女哦!你选谁,谁就是皇帝。”他疯疯癫癫道。”
我选谁,谁就是皇帝。“她握着手腕,眨着眼睛看着这老爷爷道。
南玉锦把穆卫祈进南家门的那一刻,南家上下就主动默认把他当做了未来的天子。
穆卫祈进吕府,吕家人根本没有在意这个客人。是吕宣选择了穆卫祈。
第64章 第64章女二生子
南玉锦刚刚怀孕的时候,她的师父来找她了。这可把她喜得话都说不利索。
“玉锦,你可想好要这个孩子了吗?”
“嗯呐嗯呐。”她摸着肚子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
“我不是空手来的,给你带点礼物。”说罢把一包裹满满当当的书籍药品递到她手上。要不是男女有别,老幼有序。南玉锦恨不得抱得师父亲亲啃啃了。
“师父要走了。”他上前摸了摸她脑袋叹气道,语气里也有些不舍。
“您去哪儿,我生完孩子就去找您。”南玉锦急忙道。
“我已经活了二一十三岁了,如今已经功德圆满,抛去凡体,圆寂飞升。玉锦,你想去吗?去蓬莱修仙了,需断去红尘情缘,你修行不够,况且还怀有子嗣,一身凡气俗尘,难以脱身,除非现在舍断,跟我去蓬莱,到仙岛去做个侍书小童如何?”
南玉锦迟疑了一下,最后跪下,拉着师父的袖摆道:“不能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再去吗?求求您了师父,您最疼我了。别说什么小童了,我就到蓬莱天天跪在丹炉前烧一辈子的炉子我都愿意。”
他见她犹豫,并无多言,佛尘轻甩,最后搁在手臂上。一瞬间,周边烟雾四起,地生五光,众人见小姐院内有奇情异景,又见群鹤盘旋,一人身着彩衣,飘然仙去。
众人皆跪拜在地。独南玉锦眼含热泪,站起身,望着师父远去的方向,呆滞而立许久。众人提醒之后,她才欲上檐奔走,但是行动不便,曾经轻盈如鸟雀一般的小侠女,被为首的丫鬟婆子拉住。
“大小姐,可别动了胎气。”她们小心翼翼劝诫道。
南玉锦擦了擦眼泪,朝天喊道:“师父,师父!”
“等你了断了尘缘,再去找我吧。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洪亮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南玉锦低着头喃喃自语道:“这是我选的路,南玉锦,我选的,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要成亲生子的,师父,已经仁至义尽,我不能怪师父。”说着说着她便捂着脸哭了。可偏偏肚子的孩子不安分,她开始不停呕酸水。
这个孩子怀得太痛苦,每天吐酸水,全家上下,特别是自己的父母亲天天围着她转。他们这个年纪都是子女围着伺候,现在是父母围着她这个女儿每天忙前忙后的伺候。
南玉锦看着父母心生愧疚。而自己的丈夫,却征兵在外不曾回家看一眼。
南玉锦在给穆卫祈的书信里骂他,骂他学什么圣贤大禹,不入家门,一个泥腿子出生,异想天开去逐鹿中原。他根本不配。
南玉锦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正是吕宣和穆卫祈打算成亲的那段时间。穆卫祈一封封家书寄回南家解释,南家人丝毫不敢跟南玉锦透露半分,但是她是何等聪明,最后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那个“老实人”丈夫,那个总喜欢埋头苦干,一声不吭的丈夫,在大婚之夜,对她发誓,一生只爱她一个的丈夫,竟然又要娶了大族之女。
她看着书信,颤抖着抚摸着信纸,上面的笔迹,哪怕化成灰她都认得。因为是南玉锦她自己教会了穆卫祈写字,他的一笔一划,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南玉锦捧着肚子无力跌坐在地上,悲伤欲绝过后,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把父母喂她的补品全吐了。
怀了这个孩子,原本婴儿肥的脸,脸上肉全没有了。明明纤瘦的四肢却水肿不堪。肚子上都是难看的妊娠纹。她变胖了,变丑了。
背叛!南玉锦接受不了背叛,她要把这肚子里的孽种打掉,这个孩子在肚子里一分一秒,她都觉得恶心到想死。
她无力得捶打肚子。她要打掉孩子,彻底跟穆卫祈断绝关系,然后去找师父,再也不回来了。
七八个月了,现在打掉孩子,跟杀死自己有什么区别。父母命人把她捆起来,不干让她做傻事,她再也不是那个来去自如的小妖女了,曾经这四方大院子困不着五六岁她。如今肚子的孩子,却让她连走路都困难。
穆沧钧出生后,南老爷和夫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给找来相士看,“目秀而长,必定君王。南老爷,此子贵不可言。”
生产后的南玉锦,躺在帘子后面听着相士断言,泪流不断,心寒意冷发出凄厉冷笑道:“哈哈哈,你们只是为了得贵子!根本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女儿被人抛弃了,还要生有妇之夫的儿子。你们把这个孽种拿来,我亲自掐死他。”她不停咒骂。
穆卫祈出生后根本没有喝过一滴亲生母亲的母乳,或者说南家人根本不敢让孩子独自跟南玉锦待在一起。防她如防虎。
前一脚还围在她身边父母,后一脚全围着那孽种。南玉锦从床上爬起来,去看自己孩子。她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脸惊恐的抱着孩子,紧紧护在怀里,自己的父亲挡在母亲面前,满眼的忧惧。
南玉锦不可思议得看着父母的反应,张着嘴,最后哑口无言。
“你要积善行德,才能得道飞升!”
“他可是你亲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阿锦,你也可怜可怜我和你老母亲。”
“他还是孩子,他是无辜的。”
“我的儿,从前我从来不拘你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今就依娘一此吧。”
“父亲,母亲,如果相士说此子命贱,你们还能待这么好吗?”
“咱麟儿这眉眼长得跟咱姑爷一模一样。咱们姑爷龙章凤姿,孙儿必定青出于蓝。”
“我还未见过孩儿。”
她踉跄上前,父母却不曾上前扶她,而是紧紧围在孩子身边。
南玉锦凑上前去,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看到婴儿红红软软的脸蛋,她好奇忍不住想去摸,却被父亲狠狠拍开。
“爹爹……”南玉锦委屈道。
“阿锦,你去歇息去吧。”他不信任道,他怕女儿伸手掐死他的宝贝外孙。他这个脾气暴躁的女儿,没大没小,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一瞬间,南玉锦才明了了,她早年口里说的“王气”,其实父母心里一直挂念着。她领穆卫祈进门,她父母觉得穆卫祈是天命之子,称帝登基是天命所归。父母让她生下儿子,这个孩子就是长子。他们南家就可成皇家外戚。
至于穆卫祈再娶妻,那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不很正常吗?
第65章 第65章前尘往事卷完结
南玉锦再也不是家里的“小公主”了,她自己给自己开药喝药养身体。她收拾着师父留给她的东西。看到里面有好几罐美容膏,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师父书上说,这个膏,抹一罐,就能消掉肚子上痕迹。他用了一百年,也才做了五罐,全留给了南玉锦了。
南玉锦对自己丑陋的肚皮丝毫不吝啬,这等好东西,她整整用了四罐。哪怕半罐就消除妊娠纹了,她还每天抹,全身上下全都抹。最后就剩了一罐才舍不得用。
最后一罐美容膏,就是后来南玉锦给吕宣脸上消疤的,挖了点一粒黄豆大小的脂膏给她用,事后她都有点心疼。
除去喝药抹膏,等出了月子,她就按照师父给的秘籍,在院子里练习剑法修身。对穆卫祈满腔的恨意,在一次次自我疗养下,渐渐消散了。
不听不管,不闻不问,她花了三四个月,自己面容和身材才恢复了原样。甚至面容比怀孕生产前好姣好了几分。
至于自己的儿子,她根本就没看过几眼。只是听闻他在满月抓周礼上,父母搞上了仿制得的天子冕冠,翡翠玉玺,白玉如意,笔墨纸砚,刀枪剑戟,琴棋书画和土壤五谷给他抓周。
结果他把冕冠前后旒珠扯了下来,一把赤色珊瑚珠子攒在手掌心不松手,搞得自己父母脸色很难看。
南玉锦听
此,不由冷嘲热讽道:“什么贵人之相?不过是江湖术士的花言巧语罢了。笔墨不拿,刀枪不选。偏偏选择妇人之饰,我看我那个儿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等她身体恢复好,她立马收拾东西上路。戴上师父留给她的人皮面具,易容出城。等自己大闺女走了,两老口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得实在太过分了。
南玉锦先是来到师父闭关处,打开洞门,坐台上只留下一尊干枯如朽木的尸骨盘腿而坐。她将师父**凡躯埋葬,给他磕了几个响头。给师父刻了一座石碑,讲他埋葬于高山之上。
夕阳西下,痴情易断肠,人沦落天涯。西风古道,不免是个消遣苦难的好去处。身挎药葫芦,背上背个竹箩筐,吹着竹笛,南玉锦游走四方的时候,难免会听远方传来到故人的消息。
听到自己那个夫君称了吴王,他后娶的那位女子也生了儿子。
也许正如他师父所言,她红尘并为真正的斩断,每年年关之际,她还是想着回家看看。还想着自己有个儿子,时间消散了她对丈夫的背叛,又激发了她身为母亲的本能。只是每每回家,看到儿子越发肖像他那人。南玉锦内心也颇为不爽呢。
“娘,我脸疼。”穆沧钧小声嘀咕嘟囔着嘴巴道。
母亲冬天拿着冰凉的手使劲揉搓着他脸蛋时,他忍不住“呜呜”叫唤。
南玉锦看着一身玉色锦衣,肤白如雪的儿子,总是忍不住的手贱去欺负他。不过任她怎么欺负儿子,她这儿子还是像个黏人狗一样,赶都赶不走。
南家人看她心情举止都不错,便也不把孙儿死死护着了。南玉锦有时候会偷偷把自己炼的丹喂给儿子吃,反正也吃不死人,顶多几次剂量没控制好,让他上吐下泻几次而已。
穆沧钧小时候身体不好,脖子手上腰间全系上了金锁红绳护身符,比起吕宣对自己儿子严苛的教育不同。
南家人对穆沧钧实在是过于溺爱,完全不是当天子培养,只像个富家弟子而已。身为母亲,对儿子的教育,玉锦从不过问,任意为为。
后来穆卫祈还是很后悔没把大儿子接到身边,哪里十七八岁的人了,这也不懂,那也不懂的,还要他手把手的教,而且儿子有时候太天真了一些。
第66章 第66章吕宣听到自己丈……
吕宣听到自己丈夫竟然想死前拉她一起死。黑暗里不由睁大了眼睛。
她内心叫嚣道,我怎么可能跟你一起死?不过一听他死前还得拉着自己躺在一起。她内心竟然有些洋洋得意。你口口声声说恨我,原来是这般“恨”。明明还是爱我的。死鸭子嘴硬。
因为在吕宣的眼里,讨厌一个人,就是离那个人远远的,粘都不粘。
很显然此人还要和她一起下地狱,说明自己的分量虽然不及白月光南皇后,但也还是分量颇重的。
吕宣不介意跟穆卫祈埋一块,谁叫她真正喜欢过他。是他带着她放烟花,教她怎么骑马,教她怎么生火做饭。她对他的感情里,如果说三分是一见钟情的见色起意,那七分便是崇拜之情。
她的很多第一次,都是枕边人教她做的。这些回忆和情意,可不是太子这个空有他外表的人可以比拟的。
她转了个身,又开始吻着他的唇,她的吻炙热缠绵,唇齿之间是赤裸裸的勾引之意。穆卫祈想到昨日她在中秋宴上的面容,他也情不自禁。
他吻着她耳垂敏感处,脱掉罩在外面的淡青色罩衣,感受着她身躯的战栗抖动,一点一点的向下吻。
穆卫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很她一起翻云覆雨,水乳交融。她这副身体,怎么睡一起都睡不腻。
在自己被南玉锦频频拒绝后,要是哪天南玉锦邀请他共赴巫山云雨,他害怕自己在床上只能是太监,做不了男人。又或者南玉锦真的要把他变成太监,才骗他上床。
他甚至都不敢肖想南玉锦赤身裸体的样子,虽然两个人都也生过孩子。
一阵缠绵悱恻之后,吕宣也累了,她枕在他手臂上,想着穆卫祈那批死侍该怎么办?自己的暗卫肯定斗不过他的死侍。
不过这老男人藏的可真深,吕宣跟了他十几年,他手下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没想到他还偷养了一批死侍。
果然有句老话说的不错,至亲至疏夫妻。
这批死侍可是威胁到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要是他死了,他要她陪葬,要是不可能的。她要当皇后,太后。她还没有等活够。而且这老男人似乎也越来越不行了,虽然也苏爽了一阵,但是完全没有昨夜年轻人那边生龙活虎的,把她弄得神魂颠倒的。
不过她也庆幸自己还好自己勾引太子勾引得早。
想到这里,吕宣也感慨自己也是有些狐媚饥渴了。不过这么多年了,她也是看明白了,男人都是这样子的,就是喜欢这般表面端庄的。
餍足过后的男人,不睡觉,竟然还是反思起来了。
他翻了个身,捂着胸口道,“我肯定要下地狱的,我杀了我的两个儿子。要是老二身康体健还在的话,他可能比老大更适合当太子。”说完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又道:“我请高僧给他祈福超度,都不敢用我自己的名义,打得还是你弟弟的名号,燃着海灯供在佛祖面前。他的尸体,我也不敢看一眼,因为我害怕。我一生什么都不怕,我连死都不怕,前朝那些皇帝求长生的何其多,我皇后比我这个皇帝更求长生。我不求长生,我想早点下地狱受罪。”
吕宣听此,眼泪又忍不住流下,她再装坚强无所谓,怎么能轻轻松松随便放下两个儿子。
第67章 第67章他碰了她脸蛋,……
他碰了她脸蛋,湿漉漉的,流了满脸的泪水,穆卫祈把她搂在怀里。
“你真的疯了吗?还是在装模装样,如果真疯了,怎么我提到沧翼,沧灵就哭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质问道,左手臂被她枕着,右手擦完眼泪,轻松握着她的脖子,纤细的脖子,想掐死她,他轻而易举。
同样想毒死穆卫祈,吕宣也轻而易举。
吕宣挣扎了几分,低头张嘴狠狠朝他手背咬了他一口,如此以下犯上,便是大逆不道。他是天子,圣体不可伤,吕宣如此,伤了天子体肤,简直是大逆不道,诛九族都是小事。
“罢了,罢了。”他嘟囔了一句。疯没疯,追究有什么用呢。她生气,埋怨,不想理他,不想说话。
他总不能逼她开开心心的,这样安分已经很好了。
吕宣咬到嘴里有血腥味才松得口,自己擦了擦眼泪,最后控制不住困意,抱起一旁的枕头,蜷缩在一起睡了。
第二天吕宣还在睡觉的时候,穆卫祈已经上早朝去了。
吕瑛来看姑母的时候,她也还没有醒。天冷了,她比较喜欢懒觉。再说一个疯子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太子上朝前去未央宫请安母亲,未央宫里的人告诉他皇后最近忙着修书,常常忙到半夜,娘娘改了作息,叫他别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表示也好。
建章宫内,围帐帘幕之中,“父皇,您的手怎么了?”太子毕竟是亲儿子,他不曾太避讳。
昨夜吕宣咬得实在太狠,手上牙印狠狠嵌进肉里,牙印四周的肉被咬得青紫一片,他今天朝见官员,都没有当面提笔写字,连公文都是身边公公念着。
生怕底下人看见,毕竟这印子一看就是被人咬的。要是宫里有小孩子,还能糊弄糊弄。
“没什么。”他敷衍道。
“不会是寿安宫的那位咬的吧。”太子上前一步道。
“嗯,没事儿”他轻轻说道。
“爹爹,我看看。”太子一改称呼,亲昵地上前拉着皇上的手道。
咬得真狠,他都不
敢想象昨夜父亲对她做了什么。自己跟她在一起,那时自己一时冲动,还是在露天那种环境,她都温顺得不像话。
兔子急了才咬人。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看。”穆卫祈问道
“儿子宫里还有我做的膏药,跟我娘学着做的,过会儿给爹送过来。都说天子不坐垂堂,儿子劝您还是少去寿安宫为妙。狗疯了,容易咬人。”他抬起眸盯着父亲眼睛直勾勾道。
随后太子低下头用随身的白色丝绸帕子给皇上手背掌心绕过虎口缠了两圈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就好了。别人看不出来。”他轻轻道,语气很是温柔体贴。穆卫祈的儿子,要是温柔起来,也是不输女人的。因为他们母亲至少表面上都是慈悲之人。
“还是亲儿子懂疼人。为了你,我可是把其他窥觑皇位的人都杀了。”他又开心又欣慰道。随后拍了拍儿子的背。
太子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晚些时候,太子到衣带监里视察绣娘和姑姑们,他突然对宫里衣带监的公公道:“黄公公,我和皇上衣裳有什么差别吗?”
黄公公笑道:“殿下的腰,肩,衣袖,下裳的料子扯起来都少两寸。殿下年轻得很,等再长几岁,怕不是要不皇上的龙袍多扯几寸几分了。”
第68章 第68章这小子下旨,衣……
这小子下旨,衣带局以后制太子天子的衣服布料颜色形制要一致,只以腰带配饰上加以区别。“我爹这么简洁,我也要节俭。我衣服改改大就是,我才十六岁,还会长高的。”他懂事乖巧笑道。
黄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两任太子他都见过。这穆家的太子,脾气都是异常好说话的。
于是听太子这么一说,黄公公笑道:“这四季祭祀的礼服,群臣进谏,群臣大会穿得朝服,可不能省,坏了规矩。而且礼服朝服一洗就坏。至于四季常服嘛,倒可以省省。殿下这个年纪,身材体型还有的长呢。那就往大改几分。多穿些时日。前朝那些后妃可是一天一件衣裙”他说话都像长辈跟小孩子说话一样。
在宫内人看看来,前一任太子是超级可爱的小孩,这任太子天天跟在皇上后面,还在上学念书,什么都不懂,跟小孩子也没有区别。
吕宣晚上吃过饭抱着猫躺在床上逗猫玩。今天自己的大侄女送了不少颜料进来让她画画消遣,还送了几坛好酒。她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微醉。
太子妃吕瑛不喜欢喝酒,也受不了酒味。她得了这些好东西,都自然孝敬给姑母了。
皇上能喝酒,但其实不太喜欢喝酒。因为他小时候吃了太多太多酒糟了。这十几大缸的酒酿出来,独三缸供给建章宫那位,未央宫倒是要了六缸,皇后说要炼丹用。
又给御膳房供了两缸,用来做料酒用。剩下的没人要,谁叫宫里主子少,一股脑全塞给东宫了。
太子倒是好犬马,好美酒,但是他跟皇后一样,是个精细老饕,这蒸出来的白露酒,又苦又辣,他不喜欢,唯爱去缸里舀一瓢老乡新酿的酒,上面一层喝掉,下面带着米的,放汤圆桂花蜜煮着吃。因此也不要喝。
东宫得了东西,太监李历在一旁只要瞧见太子不喜欢,便不瞒着太子妃,全献给了太子妃。太子妃得了好东西,自然不管不顾,多少就给吕宣送去。
吕宣倒是喜欢喝这等烈酒,不免贪多了。
她躺在床上打瞌睡的时候,那个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小子才姗姗来迟,真是过了这么久才来看她一眼。
“这么晚才来。没有良心的,估计来也是找自己睡觉才来的。”吕宣在心里骂道。
她躺在床上,任他摆弄,又是撸袖子,又是解腰带的。全身上下被他脱了个干净,看了个遍。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肉。
“什么怪癖,难道睡之前还要审视一下干不干净吗”她翻白眼内心不屑道。
太子看她身上没有什么大的伤口伤痕,又给她把脉,估摸着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瞧着她脸通红,凑她脸上,闻到一股酒气,给她穿好衣服后,坐在她身边皱眉道:“我看他手上有伤,说是你咬的。你这么乖,怎么会咬人的。他昨天没打你,肯定又抢你东西了是不是。
你怎么喝酒了。是皇上那边送来的?是不是他故意把你灌醉的。上次喂你吃麻药,这次喂你喝烈酒!然后趁你不清醒,任由他**,他简直不是人。”
吕宣挪了挪身子,然后枕在他膝盖上叹了一口气,随后忍不住笑他真是能联想。
“呵呵呵……”她难得一笑,甚至笑出了声,笑得太子背后突然一凉。
“宣娘”他亲亲唤道
吕宣勾着他脖子抬起上半身子,朝他吹气,一股股酒气,把他吹得脸颊通红。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第二天,黄公公跟皇上汇报了太子改衣的事情。
皇上欣慰道:“不愧是我儿,南家人倒也没有把他养得纨绔无度。哦,对了,之前还想把妹妹接进宫叙叙旧。但是她身体不好,不想舟车劳顿,昨儿个来信告诉我恢复不错了。过几天把妹妹请进宫,跟我来叙叙旧,倒也是好久没看到她了。”
“是。”
下午他批着太子的文章,太子坐在下面,皇上突然发话道:“昨天你干的事情……”
太子吓得心慌意乱,赶忙跪地道:“儿臣惶恐……”
穆沧祈笑道:“你慌什么?前朝不就是因为国库空虚,连前线打战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不然轮得到我当天子吗。省点好,省点好。哦,对了,你昨晚又去寿安宫了?”
“父皇对我儿臣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他又低下身几分
“哦,黄公公随口告诉我的。你这个文章写得有进步了。不过当皇上,文章写得再好也没有什么用,你知道当皇上最重要的时候?”穆卫祈也没有深问,注意力全集中太子的文章上面了。儿子文章写得好,他确实高兴。
“钱?”他暗松了一口气回道。
“答案就是在你名字里。”
“我的名字?”
他浑身轻松的坐在太师椅子上,继续拉家常道:“明明我给你取的名字,你外公来信说你命里缺金,把土改金了。你尊为太子,取什么名字还用得到他一个外人来管。以后改回去吧。”金尊玉口一开,当皇帝的权威落地,忤逆便是一死。
“是。”
“再过半个月去围猎,你姑姑要来,到时候抓几只兔子。小时候她最喜欢吃我的烤兔肉。”
“我去准备。”太子回应道。
“嗯。你昨晚上去寿安宫干什么。”
“太子妃老去寿安宫,我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他装作随口一说。
第69章 第69章未央宫内,吕宣……
未央宫内,吕宣对着南玉锦甚至有些撒娇道:“天呐,你怎么能这么坏?!!一次都不让我。我已经输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了。”
“对弈,我凭什么让你?”
“你比多大这么多岁!就该让让我的。”
“你是蠢货,一次都赢不了,看看你的棋,只顾着围堵,不懂退路与谋划。”
吕宣晃着脑袋阴阳怪气道:“你聪明,生的儿子也聪明。最近听说他很招皇上喜欢。”
“是的,你手里喝茶斗彩鸡缸杯,值万钱。本来官窑一年就烧一套茶具。沧钧命人一个月烧成了十个茶盏。挑了九个次品,打碎了缺口卖了出去。只留一个入宫。这九个次品,一个只要三百文,但是要先到先得。每个月不定期的开卖
三百文卖一个皇家用的东西,谁都会来买。
等到一开卖,其实前面几个人都是东宫安排的太监宫女。
后面的有钱人就会出钱插队。
哼,反正专坑有钱人的钱。
还有皇上早朝上的勤,官员下朝后从宫里到官邸至少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如今都快到冬天了,那些个老头熬不住,又冷又饿。
他在皇宫宫门内,划分了几个摊位,给卖早
点。早市的茶楼掌柜听到这儿,眼睛都直了,每个人都抢着给东宫送钱。
东宫全收了,然后十家茶楼轮流摆。把皇宫里的地儿都给租出去做生意了。”
吕宣听此点头赞叹道:“真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
“宫里这么大阵仗你不知道?我这个天天修书炼丹的人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最近在画画,我只要提笔作画,外面一切都与我无关了。画了一副牡丹送给你。诗画一体,我不擅长作诗,你来提一首如何?”
吕宣找完南玉锦玩完之后,差人把她的画送到了未央宫。南玉锦摊开她的画,内心也暗自叫绝,虽笔墨简练,但形象生动,神韵自存。而且自古牡丹作画,都爱用胭脂朱砂,她不用色彩,仅以泼墨为之,无论花头及叶皆大笔点染而成。又奇又美。牡丹又符合她的“身份”,水墨但也符合她的性格。
南玉锦行小楷赞道,“洛阳颜色太真都,何用胭脂染玉奴。卿有一双徐熙手,收拾风光在画图。”前一句夸自己,后一句夸了一把吕宣。
她正命人把画挂在前厅墙上的时候,穆卫祈正好来了,毕竟今天是九月初一。帝后共寝的日子,共寝是不可能的。说话两个人倒是能聊上几句。
“这是宣娘的画吧,她终于难得开始画画了。她画的东西怎么在你这儿?”他进门一眼看到画,走到画前欣赏道。
“宫女送过来的。”
“看来她精神稳定了不少,自从她跟着我身边行军,就没再看到她画过一幅画。”不知不觉穆卫祈在南玉锦面前提了好几句吕宣,话语里没有诋毁和嫌弃。
他驻足欣赏了好久,哪怕这么久,他的目光还是聚集在大团牡丹上面,甚至没有注意到右侧南玉锦提的诗。
南玉锦,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觉得比往常都深沉了几分,这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情动。
也许他对她潦草笔迹的习惯已经模糊不清,谁叫她是个医师。但是南玉锦却能在万人之中一眼认出他的笔迹,谁叫是自己教他写的字。
“好看你就带回你宫慢慢看去。”
“有什么好看,画终究是假的,来年给你种一园子的真牡丹。”他赶紧收回目光,朝皇后笑道。这下意识的笑多少带点急促和慌张。
第70章 第70章穆语卿入宫的阵……
穆语卿入宫的阵仗不亚于他接南玉锦入宫。毕竟这可是他唯一血亲,虽然他自从离开了宛州城,十几年来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
好久没见到妹妹了,穆卫祈第一眼见面,脱口而出喊得就是乡里土话。
学了说了十几年的中原官话,见到亲妹子,说得还是乡音。
穆语卿嫁给了南玉锦的堂弟。是南老爷说的媒。两个人婚后倒也恩爱,因为她体弱多病,受不了舟车劳顿,夫君还特地请旨让她歇着再去。
穆卿语这次入宫,驸马没有宣进宫,她有些不高兴。但是如今哥哥已经贵为天子,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面对变得陌生了哥哥,穆语卿一时间也不知道开口寒暄什么。
“南家那位待你可好,我不在的日子可有受委屈。”穆卫祈上前拉着她的手道
提起她夫君,穆卫祈的话轻蔑了不少,穆语卿不喜,实在忍不住抽回她的手。
穆卫祈才意识到自己妹妹已经长大了,刚才确实不合规矩,尴尬咳嗽了两声。自从没了爹娘,带妹妹去赶集,他背上背着货物,右手拄着根拐杖,左手就会紧紧拉着妹妹的手。那时候世道混乱,就怕人贩子拐小孩,穆卫祈的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阿锦姐姐还好吗?”她跟南玉锦比较熟,便开口问道。
“恩,她最近在忙所以没来接你。”
接风洗尘的家宴上,南玉锦没来,太子倒是来了。穆卫祈拉着妹妹坐在身边说东说西。竟然忍不住开始痛哭流泪。
“妹,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哥和爹还在。一年还能吃四次肉。过年一次,冬至一次,夏至一次。大哥生日一次……后来爹不在了,哥还在的时候,一年就吃三回肉。哥和爹不在了,到我这里一年也给你吃不了一次肉。”他伏在妹妹肩头,抱头痛哭。恸哭不止,哭得太忘情,眼泪抹在妹妹身上。
穆语卿头皮发麻,僵直的身子,面上一言不发,内心尴尬无措。她和她哥哥已经完全生疏了,十岁接到南府,被当成小姐养,十三岁就嫁人了。跟夫君在一起的日子比哥哥久多了。
无论穆卫祈说什么,穆语卿都只是轻声附和。
“妹妹,你怎么了?”穆卫祈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没怎么,陛下不用担心。皇上是九五之尊,保重好龙体,不必伤感,我过得很好,夫君对我很好。”她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既然他对你不错,我给他升升官吧,多给他几个封邑。”他有些阴阳怪气道。
单纯的穆卿语没有听出哥哥的话外之音,毕竟皇上都是喜怒不颜于色,一心想给自己夫君谋个爵位官职,听哥哥怎么说,脸上才露出喜色,她道:“多谢陛下。”
穆卫祈笑了笑没说什么,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座下的太子却已经察觉到父皇的不喜。穆妹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和夫君的事情,越说越高兴,她还是被他的夫君照顾的太好了。
直到吕宣闯入,她看到吕宣才吓得闭嘴,知道自己多言了。这个女人明明比阿锦姐姐还厉害,哥哥不还是把她弄得家破人亡,还把她搞疯了。而自己只是他多年不见的妹妹,只有一层淡薄的血缘关系罢了。
其实吕宣来就是单纯想看看他妹妹长什么样,毕竟他这么好看,他妹妹一定很漂亮,结果闯入宫殿的吕宣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穆语卿长得又瘦又小的,看起来个子还没有她高,面容也只是清秀,算不上什么绝世大美人。
穆语卿因为小时候没吃过饱饭,营养不良,天生个子矮小虚弱,也没有怀上孩子。南玉锦说她是骨子里带来的弱症,吃再多也没用。
吕宣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她只对长得漂亮的人有好感。于是含情脉脉看了太子一眼打算跑了。穆卫祈却命人把他拉着提溜到面前。
“这是我后娶的,如今疯了,但按规矩你还是得叫一声嫂子,以后常来宫里住,注意别惹到她。”
“多谢陛下体贴,我和夫君在公主府里住得很好。陛下政务繁忙,就不来叨扰了。”
穆卫祈手指敲着龙椅扶手,有些不耐烦道:“叫嫂子。”
穆语卿站起来行礼瑟瑟发抖道:“妹妹给嫂嫂请安。”
家宴就在这么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穆语卿恨不得头也不回的跑出宫殿找自己夫君诉苦去。太子想带着吕宣一起走,结果皇上不肯。
偌大的宫殿里,他把她拉到怀里。她则伸手拿了面前的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皇后不再爱我,妹妹惧怕我。只有你疯了,还在爱我。”
第71章 第71章终于开口说话了
每次皇帝去看皇后,皇后都忙得没空理他。“你是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掌管六宫。也该做出表率。总不能该皇后掌管的六宫内廷让太子管吧。”
南玉锦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目不斜视继续整理着自己这些来写的游记。
穆卫祈走到她身边,想去看看她写了什么,刚拿起桌上的纸,南玉锦握着镇纸石就朝他的手背上拍去。南玉锦可不是娇滴滴的吕宣,走南闯北这么些年,手劲可大着呢。
“你……”他没防备疼得直吸气。
“干什么?”
“算了,我走,我走……省得碍你的眼。”
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卑微道:“马上去秋猎,去郊外
玩玩,骑骑马。要去吗?”
“不去。”
“为什么?”
“病了。”她睁眼说瞎话道。
“那我不去了,让太子去。”
她轻笑一声道:“那太好了,我去。”
他被气笑了,无奈笑道:“你不是病了吗?”
“看到你就病了。”
最后去秋场围猎,他只能带着吕宣和太子去了。她和皇上同乘御驾。车队歇息时,太子下马,正往陛下的御驾去。却被人拦住,“太子殿下,皇上在车里幸美人。”
“什么美人?哪里来的美人,可别是刺客,我去看看。”太子大声喊道。
“贞采女,是吕娘娘。”太监道
“她不坐在后头的马车里面吗?”语气里带着愤怒和质问,却无可奈何。言罢太子转头就走,翻身上马,挥动马鞭,朝西奔去。身上系着红袍飘动起来像狂风中卷起的战旗,胸中的怒火亦如战火,天空澈蓝透静,满目确是血红,白马在秋瑟荒原上狂奔是如此扎目显眼。
车内确是一片旖旎风光,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吕宣轻吻得他的脸,觉得心里甜甜的,身体忍不住颤栗。
耳鬓厮磨之间他痴痴看着吕宣的脸,沉迷又沉沦于她眉目间千种风情。
“很快乐?所以笑得这么高兴?”
为什么不快乐……她又不是南玉锦清心寡欲的,吕宣也想不通,明明有男人,为什么她能自愿当寡妇。她就喜欢跟长得漂亮的男人睡觉
为什么要清心寡欲,为什么要克己守礼,这般清冷无趣之人为什么偏偏要追求世间大最美好的“长生不老”,她不理解。
这软若无骨的柔软身躯,彻底攀在他身上,她不禁呢喃。
“这么喜欢吗?”
“喜欢呀,为什么不喜欢?好爱夫君,因为夫君只带我出来玩。”她迷离着媚眼,嘴里哼哼喊道。
“天下有你这样的痴情种是不多的。”
“那是自然。夫君对我好一点,我就高兴了,脑子就清醒了,夫君就是我的清明药,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全在夫君身上。”吕宣得意一笑。她痴情他的美色,穆卫祈是她赌赢下来的证明,是她的作品,如同她孩子一样,如何不爱。
他一脸惊喜的看着她,语气难掩激动。一时间压在他心口上的石头,看到她就闷闷不乐胸口难受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
他抱着她,密密麻麻的吻落下,车内激烈不堪,车外的太监宫女们都红了脸。
原来只要偏爱她一点点,她就能重新开口说话,他就知道她没疯,突然不开口说话,一定是生闷气了。
他就像哄牙牙学语的小孩子,满是温柔,轻声细语哄着想让她再开口说话。吕宣内心得意一笑,适可而止的闭嘴了。不过穆卫祈也不着急,吕宣很好哄。
第72章 第72章晚上扎营,太子……
晚上扎营,太子看到父皇搂着吕宣很不是滋味,他上前劝谏,话里话外意思是不该带吕宣出来。穆卫祈摸着她的头发,笑道:“无妨,只是带吕宣出来玩玩散散心,你不要担心,再说她现在状态不错。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
吕宣看着他,捂着嘴巴,呵呵笑出了声,笑声又轻又脆,底下人听得一清二楚。太子不由得抬头望去她。
凤仙花染得鲜红的指甲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格外显眼,墨色的头发宛成椎髻,唯有前额发间簪得一对金丝步摇,痴痴看着皇上,半边身子靠在男人胸膛上。
他就站在下面,她却没有朝他看,哪怕看一眼。“应该带母后来的。”他低下头,无力嘀咕道,宣泄不满道。
皇上语气沉下一分质问他道:“她不来,朕还能把皇后绑过来吗?”太子突然怪笑一声道:“吕娘娘病好了,不疯了?真奇怪。”
太子……殿下?“她突然慢慢悠悠道,满怀爱意的目光终于省得从皇上移开,施舍给下面的人,她狐疑的目光一眨。
“怎么了宣娘?”
“不是……我的太子殿下。”她委屈道,轻蹙着刚刚画好的细眉,可怜巴巴的看着皇上。
“不是我的…”他心里由愤及悲道,一股酸涩的感觉涌到心头,他鼻子忍不住皱了皱,真酸,就像闻到醋味就忍不住皱鼻子,怪不得他们说“吃醋”“吃醋”。真的好像有一坛醋打翻在面前。
明明前一段日子还水乳交融,如今她突然翻脸不认人。或者她根本就把自己当做了父亲。
穆卫祈看到太子脸色通红,只道他羞涩或者生气,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穆卫祈轻轻刮了刮她鼻子道:“我知道老二是你的骨肉心血,但是他的身体残废了,于你我都没有用了。等我死了,沧翼继位,以他的性子,他镇不住你娘家的。”
吕宣眼含热泪手环着他的腰道:“我的太子殿下。”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能让你高兴?上次见你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是你杀人吧。我把弄残老二的那几个人抓来。你扒了皮,把人皮做成了你的鞋垫,还给我缝了皮靴。那靴子,打北蛮子的时候穿了整整三年,都穿烂了。金溪公主的驸马太不识趣,竟然怂恿公主,让我给他加官封爵就算了,还要进盐政司。还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那就再劳烦宣娘给我做双鞋子穿穿。”
他凑到她耳边亲了亲她耳垂低喃道:“驸马姓南。”
怀里的女子不由颤抖起来,他道:“害怕?别怕。”
秋场围猎,穆卫祈没有太出手,陪儿子射杀了两只雄鹿后就回营了,他主要是看看太子的能力怎么样。毕竟坐稳江山,身体是第一位。要是老二活着,龙椅他坐上,大煜朝简直是亡国之相。
太子一天下来射杀野物就有十二只,顺便还掏了一个兔子窝,活捉了一对大兔子,两只小兔崽子。因为他看吕宣经常抱着宫里的肥猫,想来她应该喜欢这毛茸茸的东西。活捉的兔子是给吕宣玩。
穆语卿被哥哥揪着过来围猎吹寒风,已经很不舒服了,一直躲在车里和帐篷里。晚上宴会,几个人围坐在篝火旁边,吕宣发着呆,眼里麻木无神,看着被烤的大兔子。怀里还抱着两个小兔子。
太子在想,她是在为两只兔子而伤心吗。
而穆语卿面对哥哥递过来的烤兔肉,她不得不皱着眉头硬吃。她小时候都是吃糠咽菜糠,硬邦邦的粗麦馍,所以她牙齿很不好,而且兔子肉单纯用火烤又柴又硬,完全没有夫君炖煮的烂猪蹄好吃。
吕宣暗自里舔了舔牙齿,牙痒了,想磨牙,吃点兔肉啃啃。这里没有香料,“老兔子肉腥,小兔子刚刚好。你们快走,走了我让我夫君给我烤小兔子吃。我向来爱吃独食。”
第73章 第73章“行了,行了别……
“行了,行了别抱了。”夜深了,篝火也熄灭了大半,坐在一旁的吕宣满目怜爱的摸着小兔子,金溪公主已经哆嗦着披着毛毯回了自己帐篷。
穆卫祈和吕宣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夫妻了。双方最恶心最变态的一面都见过。这么晚了,都困得打哈欠了,还不睡觉,她这副做作的姿态,他自然是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以前就这样,她要花园的桃花,她会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那花多好看。院子里柿子熟了,就会不停说“夫君,柿子熟了,柿子熟了。”他不想干,但是念叨个千遍万遍,为了耳边清净,也不得不帮她去摘了。
如今又在开始干这种事情,就是为了想让他烤兔子吧,毕竟那两只大兔子他都给太子和妹妹。
“好了,别摸了,再摸兔子毛都被你摸秃了。”他又催促了一遍。
吕宣不为所动,大抵有还想抱着兔子睡觉的姿态。穆卫祈以前就烦死她喜欢抱猫上床。他抢过两只小兔子,拿出挂在腰间的匕首,把两个兔子的喉咙捅个对穿。对着旁边的侍卫道:“放血洗干净了,晚上炖起来。明天早上起来吃。”
太子上前惊叹道:
“父皇您……”
太子看吕宣玩得开心,没想到皇上连两只兔子都不给她玩,还要当了她的面,动手杀了,一时间气得浑身颤抖。他为君,他为父,自己当然最后什么都干不了。
“父皇,我先走了。”他无奈懊恼道
“鹿角,鹿血可以入药,你亲自收拾好,回去给你娘送去。那几只野鸡尾巴毛你拔了,做毽子给你娘亲耍去。至于那两只狐狸是杂毛的,别送了,你自己收着吧。”
“是。”
吕宣的眼神暗了暗,有些失望懊恼的看了穆卫祈一眼。她不要什么皮毛鹿血,就想要穆卫祈做的鸡毛毽子。委屈感上来,泪光盈盈的看着一旁的太子。
可惜太子不了解她的意思,她当然也不指望太子理解。
接下来的十天里,皇上和太子出营地,不曾回来,他们走了很远,又接连射杀了几十只野物,在埋伏的时候,皇上顺手做了一把弹弓,一只柳哨。最后父子两人还用火箭,火药,搭上两条猎犬杀了一只黑熊。
“好儿子,真不错!”皇上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道。
至于吕宣,刚开始还满怀幽怨的呆在营地,后来两个人不在,她就到处瞎逛,瞎跑,倒也乐呵,众人因为知道她脑子不清醒,都紧紧跟她后面,怕她摔到沟里。
父子两个人回来,她披着一身狐皮斗篷,提着灯笼,站在营门口外等他们。
皇上骑着他最爱的白马,这匹白马已经很老了,还是当年舒宸季的坐骑,当初这匹马性子太烈了,他都摔了两次。吕宣说直接杀了,他舍不得杀,最后还是吕宣想了个法子,让穆卫祈带着她骑一圈,才把马驯服的。
两人远远看着吕宣的身影,皇上对一旁骑着马的太子感慨道:“娶妻娶贤不娶色,吕宣确实是个好妻子,男人找妻子就该找这样的。”
“那我母亲呢?父亲把我母亲置于何地?”
“她不高兴。很难过,我把她留在身边,就像拘住了一只仙鹤。可我曾经说过,我会把最好的送给她。皇后是我送给她最好的礼物,但是她不高兴,我能怎么办。”他郁闷道
父子两个人一下马,吕宣就走到皇上身边,在他身上到处掏来掏去,摸来摸去。把他做的弹弓和柳哨子掏出来了。她高兴得直笑,把哨子吹得很响。
晚上,她又抱着被抓来的野鸡在穆卫祈前面晃悠,穆卫祈只能上前拔了野鸡屁股毛问下属要了两个铜板给她做了一个鸡毛毽子。他们夫妻两个的情趣,不是太子这个年轻人能看懂的。
第74章 第74章回宫路上,吕宣……
回宫路上,吕宣躺在床上刚刚入睡,内侍上前汇报,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陛下的马流云死了。这马南征北战十几年,有过两个主人,从毒蛇瘴气的密林到漫无边际的草原,它的一生恨不得走过了整个中国。
“它太累了,它死后就不要随意搬动了,就在它倒下的地方埋了吧。”穆卫祈道
众人举着火把,围成一圈,穆卫祈亲自拿着铁铲在地上挖坑,明明完全可以指挥下属宫人去挖,但是穆卫祈还是亲自干了。他很想亲自埋了这个老伙计。虽然这匹马曾经是敌人的坐骑。
刚刚挖了一个浅坑后,大汗淋漓的他被冷秋的风一吹,心脏猛得一缩一跳,浑身打了个颤。他捂了捂胸口,在内心自嘲道:“朕可真是恋旧的人,朕都是皇帝了,还亲自帮你这个牲口挖坑。”他有些难过,手里的动作不停加快,企图来缓解胸口的郁闷。
挖了两个时辰都到后半夜了,皇上突然大喊道:“吕宣呢,吕宣呢!把宣娘喊过来。”
“贞采女还在睡觉呢。”宫人回道。
“把她喊起来,告诉她流云死了。”他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道。
“是。”宫人应完就赶紧跑到营帐内晃醒了吕宣。
吕宣心想一匹废马而已,死了就死了,而且还是舒宸季的马,十年前就该跟自己主子陪葬去了。她拿被子蒙住头不为所动。
宫人说贞采女还在睡觉,不愿意起来。皇帝听此,把铁铲一扔,直接躺进坑里。“都滚,离我远点。”他心中有股莫名其妙的怒火。
躺了一会儿,他噌的一下就爬起来,回到帐篷了把吕宣拉起来。
“嘿,流云死了,估计是累死的。你那“前夫”的马,没了你,我当初都骑不了这马。这马认你不认我。”
吕宣惺忪着睡眼,半睁着眼睛,不为所动。心想不知道穆卫祈在发什么疯。一匹老到快死的马而已。她甚至有些生气,凭什么他情绪这么激动,自己家里人受难,他都平平淡淡的,自己还没有那匹马的地位高。
穆卫祈又跑了回去,坐在坑边,突然大哭不止,帝为八尺男儿,雄壮威武,哭得却幽幽凄凄,好似孤魂鬼魅,众人皆惊,不敢上前,禀告太子,太子不为所动。
太子心里道:“老东西发疯要让他发疯去吧”
穆卫祈当然哭了,这匹马陪了他小半辈子。一路起起伏伏多少年。马又不夺皇位,马又不要管国家,它只要跑得够快够稳就好了。它跑得又快又稳,穆卫祈当然喜欢了。哪怕它曾经是敌人的马。
他哭得好伤心,不知道南玉锦死了,会不会也哭得那么伤心,会哭,但应该不会哭得太伤心。他只会为她修最豪华的墓,陪葬无数金银。修道观,做法事。
当他不当富家翁,为了不让天下人饿肚子起兵造反时,南玉锦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呆在穆卫祈的心里。当年种种陪伴都化作“我一定把天下最好的给你。”的誓言,当誓言完成的那一刻,那之后屡屡不能让她高兴的时间里。疲倦的藤蔓已经缠绕了那份朦胧纯洁的爱。
但是如果吕宣死了,他肯定会蒙着三四床被子,在被子里嚎啕大哭,然后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的上朝。
等他哭完,继续干活,他一边挖土一边骂道:“你看看,你死了,宣娘都不来看你一眼,她真是个恶毒狠心的毒妇,你认她,才认了我,然后跟我苦了大半辈子。”
他挖坑挖到快天亮,身上沾满汗的衣服被风吹了干,又很快染了湿。旧伤复发,浑身发疼,脑子一晕,倒在坑里。
“死了一匹马,在那里假惺惺哭,哭给谁看?”太子内心冷冷道,然后命人把他抬回营帐。
他给父亲诊完脉又对旁人道:“别让吕娘娘靠近皇上,皇上是染了风寒,别到时候把后宫全染上了。”
太子也是混账,张口胡说,不过众人都深信不疑。以为有个神医的娘,儿子自然也是神医。
穆卫祈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诡异又感慨万千的梦。梦里在一片繁密的青山脚下,天上乌云叠叠,昏暗一片。往山上望去,有灯火,隐隐约约照出一间屋子轮廓。他沿着石阶上去,踏上石阶走了几步,却发现脚下的石阶,不是普通的石阶,每个阶梯上好像有一层褐底黑斑的蟒蛇皮覆盖在上面。
昏暗的光线下,他一步一步踏着台阶往山上爬,他并不害怕,甚至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在自己年少时,他就在天不亮的时候上山砍柴挖野菜,这就这般该死的鬼景象,他觉得天下的魑魅魍魉都藏在这山里面,甚至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推开屋子,突然四周冒起火光,这漫天大火,就像自己火烧舒家军的连营一样。
舒宸季抱着他的脑袋,无头的身子坐得笔直,笑道:“兄弟来了,请坐。”
穆卫祈吓得浑身冒冷汗。
“帮我把头接上去吧。”舒宸季道
穆卫祈道:“不干。”
“行吧,那我自己接。”说罢把脑袋放到了脖子上。顿时窗外鸟语花香,云散雾开,四周的杂草荒林也变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竹林。
他端起面前的酒盏道:“穆兄弟砍人太多,怕你一时间记不起我了。”
穆卫祈看着窗外的竹林道:“死了还要住在竹林?是宣娘喜欢吧。 ”
他感慨道:“是呀。”
“她是我的,你的马也是我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化,变得年轻或者说变得矮小瘦弱,声音也变得稚嫩又倔强,又变成了当年在跟无良商贩讨价还价的十四岁小孩的样子。
“什么你的?都不是你的。穆兄弟你觉得你的大煜朝能活多少年?”
让一个开国皇帝预言自己王朝能活多少年。穆卫祈不知道之前那些皇帝有没有想过,至少他想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
他硬气道:“我为了让天下百姓家家户户有耕田,为了不让北面蛮族抢夺百姓粮食,戎马一生。贪官污吏我杀了又杀,衣食住行,我能省则省,我大煜朝,自然是千秋万代。”
“哪有千秋万代的朝廷。只有流芳百世的圣名。”
穆卫祈叹了一口道:“好吧,至少我肯定拥有后者。还有平白无故梦到你,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来接我的马走了。”
“难道吕宣死了,你也要来接走。那不可能,她跟我是拜堂的。到时候阎王判官面前你也是没理的。”他瞪大了眼睛道
“我可接不走她,她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
穆卫祈摆了摆手洋洋得意道:“她爱我,很爱我。”
第75章 第75章听此舒宸季朝他……
听此舒宸季朝他哈哈大笑,鲜红眼泪从眼角滑落,外面本是春暖花开的景象,突然风起云涌,雷声大作。
他听到小孩的尖叫,老人的哭泣,女人凄厉的惨笑,他看到无数条的蛇从舒宸季身体里涌了出来。
“你不是舒宸季,你是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在人皇面前弄虚作假。”他丝毫不畏惧上前怒道
舒宸季的脸突然变成南玉锦的脸。
南玉锦对穆卫祈道:“大煜朝的前八十年,你的皇宫会血流成河。”
“妖言惑众。”穆卫祈捡起地上的长剑,朝南玉锦砍去。她的头滚到一边,又变成了舒宸季的头,舒宸季兴冲冲对他道:“你知道吗,我还曾见过你的发妻,她真是纯粹的妖女,竟然能用蛇毒治人。”说罢他的脑袋和身子随风散去,只留一段扑鼻的竹香。四周燃起熊熊大火,地板开始变形扭曲,大地开始起伏,他好像踩在江浪中行驶的大船甲板上。四周的景象开始旋转,穆卫祈跌倒在地。
再睁眼竟然到了北边的草原,白雪皑皑的平原上,冷风刺骨,他不得不弯着腰,手臂抬起挡着风雪。远边传来一声马啸,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白得发亮的白马从远处狂奔。
那马竟口吐人言道:“主人快上来,我带你走。”
穆卫祈翻身上马,他道:“果然是我的好流云,能来救我。”
“流云,什么流云?我叫沧翼。你是我爹爹,也是我主人。”说罢白马生出双翼带着他朝天空飞去。
飞马带他升入天空,穆卫祈却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渊。
没有一会儿白马口吐鲜血道:“爹爹,我被蛇咬了,中毒了,我飞不动了。”言罢,穆卫祈从天空下坠,这时候大地上一条黑色蛟龙腾跃而起。
“父皇。”黑色的蛟龙叫道,龙吟震天动地,他被蛟龙一口吞入腹中
现实里的穆卫祈身子猛得一颤,惊醒过来。
“快,快,唤南山莫图子。”他喘着粗气大喊道。
帐外的吕宣听到皇上的呼喊,眼睛发亮,心里笑呵呵道:“是莫爷爷,当初莫爷爷说我选谁,谁就是皇帝。他算命真准。自从夫君当了皇上他便归隐南山,不再问事。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请他过来。”
正当她想入非非的时候,太子掀开帘帐,看她一副傻笑样子呆在门口,对她道:“里面疯了一个,外面还傻笑一个。”言罢当着众人的面把吕宣拉进自己帐篷。
“皇上吹了冷风,沾了邪祟,受惊了。别去打扰他了。”他解开自己斗篷外袍,吕宣眯着眼睛看着他,以为他要脱衣服跟她睡觉。结果他只是脱下自己夹貂绒的白色比甲。
“风大了,彻底入寒了,你这里面薄,再穿一下这个,外面罩个长衫,也不会显得臃肿。他们说是白貂腋弯下的毛做的。最是轻便暖和,比狐狸毛都好。”太子把自己贴身衣服给吕宣换上,又把自己黑色斗篷披在她身上。
太监在外面喊道:“皇上头疼难忍,殿下快去看看。”
“疼?他身上不是有药吗。就那个荷包小木葫芦里的药粉,全部和着烈酒喂给皇上喝下。”太子拉着吕宣,看着她的眼睛道。
“那个药…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当初不就给吕宣不就是喂麻药吗。
第76章 第76章穆卫祈自从那天……
穆卫祈自从那天晚上病倒后,浑身一直发热,烧得嘴唇皮全白了,原本面冠如玉的脸烧得脸色蜡黄蜡黄的,往往一大碗热汤逛下去,浑身上下不停冒冷汗。
过了一天皇上还是高烧不止,太子对众人道皇上是撞了鬼,着了魇,受惊了,需要皇后医治。便命人把他从帐篷抬到马车上,黄公公上前劝道:“殿下,还是先找一处地方休息再说。龙体有恙。”
太子皱着眉头道:“正是因为龙体有恙,才着急回宫,宫外不比皇宫严禁,而且缺医少药的。又万一有刺客,遇到危险怎么办?”
倒霉的皇上神志不清的躺在马车里,被整整八匹骏马拉着一路狂奔到长安城内。
躺在马车里的第二天,他脑子就已经半清醒了,就是被太子的药下得太多,连身子都不能动弹。搞得他怕自己突然瘫了,努力抬起手掐自己大腿,想说话舌头都麻了,张了张嘴,口水都要流出来。
八匹快马狂奔了三天三夜就到皇宫,陛下被人搀扶下车,腿一软就是跪在地上呕酸水。
“快快快把皇上抬起来。”
“不要,别,别让我走,走走。”
“好好不坐轿辇,主子爷,奴才背您。”黄公公误会了皇上的意思。
“别别别,让朕走走。”穆卫祈还是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还好现在麻劲过去了,疼是不疼了,就是看什么都晕。
另一边,太子正带吕宣慢悠悠骑着牛车往长安赶。太子狡诈一笑,对着吕宣慢悠悠道:“这里的官道年久失修,几年前被大水泥石流冲坏了,官员把钱拿来治水了,今年刚修好水渠,路还没有开始修,颠簸得很。咱们不急慢慢走。”
孩子嘛,都是谁带跟谁亲,穆卫祈都没有带过老大一天。被他毒死的老二,他不喜欢,但是是从小养在跟前的。
穆沧翼要活着,就他这个孝顺性子,哪里还能让父亲受这个苦。但是穆沧钧不管,颇有恶趣味,故意搞这些,乐意看父皇活受罪。谁叫他欺负自己的人。
穆卫祈到了皇宫呕完酸水,一步一步走回建章宫,“叫皇后来,叫皇后来。叫皇后来瞧瞧朕怎么了。”他用半哑的声音吩咐宫人道。
每走一步,他的小腿就不禁打颤,小腿肉都在抖。帝王不允许在众人露出佝偻病态,被人搀扶着走了不过十来步,他就推开搀扶自己的老太监,自己扶着朱红色的城墙,站直了身子,他张着嘴,不停喘着粗气来缓解压在胸口的闷。
今天真是秋高气爽的一天,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一身墨黑色的劲装,勾显出挺拔健硕的身姿,背后一团的汗水渍,让衣服后面的那团银丝祥云纹显得更加亮更加刺目。头上散乱的发丝,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几根更是凌乱的吹进他大喘气的嘴巴里。
他真狼狈,不过病美人也勾人,向来坚毅的眼神,竟变得如琉璃般易碎,喜欢昂着头,大步流星走路的他,也有垂下头颅,不知所措的一天。
太子是明智的,吕宣要是见到这副场景,都不知道要
疯成什么样了。她听到侍卫说,皇上在为死马哭,她没看到夫君哭得样子,已经在帐篷里后悔得直跺脚了。
穆卫祈好不容易慢慢悠悠走回宫殿,未央宫的那位却没来。
“皇后呢,皇后呢!”他怒上心头,大喊道
“陛下息怒,皇后说有事不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了。”
“你就说朕要死了,喊她来!!!”说罢急血攻心,吐完酸水又哇的一声开始吐血。“滚,滚滚!你们都滚,除了皇后能医,谁都不能医。”说罢一头栽倒在龙榻。
宫人小心翼翼把一碗红糖参茶和一碟鹿肉干放在床边,然后赶紧退下了。
没一会儿未央宫来人道:“皇后说了,皇上咽气了就来。”
“就说我死了,让她来。”他锤着床道
未央宫的南玉锦正在搓药丸呢,听到自己宫女的禀报,白眼一翻,倒要看看穆卫祈在耍什么疯,便去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一个人躺在床榻,隔着淡紫色的床纱帐,两人遥遥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南玉锦见他还活着转身要走,刚刚踏出门槛,却听到几声筷子敲碗的声音。那几声有节奏的清脆声,南玉锦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穆卫祈喝完参汤,开始敲碗。
“叮儿啷当脆,乞儿来敲碗。”是宛州城的一句童谣。在宛州长大的都知道一条规矩,就是吃饭不能敲碗,要是小孩子吃饭敲碗,大人们都会训斥说现在敲碗,长大了必然当叫花子。
宛州城当叫花子难,宛州人擅长经商,人人都精明得很,因此想要在宛州讨饭,必须会唱莲花落,把人夸得天花地坠才行。
皇上一边流眼泪一边敲碗用宛城土话唱道:“要饭知道要饭的难,想要治病没有钱。南家小姐美若仙,人好心善结善缘,瞧瞧可怜的小乞丐,施碗汤药不要钱。”他带着哭腔,红着眼眶,泪水滑落滴在碗里,一边敲着碗边,一边伸手拍床木板,唱得断断续续,“大小姐,活神仙,回头看看我一眼,我无父无母可怜人,赐碗汤药续我命,保佑你美西施,塞貂蝉,长命百岁乐无忧。
南玉锦站在门口,她没有走,竟然也听他唱完了,最后苦涩一笑喊道:“还能唱歌,死不了。我走了。”
南玉锦还是走了,穆卫祈的心也彻底碎了,一个皇上扮起家乡乞丐,想用自己当初最卑微最落魄的姿态去唤起她的几分怜悯同情,却也不能够了,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他把被子闷在头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他哭累了又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变成了穿着破洞衣服的样子,他跪在有钱人门口唱莲花落要饭,突然有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女孩跑到他面前抢过了他的破碗,跟他跪在一起,女孩敲得可卖劲了,把碗敲得像啰一样响。他唱完,女孩还可劲拍手甜甜夸赞道:“我夫君唱歌太好听了。”穆卫祈看过去,那张脸是吕宣未出阁时候的脸。
第77章 第77章穆卫祈彻底卧病在床……
穆卫祈彻底卧病在床,公文奏疏一律不看,他一个皇帝硬是把宰相干成了虚职。
都在家里养老白拿俸禄的张宰相,颠沛流离了一辈子,从前朝的进士干到当朝的宰相。八十多岁了,冬天了,一把老骨头,被人抬着到宫内办公,晚上再被人抬回去。
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坐在龙榻下,汇报大小事宜,穆卫祈缩在被窝里表示,“朕不听,你和太尉御史他们商量着办就是了。”然后又对宫人吩咐道:“给张先生收拾一间屋子,这几天睡那里吧,等朕病好了再走。”
说完他就喉咙痒得想咳嗽,但还是硬捂着嘴巴,把想咳嗽的欲望压了去了。
穆卫祈确实病得很严重了,但也不是逞强不想让人听到咳嗽声,实在是一咳嗽五脏六腑都疼。
宰相走了后,黄公公又呈上一碗药汤,穆卫祈见此蒙着被子叹气道:“朕都苦了一辈子了,这药汤喝了三天也没用,反正都要死了,也该喝点甜的。”
“良药苦口,去病抽丝,哪有一天就让人好的神药,陛下,这药还是趁热喝了吧。”黄公公还在孜孜不倦的劝道。
穆卫祈越听越不耐烦,“娘得逼,老子都说了,我苦了一辈子,吃点甜的怎么啦!要死了,还要我受罪是吧。干么四啊,一群小娘拉腻子,吊戴逼,一群西斯……”他提着一口气,越说越生气,本来草莽出身,虽然他从来不会在南玉锦和吕宣面前说哪怕一句下流脏话。但又不代表他不会骂。
穆卫祈越骂越脏,说到最后把自己枕头朝底下人丢去。
“奴才这就去办。”
“歇得咯。”他躺在床上道。
一个时辰过后,加了蜂蜜的红糖水,裹着白糖的柿饼,像炸成各种样的花酥,绿豆糕,山药糕,藕粉糕。还有白面红枣花馍被呈了上来。
他对着宫女指着那些精致漂亮的江南点心道:“这些漂亮的吃食,一半给未央宫送去,一半给寿安宫送去。”
宫女刚想说贞采女不在,但是瞥见黄公公使眼色,也就应了下来。
“朕脑子都糊涂了,宣娘,太子和妹妹还没回来。那就给太子妃送过去。晚上叫太子妃来吃吃饭,朕还没跟儿媳妇聊聊呢。莫老先生也去给我请过来,说有要紧事情。”他仰躺在床上,回忆起那个诡异的梦,他要找莫图子解梦。
皇上坐在床上,左手还拿着一个红枣花馍咬了一口,边吃边骂道:“他妈的,立国五年了,一条官道修成这个破样子,朕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别给我又贪了,叫都察院和刑部的人马上滚过来。”说完,又咬了一口花馍。
他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也不想吃甜糕点,只是真不想喝苦到反胃的药了,吃了几个蒸得松软的白面开花馒头,一碗嫩蛋羹就坐在床上等都察院的人来。
半坐在床上听完,他想了想吩咐道:“我知道你们在治水,但是路也不能破成这个样子,实在没钱,也不上报。我这还有几千两,拿去修了吧。别等到明年了。如今稻子也收了,麦子也种了,趁着冬天农闲,就修了。修好了到时候开春了就栽树。”
说实话那几条路期间也修修补补过的,也不算太破,好太子拿八匹快马拉着他爹一路狂奔,再平的路也颠。反正太子和吕宣骑着牛车,慢悠悠的,一点都不颠。
晚上太子妃吕瑛静悄悄到了建章宫,制止了宫人的通报,然后踮着脚小心翼翼走到龙榻下。穆卫祈烧得头晕乎乎的,突然被她阴阳怪气的大喊吓了一跳。
“贱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卫祈抿了抿嘴,最后带着平淡的语气道:“贵妇请起。”
能让两位绝代风华大美女倾心的,性子总不能真的很无趣,在精神不在紧绷时,皇上也有令人嘴角一弯的冷幽默。
第78章 第78章太子多次献殷勤……
太子多次献殷勤,吕宣理都不理他,她那死去的小儿子,就跟她一个性子。她要是再生个孩子,如果不像大儿子一样细心教导,必然是个刁钻古怪的。吕宣趴在车窗栏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穆卫祈的。心魂不定,以至于到看到太子就烦。
“你在想什么?”太子凑到她身边问道。如今皇上亲信都走了。太子明目张胆的跟吕宣在一起,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想他。”她语气闷闷道。
“谁?”
“我夫君。”吕宣转头看了他一眼,嘀咕呢喃道。
太子强颜欢笑道:“怎么好好的,突然清醒了?”
吕宣看向他小声道:“大人间的那种事情,就不要问了。你成亲之后就会懂的。”
“我不懂,我没
有成亲。那个婚事不算。”
“爱人如养花,用雨露滋润过了,身子清爽了,脑子自然清醒好多了。”她眉眼一挑,言语暧昧,还朝他眉心轻吹气道。
太子被说的脸颊发红依旧不死心发问道:“中秋晚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什么事情?不记得了,我那会儿头疼到意识模糊,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期间有做过冒犯你母亲的事情。请你替我向她道歉。”她欠身行礼心怀歉意道。
穆沧钧心酸的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半开玩笑道:“你觉得我和我父亲哪里不同。”
听到太子如此问,吕宣语气立马凌厉起来,“虽然你们长得像双生子,但是完全不一样。只有没心的人才分不清。我的夫君英明神武多了,恕我直言,你不过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草包。
十六七岁了,还要你父亲为你担忧,如今我夫君病了,最应该担心的人是你。兖州牧的州牧汤玉成,安淮侯梅斯,楚王邓榆,这三人虽然是你父亲打天下的左膀右臂,但是倘若皇上现在死了,他们如果有二心,你拿什么镇住他们?
你一无军功,二无政绩,三不在他们跟前长大。“她又冷笑一番道:“倒是可以凭借相貌,狐假虎威,吓唬他们。”
她依靠着车里的横木,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保佑,希望我夫君平安无恙。”
太子被说得脸上无光,默默走了。吕宣戏耍了一番太子后也陷入了沉思,上面提到的三个人,在她当皇后的时候就想杀掉了。
但是穆卫祈总是跟她说再等等,再等等。结果等到他跟蛮族打了五年,还没有杀掉。倒是先把她家给处理了。下一步要动的应该就是南家了。
“南家,嗯……太子真纯良了,是时候也该让他动手杀杀人了。反正夫君都同意让我拿南家人的皮做鞋子了。”她在心里思虑道,随后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马上要进城了,这是在郊外的最后一夜,这晚吕宣借着去外面解手,假意摔了一跤,撞破了脑袋,把自己脚崴了,摔在了离金溪公主帐篷的不远处。而金溪公主的侍女们也被吕宣的人支走了。
吕宣坐在地上,脱掉鞋袜,赤脚踩在泥地上,捂着脚踝喊疼。
这玉足脚裸可是女人身上私秘地方,不是赤裸裸粗俗欲望的象征,却有着无限的私欲遐想。太子轻揉着她的脚,年轻人身上的火一撩就着。吕宣捂着脑袋,无力倒在他怀里喊夫君。
太子说她没有心。她内心冷笑着把他勾引到旁边的空帐篷了,而且喊得很大声,把跟在队尾,一向懒散的金溪公主都引了出来。
太子情意正浓,吕宣却盯着外面的帐篷,等看到公主掀起帐门,她突然大喊了一声,踢开身上的人,衣衫不整的朝病弱的小姑子撞过去。
金溪公主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跌跌撞撞朝自己帐篷跑去。
自己的好姑姑可是跟自己姑父无话不谈,太子脑子一瞬间突然冒出这样的感慨。
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他和宣娘的事情。他管得了奴才,可管不了多嘴的姑姑姑父。
吕宣爬起来转头看去,竟发现太子向来温良的眼神一瞬间如同鹰视狼顾般凶狠,与自己夫君别无二致。
另一边张宰相坐在龙榻板上的小板凳上,穆卫祈还是躺在床上歪着身子,两个人很乖巧肩靠着肩膀一起看着密折,其实穆卫祈有点嫌弃张宰相身上的老人味。
两个人身边点了两个高烛台,但是张宰相还是看不清,从怀里拿出水晶镜一点一点放大照着看,穆卫祈也像猫一样,眯着眼睛,这密文写得太细了,他看得也累,而且他还不屑于用水晶镜照着看,感觉用了这个,自己身上也有老人味了。
第79章 第79章皇上和宰相商谈……
皇上和宰相商谈完要事后,穆卫祈裹在被子对张宰相道:“你说我该不该找人解梦看风水,那个梦真奇怪。”
张宰相借诗叹息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可是朕每每想到那个梦就心神不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当年陛下不是曾说生有七尺之形,死不过一棺土而已。唯圣名不朽。”
“是呀,我说过。我不理解为何皇后这么执迷于长生修道。可能她碰上了真神仙,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因此不相信真的有人长生不老吧。”说完他又冷笑道:“梦里它说前八十年我的皇宫血流成河,至少我朝还能存在八十年,那也挺好的,从古至今,哪里有不亡的国家不灭的朝代。”
穆卫祈翻了个身不说话了,张宰相叹悠悠道:“皇上子嗣稀薄,唯有太子一人,于江山社稷不利。”
“朕想生,吕宣生不了,皇后不愿意,朕能怎么办。而且朕的太子还好龙阳。”
“那只能委屈委屈陛下了。”
穆卫祈沉默不语良久,脑袋蒙着被子,只是越想越觉得奇怪,又想到太子重重抵触行为,他突然恍然大悟,拍腿长叹。
“朕给东宫塞了这么多美女都没有用,朕也找太子妃了,太子妃比朕还心急。但也不见太子玩男宠,每每回到东宫就是睡觉,然后白天天天上课巡查,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不好美色,老天,太子不会是不能人道,才借口好龙阳吧。”说完穆卫祈终于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捂着胸口又开始急得揪心掉眼泪了。
他猛得坐起来,对黄公公道:“去未央宫,告诉皇后,朕不行了,宠幸不了美人,让皇后拿点药来,要剂量大点的。然后把药偷偷给太子塞过去。朕之前也偷偷也给太子喂过一些小剂量的情药,但是他宁愿自己呆在书房,也不找东宫的女人,朕当初还以为他厌恶女人至极。现在才意识可能太子有难言之隐,朕宁愿让别人觉得朕不行,也不能让觉得太子不行。”说完他就瘫倒在床上。
穆卫祈一想到儿子不行,比他自己不行还难受,这不得断了他老穆家的根。穆卫祈脑子烧糊涂了,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起来。一胡思乱想就控制不住掉眼泪,以前还忍住不哭,现在一难受就哗啦啦掉眼泪,哭完感觉会舒服不少
建章宫外,张宰相对着黄公公感慨道:“老臣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哭呢。”
“陛下自从秋猎回来,就经常哭。”
“当初陛下鸠杀前太子都不曾掉眼泪。没想到陛下还有柔情的一面。”
“哎,别提了,那会儿太子和小殿下死了,陛下常常夜里不睡觉,或者跑到吕娘娘那里看看她睡着了没。你们只觉是陛下厌恶二子,老奴看陛下心里也难受得很。”
“算了不多说了,等太子将来羽翼渐丰,我都已经入土了,只是那些活着的人可倒霉喽。”两人苦涩的对视一笑
“圣心难测。太子殿下也是个戏弄言诵之人,不好对付得很。”公公无奈笑了一声。
七天后,太子才赶到长安,因为金溪公主撞见自己侄子和小嫂子这等丑事后就干脆彻底称装病。
到了长安,公主直奔公主府,一刻都不想在皇宫多呆,回去就告诉自己驸马说想回宛州。公主府内,门庭若市,全是驸马的门客,驸马爷有些不悦道:“如今到了京城,便是大显身手的时候,窝在小小的宛州城有什么意思。”
金溪公主耳根软,是个“”唯夫君主义“者,见丈夫不悦,也不劝了。至于那等丑事,她看到公主府那些外人,也不敢跟他说了。
太子跪在龙榻下,一脸纯洁无邪不知事的样子,眼里满是担忧之情,他看着父皇,握着父皇的手,分明是挑拨离间,却带着哭腔,语气不甘像小孩子撒娇告状道:“父皇生病,姑姑也真是的,我让她来,她也不来看看父皇,回来就回公主府看姑父去了。”
穆卫祈又是一股悲哀涌上心头,握着儿子的手道:“
这就是嫁出去女人泼出去的水,你娘不要我,妹妹不在乎我,看来只有我的儿子疼我。“外人看来父子俩感情真是深厚。
穆氏王朝前八十年,这后宫里简直是一团乱麻,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妖妃妖后”。唯有太祖后宫平静,太祖驾崩前,因为南皇后不掌事,都是东宫掌管后宫事宜,能称得上“妖妃”的,非属东宫那位了。
当孤家寡人的陛下,全权听信太子的话时,他也快离死不远了。可都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相信太子了。不相信太子,难道吕宣吗,他可是亲手杀了她两个儿子的人。可事实上,吕宣才是那个不想他那么快死掉的人。
第80章 第80章吕宣回宫就立马……
吕宣回宫就立马沐浴更衣,洗去太子留在自己身上的气味和痕迹,匆匆赶来,因此挽起的云鬓微湿。刚好撞到在父亲面前装完“白莲花”准备回宫的太子殿下。
“你去哪?”他拉着她的手腕道
“滚。”她回头就是抬脚一踩太子的马靴。
“真这么喜欢去找晦气吗?”太子怒道。他生气的不是吕宣不喜欢他,他生气的是吕宣脑子被驴踢了,如今这般,还是这么喜欢他的父亲。
“晦气的是你,没家教的东西,竟然敢这么说你父亲,马上去跟你爹告状。”她指着太子脸,一个字一个字骂道。
“好好好,是,我没家教,我没爹养,没娘教。比不上弟弟有你这样的好母亲。”
吕宣不想理睬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走了,只留太子一个人呆在原地。初入情场的太子还是太单纯,看不透这情爱。
穆沧钧无法想象吕宣从来都是骗他,就只当她脑子清醒时候能认清人,脑子糊涂时就把父亲当成了他。
殿内,宫帷内龙涎香与药味交织,
吕宣跪坐在床边,她还没开口说话,皇上就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行吧先上来再说吧。”
“夫君,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她从来没见他这般病容,这明黄寝衣下锁骨嶙峋如将折的竹,吕宣的声音颤抖道。
“不懂。”
“皇后来看了吗?”她眼里含泪道
“没有”
“那我去找皇后。”
“算了别去。”
“为什么?”吕宣眼神里满是急躁,他可不能死,他死了,他要拉她陪葬事小,那些外姓的王侯将相没死事大。可不能再乱了。而且他是她选择的男人,是最爱的人,踏上他这条贼船,她心甘情愿,也绝不反悔。
她看他一脸憔悴的样子,起身急忙要去未央宫,穆卫祈拉住她的手,垂眉叹气道:“朕想…跟皇后,生前还是不见为好。”
“嗯?吵架了?”她歪着头不解道。心想这是吵了什么架,都生死不复相见了。
“行了陪我睡睡。”吕宣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躺在他身边。
“夫君哪里不舒服?”她搂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臂弯道
“胸口难受,感觉我的心脏好像要冲出胸膛,心脏跳得很快,有时候是突然刺得一下疼,大部分时间就像弹琴时琴弦振动,心脏也随琴弦一般在胸腔乱颤。躺在床上,好好的,身子会猛得一抖。”
吕宣闭着眼睛,没看到被紫电劈开的九重宫殿,她轻轻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手臂支撑着身子,不要让自己的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突然砰的一声,外面惊雷一响,吕宣被雷声吓了一跳。
“打雷了,吓我了。”吕宣嘀咕道
穆卫祈紧紧抱着她,她未干的头发沾湿了他胸前的寝衣。
他闭着眼睛叹气说道:“晒稻谷的日子,白天晴空万里晚上突然打雷,可别把一年的收成淋湿了。”
“你都病糊涂了,也是,夫君待在屋里,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虽然晴空万里,但是下午的风里已经有一股土腥味了。现在还不收稻的,只有活该倒霉发懒汉了,这场雨一下,风一吹,就该彻底入冬了。”
“夫君,你的病要好起来,你不自己亲自去看看,光躺在屋里,听不到,闻不到,总有人会诓骗你。”吕宣在他耳边可怜巴巴道。
夜晚大雨滂沱,这是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下完就该下雪了,吕宣等穆卫祈睡着后,爬出被子,不顾人阻拦,连夜摸黑跑去未央宫,未央宫大门紧闭,她一手猛拍打着朱红色宫门,一手叩击着兽兽铜环。过了半天,门才咔吱开了一条缝。
半夜,吕宣浑身哆嗦的躺在南玉锦床上,等她把完脉,将皇上告诉她的话又给皇后说了一遍。“我身体不舒服,皇后给我开一个方子吧。”
南玉锦神情漠然,甚至讥讽她道:“是皇上让你来求药的吧?你这是何苦呢?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刚刚给他送去了他要的大补丸。你不在的日子里,他可是宠幸了其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