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古代言情 > 白月光干掉前夫上位后 > 第 102 章【终章】
    第102章 终章


    又是一年腊月,各家各户都筹备着过年了。一回生二回熟,王府的年,柳乐经过一次,自然不在话下,她心中更多是在筹划另一件事:她已经和禹冲商议好,明年三、四月时,要去太原的晋王府,不过并不在那里久住——因为不忍太皇太后系念——然后,他们还要去瞧瞧建好的水坝。柳乐早就盼着走这一趟了,天天在数日子,唯有一样——到时好几个月见不到爹娘,有点舍不得。于是,这段时日,她无事便往娘家跑,以补上未来的“缺欠”。


    这天,她又准备回柳家看看,禹冲听见,拦住她:“今天别去。”


    “怎么了?”


    “今天你家要招待客人。”


    “怪不得,姚府上今日请客,有谢五姑娘,我说要我娘去听听谢五姑娘弹琴,她说已经推了,原来是她自己要待客。”柳乐感到奇怪,问禹冲,“怎么你会知道,从哪儿来的客人?”


    “是位贵客——新任大理寺少卿沈大人。”


    “是沈公子呀。”柳乐并不在意,“爹爹今天请了他?那有什么关系,家里又不是坐不开,他和爹爹谈他们的,我可以和娘说话嘛。反正沈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去,难道他成了沈少卿就不一样了,你也太不知道爹爹和沈公子了。”


    可禹冲当然很明白爹爹,沈泊言他也熟呀。柳乐不放心地又瞟他一眼,果不出意料,禹冲一本正经卖开了关子:“今日和以往不同,不是因为他高升的缘故。”


    “你又弄什么鬼?”柳乐怀疑地看着他。


    禹冲终于憋不住笑,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柳乐呀柳乐,原来你这脑袋瓜竟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


    “到底是何事?”


    “未来的贵婿,算不算贵客呢?——你今天回去,自然也不妨事,只是怕咱们都在那儿,沈公子会害羞。”


    “他要去——”柳乐这才明白过来,喊了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一点儿都不知。”


    “事情的缘起大概是很久之前了,不必去管它。——你高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这要问妹妹。”


    “我想她会高兴,若不然妹妹不会对我说她在——一次出门时见过沈公子。”禹冲改了口,并非全因为“元宵”二字令自己悔恨、且又怕柳乐不痛快,只是他想:再等些时候,我们也会有一个最美、最难忘的元夜。


    “妹妹直到现在都没有对我吐出一个字,她倒信你。”柳乐撇撇嘴,旋即又笑开了,“我还以为柳词中意哪个,原来是他!”


    禹冲带着些内疚地笑了:“说起来,我实在有点过意不去:那时我答应给妹妹帮忙,其实更多是为自己——我不知可以信谁,但我想未来的连襟总是可以信的,所以我便找沈公子帮我。不过事情反正是办成了,想必妹妹和妹夫不会怪罪。”


    “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我呢,沈大人得感谢我吧,难道我不算个……”她难为情地把“媒人”二字咽了回去。


    “不是多亏你,是全亏你。”禹冲服气地说。


    “可沈公子怎么现在才提,他真沉得住气。”柳乐不满地瞅一眼禹冲。每当想起他“不露声色”那么久,虽然心里面一点儿不怪了,可又总是不由自主想再怪一怪他。


    “这可不是我教他的。”禹冲连忙摆手。“婚娶毕竟是大事,柳家的姑娘岂是容易求到?自然忐忑了又忐忑,准备了又准备,怎好随随便便冒冒失失就提呢。”


    “对,要不是你走运变成了王爷,看你拿什么娶我?”


    禹冲笑了:“我的运气可真是非同一般,不只变成了王爷,更重要的是,把我变成了一位才貌仙郎。”


    “别不害臊了。”柳乐擂他一下,忽地心中一动,问,“你在牢里对我说那些话,当时可是真心?”


    禹冲一时没有回答,然后看着她说:“一半是真心。我愿意你嫁个很好的人,——但只能是我。”


    “半真半假的话,你为什么要说?”


    禹冲笑笑:“有什么为什么,我要不说,你是不是要一直等我?”


    “那我可说不上。”柳乐冷笑,又正色道,“不用遮掩,我已经听见丁冒说了,那时是我哥哥找你,劝你那样子骗我。”


    “别听丁冒瞎扯。”禹冲赶紧说,“大哥找过我,但我可不是因为大哥劝说的缘故。”


    柳乐不理会:“所以你记恨我哥哥?”


    “当然没有。”


    “他到底怎么说的?”柳乐逼问。


    “那时大哥去牢里看我,说你为我牵肠挂肚,在家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老这么下去不行,要是我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监牢,怕你先撑不住。——你当时真是这样?”


    “你别打岔,我还没问完。——所以我哥哥想出那么个办法,要你先骗我,让我对你死了心,说不定反倒好了,是么?”


    “不是不是,便是大哥不说,我也是那么想的。何况当时我姑母又劝我娶表妹,劝我先依着蒋家的意思了结官司。我想,等将来案子完了我出狱,那些话都好再解释,所以就骗了你。”


    半晌,柳乐冷冷地说:“我哥哥糊涂,你也糊涂,你们糊涂倒罢了,拿我当什么了——以为我和你们一样糊涂?”


    “对,是我太糊涂。后来我就后悔了,万一我回不来,你真的以为我……”


    “不会。”柳乐急忙说,“即便那时我信了你骗我的话,不知怎的,我也一直觉得,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对我解释。”


    她心里有点儿难过起来,真不该提这个话头。


    可是,还有一件搁了许久不敢想的事,就这一次,以后再不提了。一狠心,柳乐问:“我总想,你不是会轻易认罪的人。丁冒说那时你还没答应你姑母,是不是我哥哥……要不然……是他们逼你?”她说不出自己更怕听到什么。


    默然许久,禹冲说:“自然他们逼过我,但并非你想的那样。——那次你来,我以为只是对你说话,谁知还有个狱吏藏在旁边屋里偷听,后来,便把那些话当作证词,说我认了罪。”


    “你是这样认罪的!”柳乐叫了一声,“那还不是我哥哥……”


    “不是,不是,大哥绝不知道。他只想让你见见我,其它都是计晨他们的主意。”


    柳乐也明白,哥哥那时不清楚计晨的诡计,可是他明知禹冲认罪是权宜之法,却眼睁睁看着禹冲被发配,且这么些年对实情缄口不言——说得好听些他是怕家人伤心,可对禹冲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


    她说:“你不必把所有过错全推到死人身上,也别假装不知我哥哥——你要不是变成了王爷,你以为我哥哥愿意我嫁给你?”


    “可是不由他做主,对不对?”禹冲揽过柳乐,“我同样不是个圣人,怎能怪别人有私心。何况他并非为自己,为你倒多些,想到这个,不管大哥做什么,不说谢他,至少我绝不怪他——他是大哥,咱们是一家人,我不愿与哪个失了和气,那些事就别再提了吧。”


    柳乐再也没有提。并不单因为柳图是哥哥,所以心里偏向他,也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不过,回头再看,有些事情真正微不足道。


    柳图自然毫无察觉,他只惊诧于全家人和王爷都不生分:柳岸甚至敢要姑父蹲下身去,由他背上跳个马,而父亲——有一回,父亲和王爷在书房说了很久的话,从此后,就直呼女婿的名字了,叫他“翀儿”。柳图自己可绝对不行,在他眼里,王爷毕竟先是王爷,其次才是妹丈,虽然王爷与他说话很和气随便,但他不敢随便——大礼总是不能错的。幸而在另一位妹丈面前——不久后小妹妹就要出嫁了——他还可以自在地表现出大哥的关怀来;同时,他心里又十分器重、敬佩对方:才二十三岁,便已是四品官员,放眼整个京城,都没有这样年少有为的人。


    “后生可畏啊。”柳图心里念叨着,并不因妹夫远强于自己而感到刺心或是自愧。但他刺心并自愧——当想起另一位青年时。现在,柳图知道妹妹与王爷很好,不会再为那个人伤心,他自己却时时想起那双诚实明亮的眼睛,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禹冲流放前,他赶去见了一面。


    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禹冲说:“等她好了,告诉她,让她等我。”


    他郑重点了头,算是答应了,可后来,却从来没有对柳乐提过。他想:妹妹差点儿丢去半条命,再提此事,不是把她断送了?若禹冲果然无事,等他回来,亲自解释也不迟。


    哪知,禹冲没能活着回来。


    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有什么用?


    可是,妹妹应该知道。


    终于有一天,柳图请来柳乐,传一个晚了四年的口信。


    看见妹妹的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柳图不安地垂下脑袋。


    不过,他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妹妹没有狠狠骂他,没有常常蹙眉叹息,也没有对王爷淡漠几分。这就太好了。


    认识柳图的人都奇怪,不知从何日起,他竟染上了一身“逸士”气派,每天下值后,只管散发披襟,清茶闲卧,再不去琢磨那些仕路升迁、官场钻营之事了。


    有时严华笑话他:“没想到你过了而立的人,性子竟还能大变。”


    “如今我看开了。”柳图眯着笑眼答。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可惜他柳图远远不及父亲,但他还是有两个好儿子,他们会长成正直的人……


    之前,太皇太后在山上葬了谢音徵的地方,是片风水宝地,禹冲让人在附近另建起一座墓园,又安葬了他的姑母姑父、瑶枝——他的表妹楚莲的灵柩也从燕王封地运送回来,与她父母葬在一起。


    春天里的一日,柳乐和禹冲去祭拜禹大娘一家。


    望着两座大的、和一座稍小些的墓碑,柳乐伤心地说:“要是他们都活着,一家团圆,该多高兴啊。”


    “他们下辈子会美满。”禹冲宽慰道,又说,“虽然下辈子做不了一家人,不过姑父姑母知道表妹和王爷在一起,也该放心了。”


    “你真的相信你表妹会和王爷在一起?”


    “怎么不信?王爷亲口对我说的,两个魂魄碰在一起,用不着说假话。”


    “我是怕你表妹或许不愿意呢。”柳乐一笑。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吧,毕竟你们姑娘更明白姑娘。”隔了一会儿,禹冲又说,“你总是看得比我明白。我知道瑶枝是我表妹,也知道王爷心里有位姑娘,可要不是那次你说,我根本没想到她们竟是一个人。”


    柳乐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原来你这脑袋瓜也有转不过来的时候。”


    禹冲笑了,解释说:“那时王爷告诉我他和一个姑娘有约,我总想着能立下这种生死之约,一定是位坚贞、勇敢的姑娘。而我表妹……起初是我太误解她,现在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也很刚强,只是太可怜了。”他叹了口气。


    “我也误解过她。”柳乐轻轻说,想着这位从没见过的姑娘,“她一直那么勇敢。”


    之后,柳乐又来到谢音徵的墓前,放下鲜花鲜果,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待柳乐站起身,禹冲问:“谢姑娘有没有怪我骗了她?”


    “怎会怪你。谢姐姐现在一定很好。”柳乐想起谢音徵去得那样喜欢,不禁说,“而且恐怕你当时也算不得十分骗人,我想王爷心里或许真的想过她。”


    “可是,他那时并没有提谢姑娘。”禹冲不同意,“他该是个一心一意的人。”


    “不是那个意思。”柳乐摇头,“我总觉得……”可是她把自己的感觉说不出来。只有谢姐姐看明白了一切,并教给了她——不是宣之于口,是留在她最后的那个微笑中。想起谢音徵的微笑,柳乐唇边不禁也露出一个笑:那些真真假假、纠纠葛葛都不重要,离开了,就永远把它们抛在身后。谢姐姐不会再回来,但不管她去了哪里,那里绝非一个冷寂寂的所在……


    这日,回到王府,两人在亭子坐下。风儿和长长的柳丝一齐跑入亭中,直抚到人脸上,柳条上鹅黄的嫩芽一粒一粒闪着亮光。


    柳乐忽地问:“你……在哪里?”


    禹冲立即答道:“在一座山上的某个地方。”停了停又说,“上次我说派人去找,就是去将……他寻个地方好好葬了,你总不会想要……他迁回来,那可没必要。”


    “我知道,我只不过问问。”柳乐也停了停,笑着说,“只是想来有点儿怪——等到我们都老了,死了,一起葬入王爷陵中,那个时候,可到底算什么?到底在哪儿,算是和你‘死则同穴’呢?”


    把禹冲问住了,想了半天,笑着一挥手:“那个时候的事情不必管它,我们的魂儿在一起就是了。”


    “那你怎么说得准,谁晓得魂儿落到天南海北哪一家去了?”柳乐笑问。


    “你忘了王爷知道办法?还有那位道长,便是道长不肯传我,再过些年,王爷说不定会来找我。等那时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法子?”


    “别问。”柳乐急忙说,“我不想知道,你也别问。”


    “怎么,你不想下辈子和我——你这就厌了我了?”禹冲很不高兴。


    柳乐横他一眼,忍住笑,漫不经心道:“可是假若来世我们不是变作人呢?若我成了一只鸟儿——”


    “那我就是另一只鸟儿。”


    “对,说不准就是这样。甚或我们变了花,变了草,那时候记不记得前世有什么用?”


    “有用,花有花魂,草有草魂。”禹冲坚持道。


    “万一我们没生长在一处呢?又没有脚,动不得。”


    “总有办法。”禹冲肯定地说,“你看哪一株花、一棵草旁边没有别个花草,它们是怎么在一处的?——到时我就托那些鸟儿、蝶儿帮我打听,打听明白了,我再托梦给花匠:‘你须把我移到某某方向距此某某路程某某山上某某林中最美的那株花儿旁边,不得耽误。必佑你福泽绵延,以报成全。’”


    柳乐大笑起来,笑了一时,直起腰:“你说得对,每一株花,一棵草都不孤单。”她的眼睛向远处望去,追着天空一对飞翔的鸟儿,直到它们变成两个小黑点,飞过了天边……


    她方才扭头说:“不记得也没什么,若我忘了,那么万物皆是我,万物皆是你。”


    禹冲一愣:“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到了那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禹冲看着柳乐密密的、长长的睫毛调皮地眨动,像两只纤柔的翅膀在他脸上迅速一拂,又轻巧地飞开去,于是,他等着那双清澈、亮闪闪的眼睛再向他转过来。在等待的一刹间,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似乎又是恍恍惚惚。可是有一件事他很知道:眼前这一刻,抵得过万世千秋。他伸臂抱住她。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