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二合一
赵丰年找到赵来贵的时候,赵来贵还高兴不已,此时一听赵丰年说没有考虑过自己,当即就急了。
“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吗?”
“并无,相反,大家都说贵二伯的活干得好,吃苦耐劳。”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
赵丰年继续,“因为一个人活干得好,并不代表其他方面也能做得好。”
赵来贵正想再问,却被赵丰年打断了,“插个题外话,贵二伯可打算再生个儿子?”
赵来贵当即愣住了。
赵丰年也理解,他一个侄子,还是堂侄,于情于理都不该过问伯父房里的事,不过此时他不光是侄子,也是东家。
“这,虽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跟你二伯娘这辈子注定就小云一个孩子。”
看着赵来贵脸上的苦涩,赵丰年大概明白了什么,“那么,贵二伯可是打算把有志当作亲生儿子?”
“真能当亲生儿子就好了,你是不是听厂子那些人说了啥误会了?我们对有志好也是有缘故的,一来我们大房两房只有这么一棵独苗,二来,小云毕竟是个女娃子,迟早要嫁人的,我跟你伯娘的身后事往后全都要靠有志,自然就多疼有志了些,这也是为了小云着想,往后她嫁了人,不还要靠他这个娘家兄弟撑腰呢嘛。”赵来贵一脸理所当然。
世人皆是如此,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
赵丰年没有反驳,却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有志近来很是沉迷玩乐,尤其是猜字花赌钱,这些贵二伯可知道?”
赵来贵笑了笑,“啥沉迷玩乐的,他们小孩子小打小闹的,我听说不少读书人都爱猜字花,说什么风雅,有志玩得不多,他还是很用功在读书上的,如今也是童生了,明年还打算考秀才呢。”
赵丰年了然,赵来贵竟是知道赵有志赌钱的事的,而且看样子,甚至赵有志赌钱所需的花费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
赵有贵。
赵丰年不觉得父母溺爱孩子有什么不对,只要能将孩子往正道上引,多宠宠又怎么了?就拿巧娘赵来贺来说,他们也是属于溺爱孩子的那一类,只是他们也会告诉赵丰年很多做人的道理,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赵有志本身不坏,充其量是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赵大家也就赵来富还能做到宠溺而不放纵,其他人真的就是无底线了。
“二伯,本来我并无立场说你的家事,站在侄子身份上,我只能说,想要好好在读书科举这条路走下去的话,那些东西并无帮助,只会腐蚀一个人的意志,于有志并无益处,至于站在制油厂话事人的身份,我不能用家中有人赌钱,而他还无条件满足其心愿的人。”
“也不是就赌钱的,谈不上”赵来贵讪讪呢喃。
“二伯,侄子心直口快,您见谅,只是,还有句话也许您没听过,‘女儿也是传后人’。”
赵来贵恍恍惚惚地从赵丰年家走出来,刚回到厂里,就见众人跟自己道喜,心中暗自苦涩,面上还撑着笑。
“没呢,不是这事,丰年找我另有其事,你们就别猜了。”
众人一听,只当是还要继续评选了。
赵来贵干着活,却越干越心慌,最后只得跟暂代管事一职的赵来元告了个假,匆忙回家去了。
赵来贵不知道赵有志最近是不是真的赌钱去了,那猜字花的东西是不是也跟赵丰年说的那般不是好东西,只是他迫切想找个人一起商量一下,他家把所有希望都投在赵有志身上,自然是想要赵有志能科举当官,好叫他们也能一起过上好日子的。
只是赵来贵回去的不巧,赵来富此时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女儿赵小云一个人。
“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这会儿不是在制油厂上工吗?”
赵小云正在晒衣服,见到赵来贵还有些惊讶。
“你娘呢?”
赵小云继续晾衣服,“爷奶在整地,忘带水了,娘给送过去了。”
“往常不是你伯娘送饭菜送水吗?”赵大家是赵来富伺候地,赵来贵跑货,如今赵来贵在制油厂干活,赵来富继续伺候庄稼,赵大强跟媳妇会一起帮忙,农忙的时候就一家人一起上,故而往常都是大嫂顾金花去送水送饭,眼下还没到最忙的时候,不至于自己媳妇去的。
“去镇上了,说是给他儿子买纸笔。”
赵来贵皱了眉头,“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堂哥,什么‘他儿子’的,不像话!”
赵小云翻了个白眼,“是,是堂哥,只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亲哥呢。”
“小云——”赵来贵媳妇吴菊香刚好回来,隔着篱笆墙喊了一句,打断了父女两人。
“她爹,你怎么这时候回家了?”
“找大哥有些事,小云也是大姑娘了,你平日里也多管管,口无遮拦的不像话,叫大哥大嫂听到了该怎么想咱们。”
赵小云正要再开口,却被吴菊香眼疾手快拦住了。
“大哥今天跟村里人去收豆子了,小云我回头会说他的,你晌午家里吃还是要再回厂里?”
“既然大哥不在家,我就还是回厂里。”
赵来贵来了又走,等他离开,吴菊香不赞同地看着赵小云,“下次别跟你爹说有志的事了,他不乐意听,你爹说的也没错,这话叫你大伯大伯娘听了,以后不同意有志给我们养老可怎么办?”
赵小云当即扔了下手上的衣服,“你们要巴着大伯大伯娘你们自己去就是了,合该我托生成女儿,碍了你们眼了!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他赵有志能当上官奉养叔婶,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边赵家。
送走赵来贵后,赵来贺找到赵丰年,问他去府城读书的事。
“那天小顾大人说你可以去府城读书,后来事情多我忘记问了,你咋就不去呢?如家里也好,制油厂也好,都没啥好操心的,你只管读书去,凡事还有爹娘呢。”
院试的前三名可直接入府学,赵丰年作为院案首,是廪生,不但可以免除家中赋税,还能每月去官府领米四斗,钱八百文。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府学读书,只每日在家里留出读书的时间。
还是那天顾子升在饭桌上问了一嘴,赵来贺才想起来儿子还要继续读书考科举的事。
“爹,我如今十二岁,倒不是我自吹自擂,倘若眼下就去府城官学读书,明年秋天乡试,届时考上了,也不过十三岁,翻过年会试紧接着就是殿试,倘若侥幸都中了,十四五岁的进士,恐怕朝廷也不敢委派我为官,与其消磨时间,不如等上一两年再去,正好眼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不过我跟爹保证,明年开春就去府城读书,绝不会误了学业。”
赵来贺又是骄傲又是心疼,“爹跟娘都没期望你当多大的官,能考上秀才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你都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咱们家那三十亩地不用纳税,只是我们怕耽误了你,小顾大人都说了,你是天生该当官造福一方的,想来我跟你娘都猜错了,你不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是那大慈大悲的菩萨托生才对。”
赵丰年哭笑不得。
“总之,你有成算就行,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陪着你就是了。”
“知道了,爹。”
赵来贺来了又走,赵丰年这里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宝儿——”
赵丰年出去拉开门一瞧,只见赵青青正拉着赵小云站在门外。
“宝儿,又要麻烦你了。”赵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而赵小云一言不发,双眼通红,右边脸还红了一块。
“先进来吧,我爹娘都不在。”
听到赵来贺巧娘不在家,赵青青赵小云明显松了口气。
赵丰年将两人带进书房,又给她们倒了糖水,这才问“怎么回事?”
赵青青看了眼赵小云,“出了点事,云姐不想回家,我们家又不好藏人,我就想着,宝儿你能不能收留云姐一阵子。”
“青姐,云姐,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把云姐藏起来问题不大,只是你人消失了,贵二伯跟伯娘肯定着急,藏起来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赵青青又看了眼赵小云,只见赵小云眼圈更红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替我瞒着,不就是挨打了,没什么说不出口的,是我娘,我娘打了我,因为她的好‘儿子’赵有志!”
赵小云越说越气,竟是哭了起来,赵青青忙去安抚。
“我娘养的鸡,一年下来我一个鸡蛋都吃不到,因为赵有志读书要补身子,我爹没日没夜担货卖钱,买得起赵有志的纸笔却买不起一朵头花,桌上我多夹一筷子菜我奶都要骂我嘴大好吃……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跟我讲,你得对赵有志好,你爹娘没儿子,往后得靠他养,你是养给别人家的人,迟早是要出嫁的,你不对赵有志好,以后就没了依靠,我就是不明白,我有手有脚,怎么就要靠他赵有志了?我嫁人了就是外人了?就不是他们女儿了?那我大不了不成亲就是了,他们不就是怕没人养老?那我养也不行吗?他们既然只想要儿子,为什么当初生我的时候不直接把我扔河里溺死呢!”
“云姐……”许是同病相怜,赵青青也红了眼眶。
“我娘以前还会偷偷给我塞吃的,可是自从赵有志考中了童生,全家人眼里就只有赵有志,我就说了几句,她竟然为了赵有志打我!那个家没有我的位置,我走就是了!”
重男轻女根深蒂固,赵青青也好,赵小云也罢,都只不过千千万万饱受其害的女孩之一。
赵丰年心里叹了口气。
“云姐,你说的没错,女子也可以做很多事,只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不妨跟贵二伯二伯娘好好坐下来聊一聊,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告诉他们,就算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接受,时间长了,你也可证明给他们看,你并不比任何人差。”
赵丰年给赵小
云打水洗了脸,又留她们吃了吃过饭,才跟赵青青一起,陪着赵小云回了家。
过了几日,还没等到赵丰年听说赵小云那边进展如何,赵家就来了一个稀客——陈莲。
“才几个月不见,宝儿已经是秀才了。”
陈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比几个月前瘦了一些,眼底泛着青色,看得出来她在陈家过得并不舒心。
“伯娘跟阿玉阿珠近来可还好?说来,还没谢谢伯娘送的衣服,我穿着正好,伯娘的手艺一如既往。”
女工是陈莲的强项,听他这样说,陈莲的笑容都亮了几分。
“你喜欢就好,我们都好,日子不就那样么,能过一天是一天。”
“我听闻伯娘月前回陈家湾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陈莲嘴角微收,“其实今天来,确实是有事相求的,我听说你们弄了一个运输队,每月往返临县跟府城,就想来问问,宝儿,就是,运输队下回去府城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也跟着?我不麻烦他们,他们也不用刻意照顾我,只叫我跟在后面就成。”
赵丰年听明白了,“伯娘想去府城找活干?”
陈莲点头,“我听说,府城的绣坊成衣店招的人多,给的工钱也多,便想去碰碰运气。”
赵丰年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陈莲以为被拒绝了,当即笑得有些勉强,“要是不太方便便算了,我一介女流,跟着一帮男的确实有伤风化,总不好叫你为难。”
“我记得,伯娘是识字的?”赵丰年忽然问了一句。
陈莲微怔,她爹是秀才,又开着私塾,耳濡目染之下,她确实识字。
得到肯定的回答,赵丰年笑了。
“伯娘,你有兴趣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出来吗?”
“这,我有什么特长的?”
“伯娘,陈家湾多丘陵河滩,田地沙质居多,是以家家户户都种苎麻,可有错?”
陈莲花虽不知赵丰年为什么问这个,可赵丰年说得确实没错,她们陈家湾不但种苎麻,还纺麻线,麻布,陈家祖上就是靠卖麻布才积累了些积蓄,供出了一个秀才。
也正因为她自小接触这些,是以练了一手好女工。
“是这样没错。”
赵丰年微笑,“伯娘,我想建一个纺织厂,做麻布、成衣,但是需要一个懂这些东西的技术人才,侄儿想恳求伯娘留下来帮忙,虽然或许比不得府城的绣坊赚得多,但是侄儿可以保证,有纺织厂在的一天,就有伯娘的一个庇护之地。”
陈莲哭了,她被县城绣坊的人说闲话没哭,回到陈家湾被两个嫂子挫磨也没哭,可是此时,她忽然觉得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巧娘听见里头动静,还以为赵丰年戳到陈莲伤心处了,连忙进屋了解情况,先是不赞同地看了眼儿子,又忙着安抚陈莲。
“巧娘你别怪宝儿,我是高兴的,你不知道外头都怎么说我,在县城的时候那些人说得难听,我每天闭上眼就在想我到底是哪里错了他们这样说我?做错事的人是他赵来庆,不是我啊——”
巧娘叹了口气,说是和离,可外头人哪里分得清什么叫和离什么叫休弃,只都怪到女人身上,陈莲起初要和离,大家都劝她忍下来,她也是个刚烈的,眼里容不下沙子,怕女儿被后娘欺负,又什么都不要都要带着两个女儿离开。
巧娘也是那时候才对陈莲改观,只是没想到,这样倔强又刚烈的陈莲此时能哭成这样,可见这是真受委屈了。
收拾好情绪后,陈莲便回陈家湾等赵丰年消息了,不同于上次跟赵来庆和离回陈家湾,她从来没觉得回陈家湾的这条路是这样的令人心旷神怡。
“宝儿,你当真要建纺织厂?”
饭桌上,巧娘问道。
赵丰年点点头,建纺织厂是他那天经过绣坊忽然有的想法,或许,在看到身边的几个女孩子的经历后他就开始在心中酝酿了,总之,赵丰年想建一个只招女子的厂,让女子有份活计,足以养活自己,即便是不可能跟男子平起平坐,也可以挺直腰板。
这是一个起点。
纺织厂就很合适。
如果不是有陈莲这事,他可能会晚些时候慢慢来,但是陈莲的出现,让他提前了这个计划。
说完自己的打算,巧娘沉默了。
“娘?”
巧娘拭去眼角的泪,笑了,“娘的宝儿一定是天上最慈悲的神仙托生的。”
赵丰年笑了,“那娘就是慈悲神仙的娘,也是个慈悲的大神仙。”
赵来贺“咳”了两声,试图融入进去,打破了母子温情的一幕。
巧娘白了他一眼。
“叫你白日里跟人吵,来元跟赵来贵斗嘴,你起个什么劲,嗓子哑了就多喝水少说话,能怪谁呢!”
赵来贺委屈喝了水,一个人闷头吃了起来。
“来元叔跟贵二伯斗嘴?怎么回事?”
巧娘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肉,这才解释。
“还不是那管事位置给闹的,说是来元去劝赵来贵分清楚家事,多半是拿他那个忘恩负义的三叔说嘴,赵来贵不乐意了,只说来元咒有志呢,这么一来二回的,可不就吵起来了,你爹倒好,非要去当和事佬,结果人家没事,他自己倒是倒了嗓子了,真是该的!”
赵来元本来推举赵来贵当管事,赵丰年跟赵来贵聊了后觉得他不合适,便选了村里另外一个姓赵的本家,事后,赵丰年也跟赵来元说了原因。
依着赵来元的性格,确实有可能为了这事去劝赵来贵,毕竟他爷奶,村长爹娘还在村里整日骂白眼狼三儿子呢。
供养亲生儿子/兄弟的结局还摆在那里,更何况是侄子呢,也难怪赵来贵生气,怕是戳到痛处了。
赵丰年摇了摇头,“没动手吧?”
“哪能呢,都是要脸的人。”
赵丰年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第二天一早,赵来元一早敲开了赵家的大门。
“小云不见了!村里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人,她来你们家了没?”
赵来贺刚起来还一头雾水,“小云不见了?”
“谁敲门啊——”里头巧娘听到动静喊了一句,来福跟旺财直叫唤。
“是来元——说是小云不见了——”赵来贺喊了回去,这才清醒过来,“啥叫小云不见了?这几天村里没有见到生面孔啊。”
“肯定不是拍花子,就怕她一时想不开!”这时候一个村里都是同一个宗族,拍花子要敢来就要做好被全村人打死的准备。
“来元叔,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赵丰年也过来了。
“昨天晚上来贵喝了酒,也不知道说了啥,总之动了手,打了小云,小云受了气跑出去了,他们一家以为小云自己会回去,没当回事,结果早上一看,人不在家,床都是凉的,这才知道小云一晚上没回来!”
赵来贺怒了,“这贵哥越来越不像话了!小云多乖的一孩子,喝了几两马尿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往日里瞧着也不像这个性子的!”
“爹,来元叔,当务之急不是数落贵二伯,是找人,来元叔,你方才说村里都找遍了?有去河滩池边找吗?”
赵来元叹了口气,“一发现人不见了就去了,没找到什么痕迹。”
“没有痕迹才是好消息,云姐不是会寻短见的性子,来元叔,贵二伯如今在哪里?”
“在沿着河招人呢,真是造孽,就这么一个闺女,闹成这样,好说歹说还说不通了,要是小云真出了什么事,我倒要看他们夫妻两后半辈子怎么走得出来!”
说了几句,赵来贺就加入寻人的队伍了,走之前问赵丰年去不去,赵丰年让他们先去,他一会儿跟上。
然后,他就去找赵青青了。
“宝儿?”
“青姐,云姐在哪里?”赵丰年单刀直入。
赵青青愣了,随即苦笑,“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亏大胖哥还不让告诉你。”
赵丰年青筋直跳,“大胖也有份?”
赵青青点点头。
“说吧,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赵青青懵了,“什么计划?”
“所以你们只是单纯想把人藏起来,然后看着全村老小一起找?”赵丰年头痛,“先带我去找人吧。”
赵青青却喊来了妹妹赵翠翠,“翠翠,你带宝儿去以前我们
常去的那个地方找哥哥姐姐。“又跟赵丰年解释,“前两天云姐才来过我家找我,我眼下不能离开,以免引起怀疑。”
还是挺周密的。
赵丰年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跟着赵翠翠左拐右拐,成功地避开了村里的人,上了山,瞧着目标是野板栗林。
要不是赵翠翠领着他,赵丰年都不知道村里还有这么多小道。
赵丰年赵翠翠来到板栗林后面的石坡下,果然看见了正躲在石坡沟里的赵小云,以及赵大胖,此时两人都一身狼狈不堪。
“宝儿!你怎么来了,翠翠你竟然出卖我们!”赵大胖一看到两人立马火急火燎喊出了口。
赵丰年没好气,“你再大声一点,最好是把所有人都喊过来。”
赵大胖这才闭了嘴。
赵翠翠这才解释,“宝儿,有办法,对吧,宝儿,弟弟?”
迎着赵翠翠及赵大胖赵小云的目光,赵丰年忽然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赵来贵家的闺女赵小云死了。
村里人听说了后,顿时议论纷纷。
“据说躲去了山上,大晚上的遇着了狼!”
“可怜见的,那血洒了一路,最后只看到了孩子的一只鞋还有几片衣服角,都是狼的牙齿印!大胖跟来贺家的宝儿一起上板栗林找人,差点把两男娃子都吓哭了!”
第42章 第42章分家吧
得知赵小云死讯的时候,赵青青正在家里做饭,听到她娘在家门口大声跟邻居议论说赵小云命不好,在板栗林都能遇到狼,当即就吓住了。
“个死丫头,烧个饭都烧不好,闻不到饭焦了啊!”
王小红一句骂声将赵青青拉回了现实。
“娘,你说的是真的?!云姐死了?宝儿跟大胖哥发现的?那,那翠翠呢?”
“这问的什么浑话,我哪里知道翠翠去哪了,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成天地往外跑,看回来我不收拾她”
王小红念叨叨地往外走,赵青青还在不敢置信,当即抛下烧火棍,一阵风似的往外跑。
“诶——你哪去呢,见天的疯跑——”王小红在后面骂了几句。
赵青青气喘吁吁地刚跑过打谷场,还没到赵大家,就听见一阵阵嘈杂声。
赵来贵家就在打谷场后头,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赵来贵家门口,老远就能听到吴菊香的哭嚎。
赵青青从人堆里挤进去,只见吴菊香抓着一只鞋哭得撕心裂肺,赵来贵红着眼眶蹲在地上,一看就是已经哭过一回了。
赵丰年跟赵大胖都是一身狼狈,一个面露沉痛,一个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而赵翠翠就站在两人旁边要哭不哭,赵青青当场就有些站不稳了。
“怎,怎么会这样?”
一个婶娘于心不忍,拍拍她的肩膀,“哎,青青,你也是听到你小云姐的事来的吧?好孩子,你快劝劝你二伯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往前看啊。”
赵青青艰难地走到了赵丰年几人面前,试图从他们眼中看到这一切都是一场设计,可赵大胖都哭成了这样,怎么可能能装得出来的样子?
赵青青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青姐!”
“姐姐——”
“哎,到底是一家姐妹,青青跟小云真是姐妹情深,竟然难过得晕过去了,天可怜见的——”
“她赵小云走了,还要拉个垫背的!这么恶毒的心思还不是你们做爹娘的教的!”
赵青青刚醒过来就听见她娘的骂声,顿时觉得头疼。
“姐姐?”赵翠翠摸了摸赵青青额头,“不烫。”
“青姐,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都别吵了!青青醒了!”赵来贺喊了一句,成功制止了现场的混乱。
这时候,村长赵大生也站了出来。
“老三媳妇,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添乱了!来贵,来贵家的,孩子已经没了,她为啥跑出去你们也是知道的,心里也该有个计较,往后,哎……总之,孩子没留下个全尸,立个衣冠冢吧。”
“我的小云啊——”吴菊香大嚎一声,竟是也厥了过去。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真是造孽,小云才十四岁,怎么就偏偏……”
从赵来贵家回家的路上,巧娘抹着眼泪惋惜不已。
“赵来贵跟吴菊香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把个气撒在孩子身上算什么,生不出儿子还怪女儿了……出了这样的事,往后看他们怎么哭去!”
赵丰年赵来贺一言不发,快走到家门口,巧娘才发觉不对,“你们这爷俩咋这么冷血?那可是一条人命呢!”
赵丰年看了眼他爹,赵来贺也刚好看向了儿子。
“爹——”
“宝儿——”
赵丰年笑了,“爹,你想说什么?”
赵来贺头痛,第一次想打儿子,深吸了口气才憋出一句话。
“回家再说!你脸上收收,叫人看见了还考不考科举了!”
赵丰年如他所愿,立马摆出了沉痛的表情。
巧娘一头雾水,“你们爷两个打什么哑迷呢?”
“先回家!”
刚回到了家,旺财就迎了上来,大黄懒洋洋坠在后面。
赵丰年摸了摸旺财的狗头,跟上赵来贺,来到了堂屋。
“爹不愧是老猎手,什么都瞒不住你。”
赵来贺压下打孩子的冲动,“得了吧,那血也就糊弄糊弄外行了,是鸡血吧,还有那衣服鞋子上的咬痕,一看就不是狼咬的,狼的牙口比那可比那深多了,你爹我就是山里混的,这都看不出来,就别想猎山货了!”
巧娘这才反应过来,“小云没被狼吃了?!”
“这就要问问我们好儿子了!”
巧娘立马就急了,“你弄这些做什么?宝儿!你贵伯娘就差把眼睛哭瞎了,你这孩子,平日里也不是这样不分轻重的人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娘,你先冷静一下。”
赵丰年给巧娘倒了糖水,这才跟两人说明了前因后果,包括赵小云如何第一次离家出走被他劝回去,到赵小云再次离家出走被赵青青拦下来,赵大胖发现然后加入帮助赵小云离家出走,他又如何发现并找到几人,然后策划了这件事。
巧娘再次抹起了泪水,“我就说他赵来贵夫妻两个都不是好的,好好地闺女被逼成啥样了?放着自己亲生闺女不管,尽想着养侄子,你说你对侄子好就好点吧,犯得着打闺女么?”
赵来贺也很无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她一个姑娘家的,真离家出走了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太冲动了!”
“他们本来想藏在石崖沟里,等过了这阵子风波,刚好运输队也差不多回来了,就让云姐扮作男子偷偷跟着运输队上府城去,”
赵来贺摇摇头,“哪里是这么容易的,府城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赵丰年也同意,“所以,我拦住了他们。爹,娘,人总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并非有意捉弄他们,只是让他们得个教训。”
“这话有道理,他爹,宝儿是好意,你别怪他!”明白了前因后果,巧娘立刻跟赵丰年站在了同一阵线。
“我哪里是怪他,只是这事被发现了,对他名声不好,”赵来贺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就要做好,小云现在在哪里?”
“咱们家旧柴房。”
“……”
“罢了罢了,你连你爹都算计好了,那你要我几时发现不对劲上山找人?”
赵丰年笑了笑,“明天吧,让事情再发酵发酵。”
“别让孩子在那边呆着了,大晚上的,山脚下
黑灯瞎火都没个亮,别吓了魂去。”
“无妨,有来福陪着。”
赵来贺:“我说那牙印咋那么熟悉……”
此时的赵大家正一片愁云惨雾。
赵来富昨日跟村里的收粮队去了周头收大豆,今天上午才回来,却没想到,他只是收了一趟大豆回来,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孩子已经去了,老三,节哀顺便,只是,这孩子怎么想不开跑上山去了呢!哎!”
“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不该打她,都是我得错,我不配做爹!”
赵大强也骂,“你是不配当爹,也不配当儿子!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这样做给谁看?硬生生叫我们都白发人送黑发人,脸都丢尽了!要我说,小云就是叫你们养娇了,不就打了一巴掌,谁家孩子不挨打,就她受不住了?气性这样大!”
赵来贵双眼充血,可没叫他说什么,吴菊香先爆发了。
“养娇了?到底是把谁养娇了?这么多年来,爹娘你们总说让有志将来给我们养老,要我们供有志读书,来贵卖货的钱一大半交了公中,剩下一小半还要再扒拉一半给有志买书,我们自己的闺女给一口吃的养大就行,什么活都要做,桌上只能得半碗豆饭,鸡蛋永远要留给她堂哥,明明她爹就是卖货郎,却连一朵头花都没有!爹你管这叫娇养?”
吴菊香猛地擦了一把眼泪,看着屋里的一家人,却笑了。
“是,我的小云死了,在你们眼里就是给你们丢人了,可是到底是谁在丢人?大伯,你还不知道吧,来贵为什么打小云,你什么都不知道!”
“菊香——”赵来贵刚出口,吴菊香直接推开他。
“够了赵来贵,你还看不明白吗?你难道指望一个赌钱的日后给我们养老吗?他不掏空家底要他爹娘养就不错了!”
赵来富大惊,“谁赌钱?”
吴菊花讽刺一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们赵家全家的宝贝疙瘩了。”
赵来富看向弟弟赵来贵,“来贵,小云说什么了?你们知道啥了?”
“什么赌钱不赌钱的,有志是跟同窗猜字花,读书人的事!老三家的,别瞎说!”
“爹,你也知道?”赵来富环视一周,见媳妇老娘都目光闪躲,顿时心中一凉,“有志这会儿在哪里?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早上还让他去私塾了?”
他媳妇顾金花不高兴了,“他一孩子留下来能做什么,再怎么说,也不能耽误功课啊。”
他娘也帮腔,“就是,一大家子都出去找人了还不够?村里也在帮忙,用不上他!”
吴菊香惨笑,“瞧,赵来贵,这就是我们一直想靠的人,你现在还觉得指望得上吗?他妹妹失踪了,他照样得要人好声好气哄着吃完朝食去县里,是去读书还是玩,谁知道呢。”
赵来贵闭了闭眼,随即冲赵大强周氏跪了下来。
“爹娘,有句话说的好,无后为大,儿子操劳了半辈子,也错了半辈子,如今孩子也没了,是我不孝,分家吧。”
赵来贵跟吴菊香相互搀扶着离开了主屋,只听后面屋里赵来富怒气冲冲质问——“宝儿跟大胖都比他小都知道进山找人,青青一个女孩子听到消息都晕过去了,他竟还能心安理得去读书”。
是啊,同族的都知道帮忙找人,赵有志却不当回事,这样的人他们竟然认为他会给他们养老?何其可笑。
第43章 第43章技术顾问
“你们家要分家了,是你爹提出来的,大爷爷同意了。”赵青青跟赵丰年一起过来给赵小云送饭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赵小云先是顿了顿,接着继续往嘴巴里扒饭。
“富大伯昨日上县城私塾找有志哥没看见他人,后面发现有志哥竟跟人家玩赌钱,气得打断了两根藤条,郎中说得养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该的!他爷奶就没拦着?”
听到赵小云对赵大强周氏的称呼,赵青青赵丰年对视了一眼,赵青青这才又继续,“怎么没拦呢,可富大伯正在气头上,他是连牛都能拉得住的力气,谁都拦不住,昨夜金花伯娘大闹了一场才消停。”
赵小云吃完,赵丰年才开口。
“如今他们已经悔悟了,一会儿我跟我爹会把你送到山里去,到时候他会在立冢的时候发现鞋子上的血迹不对劲,然后提出再进山找你,你就待在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地方等着,届时会有人接应你,不用害怕。”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百来遍了,总之,等听到人声,我就虚弱地喊上几句,要多狼狈就多狼狈,就说啃野板栗充饥活了下来,对吧宝大人?”
赵青青抿着嘴笑了,“云姐,你就别打趣宝儿了,都是为了你好,那天听到消息,可把我吓坏了,好在后面宝儿跟我解释了,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了,我这辈子都要愧疚了。”
赵小云也笑,“听说你都晕过去了?算我没看错你,往后遇上事了,只管找你云姐,再难的事我都给你办成啰!”
三人笑闹着吃完饭,赵来贺果然过来送赵小云上山,接应的人是柳大跟媳妇夏氏,赵来贺跟柳大略说了几句就下山准备前往立衣冠冢的地儿。
在临县,还没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办葬礼的,只自家人弄一个小仪式,加之赵小云被“狼吃了”,连一具尸体都没留下,只能起衣冠冢,当天下午就要准备把她生前的衣物都挑出几件下葬,余下的都要烧给她。
正如赵丰年计划的那样,赵来贺在看到赵来贵手中带血的鞋子后,皱着眉头似有所思。
“贵哥,我能瞧瞧小云侄女这鞋吗?这鞋上的血迹颜色看起来有些奇怪?不大像人的血迹。”
赵来贵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吴菊香劈头盖脸夺下赵来贵手上的鞋子,直接给送到了赵来贺面前。
“她贺叔,你看,只管看!不像是人的血迹的话,是不是小云没遭害?小云还活着对不对?”女子的鞋是轻易不能给外人瞧的,可赵来贺是堂叔,又是这样事出有因,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就是别人说闲话,吴菊香也不在乎了。
赵来贺拿起鞋子先是端详了片刻,这才当着众人的面给出了结论,“确实不像是人的血迹,倒是像野鸡的血,我经常进山打野鸡,对这种血很熟悉,应该错不了。”
听完赵来贺的话,赵来贵吴菊香当即双眼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赵来元也忙站了出来,“这么说,说不定小云没有被狼吃了,只是在山里迷了路,大晚上看不见,不小心摔掉了鞋子,至于衣裳布料,许是被树枝挂到了,后面林子里的狼抓野鸡时把血给溅上去了。”
赵丰年向赵来元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都不用他爹进一步分析,就把这个猜测合理定下了,是个人才。
“事不宜迟,得赶紧组织人手进山找人才是,孩子在山上多待一会儿都是危险!”
村里其他人一听,纷纷表示愿意一起去找,赵来贺自然义不容辞,直把赵来贵吴菊香感动得眼泪汪汪,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丰年也加入了进山找人的队伍,王三娘本不想赵大胖去,奈何大胖坚持,她管不住人,只得气得一跺脚回家去了。
进山的路上,赵来贵绕开众人凑到赵丰年面前。
“宝儿,你说的没错,以前是我跟小云娘想差了,这次如果小云能没事,我们一定对她好,千倍百倍补偿她!将来我就给她招赘,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再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得了。”
赵丰年心想,赵小云如果听到这番话肯定会很开心。
“贵二伯,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女子也能做很多事,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很快你就知道
了。”
赵来贵只点点头,赵丰年知他如今心思不在这里,也没多说。
赵来贺特意绕了几次路才带着大家到了赵小云藏身的地方,等听到微弱的求救声音,吴菊香第一个扑了过去,赵来贵也忙赶上前。
“是小云!真的是小云啊!小云啊!——”
赵小云被“救回”家后,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赵丰年也终于有空准备建纺织厂的事,为此,他打算去一趟陈家湾。
话说自从陈莲得了赵丰年的话回到陈家湾等消息后,虽然日子不太好过,每天起早贪黑要做不少活,整个人却比以前开朗了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变了。
陈莲的两个嫂子看了都直犯嘀咕。
陈莲有两个哥哥,都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人都住在一块儿。
刚从县城回来那会儿,两个嫂子还对陈莲关怀备至,陈莲也很感动,给外甥外甥女买了不少东西,只是等陈莲在家里待久了,两个嫂子便开始不满了,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她跟两个女儿不说,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要指桑骂槐。
陈莲本想着自己跟女儿到底是寄人篱下,多做点也没什么,只是让她寒心的是两个嫂子跟着外人一起背后说她的不是,而两个兄长却闷不吭声,毫无约束妻子的想法。
陈秀才每日大多时间都在私塾里,先前因为陈莲和离的事让陈秀才的私塾颇受诟病,但陈秀才依然坚持要把她接回家,陈莲心里是感激的,可也知道,她母亲早几年刚去了,父亲往后终究还要跟着两个兄嫂过,她不想陈秀才为了自己的事跟兄嫂冷脸,招兄嫂不待见。
只是她的隐忍退让并没有令两个嫂子收敛,反而让她们变本加厉。
此时,陈莲大嫂周桂花刚走出屋子,见到陈莲便开始阴阳怪气了。
“大妹妹这几日心情不错嘛,我记得是自打上回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陈莲停下手里的活,腼腆一笑,“大嫂说笑了,不过是忽然觉得,人活一世,去日苦多,还是要开心地过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陈家有个做秀才的爹,陈家三兄妹都能识字,老二陈茂取的是陈秀才同窗之女秦氏,也略识几个字,就周桂花,大字不识字一个。
周桂花平日里最讨厌他们咬文嚼字,活衬得全家就她一个粗人似的,同时,她也最不喜欢陈莲一副娇弱模样,说话又慢吞吞,因此,一听她说这话云里雾里的,当即就不高兴了。
“呦,大妹妹说的这啥?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不过别管什么活不活的了,大妹妹这是见了什么人吧,高兴成这样。”
陈莲不明所以,“大嫂这话怎么说的?”
“这人都说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我看大妹妹这几日气色也好,穿得又齐整,怕不是咱们家又要有喜事了?毕竟阿珠阿玉还小,有个爹总比被当作野孩子好。”
这下陈莲听出来了,顿时脸就气红了。
“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讲!”
另一头,得知神童小赵秀才要来陈家湾建纺织厂,陈家湾村长跟几个族老当场就激动得跳了起来。
看到对面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扔了拐杖从凳子上蹦起来,赵大胖吓得胆颤心惊,下意识伸出了手,生怕他摔断了腿赖到他们头上。
赵丰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大胖是他问大伯赵来金讨来的。
眼下村里族里人都在制油厂做事,一味将亲大伯排除在外没有宜处,再者,他相信如今赵家村也没人敢跟他斗着来了。
换句话来说,他如今就是赵家村权利巅峰。
赵来金一听侄子要儿子过去打下手,想都没想就把人打包送过来了,连王三娘都怕晚了他后悔了,迫不及待跑出家门,逢人就说大胖跟着他做事。
不得不说,大胖这个名字算是叫对了,如今虽然不过十四五岁,身形却壮硕,比不得大尺,却也足够唬人。
“小赵秀才,你只管放手干,需要啥,我们都配合!”
“对对对,咱们陈家湾别的不说,就苎麻多!就是这东西粗鄙,做成的麻布也糙,怕是叫不上价的。”
赵家村小赵秀才最近谁不稀罕,先是帮赵家村富裕了起来,而后柳家村求上门去,又叫柳家村搭上了路子,更是把柳家村的人送进了衙门跟当官的一起做事,那叫一个威风。
更别提人家从小就是神童,那发明出来的东西,整个临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谁都希望自己就是下一个柳家村、赵家村,可一来小赵秀才轻易见不着人,二来也是没个章法。
各个村子也只能睁着眼羡慕赵柳两村了。
可谁成想,小赵秀才竟然亲自来了他们陈家湾,还要在他们陈家湾建厂,建厂他们熟啊,虽然名字奇怪了点,也不知道小赵秀才把个作坊叫做那啥“厂”的缘故,但是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什么厂的都是好东西,是能叫村里人都富裕起来的地儿!
只是这麻布实在是低贱的布料,也就他们农户庄稼人穿一穿,稍微手里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不会要这个,无他,实在是太粗糙了。
麻绳倒是好东西,结实又耐用,可人小赵秀才说的是纺织厂,那就是织布,麻布。
陈家湾的村长跟长老虽实在是想让赵丰年来,却又担心他不了解情况,届时那纺织厂开不起来还要误会了他们不事先告知可怎么好。
“小赵秀才定然没见过我们陈家湾的麻布吧?不如我让老妻取来给小赵秀才看看?”
赵丰年没有拒绝。
他还不至于没见过麻也自然知道麻布什么样子的,冬天漏风夏天硌肉,透气倒是透气,就是工艺还需要进一步改善。
赵丰年印象中的上好的麻布应该是柔软舒适又透气的,存在很大的市场,毕竟,这时候棉布还没看见,而丝绸也仅仅是少数的有钱人能穿。
“说到需要,我这纺织厂届时招的都是女工,不招男工,前些日子我跟我三伯娘,哦,也就是贵村陈夫子家的陈莲谈了谈,她女工活做得好是有目共睹的,本来陈家就有纺织的家传,她本人还曾去县城的绣纺进修,更重要的是,她识字会术学,实在是纺织厂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聘请她为纺织厂的技术顾问,也可以说是织娘们的老师,届时教授培训女工们织布制衣,培训合格者方可上岗,毕竟这个纺织厂跟别处不一样,织布机都是改良后的,买的麻布跟市面上的麻布也不可同日而语,便也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陈家湾村长跟族老还在消化,而大胖惊呆了,他疑惑地看着赵丰年,表情很好读懂。
三伯娘家不是教书吗?还有纺织家传?又什么时候去县城进修的?
赵丰年微笑。
春秋笔法么,不稀奇。
“不知几位叔公是否方便让人去陈夫子家请人过来,我们好今天再商量商量?”
陈家湾的几人虽然惊讶赵丰年对陈秀才家的和离闺女这般推崇,但一听他说还要再商量商量,连忙应下来了。
别说是和离的妇人了,只要是小赵秀才能帮他们陈家湾也富起来,就是和离再嫁两个相公的人他们都照用不误。
陈家湾村长的媳妇小王氏接了去请人的活,略打听了一番,立马就激动了,一路跑到陈秀才家,还没进门就喊开了。
“阿莲——阿莲在家吗?哎呦,这是怎么了?!”
小王氏推开门,只见陈莲两个女儿护在陈莲面前,周桂花正瘫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两个小杂种!没大没小的白眼狼!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推老娘,娘不
是个好东西,果然教出来的女儿都是没教养的!”
“周桂花,你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实在是不像话了!”
陈家其他人听到动静终于走了出来,小王氏这才明白过来,合着刚才一屋子人尽听着周桂花欺负母女三呢!
“王嫂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家二媳妇秦氏笑着说上前,正要拉小王氏的胳膊,却被她躲过去了。
“我今日可不是来找你们的,”小王氏说罢,这才又笑着走向了陈莲,见她靠近,俩孩子立马再次挡在了陈莲面前,惹得小王氏感慨不已,尤其是对比周桂花被推倒在地儿子女儿没一个出来瞧自个儿娘的,还真是够讽刺的。
“你们是阿珠阿玉吧,真是乖孩子,长得也招人疼,我是来请你们娘去我家做客的!”
陈莲摸了摸阿珠阿玉脑袋作为安抚,这才红着眼睛朝小王氏歉意地笑了笑,“王嫂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大好事!”小王氏说完,特意扫了一边陈家众人,见他们目光都转了过来,这才继续,“妹子,咱们村要建纺织厂了,这事你可知道?”
陈莲心中一动,却又压了下来,只点点头,“这事此前宝儿,也就是我以前那边的侄子,跟我提过,可是宝儿已经跟村长说了?”
小王氏一听更高兴了,“可不是!这会儿小赵秀才正在我家跟我公爹还有几位族老一起商量这事呢,点名要让你去!”
“叫陈莲去?她一个下堂妇,她去了能做什么?”周桂花下意识说了一句。
陈莲当即变脸色,“大嫂,我是和离的,不是被休的,还有,你怎么能凭空侮人清白,你说我前些日子出去了一趟见了谁,如今我也可告诉你,我去了赵家村,去讨了个机会!”
小王氏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周桂花又在家里瞎说呢!
“周桂花,我劝你还是嘴巴里放干净些,往后指不定你就要看阿莲妹子眼色做事了,不妨告诉你们,小赵秀才,也就是阿莲以前的侄子,要在我们村开纺织厂,点了名要阿莲去做管事!以后阿莲可不是随便你们能拿捏的!”
陈家众人都不敢置信,陈莲大哥下意识问,“真的是我大妹妹?不是别人?”
小王氏十分看不起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这还有假?走,阿莲妹子,咱们赶紧去,可别让小赵秀才等久了,阿珠阿玉也一起去,正巧我们家慧娘前些日子刚学女工,女孩子家家的一起做个伴儿!”
看着小王氏带走了陈莲母子,陈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回过神来。
“这,这是真的?大妹妹要做管事了?”
“王嫂子都来喊人了,八成是真的,那纺织厂估计也是真的了,这样也好,赵家村正是有了那制油厂才变得富裕起来,确实是好事。”
“得了吧,没听王翠说嘛,是大妹妹做管事,我们都把人得罪得死死的,有好事还能轮得到我们家?”
秦氏一句话把兄弟二人的幻想拉回现实。
“呸,她一个女的在外头抛头露面,还想当管事管一帮子男的,我看哪个男的肯去那什么什么厂做事!”
这时候陈家人还不知道,赵丰年新推出的这个纺织厂是一个只招女子的地方,而纺织厂,注定要让陈家湾乃至整个临县的女子都挺直了腰板。
第44章 第44章立女户
赵家村的小赵秀才要在陈家湾办纺织厂。
随着赵丰年前往陈家湾的频率逐日增加,这个消息很快卷席了整个临县。
临县底下其他乡镇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准备一等陈家湾放出话说要盖厂房了,就去问问有没有活要干。
要知道,当初赵家村盖制油厂,赵家村的人忙不过来,找的是镇上的人,一个月下来能赚六百文!
还不等纺织厂正式开工盖房子,运输队就从府城回来了。
赵丰年收到消息前往县城,这回是大胖赶车。
之前从府城院试回来的路上,赵大胖跟赵老头好好学了一手,这些日子赵丰年两边跑,他也赶得越来越好,如今去县城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刚到县城,赵丰年就看到了黑了一圈的柳小尺。
“小尺哥!”
“丰年!”
看到赵丰年,柳小尺显然很高兴,又跟赵大胖打了招呼。
“这一趟怎么样?大尺哥呢?”
“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好在周叔在,又有顾大人的信,府城的张大人对我们很是关照,很快就卖空了,离开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打听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呢!大哥在后头跟他们耍大刀,这回跟我们一起去的张叔,会一手好刀法,大哥拜了他当师傅,正是学得起劲的时候。”
小尺一边将两人往后院引,一边解释。
到了后院,果然见柳大尺被一圈人围着起哄,而顾子升喊得格外大声。
一看到顾子升,赵丰年顿时觉得小尺也不算黑了。
顾子升正巧也看见了赵丰年,忙朝他走了过来,嘴里还不忘夸大尺。
“你大表兄天分不错,要是小时候就开始练武,以后肯定能当个大将军!”
“现在也不晚。”
“练武这一行练的是童子功,我认识一个,我是说,我听说将门的孩子都是打小扎马步练功的。”
赵丰年微笑着看他找补,这才慢悠悠说了一句,“打仗除了武力,也是要看智力的。”
顾子升没继续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咱们初步计划成功了,今天晚上庆功宴,你跟大叔婶子说了晚上不回去了吗?”
“说了,明天去陈家湾实验新纺织机,你一起?”
两人平日里通信多,赵丰年建纺织厂的主意顾子升自然知道。
“你都安排好了我能不去?再说了,我当然要去,这回我要定见证你又一次的神举!”
赵丰年哭笑不得。
“你不要不当回事,我从来没见过谁能跟你一样,脑子里转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提,也没想道,前两天外面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像跟你说说。”
“在信里不好说?”
顾子升无奈,“没跟你开玩笑,就是,你可有想过,制油厂也好,纺织厂也罢,这些可会影响到你仕途?”
见赵丰年不语,顾子升继续,“虽则本朝不像前朝一样限制商户科举,也无明令禁止官员不可经商,可士农工商,沾染了铜臭到底会被诟病,倘若你走科举,跟这些离得太近于你名声怕是不利的。”
大夏朝的开国皇帝就出身商户,积累了一定的积蓄才能在乱世扛起了大旗,是以对商贾后代为官一事并无禁令,只是王朝到底以农为本,士农工商又并非一句空话,但凡士子都恐沾了铜臭,因此爱惜羽毛的不会轻易经商,那商贾后代便是科举为官也要低人一等。
赵丰年此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说的我也想过,此前我只想有个功名庇佑家人,并没想过踏上朝堂,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我就不会让自己深陷囹圄,你放心,纺织厂我早就安排好了,制油厂我如今也只是占个股份,有县衙背书,于我无碍。”
顾子升松了口气,“你有成算就好,明日我们把阵仗摆大一点,务必让大家都看到是衙门在支持的。”
这也是赵丰年来的目的之一,“记得多夸我几句‘利国利民’,等这方事了,城里的诗会文会帖子帮我留几张。”
“知道了,早就替你留着心了,我还当你忘记了,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转得过来。”
赵丰年笑而不语。
这回照样是将改良纺织机的图纸交给舅舅柳大,并让他这天送到陈家湾。
顾子升果然将场面撑得很大,官服官帽一个
不差,左右侍从衙差一个不落。
赵丰年骑在马上,目光穿过举着“回避”仪仗字样的衙差,落到队伍中的青布轿子上,问身边同样骑着一匹马的顾子升,“你骑马还备着轿子?”
“路上坐在轿子里太闷了,但是骑着马显得我没官威,我先骑着跟你说会话,等一会儿快到了,我再弃马乘轿,到时候从轿子里走下来,那话本里都这样写的,威风八面说的就是我了。”
赵丰年:“……”
“你开心就好。”
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地朝陈家湾走去,人还未到陈家湾,一路上消息就传遍了。
“县太爷要去陈家湾看小赵秀才改良的织布机?”
听到消息的人或跟着或继续传播,等到了陈家湾,已经不下十几个村子都知道了,赵家村的小赵秀才又发明改良那什么织布机,县太爷十分重视,特意去陈家湾看那织布机怎么织布。
虽然不少人都在犯嘀咕怎么去的不是赵家村,倒是去陈湾村了,但也不妨碍众人前来凑热闹。
赵丰年事先告诉过陈家湾村长县太爷今天会来,是以陈家湾村村长一大早上就带着全村人站到了村口等候,务必要让县太爷看到他们陈家湾的热情。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但是众人没一个怨言。
等刚看到了人影,就有人喊了。
“来了来了——”
陈村长立马打起精神,正要迎上去,却在看到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之时犹豫了。
就在他耽误的时候,赵丰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陈叔公?”
陈村长看了眼赵丰年身后那老长的队伍,再看到举着仪仗的衙差跟那顶青布小轿子,连忙回过神来带着全村老小行礼。
“陈家湾陈大杰带着陈家湾男女老少拜见县令大老爷!”
顾子升不紧不慢从轿中走下来,笑着叫众人起来。
“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去看看赵秀才的改良纺织机吧。”
陈村长连忙应是,看了眼坠在后头的百姓,又看向了赵丰年。
赵丰年笑了笑,“事关大家未来的生活,大家自然是好奇一些的,这是好事。”
陈村长乍一听还没明白,看着赵丰年的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是了是了!”
可不是好事么,往后都是他们陈湾村纺织厂的客人!
这下陈村长更热情了,甚至叫来了几个村里能说会道的,指令务必要让这些外村财神爷宾至如归。
纺织厂还在建造,因此只在陈家湾的打谷场子上演示。
等众人走到打谷场,只见柳大已经等在这边了,身边还伫立着一个用大红布盖着的大物件,个头都跟他差不多,众人就明白了这估计就是那改良的织布机了,就是这也太大了些。
“舅舅。”
柳大笑着点点头,又朝顾子升拱手。
“顾大人,这就是赵秀才改良的织布机了,还请顾大人亲自掀开红布,也为咱临县的纺织业增光添彩!”
这话说的好听,众人当即就起哄了。
顾子升好笑地瞟了眼赵丰年,走上前去,也没废话,当即就掀开了红布盖。
“哇——”
“好家伙,这是纺织机?”
“好像有点不像。”
赵丰年察觉到不对,转头一看,眼前这个多了无数不知起啥作用的小零件、跟他图纸相去甚远、又跟纺织机八杆子打不着的木架子,是他的改良纺织机?
“纺织机原来长这样?”——来自没见过纺织机的人。
“瞧着改动很大啊。”——来自见过纺织机的人。
“不愧是赵秀才,这样复杂厉害的东西都能想出来!”——来自赵神童无脑吹。
赵丰年:“……”
“舅舅?”
“免得被人偷学了去。”柳大靠近外甥偷偷解释。
赵丰年当场给柳大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朝着不明所以的顾子升点了点头。
顾子升一秒清醒:明白,到下一个环节了!
“咳咳,”顾子升上前面向众人,见人群安静下来,问:“陈家湾陈莲何在?”
今天去村口迎接县太爷,陈莲也去了,却没跟陈家其他人站在一块儿,此时听到县太爷喊自己的名字,虽知道今天有这个环节,陈莲依旧激动又紧张,当即就被陈村长媳妇小王氏推了上去。
而陈家其他人就是一脸僵硬与不敢置信了。
陈秀才今天特意放了私塾学子一天假,没去村口迎接,直接来的打谷场,刚过来就听到县太爷喊自己女儿的名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民妇在,大人。”
“陈氏,听闻你自幼便学女工,手艺了得,还曾赴县城进修纺织女工一艺,那你对可愿替本官跟赵秀才向父老乡亲展示一番这改良织布机?”
陈莲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略懂一二,不值大人如此夸赞。小妇人确实会织布,只是赵秀才的这个纺布机民女头一回用,还需赵秀才替民女解释一二。”
“这是自然。”
陈莲走到赵丰年身边,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这些东西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陈莲也早就听赵丰年讲解过,就是为了今日不出岔子,走完过场,陈莲便在织布机前坐了下来。
麻线都是之前就准备好的,陈莲先熟悉了一番,才慢慢上手,饶是她听赵丰年说了好几回,此时一上手却还是惊住了,无他,实在是太快,也太方便了。
以前她们用的那种织布机要来回穿线,宽一点的布匹甚至要两个人来回帮忙,之前听赵丰年说新的织布机不需要手动穿线她还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随着熟悉起来,陈莲的动作越来越快,围观的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而其中给一部分擅织布的女子早就惊呆了,下意识就凑上前去想进一步观察。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为什么没看见穿线?织布机能自己穿线?”
“老天爷,有了这个,一天怕不是能织好几匹布还不费力了?!”
见别人不懂,她们又纷纷向众人解释,待解释完,众人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
就是顾子升,也惊奇地看向了赵丰年。
“你干嘛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
“什么叫变态?”顾子升下意识问到,随即又问,“你真的是人吗?”
赵丰年无语,“不是,我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尘。”
顾子升却点点头,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这才能解释得通,不是,”顾子升反应过来,“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吗?!你就这样当众拿出来展示了?!”
赵丰年微笑,“我知道啊。”
这可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啊,让纺纱效率直接提高了八倍的好东西。
“古语总云,哀民生之多艰,可民追求的是什么?不过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既然如此,做官的,不就是要解决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吗?”
顾子升无言,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还不是官呢。”
赵丰年笑了笑,“那你可以当我提前实习一番,达则兼济天下,我既有此能力,多为家乡百姓做点事还能积累名声,何乐而不为?”
顾子升:“你赢了。”
陈莲织完一段布,从织布机取下来交给陈村长,陈村长捧着布又递到了顾子升手上,顾子升点点头,站了出来。
“短短时间就能完成一丈,此改良织布机果然是好东西!赵秀才大才大义,体恤百姓织布不易,特意改良了织布机,又不求回报向本官献上织布机,帮助陈家湾建纺织厂,往后便能提高织布效率,帮助陈家湾乃至让整个临县百姓都有便宜的布匹买,实在是利国利民!”
很多人早听说要建什么纺织厂的,还不明所以,怎么小赵秀才是赵家村的不在赵家村建反而跑到了陈家湾,如今一听才知道人家那是帮陈家湾呢!顿时一个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纷纷夸赞赵丰年有大义。
这时候,陈家湾村长也站了处理啊,适时提出了陈家湾将在小赵
秀才的帮助以及衙门的大力支持下建立纺织厂,从明天开始将招聘合适的人选来纺织厂做事,第一批招二十位织娘,只要女子,由陈湾村陈莲花担任技术顾问兼大师傅,选中者通过为期十日的培训,合格者即可上岗,织娘每日白天上工,傍晚归家,一个月五钱银子。
这消息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沸腾。
家里有女眷会织布的当场就心动了,纷纷想要来试一试。
而陈莲家里人更是被众人羡慕的对象。
“哎呀,你们家可有福气了,阿莲妹子这么能干,如今得了大老爷的青眼,往后就是纺织厂的大师傅,管着二十号人呢,真真是厉害了!”
“可不是,陈莲刚和离回村那会儿大家还说人家往后不容易呢,如今可是出人头地了。”
“你们是阿莲的嫂子,又懂织布,肯定是头一个被选中的错不了!”
陈莲两个嫂子脸色青了又白,到底没说什么。
陈秀才接受着众人的道喜,笑容连脸上的胡子都藏不住。
纺织厂还没建好,织布机暂时没办法放置,陈村长原本计划是放在自己家里,可如今见了这东西这么厉害,他家平日里又多的是人来人往,陈莲领着一众女人培训学习啥的,到底是不太方便,还容易走漏了织布机的秘密,正跟赵丰年商量这东西放置问题,却见陈秀才站了出来,说可以放到他那私塾后院去。
“我那院子前院是私塾,后院平日里没人去,我只把书房挪到前院就是了,后头空出来,给她们做教学的地儿不成问题,也没旁人打搅。”
陈村长觉得是个好办法。
赵丰年头一回认真地面对陈秀才,他原本以为陈秀才一定是那种迂腐的酸秀才,直到之前他义无反顾从赵家村将女儿接回了家去,又支持陈莲去县城找活干,才对他略有改观,只是前面陈莲在陈家过得并不好,他下意识觉得陈秀才这个父亲有一定的责任,如今看来,一是陈莲没让他知道兄嫂为人,二来,他也有自己的无奈。
“陈夫子大义。”
陈秀才自然认识远近闻名的神童,且不说赵丰年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赵丰年之前的事迹他也早就了然于胸,心中也曾暗恨赵丰年没入自家私塾,如今见他文质彬彬,又对女儿帮助良多,顿时更加欣赏与感激。
“赵秀才多礼了。”
安排好这边事宜,顾子升就准备回县衙了,赵丰年跟他同行了一段路回赵家村。
而陈家湾这边,还只是个开始。
晚上,陈秀才高兴地喊大儿媳拿酒,本想要好好庆祝一番,却见儿子媳妇都沉默不语。
“你们大妹妹今日大喜,也是我们全家的大喜,我们合该一起敬你们大妹妹一杯,祝贺她成为纺织厂的大师傅!”
陈秀才话音刚落,却只见儿子儿媳脸上表情更难看了,不由得皱了眉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周桂花心直口快,“这确实是大妹妹的大喜事,只是是不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可就说不准了。”
“老大媳妇,你这此话何意?”
陈秀才大儿子刚想要拉住媳妇,却被周桂花甩开了,“爹,你说大妹妹一个女人,又是跟丈夫和离的,不好好待在家里,反而出去抛头露面,当那什么大师傅顾问的,像话吗?”
周桂花前两头才跟陈莲吵过,并不认为陈莲会跟外人说的那样头一时间就把自家人招进去,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陈秀才当即变了脸。
“爹,您是私塾的夫子,读圣贤书的,别是为了大妹妹这事又让人说三道四的,回头您那私塾还怎么做下去?”
陈莲默默放下筷子,她知道两个嫂子都不待见自己,只是没想到她们如今都要坚持毁了她的路。
“圣贤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女有出息却拦住他们,老大媳妇,你大字不识一个,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料想是你们其他人也都如此想的?罢了罢了,养不教父之过,到底是我的错。”陈秀才说完又转向陈莲,“为父教了一辈子书,却没教好两个儿子,单知道你归家后过得并不如意,却不知平素他们这般欺辱你,同为读书人,为父比不上赵秀才,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为父管不了旁人,教训儿子还是天经地义的。”
陈莲眼泪夺眶而出,而陈家的两个儿子煞白着一张脸跪在了地上。
“爹,您没对不住女儿的。”
陈莲说完,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堂屋,不耽误陈秀才训子。
第二天一早,陈家湾的不少人都来到了陈家,只说要面试,要应聘织娘。
这面试还有应聘还是昨日听小赵秀才那儿听来的,大家接受得很快,今天就活学活用了,陈莲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最后还是陈村长出面维持秩序。
也不是会织布就能被选上的,还要看人品和心性,一天下来,竟然只有三个人符合要求,陈莲头都大了,第二天一早,立马就去了赵家村。
“伯娘,不,我如今再喊伯娘似是有些不太恰当,伯娘马上就是纺织厂大师傅了,不如我称一句陈师傅?”
陈莲顿时轻松了许多,捂着嘴笑道,“这也太生分了些,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叫我伯娘,如今我早就看开了。”
赵丰年也笑了,“伯娘这样想就对了,既然这样,外人面前,我喊陈师傅,对内,就叫伯娘。”
陈莲自无不可。
“伯娘,其实,我们的人选也未必就只能盯着那些会织布的妇人,还有不少女孩子,家里穷,只能做些杂活,虽没接触过织布,但是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一定会抓住机会成长起来,我的想法是,先招十个有基础的,再招十个没有基础却性格合适的,有基础的上手不难,就可以让她们再带着没有基础的,这样伯娘也无需手把手的教,我之前就说过,纺织厂我想要挂在伯娘名下,后面很多事情还需要伯娘出面,我需要伯娘尽快成长起来,不知道伯娘考虑如何了?”
这就是赵丰年的打算,将自己的产业挂在其他信得过的人的名下也是当朝很多人会选择的一种方式,只不过有钱人可能是挂在自己家的奴仆名下,然后把持着卖身契,毫无后顾之忧。
陈莲犹豫了,“宝儿,你,你当真这样信得过伯娘?”
赵丰年笑了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陈莲想了想,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好,我愿意,就如你所说,另外,我还有个要求,宝儿,你帮我办女户吧。”
赵丰年惊讶。
“我深思熟虑地想过了,如今我和离了,没人把我当作陈家人,也没人把我当作赵家人,可是倘若你真要把纺织厂挂在我的名下,哪怕我们签了契书,终究是存在隐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信不过我的兄嫂,如此一来,我办女户是最好的法子。”
赵丰年正要开口,陈莲却继续了,“你不用劝我,其实,这也是我自个儿的私心,我想要自己立起来,也知道立女户难,但是我也相信只要是宝儿,就一定能做到。”
赵丰年没话说了。
本朝除非是父母丈夫双亡,又无兄弟姐妹的女子方会立女户,就是这样,也会被人瞧不起欺负,若不是为了自己,陈莲应该不会轻易提出立女户。
“好,我答应你,伯娘。”
第45章 第45章文会(捉虫)
就在赵丰年跟陈莲谈完的第三天,赵丰年听说赵小云跟赵青青去了纺织厂。
“自打上回出了那件事,你贵二伯跟伯娘总算是开窍了,如今对小云那才叫好,都说他们夫妻俩这是打算把前十五年欠小云的补偿回来呢。”
赵丰年听说过这事,赵大家如今是分家了。
赵来贵在制油厂做事,不缺钱,分家的时候只要了六亩地,这些日子已经在起房子了,眼看着也是越过越好,赵丰年也为赵
小云感到高兴,他原本就想问问赵小云愿不愿意去纺织厂做事,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提,赵小云就已经去了。
“你二伯娘起先还不让青青去,说是家里得留人干活,还去陈家湾找你三伯娘闹呢,结果一听每月能拿到二钱银子,立马就变了脸,好说歹说,把姐妹俩都给送了过去。”
赵青青此前来找过赵丰年,说她想让赵翠翠去纺织厂做事,她自己则留在家里干活。
“要是一下子都只要咱们家的人,怕是会被人说嘴,别到时候人家得说三婶不公了,翠翠虽然说话慢,但是她很聪明的,学东西也快。”
——这是赵青青的原话。
“如果一个人做出了一番事业来,却不能叫在意的家人都过上好日子,那也不尽如意,纺织厂本就会优先考虑需要帮助的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赵青青当时听了并未给赵丰年回复,如今看来,她也是想去的,只不过被王小红拦住了。
“能进纺织厂是好事。”赵来贺总结。
“可不是,你都没瞧见这些日子那头有多火热,就是周头那边还有人送女儿来呢。”
“周头就有些远了吧?得有好几十里呢。”
“二钱银子,就是为了这个雇个牛车来回也是合算的。”
赵来贺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陈莲可不敢招那么远的,赵丰年跟她提过,安全第一,万一这住的远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又都是姑娘家的,到时候没法跟人家家里交代。
等以后纺织厂做大了,人也多了,届时由纺织厂用自己的牛车专门来回接人倒是行得通。
是以,那些离陈家湾远的几个村子都纷纷叹息,只得看着其他选上的村子兴高采烈了。
就在纺织厂如火如荼建造的时候,运输队即将再次前往府城,这一回他们带的油更多了。
临走前,赵丰年找到了柳小尺。
“买铺子?”
赵丰年点点头。
“我们在府城得有个地儿,一来方便运输队落脚放货物,二来是方便想买咱们油的商户能找到咱们,如今我们只是卖油,纺织厂那边陈师傅已经在带着女工织布了,下一回我们打算拿几匹分别去县城跟府城试试水,有个自己的地方更好行事。”
柳小尺听了也觉得好,笑道“那得挑一个带大院子的了。”
“县城的油铺我是聘了族里的一个叔伯,府城那边也得留人,这回你们运输队去府城,小尺哥你帮我留意一下运输队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柳小尺欲言又止。
“说到人,我现在就能给你推荐一个,宝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孙阿牛?”
孙阿牛就是柳家村那个瘦得跟竹竿似的少年,赵丰年自然记得,上回在县城庆功宴上,他还上前以茶代酒来感谢赵丰年,人比以前开朗多了。
“小尺哥想要推荐他?”
“你可能不知道,阿牛哥身世挺可怜的,他爹是当年北边打仗闹饥荒逃难的,到了柳家村才定下来,结果他十岁那年人就去了,他娘在族里的帮扶下把他拉扯大,也落得一身毛病,家里的田地都卖光了治病,他就帮人家干活给他娘买药,孝顺不说,还懂回报,这一路上学东西也很快,脑子也灵活,其他人倘若去府城,怕是还要考虑道家里的人,倘若是阿牛哥,他没什么牵挂,到时候直接把孙大娘一起接过去反而方便无牵挂了。”
赵丰年思索一番,这样一听,孙阿牛确实是比较合适。
“不如这样,下回回来的时候,宝儿你再考察考察他,找他谈谈?”
赵丰年便笑了,“看来小尺哥出去一趟,果然大有长进了,人也成熟了不少。”
小尺笑着挠头,“以前待在家里不知道,出去一趟才知道做生意那么多门门道道,多亏了大力叔帮我,否则我肯定做不好的。”
“大力叔的提携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小尺哥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又愿意学,我跟大力叔也说了,这一回就要放手让你自己做了,他会在一边看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往前走。”
柳小尺感动不已。
这回运输队直接从赵家村离开。
运输队离开后,赵丰年便接到了顾子升的帖子,邀他去县城参加一场文会。
到了地方赵丰年才知道是府城的周学政组织的文会,连顾家村的顾小秀才跟陈家湾的陈秀才都来了。
“上次一别,你竟又弄出了一个纺织厂来,实在是英雄出少年。”
上回见面还是赵丰年考中秀才宴请那会儿,顾家村两位顾夫子带着贺礼上门,都为赵丰年感到高兴。
顾秀才上回又参加了一次乡试,依旧榜上无名,他笑称往后只当一个教书先生,但是今日在这里见到他,赵丰年便知那句“教书先生”才是戏言了。
赵丰年问候了几句顾老秀才,两人交谈了片刻,陈秀才这才上前搭话。
“陈夫子有礼。”
陈夫子回了一礼,笑道,“赵秀才院试那篇文章老夫反复研读,还让私塾里的学子通读背诵,实在是精辟。”
赵丰年自是谦虚。
“赵秀才太过谦虚了,不知赵秀才今日可带了文章来,也好叫我瞻仰一番,我近日有感而发,偶得了一篇文章,还想让赵秀才品评一二。”
“陈夫子言重了,我一介后生,比不得陈夫子耕耘不辍。”
顾秀才也笑,“你确实是后生,可后生可畏,是要把我们这些人都比下去了。”
顾秀才说完,转头又看相陈夫子,“陈夫子教书育人,于文章上不断追求,实在是我辈楷模,不似有的人,说是读圣贤书,却只听闻了几句流言蜚语,竟是弄得这文会也乌烟瘴气了。”
顾秀才说的是几个贬低赵丰年铜臭的县城学子。
“读书人还是要以圣贤书为本,万不能舍本逐末,学了那商贾之流追名逐利失了本心。”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多的是伤仲永的,如今看来,就在我等之中呢。”
赵丰年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反应,顾秀才跟陈夫子就先坐不住了。
“诸位人云亦云,只听片面之词就妄下定论,实非君子所为!”
这时,主持此次文会的学政听到动静出现了。
周学政曾是赵丰年那场院试的学政,他原本很是欣赏赵丰年的才学,也觉得他一个农家子走到院试不易,还特意关照过府学那边是否有一个叫做“赵丰年”的学子前去报道,却得知他中了秀才后,根本没去读书不说,反而流连乡里,做起了买油的生意,近日来又弄了个什么纺织厂,跟女子织布有关,当即就对赵丰年印象变差了。
这次文会邀请的是临县及周边有秀才功名及以上的学子,周学政本没叫准备赵丰年的帖子,未料想临县县令却替赵丰年要帖子,周学政只得捏着鼻子给了一张出去。
方才他一直关注着学子们的交流,听到这边动静赶过来一看,第一反应竟是——好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等得知这风姿绰约、文质彬彬的小少年竟就是赵丰年,当即就沉了脸。
“你就是赵丰年?赵学子,今日乃是各位学子交流文章的文会,你引得众怒,是否不太恰当啊?”
赵丰年先是跟众人一起行礼,这才又拱手,“学生扰了文会清净,乃是学生之错,只是,我以为今日学政举办文会,是体恤我等读书人,为我等提供一个交流之处,却未想到,竟有学子辜负学政心意,背后嚼人口舌,肆意污蔑他人,比之那村间乡野更有过而无不及,委实令人伤心。”
周学政看了他一眼,没因他三言两语转变,“这么说,你并无有行买卖商贾之事了?”
“学生却有行买卖之事。”
众人再次议论起来,赵丰年却朝周学政再次拱手,“学生敢问学政治,我等读书为何?”
“自然是报效朝廷。”
赵丰年却笑,“学生以为,此言对,却不全对,”见周
学政看过来,他继续道,“我等读书,无非是为了科举为官,而后报效朝廷,可如何报效朝廷?”
“做了官不就是报效朝廷了!”有人回道。
“有人居庙堂之高,有人外放乡野,在朝堂之上出谋划策制定规则的是报效朝廷,外放到各地为官帮助改善各地民生的也是抱效朝廷,唯有两者结合,方能说一句抱效朝廷,这才是我等读书的目的。”
“赵丰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一个读书人行商贾之事,跟抱效朝廷可不沾边。”
赵丰年看了眼那学子,继续,“大人,你可知道,我这丰收油一斤售价几何?
是二十文,而如今,随着我们赵家村制油厂的扩大生产,丰收油已经降到了十五文,而在丰收油出现之前,老百姓只能逢年过节买一点猪板油,三十文一斤,熬成猪油半斤都不到,百姓们已苦油价贵久矣,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早已经体会过丰收油的物美价廉,用十五文一斤的丰收油,代替六十文一斤的猪油,就能让百姓们肚子里有油水,如此,还不算有利民生,报效朝廷吗?”
众人安静了片刻,只见又一人指出,“那这也是为你赵家牟利。”
赵丰年挑眉,“这位学子此言有趣,我们出了人力物力,莫不是要不求回报做白工才好?那我们赵家村人何以生存?诸位在外买东西难道可以说人家卖的东西好就不给银钱了?”
众人再次沉默,只是有人默默地跟那说“牟利”的学子远了几步。
“谁人不知,我赵家村的制油厂让整个赵家村家家都不用再食豆饭,月月能吃上肉,就是附近的其他村子,也因为我们赵家村制油厂生活富足起来,如此,还不算为国为民,报效朝廷?
至于纺织厂,大人,衣食住行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事,我见陈家湾空有织布的手艺,百姓却依旧贫苦,便改良了纺织机,提高了纺织效率与质量,帮他们建纺织厂,好让更多的人能赚到钱,而百姓们也有便宜的布匹制衣,这可算利国利民,报效朝廷?实不相瞒,无论是这制油之法,还是改良的织布机,我早就献给了朝廷,陛下爱民如子,相信未来,我大夏的百姓都能菜里有油,不愁衣穿。”
众人彻底哑口无言了。
单论赵丰年的事迹,如果这些都不算为国为民,那他们这些人当真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好,赵秀才大义!”不知谁带头喝了句彩,顿时众人纷纷喝彩。
周学政复杂地看着这丰年,“赵学子,你确实能担得起一句‘为国为民’,少年英才,只是本朝已以农为本,你让百姓做生意,百姓获益,便会忽视耕种,久之岂不是动摇国之根本?”
“周大人,不知您可知堆肥之法?”
周学政点头,“那是自然。”
“学生不才,正是推出堆肥之人,百姓若是耕种获益不够,也会从事小商贩买卖,但是倘若种地也能收获养家尚有结余,并不会轻易放弃耕种,士农工商,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愿意从商,但是大人所言确实是一个问题,这就要朝廷官府推出相关政策了,目前,临县顾大人已经推出了相应的政策保障此事,因此,学生不敢所作所为适合所有地方,是为局限。”
谁不知道临县县令跟赵秀才相交甚笃。
周学政感叹,“既然如此,是本官想岔了,看来,你早入官场方是我大夏之幸,不知,你打算何时去府学报道读书?”
赵丰年微笑,只得应下周学政一定早去,不会耽误科举。
直到这天临走的时候,周学政还在拉着赵丰年,劝他早去府城,还问他是否拜师。
“我知道江伯远江山长这些日子正在岚洲城,他与当今大儒傅青云乃是同门,如今是青州书院的夫子,我早些年曾在他门下读书,你若得了空不如走一趟岚洲城,我写一封信替你引荐。”
能得这样一位老师实在是旁人羡慕不来的,赵丰年自然也不会拒绝,谢过了周学政后这才回去。
赵丰年只当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便投入到纺织厂了,却不知外头关于他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怀江府,甚至传到了岚洲下面其他几个府,这回真是闻名了。
起因是有人将临县文会上,赵丰年的问“何为报效朝廷”写成了文章,得到了周学政的高度夸赞,怀江府下面的各家私塾书院便争相传阅,看看是什么样的文章得了周学政的赞赏。
等大家读完文章后,不仅对文章纷纷夸赞不已,也彻底记住了赵丰年这个还未走上官场就开始做了一番利国利民之事迹的少年英才。
随之事情的进一步发酵,最后竟是还在岚洲城等好友的江伯远都读到了这篇文章。
“周怀文前几日来信,信里才夸过他,没想到今日我竟又听到了这个名字,看来合该是我跟他有缘了。”
傅青山去年刚辞去太子太傅一职告老还乡,江伯远来岚州就是来跟他见面的,此时,看完那篇文章的傅青山也笑着点头。
“此文行云流水,又妙趣横生,确实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只是写这篇文章的陈如水不知是何人,倒是没听说过此人名头。”
江伯远便笑,“你啊你,只看到了这文章的行文,难不成没看到此文中的英才?”
傅青云也笑,“说到此子,我依稀记得,立民兄的弟子也曾夸过他。”
“周立民?他居国子监祭酒,但凡在里面的都能算作他的弟子了,你说的是哪一位?”
“你啊,还是这么促狭,自然是他那位亲传弟子了。”
“原来你说的是顾家那位蒙祖荫却外放做官的那个?那小少爷也算是有一把骨气的,莫不是,他刚好去的就是怀江府临县?那还真是巧了。”
傅青云笑,“确实是巧,我打算安置好后便回村祭祖迁祖坟,正要经过临县,你倘若有意,不若我先替你瞧瞧把把关如何?”
江伯远抚掌大笑,“甚好甚好。”
赵丰年还不知道即将被人考察,陈家湾那边传话说纺织厂好了,陈莲也带着二十号人织出了第一批麻布,特意请他过去瞧瞧。
顾子升正在赵家蹭饭,顺便告诉他陈秀才那篇文章已经传到了岚州城。
“真是想不到,陈秀才竟还有这样的好文采,你不知道,我读了那篇文章到现在都觉得热血沸腾!”
“陈夫子确实文采不错。”
赵丰年前两天才读到那篇文章,刨除那篇文章里对他的各种彩虹屁,确实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顾子升嘿嘿一笑,“我还特意寄给了我老师,让他也瞧瞧,临县才不是什么穷乡僻野,也是有很多能写出好文章的文人的!”
赵丰年微笑,“说来,你来临县也三年了,是不是要调任了?”
顾子升叹了口气,“许是的,我去年的考评是上优,说不准要去府城,张谦已经收到调令了,任户部员外郎,不出差错我应该是顶张谦的位置。”
张谦任通判一职,正六品的通判到从六品的户部员外郎,听着是降了,可这是从地方调到京官,又是在户部,张谦这是实打实的高升,倒也应了赵丰年起初那番话了。
“这是好事,你叹气做什么?”
“我就是觉得,当个父母官挺好的,我也不耐烦处理那些文书。”
只是当官哪里少得了处理文书。
赵丰年跟顾子升赶到陈家湾,看到了那些麻布,便也笑了。
“这个是麻布?”顾子升上手摸了摸。
“是麻布,比先前的织布机织出来的可细腻柔软多了,只是这织布速度起来了,怕是村里的苎麻就不够了。”陈莲有些愁,以前不吃不喝得在织布机上花费一天的功夫都不一定能织出一匹布来,如今动作娴熟的话,甚至八匹布都不是问题,奈何原料却跟不上了。
“怀江府下面种苎麻的地方不少,倒是可以收购,远的不说,柳家村就有几家种苎麻的。”
陈莲笑,“青青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村里都在说明年多种苎麻,我也跟村里谈过了,等后面产量上来了,再供应不上村长会派人去外头找货源。”
赵丰年只看到了陈莲的成长,却没想到听到了赵青青的名字,索性问了几句。
“都好,青青帮了我不少忙呢,我也是没想到她跟翠
翠竟跟你学了字,让她当个织娘倒是埋没她了,我想着,往后让她帮我一起帮我管理。”
赵丰年自无异议,“青姐一向聪明,伯娘慧眼识珠。对了,之前伯娘说的女户一事,不日就能办下来,只是,伯娘可同陈夫子提过?”
顾子升又看了过来,他的治下,自然是他给办的,在听说了陈莲的事情后,顾子升对她想立女户一事举双手赞同。
陈莲笑了笑,“自是谈过,我爹倒没什么,至于其他人,我理会她们做什么。”
陈莲立女户一事还是在陈家湾引起了轩然大波。
“自古只有父母兄弟都没了才立女户,哪有父亲兄嫂都在还立女户的!这可是大不孝啊!”
陈家也闹得厉害,要是放在以前,陈莲要出去自己住,陈家两个媳妇绝对二话不说,可如今眼看陈莲有大本事了,她们如何愿意把这尊佛推出去,还指望慢慢跟她修复关系拿好处呢。
陈家结结实实闹了两天,陈家湾也看了两天的笑话,最后是陈秀才站了出来,宣布要跟陈莲断绝关系。
这话一出,顿时让人吃惊不已。
陈莲知道父亲为自己着想,红着眼睛同意了。
而后,陈莲便带着两个女儿立了女户,新家就在纺织厂隔壁。
立了女户当天,陈莲就将父亲接到了家中小住,直等到过完年才送回去。
这下大家有什么不知道的,合着陈夫子是为了女儿能立女户不被两个嫂子吸血才断绝关系,人家父女关系好着,说是断绝关系了,难不成还有人拦着不让来往了不是。
“陈夫子拳拳爱女之心,实在令人感动。”
第46章 第46章去府城啦(捉虫)
年节底下,运输队又跑了两趟县城,回回丰收油都供不应求,最后一次,运输队带上了陈家湾的麻布。
本来众人还在担心府城之人嫌弃这是麻布,却没想到他们的麻木细腻柔软,几乎是刚推出就受到了追捧,听闻下一批货要等年后,那一批麻布竟短短几日就销售一空。
纺织厂的头一仗就如此顺利,陈家湾就更让人羡慕嫉妒了。
而这个时候,上河村下河村的村长却不约而同地登了赵家的门。
听完两村长来的意思,赵丰年很是无奈。
“谁人不知小赵秀才就是点金手,做的都是大好事,赵家村、柳家村还有陈湾村都是受了小赵秀才你的指点才能富裕起来,过上好日子,更别提早几年的堆肥了,那是让我们整个怀江府下面都受益的,只是你看看,如今周围几个村子,除了顾家村,就我们大河村还苦着呢,我们大河村又不比周头那边地多,能种的粮食也多,这日子过得是紧巴巴。”
大河村村长刚说完,下河村村长就不乐意了,“什么就你们上河村,我们小河村才是最苦的,本来前几年田地就被水淹了不下三分之一,这几年都没能恢复起来,如今我们村的地是最少的,那日子才叫真的不好过!”
“那也是你们起初围河床造田地造的孽。”
“王大牛,都是一个祖宗的,起初你要是不拦着你们村的人来帮忙疏通河道堵缺口,我们的田跟地至于被淹吗,说来说去还是你们大河村见死不救!”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赵丰年连忙制止住了。
说起上河村跟下河村,那是积怨已久了,两村人光是见面看一眼就能掐起来,赵丰年头一回跟赵来贺去县城缴粮税的时候就曾看见过两村村民发生冲突,如今竟还是一样的。
上河村跟下河村本是一个村,这也是下河村村长说一个祖宗的缘故,后头因为产生了分歧分为了两个村子,问题就出在下河村想要多一点土地,因此围河岸开荒造地,导致上河村那一截河水河面抬高,某一年下大雨河道改道淹了不少地。
于是前两年又一场大雨,眼看下河村围起来的河坝也要破溃,下河村去上河村喊人帮忙,上河村没一个来的,下河村瞬间淹了三分之一的地,好在是人没事。
这下两村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赵丰年想,这两人估计也是碰巧凑到了一块。
“牛大叔,王二叔,并非是我不肯帮忙,反而,针对你们两村,我确实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帮到你们,只是这个想法不容易做到,又或许说,根本就做不到,所以,你们两位还是请回吧,恕我帮不上忙了。”
两人急了。
“不是说有办法吗?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呢,我们上河村肯定全力配合!保证做到,至于下河村,做不做到管他们呢!”
“呸,我们下河村已经决定一切都听小赵秀才的了,我们才是一定能做到做好!”
赵丰年笑了笑,“我这计划的前提就是两村重归于好,这也能做到吗?”
两人懵了。
“两位还是请回吧,等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不迟。”
上河村跟下河村村长刚走出赵家大门,迎头就碰上了顾家村的人,两人当即对视一眼,连忙回村商量去了。
两人也是误会了,顾家村的人是来找赵来贺的,并非赵丰年。
年后,纺织厂越发火热了,厂里的麻布广受好评,都说这改良后的织布机纺出来的麻布跟以往的麻布大不一样,这麻布轻柔透气还耐磨,老少皆宜,关键是比镇上城里的麻布可便宜多了。
至于丝绸,那本身也不在平头老百姓的选择里,一时间,整个临县甚至府城,都兴起了过节送麻布的风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顾子升的调令终于下来了。
怀江府同知,正五品的官。
顾子升收到调令还很惊讶,这是直接跳过了六品通判,直接升了四级。
“于同知去年就调走了,我还以为朝廷会再派人过来呢,没想到,竟叫我赶上了。”
赵丰年恭喜了他,顾子升却显得很惆怅。
“往后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府城了,咱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赵丰年却笑了,“这可说不准,我已经决定再过些时候就去府学读书。”
顾子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年前那会儿我问你你还说在考虑呢,你真不打算去青州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过年那会儿,怀江府隔壁几个府城的书院纷纷给赵丰年下了帖子信函,十分客气又诚恳地邀请他去他们那边读书,甚至还有封青州的,这可是跨了一个州!
虽说周学政提过帮自己引荐,届时有了消息再告诉他,但是赵丰年目前尚未接到周学政的递话,只当他暂时不得空,所以也没往这方面想,等看了青州的信,只当是周学政帮自己提了一嘴,那位江大儒怕是没看上他,碍于情面便给了他一张入学的凭证。
赵丰年一一回了信函,到了回青州书院那一封的时候,斟酌了许久,最后只表达了感激惶恐,说路途遥远,不便前去青州,他日定上门拜访求学之类的。
不知是不是听说了这事,怕好苗子被别人抢走了,怀江府府学学政竟然连忙送了信来,还奉上了现任刘知府的亲笔书信,表示很欣赏他的才学,让他务必要早日入府城官学,言辞恳切。
看得赵丰年好笑不已,也回了刘知府跟府学学政的信,只说会尽快去入府城官学。
“青州太远了,确实不便。”
赵丰年跟顾子升提过周学政想替他引荐青州书院的江山长做老师一事,顾子升起先还为他感到高兴,后头知道青州那边只是给了一封邀请入学的信函,当时就不满了,此时听到赵丰年
说青州太远,怕他想起被人拒绝心里难过,赶忙附和。
“对对对,太远了可不方便,大叔大婶都在这里,你一个人跑去青州,他们铁定担心!要我说,是那刘伯远没眼光,也没啥好的,不如这样,你拜我老师当老师怎么样?虽然没有江伯远名声大,但是也能比过一大帮子人了!”
顾子升越想越觉得好,恨不得立马就去写信。
赵丰年早就猜到他有个很厉害的老师,而且两人从未断过通信,只是哪有替自己老师认徒弟的,当即拦住了他。
顾子升不太服气,等到晚上,越想越气,果然还是写了一封信说明了缘由,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去了京城。
京城这边,周立民这些日子过得既充实又空虚,充实是他远在怀江府的弟子三天两头来信,告诉他那位至交好友又干了什么大事,回回都叫他拍案叫绝,前几天还读到了一篇“赵秀才问何为抱效朝廷”的文章,字字珠玑,实在酣畅淋漓。
而空虚,自然是等信的那几日了。
今日又是取信的日子,周立民还在国子监,特意命下人取了信直接给他送到国子监来,等国子监的仆从说有他的信送到,周立民更是片刻都等不及就连忙取来打开。
上回正说到岚州底下各府城纷纷邀请赵秀才到他们府城书院官学读书呢,这次赵秀才应该考虑清楚了去哪里了吧?
是去青州还是去怀江府隔壁的晋阳府呢?他个人是推荐去青州府的,虽说晋阳府这两年出了好几个才学不错的,但毕竟青州书院有江伯远那人坐镇,绝对不会浪费了赵秀才的才学。
只是等他看完信,周立民当即拍着桌子气得直瞪眼。
正巧国子监监丞过来取书,见状很是疑惑。
“何人惹祭酒如此不快?”
“呔!好个江伯远,当真是不识货,赵秀才能给他当弟子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倒是还嫌弃起来了!这么好的弟子,他不要我要!”
监丞:起猛了,看见祭酒骂江大儒了
以及,祭酒这莫不是看了哪里新出的跟江大儒有关的话本?
周立民这边为赵丰年叫屈,另外一边,傅青云也到了怀江府。
“这怀江府倒是比以前更热闹了。”傅青云隔着车窗看着前方排队入城的队伍,不禁感叹。
“算起来,老爷离开怀江府也有四十多年了,怀江府自然是越来越好的。”一旁的管家笑道。
傅青云也笑,“是啊,越来越好了,家里老宅都修整好了吗?”
“都齐整了。”
“一会儿进了城你们先送夫人、姑娘回老宅,我去拜访一位故人,晚些时候再回去。”
“是,老爷。”
得了信的管家来到了队伍中间的一架稍小一些的马车,隔着车窗传话。
“老夫人,姑娘,老爷叫我跟夫人姑娘说一声,一会儿老爷要去拜访故人,叫咱们先回老宅修整。”
“这会子还没到家呢就想着访友了。”一道妇人声音传出。
随机便是一道悦耳的少女笑声,“知道了,林爷爷,烦您替我跟祖父说一声,少饮酒。”
那林管家笑着应了。
其他等着排队入城的人也留意到了这一行人,虽然府城里每天都人来人往,这样一看就知道大户人家出行的还是少见。
柳小尺带领着的运输队刚好就排在傅家的队伍后面。
“嚯,老大,这家人肯定贼有钱,你看他们的马车,一看就很贵!后面那车上的行李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呢!”
这话一出,傅家的家丁侍卫立马纷纷转头警惕地盯着他们。
说话的运输队成员挠挠头,“咋了,他们怎么跟防贼似的盯着咱们?”
柳小尺无奈,自然是方才那话听着就不对劲啊。
出门在外,尽量少惹是生非,尤其是前面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别到时候找他们麻烦耽误了生意就不好了。
见状,柳小尺走上前,跟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侍卫抱拳道歉,“抱歉,我这兄弟口没遮拦,还望见谅,我们并无坏心,只是去府城送货的村民。”
那侍卫看了眼他身后的身材魁梧的柳大尺,面露怀疑。
“这是我哥哥,他自小就比别人壮,我们是赵家村的运输队,这一带都知道,兄台不放心也可以问问其他人。”
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立马就替他们说话了。
那侍卫又瞪了眼刚才说话的人,这才作罢,前去跟管事回话。
“送货的村民,说是赵家村运输队的。”
傅青云正在车厢中假寐,闻言便问,“哪个赵家村?”
“回老爷的话,是临县底下的一个村子,据说每隔几日都会往返府城送货。”
傅青云没想到竟然这就遇到了,笑着摇摇头,“去问问,他们东家是不是叫赵丰年赵秀才,送的可是丰收油。”
那侍卫有些惊讶,当即又朝队伍后方走去。
不多时侍卫回到前头,手上还提了一个大瓦罐,“回老爷,他们东家正是叫那个名儿,见我问起丰收油,说既然是他们东家认识的人,便送一罐油给老爷尝尝鲜。”
傅青云再次笑了,“真不愧是他。”
侍卫看了看林管家,正要问这油怎么处理,便听马车里的人说道,“把油留下吧,回头送到厨房里,咱们也尝尝这寓意丰收的好油。”
林管家笑了,“是。”
这边小插曲过去。
上河村跟下河村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找到了赵丰年。
“两村本来就出自同宗,如今愿意摒弃前嫌,将来才能越来越好,两位王叔能想通并劝动村民,实在是大义。”
两边村长本来还有些别扭,听完赵丰年的话,瞬间就觉得自己是村里的大功臣了。
“我想说的办法,是养鱼。”
“养鱼?”两村村长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
“上河村跟下河村本就就位置优越,河水落差小,河面宽阔平坦,水量充沛,只要下河村愿意把此前围的田地恢复回去,那一片就是个天然的渔场,两村合力发展鱼业,大有可为。”
两位王村长都有些为难。
“小赵秀才怕是不知,那鱼生长都在水里,自生自灭的东西,抓多了就没了,又不是养多少就有多少,如何能长久做下去呢?”
“这就涉及到休养生息了,我们都知道,春天是万物繁衍的季节,这个时节我们就要休渔,鱼也可以养殖,并非是自生自灭,制作鱼粮,撒网,喂鱼,都是有讲究的,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河边,相信比我更懂这些。”
上河村村长思考了一番,忽然说道,“村里的老人以前是做渔船上河面捞鱼的,只是倒未想过可以自己做鱼粮喂鱼。”
“倘若将那边一块河面用网围起来,那鱼就在里面,是不是就跟抓回来养在家里水盆里一样了。”下河村村长也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赵丰年从来不小看古人的头脑。
两村村长越发觉得可行,当即拜谢过赵丰年要回村讨论,只说等弄好了章程再请他掌眼过目。
赵丰年自是答应下来。
很快,上河村跟下河村重归于好还打算一起养鱼的事就传遍了。
大家一打听,发现这些日子两村村长经常来回赵家村,顿时就明白了,好嘛,赵秀才又当了一回点金手,这回一下子就帮了两个村子,还叫两村回归同一个祖宗了,实在是功德无量。
这下子更多的人想找赵丰年出主意了。
只不过这些人也注定扑个空了,因为赵丰年准备上府城读书去了。
赵丰年去府城读书,赵来贺跟巧娘肯定是要一起去的,就是赵丰年想要一个人去,赵来贺巧娘也是不放心的,因此,赵丰年前段日子就让柳小尺替他在府学附近置办了一座宅子,只等收拾收拾就能住了。
赵丰年原本交代柳小尺找人帮他们提前打扫好,却被巧娘拦下来了。
“不就是几间房子嘛,不是什么重活,我跟你爹去了打扫就成了,别花那冤枉钱!”
巧娘习惯了节俭,赵丰年没有再坚持,只想着等到了地方看看,倘若要修补的,还是要请了人来。
走之前,赵丰年给制油厂跟纺织厂都做好了安排,制油
厂的厂长如今是赵来贵,十分感激赵丰年,当初得知要让他做厂长,赵来贵一个大男人,险些感动得哭了,当场就指天发誓一定会替赵丰年好好经营制油厂。
赵丰年给两边都留下了府城的地址,让他们有什么事只管去府城找他。
家里的地则是交给了赵老头赵来金,农忙的时候赵来贺巧娘再请人帮忙,地里的收成给赵来金家一成,王三娘听了脸都笑开花了。
然后,赵家一家还有大胖就前往府城了。
大胖是他娘硬塞过来的,王三娘自然是为给儿子某个前程,生怕赵丰年去了府城,时间久了就把大胖忘了,谁不知道,跟着赵丰年才是前程无量,村里其他人只说王三红心眼子多,但是赵大胖确实能干,赵丰年便也没说什么。
顾子升原本想跟他们一起走,奈何府城同知的位置空了快一年有余,张通判也已经赶赴京城了,刘知府又是个不管事的性格,正有一堆的公务堆着,便来信催顾子升赶紧上任。
刚巧临县新来的县令也到了,交代完该交代的,顾子升跟赵丰年约好府城见,就先走一步了。
“家里的地倒不用着急,有爹娘还有大哥看着,就是去了府城,进不了山林了,我这心里总憋得慌。”刚上车,赵来贺摸着来福的狗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回去府城,把家里三只狗都带上了,按巧娘的话说,就是府城还比不上村子里安全,看家护院的狗可少不了。
“你要是想了,只管套了车回村,跟谁拦你似的,再说,大尺小尺他们一个月来回好几趟,都不用你自己赶车了。”
赵来贺一想,顿时就乐了,“也是,还能看看地里的庄稼。”
得知赵丰年要去府城读书,众人都十分不舍,送行的人都走到了村口,只见又多了其他几个村子的人。
最后是赵大力站出来劝大家回去。
“乡亲们,丰年只是去府城读书,逢年过节还会回来的,咱们就别耽误孩子了!”
巧娘看得眼泪汪汪,“瞧瞧,这就是咱儿子的本事!”
刚出了村口没多久,路上便碰到了一个车轴陷在石头缝里的马车,赵来贺赵大胖忙上前去帮忙,赵丰年却留意到一旁站着的老者。
老者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头发胡须斑白,身形笔直,带着几分儒雅随和,不像是能出现在这种乡间小道上的人。
许是注意到赵丰年的目光,老者看向他,微笑,“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你就是赵丰年?”
老者正是傅青云,近日他了解了很多赵丰年的事迹,今日便耐不住想来临县底下看看,却刚好看见乡民一起为眼前之人送行的场面,此时此刻,他本以为赵丰年虽身负盛名,却到底出生乡野,应当是朴素的农家子弟模样,毕竟赵丰年连堆肥都能想出来,那肯定是接触过那些东西才能做到的,未见到赵丰年之前,他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脸庞黝黑却质朴,双手许还有些劳作后留下的老茧,坚韧不屈的少年形象。
却没想到,赵丰年竟是这样一个面如冠玉、气质出众的少年,便是说他是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也使得,还得是精心培养的嫡长子才行。
“学生正是赵丰年,老先生有礼了,恕学生斗胆,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从容不迫,彬彬有礼。
傅青云心中暗自点头,“老夫姓傅。”
“原来是傅大人。”
“你认识老夫?”
“傅大儒傅大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只是未曾想会在这里碰到傅大人。”
傅青云笑了,“既然如此,你应当知道我已致仕,你也别管老夫叫什么傅大人了。”
赵丰年从善如流,“是,傅先生。”
等赵来贺跟傅府的家丁把车轴弄出来,傅青云已经跟赵丰年相谈甚欢了,赵家人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赵丰年是跟谁都能聊得来的。
得知傅青云也要去府城,赵来贺巧娘索性建议一起走,好路上有个照应,傅青云没有拒绝。
赵来贺巧娘只当傅青云是一个读了不少书说话还挺风趣的老人家,等到了府城,这才惊讶地发现他们家离得都很近。
而傅青云,经过一路上的交流,已经看赵丰年是哪里都满意了。
“可惜,当真是可惜!”
“祖父,什么可惜?”一粉衣少女娉婷而至,不过豆蔻年华,“祖父今日之行可还顺利?”
傅青云见到来人,便笑了,“雪儿啊,祖父今日见到了一个十分中意的后生。”
第47章 第47章收徒(捉虫)
“既然如此,祖父为何说可惜呢?”
傅青云抚了一把胡须,“概因我不收弟子吧,对了,怎么不见你祖母?”
“祖母说好些时候未回来,要亲自去转转,顺道采买蔬果。”
傅青云笑了,“早些时候我读书那会儿,你祖母便是这样去市集上买回果蔬,回家后亲自下厨等我归来,从不假手于仆从。”
隔着一两条巷子的另一边,赵丰年一家也到了府城置办的宅子。
“这里头倒是不显热闹,是个清静的地儿。”
“巷口就是街道,也算是闹中取静了,往后您跟娘想置办点什么东西也都方便。”
赵来贺就笑,“小尺这宅子挑得好,这小子也算是长大了,如今办起事来有模有样的。”
正说着柳小尺,只见宅子门打开,柳小尺就笑着迎了上来。
“姑姑姑父,宝儿,有德!我想着你们也该到了,一听到动静赶忙出来瞧瞧,果然是你们!”
“好小子!”赵来贺走过去,拍了拍柳小尺肩膀。
“怎么没见大尺?”几人打过招呼,巧娘便问了。
“里头呢,那天收到宝儿来信说你们这几天准备过来了,就想着这屋子还没打扫,等你们赶路过来肯定累了,这不是运输队的几个兄弟们正巧今天闲着,就说先过来给你们整理整理。”
“你这孩子,都说我们自个来就行,那就那么娇贵了,全程坐车上有什么累的。”巧娘连忙就要进去帮忙。
柳小尺便跟赵丰年赵大胖一起搬东西。
“小尺哥,你还是叫我大胖吧,你一叫我‘有德’我总觉得怪别扭的。”
柳小尺哭笑不得,“这么个好名字你还不乐意了,行吧,听你的,大胖!”
大胖这才满意,又转头,“宝儿,你进去休息,这里用不着你!”
赵丰年无奈,“胖哥,大伯娘也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替我把所有事都干了不成?”
出发前,王三娘对着儿子耳提面命,“有点眼力见,不要让宝儿累着!”
“这不是,我一个人顶两个嘛。”
柳小尺哈哈哈大笑,赵丰年无奈,拿上自己的包袱进了屋子。
进屋先是看到了影壁,两侧各种了一颗桂花树,角上落着几丛青竹。
“就因为这两颗桂花树,生生比另一家贵了二钱。”柳小尺搬着东西进来提了一句。
“这是为啥?”大胖问。
“蟾宫折桂,寓意好。”
大胖了然,“这府城的人就是讲究!”
这时候,巧娘同一个身形清瘦的妇人一起走了过来,身边跟着还拿着扫帚的柳大尺跟孙阿牛。
那这妇人应该就是孙阿牛的母亲孙柳氏了。
过完年赵丰年就跟孙阿牛谈了让他管府城据点的事,孙阿牛十分感激,二话不说就带母亲来府城了。
“这一定就是赵秀才了吧,一看就是读书人!”孙柳氏笑道。
“柳伯母,劳烦您辛苦一趟了,您叫我丰年就好。”
孙柳氏连连笑着点头,又让儿子孙阿牛不要闲着,赶紧地把前院再扫一遍。
“孩子们都累一天了,叫他们休息休息,阿牛,还有大尺,你们都歇一歇,一会儿我们自己来就成!”巧娘拦下人,又跟柳氏笑道,“我们从村子里带了新鲜
的瓜果菜,米面油都有,早听人说了,这府城的东西价贵着呢!”
“可不是,我来了府城才知道,这府城的人呐,连水都要花银子买的,更别提那什么青菜果子了。”
“你们那边没井?还要买水呢?”巧娘知道儿子在府城还盘下了一座宅子当仓库油铺,却还没去过,也不清楚情况。
柳孙氏忙解释,“宅子那边是有的,不过我见到其他人去巷头打水,才知道不是所有宅子都有水井,妹子你既然来了府城,有空也去宅子那边瞧瞧。”
“等我这边休整好了,就去找你聊天。”
“那感情好,我还撒了些菜种子,巧娘妹子你到时候看看,要是想种,只管来挖。”
柳孙氏跟巧娘虽是同村,但孙家不怎么跟村里来往,巧娘也只是听说她嫁了一个外地来村里的,如今来了府城,倒是可以做个伴了。
柳小尺带着赵丰年在屋子里转了转。
“三进的屋子,原先屋主是个举人,后来那举人谋了个缺去外地做主簿去了,原先他们一家三代人住,还养了两个下人,我想着你们虽如今人少,后头少不得也要请几个下人,索性就买下来了
这里离府学只有二里路,再旁边的大宅子,住的多是府学的夫子,还有府城的官邸,离你这屋只隔了两条巷子,灶屋跟水井就在这后院,你看,这里还有个马厩,刚好可以拴驴子,就是出门的时候得从后门绕到前头去。”
柳小尺刚说完,赵丰年就看到柳大尺牵着驴车从后门走了进来。
赵丰年笑了,“辛苦小尺哥了,这屋子很不错。”
“就是这花花草草的不实用,不如拔了种点菜!”赵来贺跟着到了后院,看见那方小花园,摇了摇头。
“做学问的人嘛,养养花陶冶情操,是风雅。”柳小尺解释。
巧娘忙点头,“宝儿也要做学问呢,那不能拔了!”
“娘,我觉得爹说的没错,花花草草不实用,种点菜也好。”
赵来贺哈哈大笑,“看到没有,宝儿也觉得!”
“好好的屋子,干干净净的,整块菜地,回头下了雨泥巴都要冲到屋里了。”
赵丰年想了想,“这样,回头爹你去拉一车砖来,咱们把地菜地规划一下,小道用砖砌上,隔成一块块的菜地,这样无论是浇水还是整地都不回弄脏鞋,泥水也冲不进屋里。”
巧娘笑了,“这个好,那过几日我就去问柳姐讨菜苗去,他爹你趁着这几日把花拔了,地给整出来。”
“我看行!”
一家人就这样住进了府城。
住进府城的第二日,赵丰年就准备去府学报道了,大胖给驴子套上车,叫赵丰年前门等着,他从后院绕过来。
赵丰年无奈。
“胖哥,我们直接从后院走也行的。”
“那不成,小尺哥说了,这府城里人可讲究着呢,你是要科举当大老爷的,不能叫人说咱们没规矩!”
赵丰年到底没拗过大胖,从前院上了车。
“出发咯~”
到了府学,赵丰年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文书,待查验过,接待的那人便笑了。
“蔡学政跟诸位夫子们早就等着赵秀才了,这边请——”
“兄台客气。”
蔡学政便是之前跟刘知府给自己写过信的人,瞧上去是个挺随和的中年人。
“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赵秀才竟然如此年轻,果然英雄出少年!”
“不敢当,学海无涯,学生还当继续努力跟诸位夫子同窗学习。”
赵丰年是廪生,并不用交束袖,直接领了院服,知道了自己的班舍,得知他住府城,接待指引他的学子便省去了带他去院舍的功夫,只叫他明日开始过来就成。
谢过那学子,赵丰年离开府学,却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头去了油铺。
柳小尺明日就要带着人回临县,这会儿正清点库存,见赵丰年过来,还有些惊奇。
“我还以为你今日要去府学报道呢。”
“去过了,刚回来呢,对了,小尺哥,你们明天啥时候回临县?”大胖问了一句。
“明天一早,用过朝食就走,怎么了?要给家里带东西?”
“还是小尺哥懂我,上回我给我娘带的一家面脂她特喜欢,我下午没事,想着给她再带一盒回去。”
“成,姑姑喊我们晚上上你们那头吃饭,到时候你交给我。”
大胖跟柳小尺说完,赵丰年也翻完了账本。
“近日听一些外头的行商说,青州还有齐州也出现了丰收油,不过比咱们卖的贵。”
赵丰年早在献油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不过出现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晚很多,既然油已经经过实验出现在了市场上,那他的赏银应该已经也已经在路上了罢?
“另外就是,有几个行商想要加大订单量,据说咱们的麻布在南边卖得很好,我们人手上面可能还需要再增添一些。”
“县衙门不算,如今是已经有十二个人?”原本的打算是运输队后期要跟县衙加大合作,只是新任的那位何大人作风暂时不好说,赵丰年只得暂停了这个想法。
柳小尺点点头,“大力叔跟张叔这一回都没来,上次碰头,说是许是后面都来不了了,我这回回去再打听打听情况。”
赵丰年点点头,“实在不行,我们直接跟府城的官府合作,料想他手伸不到这里。”
柳小尺笑了,“也是,咱们还有小顾大人呢。”
赵丰年在这边没待多久,就被大胖拉着上街了。
等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正好碰到巧娘在门口同一妇人讲话。
那妇人看着年纪五十有余,面庞保养得宜,身边还带着一个婢女,手上提着菜篮子在一旁低眉顺眼,那菜篮子跟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巧娘臂弯也挎着竹篮,“我们家也是才搬过来的,原先都住乡下,谁知道这府城肉这么贵,我们乡下一斤肥肉也才二十文,这里竟然要三十文,三十文都够买一斤猪板油了!”
“是嘛,我原先离开的时候,肉价也才十五文钱呢。”
“那老嫂子你是离开有些年份了,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家就在这里,你要是平日里得了闲,只管来这里找我。”
“娘,这是?”赵丰年走过去。
巧娘一回头,看见儿子就笑,“宝儿回来了,这是傅老夫人,就是昨日那位傅老爷的家眷,方才娘去市集买肉,付钱的时候钱袋子掉了,好在傅老夫人跟这位姑娘瞧见了喊住了我。”
“原来如此,多谢老夫人,多谢这位姑娘了。”
傅老夫人看着赵丰年点点头,转头便跟巧娘笑道,“令公子气度不凡,难怪我家老爷昨日归来百般夸赞。”
巧娘自是高兴不已,“孩子不禁夸,您可留着点。”
告别傅老夫人后,赵丰年接过巧娘的篮子,母子两人往里走。
“对了,大胖呢?你们不是一道出去的么?”
“他给大伯娘买了一些东西,刚才直接把车赶回后院卸货了。”
“大胖这孩子,是孝顺!不像你二叔家的柱子,在家里啥活不干,尽指着父母跟两姐姐。”
晚上,顾子升来了赵家。
“你信里说要来了,我一直让人留意着呢,你昨日就来了也不知道喊我。”
“昨晚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信了吗?”
顾子升没好气,“快别提了,衙门里事情太多,新的通判还在路上,现在活都是我一个人干,晚上回到宅子里就睡了,今天一早才看到信。”
赵丰年之前听说过刘知府不管事,只
是没想到真的就一点事都不管。
“也好,你正好好好锻炼一番。”
顾子升恨恨地啃了一大口肉,看得巧娘心疼不已。
“都饿瘦了,多吃些,不够还有,往后得了空直接就上家来吃饭!”
如此,赵丰年开始了府城读书的日子。
乡试不比院试,是真正的过五关斩六将,难易程度更是远非院试能比的,赵丰年也不敢松懈,每每都要读书到深夜,可把巧娘赵来贺心疼坏了。
在府城住了半个月左右,巧娘跟柳氏跟傅家老夫人都熟悉起来。
这日,傅老夫人去赵家看巧娘种的菜,临走的时候拿了一堆赵家给的山货刚回到家中,就听丈夫又问起了赵家小子,傅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你说你,既是对赵家小子那般喜欢,索性收了人家当弟子又怎么了?成天地催我去赵家打听人,人赵家都是实在人,回回拿人家这些东西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我毕竟说过,不收弟子的,对了,我上回推荐的几本书你告诉他了吗?”
“说了说了,还说不收弟子呢,赵小子遇到点问题你就忙着指点人家,除了个名分,跟老师有何不同?再说,也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不收徒弟。”
傅青云这里为难着,不想第二日就收到了拜帖,来自赵丰年。
傅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笑话他了一番,就让人准备好待客了。
赵丰年是来感谢傅青云的,他能感受到傅青云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观察,或者说是考察,但是傅青云也从未掩饰对自己的欣赏,这些日子更是通过傅老夫人指点自己的课业,虽然赵丰年不知道傅青云碍于什么缘故一直隐藏在傅老夫人身后,但是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上门亲自道谢。
这就是为何此时赵丰年坐在了傅家的待客厅了。
赵丰年本来是来表达谢意的,却不想提了几句学业后被傅青云带到了傅家书房,这一待就是半日,等傅青云同他解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天色已然擦黑。
“竟已经这么晚了,我便不留你了。”
赵丰年微讶,他还以为会被留饭呢,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些摸不透傅青云。
“今日多谢傅先生了,今日听了傅先生讲经,远胜丰年读书一年,傅先生大恩,丰年铭记于心!”
傅青云点点头,话锋一转,“往后有文章,也可送至我府上来。”
赵丰年欣喜再拜,“谢傅先生,那小子就先行告辞了。”
得知自家老爷都没留人吃饭就把人赶回去了,傅老夫人又抱怨,“都这个时辰了,好歹也要留人用了饭再走,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这点礼数都没有。”
傅青云叹了口气,只回到书房,对着一份回信百般挣扎,最后,还是搁置一旁,又取了一张干净的纸张。
“立民吾友”
后面赵丰年果然写了文章后送去傅府,有时候会跟傅青云讨论经义,有时候傅青云也会给他布置文章,一个月下来,赵丰年只觉得自己脑中的思路更加清晰,而傅青云在看到赵丰年的进步速度后,也十分欣慰。
而此时,顾子升终于收到了京城的来信,看完信后,顾子升十分开心,第二天就去了赵家。
他知道赵丰年休息时间,今日正是旬休的日子。
“我上回跟我老师说了那江伯远没眼光的事,我老师跟我想的一样!我还提了让他认你当弟子,老师他也答应了,怎么样,你考虑一下,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就给他回信去,往后咱们就是同门的师兄弟了!”
赵丰年没想到他真的问了,当即便是一阵感动,只不过,他还需要确定一件事,便让顾子升再等等。
“我知道你是好意,也十分感谢你还有你的老师,只不过,这些日子我有件事始终有个疑问,因此我须先弄清楚了后,才能回你。”
顾子升疑惑,“跟拜师有关?”
要不怎么说单纯的人直觉也准呢。
赵丰年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你不会还想着江伯远吧?不对,你肯定不回去青州,算了算了,反正你到时候总会告诉我的,我就等着好了。”
赵丰年想弄清楚的事,是傅青云是不是想要收自己当弟子。
是的,当赵丰年自己从认识傅青云到他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串联起来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至于为何傅青云没有直接说,可能是等着自己开口?
拜师果然还是要诚恳一些,傅先生毕竟是一代大儒,冷不丁见了他觉得有缘收为弟子,总不能叫他老人家先开口,显得多没面子。
这也是赵丰年没有立刻答应顾子升的缘故,倒不是他看不上顾子升老师,已知顾子升老师一位大佬,还在京城为官,那身份地位必然不低,至少不会低于江伯远,毕竟这一点从顾子升对江伯远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而江伯远乃跟傅先生又是同窗好友,那么,顾子升师父定然也是一代大儒。
只是,他虽先知道了顾子升老师,也先听说了江伯远,可是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指点他文章课业的,是傅先生。
这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也许他跟傅青云就有这样一段缘法呢?
人坐在傅家的赵丰年心里这样想。
“你这篇文章比之上回大有进步,只是你用辞过于锐利,少年人有这样的心性也正常,单论文章是篇难得的佳作,只是放到科举乡试,此篇便不合时宜了,乡试还是稳中求胜为上佳。”
“多谢老师教导,学生谨记。”
傅青云点点头,“此处这个‘当’若换成——你叫我什么?”
傅青云忽然回过神来,却只见赵丰年眉眼带笑。
“自然是老师,傅先生教导我读书,指导我文章,为我讲解经义,更是指点我科举乡试,丰年早已将傅先生当作老师,也以为先生已经收我为弟子了,难不成是丰年想岔了?”
傅青云怔愣了片刻,忽然就笑了。
“罢了罢了,左右一个师徒名分,不过,这老师可不是那么轻易叫的,你可知拜师之礼?”
赵丰年眼中光芒一闪而过,笑着站起先行了一礼,“自然,先生能收丰年为弟子,实乃弟子三生有幸,定会寻一个良辰吉日拜师,请老师饮弟子茶。”
傅青云哈哈大笑,“你啊你,真不愧是怀江府人人称赞的神童,老夫也被你绕了进去!”
“全赖老师教导。”
傅家后院,傅老夫人惊奇地朝书房方向望过去。
“今日倒是奇了,平日里两个人总是安安静静地讨论文章,今日这么开心。”
一旁的少女便笑,“难得祖父这么开心,定是赵秀才作的文章好了。”
傅老夫人也笑,“赵秀才的功课定是一等一的好的,人品也贵重,不怪你祖父成天地想要收他当弟子。”
“祖父想收便收就是了,莫不是还在在意以前那句戏言?”
“你瞧,连你都知道是一句戏言了,不过这回可不是因为这个,那孩子原是你刘叔祖看中的人,你祖父答应人家替他考察考察,定不会夺人所好。”
“原来如此。”
只是第二天傅老夫人就被发现自己打脸了,因为傅青云要“夺人所好”了。
“他江伯远只是说了一句有缘,并不曾提过要认丰年为弟子,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夺人所好’呢,不算不算。”
傅老夫人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厚脸皮耍赖,连忙就去跟孙女说这事。
“可是,这样不是很好嘛,如此一来,祖父也了却了一番心愿,您也不用天天听祖父念叨如何遗憾了。”
傅老夫人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确实是大喜事,当即就去找人收拾东西,为傅青云收徒做准备了。
傅大儒准备收神童赵丰年为徒了!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席卷了整个怀
江府,怀江府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傅府的帖子,邀请前去观礼。
“傅青云看来很是重视这个弟子。”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而得到消息顾子升,当即就冲去了赵家。
第48章 第48章回村(捉虫)
“我单知道傅青云傅大儒致仕回乡了,我以为人在茂县呢,竟然在咱们府城吗?!”
顾子升见到赵丰年的第一句就是问傅青云。
茂县才是傅青云老家。
“太失礼了,我应当去傅府拜访的。”
“你经常在我家见到的那位老夫人,就是傅老夫人,你此前在京城没见过?”赵丰年又丢了个炸裂的消息给他。
顾子升僵了,“你是说,跟我一起择菜的大娘?”
赵丰年微笑,“正是,不过,傅老夫人平易近人,往后你还是可以继续喊大娘的。”
“我都干了啥啊——”
顾子升崩溃。
笑完顾子升,赵丰年便问,“你好像格外在意傅先生?”
顾子升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并非正统科举出身”
“那我可能知道。”
“啊?你知道?”顾子升呆了。
赵丰年笑了笑,“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哥天资出众,十八岁就中举为官不稀奇,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愣头青一样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就算来,也应该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因为其他原因做了官,祖荫?还是立功?立功也不会给个县令芝麻官,所以,是祖荫?”
顾子升叹气,“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你猜的不错,我是蒙祖荫授的官,本来是给我一个名头好听的闲职,但是我去求了人,给我换成了来外头做县官,我资质平平,再加上相貌黝黑以及一些其他的缘故,那些叫得上名的大儒都不肯收我当弟子,只有我老师,老师他生性洒脱不拘小节,愿意收我当弟子,后面就有人说他势利,羞与之来往,就连他的几位同窗友人都同他疏远了,当时,只有还是太子太傅的傅大儒替他说话,所以,我是很感激傅大儒的。”
这还是第一次顾子升跟赵丰年谈他过去的事,赵丰年当即理解了为何他在意此事。
“你也是不知情,并非知道他在此地而不登门拜访,傅先生不会在意这些,如今知道了,再拜访也不迟。”
顾子升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老师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傅先生来了怀江府,信里竟提都没提一句,今天晚上回去我就给他写信问他!”
很快就来到了赵丰年行拜师礼这天,为了这场拜师礼,傅青云几乎把整个怀江府的读书人都请了过来。
刘知府跟顾子升前后脚到,顾子升跟上官见过礼,又拜过傅青云及傅老夫人,便去找赵丰年了。
“傅老先生这可真是大手笔,从今天起,你要出名了。”
“我还以为我已经很有名了。”赵丰年开了个玩笑。
“那倒也是。”顾子升一脸认同。
到了行礼的时候,众人终于见到了怀江府传奇人物赵丰年。
“想不到赵丰年其人竟如此年轻,我以为能做出那些事情定有二十来岁了。”
“原以为‘神童’只是他打小的美称,不想还当真是童子。”
“实在‘非人哉’!”
行三叩首及投师帖后,傅青云说了一番祝语,随后将一套文房四宝跟一本《论语》送给了赵丰年。
至此,往后傅青云就是赵丰年的老师了。
礼成后,傅府后院,几位夫人纷纷冲傅老夫人打听傅大儒新出炉的弟子。
“那模样可真俊,不像是农家子,倒像极了世家公子。”
“也不知道赵夫人平日里怎么教养的孩子”
傅老夫人笑,“你们啊,秀才郎的母亲就在这里,还问我做什么?”
今日是儿子的大日子,巧娘跟赵来贺自然也来了,观礼后,男的都在前院饮酒,女眷则在后院独开了几桌。
巧娘被拉着坐在了傅老夫人身边,面对各家的官太太,还有些紧张约束,傅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巧娘啊,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用太拘束!”
巧娘得了少许安慰,便听一个夫人问,“赵夫人,不知令郎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桌上其他的几位夫人太太顿时就起了精神。
“赵郎君仪表堂堂,才高八斗,相比想同赵家结亲之人都踏破了门槛罢?”
“孩子还小,心里也只有读书,我跟他爹,还没考虑到这事呢。”
“十三岁了吧,虚岁就有十四五了,也不小了,该是时候考虑了!”
“可不是,这时候看着定下来,晚两年等再成亲,刚刚好。”
“他身边那黑脸的少年就是府衙门的顾同知?真是年少有为。”
夫人们的这一桌讨论的热火朝天,姑娘小姐这边听到动静,不少红了脸,只是夫人们能去观礼,她们这些姑娘家确是不能的。
“听闻他才貌双全,也不知如何的才貌双全?”
前院,顾子升多喝了几杯便有些晕了,再有劝酒的,赵丰年只笑着挡了下来,他一向注意保养自身,平日里滴酒不沾,但是这种场合少不得要喝几杯。
顾子升喝多了后,赵来贺就接下了挡酒的任务,好在众人顾念他年纪尚小,也给傅青云面子,并没有继续坚持。
“阿年,我有点想——”
“憋着。”
“啊?”顾子升懵了,“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赵丰年吸了口气,“这种场合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你当真尿急?可还能再忍忍?”
“会出什么事啊?”赵大胖从后面伸出脑袋来。
他今天倒是最轻松的一个,安排的不是主桌,又挨着主桌,却不会有人找他喝酒,只用自己一个人吃好喝好就成。
“话本子里的故事。”
大胖似懂非懂,“阿年你竟然看话本子?”
这是重点?
赵丰年:“你怎么也叫我阿年了?”
大胖笑嘻嘻,指着顾子升,“我跟顾大人学的。”
赵丰年又看向了顾子升,顾子升无辜,“我看傅老先生这么叫,还挺亲切的。”
当然,两人肯定不能当真让顾子升被尿憋死,赵丰年走不开,只能让大胖带着顾子升去找傅府的家丁,并再三嘱咐一定要看好人,千万别误进了后院。
直到两人安全回来,赵丰年提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而第二天,赵丰年就发现自己放心早了。
起因是顾子升大早上来到赵家,然后当着赵丰年的面掏出了一块丝帕。
“什么意思?”
顾子升也很迷茫,“不知道,昨天喝多了,晚上倒头就睡,早上一醒过来,发现怀里多了一张帕子。”
赵丰年不禁头大。
“你中途有遇到什么人吗?”
顾子升努力回忆了一番,“好像有,但那是男客,并非女子。”
“你确定?也没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又不是醉得爬不起来了,就是一个男客,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会儿到了我这里的?”
“大概是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
赵丰年看过去。
“那人有龙阳之癖?”
赵丰年:“”
“分析得很好,下次别分析了。”
“此事不能声张,我让我娘出面跟傅老夫人说,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穿着?”
顾子升回忆了一番,赵丰年拿出笔墨记下,又让顾子升将东西留下,这才各自忙去。
傅老夫人得知了此事十分生气,这事发生在他们傅府,叫外人知道,还以为他们傅府治家不严叫人钻了空子,得知了那人的特征,也很好查,正是那天在桌上问顾子升身份的夫人。
那位夫人夫君是府衙的推官,二人膝下有四女一子,三个女儿都被他们嫁给了上官,只剩下一个小女儿,便把注意打到了新上任
的顾大人了。
傅老夫人一看便只此二人打着卖女求荣的主意,得知他们小女儿近来常来府上找孙女玩耍,当即就去了孙女院中,劝孙女跟她断了来往。
“竟有此事?”傅轻雪惊讶不已。
傅老夫人也感叹,“世间有疼爱孩子如珠如宝的,便也有那视其货物买卖的,那姑娘父母有这个打算,定然不会瞒她,她心里想必也是知道的,心术不正之人,还是远着点为好。这回幸而是阿年跟顾大人发现了此事,没有声张,让赵夫人私下告诉了我,不然传出去,我们家成什么样了?”
“确实多亏了赵秀才跟顾大人。”
傅大儒收弟子之事在怀江府广为流传,而京城里,前后收到傅青云跟顾子升信函的周立民再次发出了咆哮。
“傅青云,你个不知羞的,竟然夺我弟子!我就说你怎么说去云游就去了怀江府!”
碰巧再次路过的监丞:那话本,已经换成傅大儒了吗?
至于青州书院,当江伯远得知傅青云在怀江府收了个弟子的消息。
“他傅青云还能收弟子?不可能的。”
“听说那人被誉为怀江府神童,才高八斗!”
江伯远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可知道姓甚名谁?”
“赵丰年。”
“嘭——”
“好你个傅青云,我把你当朋友,如此信任你,你竟半道截胡!”
怀江府,傅青云连打了两个喷嚏。
“老师,天气尚凉,早晚还需保暖才是。”
“嗯嗯,不妨事。”
而朝堂上,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临县。
“朕今日得了一个折子,说岚州底下的怀江府出了个人才,先是发明了堆肥之法,叫整个怀江府粮食产量翻一番,又兼帮乡里,让乡民能吃上便宜的油,穿上便宜的衣服,更使村民齐心协力化解恩怨,和睦邻里,读书人纷纷为其写文夸赞,还由此出现了一篇《赵秀才问何为报效朝廷》的佳作,可如此青年才俊,除了此前千秋宴之献油,却无丝毫消息传入京中,实在令朕伤怀,唯恐有妒贤嫉能之辈,使我大夏失此人才。”
底下官员议论纷纷,不多时,便有官员提议问责怀江府官员。
一番争吵后,才尘埃落定。
“竟是派了徐钰,看来陛下很看重那怀江府人才了。”
“看不看重的另说,只是这回整个怀江府怕是要吃苦头了。”
怀江府这边还不知道马上就要迎来钦差大臣考察了,近来临县的丰收油跟麻布生意做得很大,不少外地行商来来往往,让整个府城都热闹了起来。
但这些都跟赵丰年无关了,因为傅青云要带他去一趟青州,拜访好友刘伯远。
赵丰年将这一趟定义为去青州书院交流学习。
也是这个时候赵丰年才知道原来江伯远是有意收他为弟子,是傅青云提出替他考察一番。
“算是我抢了他的弟子,估计这会儿正跳脚呢,不过刘伯远的文章飘逸洒脱,有闲云野鹤之意,做学问就要集百家之长,你的文章锐利进取,学一些他的文风,中和一二未尝不可,再者,青州书院能人辈出,多待一阵子,于你也有大益。”
赵丰年记下了傅青云这份心思,然后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跟傅青云离开了。
大胖也一起过去,不过傅家还有家丁护卫,这回倒是不用他赶车了。
赵来贺巧娘对傅府很是放心,这里待着无事,赵来贺跟赵丰年提过可能回村住一些时日,巧娘却有些犹豫,她倒不是想住在府城,主要是舍不得这边院子里种的菜,怕没人看顾浇水干死了。
柳氏住得远,也不好叫人家一天半个时辰来回就为了给菜园子浇水。
傅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当天就来了赵家,让巧娘夫妻尽管回去,这菜园子她来帮忙浇水。
“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这小菜园子打理得这样干净齐整,我看着心里就舒坦,也就是阿年聪明,又孝顺你这个娘了。”
傅老夫人虽说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却硬朗,隔三差五都要自己亲自去买菜下厨,加上傅府离得近,巧娘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
“这地砖跟菜池子都是他跟他爹亲手砌出来的,头先我还担心他受累,没想到他做得倒是起劲,说是这样干农活浇地也不怕弄脏了鞋。”
“阿年是有巧思的,寻常都是用来种花的,谁想到用来种菜。”
巧娘笑着谢过了傅老夫人。
第二天,夫妻俩花了大半天买了些东西准备回村送人,到第三天一早,才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回临县的路。
而另一条头的青州。
接到傅青云来信,江伯远都气笑了。
“好啊,他还敢来!”
等赵丰年跟傅青云来到了青州书院,面对的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江大儒。
“丰年见过刘师叔。”
“你便是丰年了?果然一表人才,说起来,你不该叫我师叔,你该称呼我一句老师的。”
赵丰年看了眼笑容满面的老师,实在想不到,江大儒竟是这样一个性格。
就在赵丰年在青州书院水深火热地进修之时,赵来贺巧娘也回到了赵家村。
“还是村里好,我一看见这地这土心里都舒坦了,城里热闹是热闹,到底不比在家里。”
“我看你又是手痒了想进林子了。”
巧娘刚戳破赵来贺的念头,地里做农活的同村人就看到了两人。
“哎呀,巧娘,来贺!你们咋回来了呢?他赵二伯,你们家来贺跟来贺媳妇从城里回来了——”
这一喊,地里好几个人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赵老头正在地里拔草,听见人喊自己,抬头一看,果然见自家老四跟巧娘。
“爹!”赵来贺冲过来的赵老头喊了一句。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宝儿呢?”
“宝儿跟他师父去青州了,我们在城里也没事做,索性回村住段时间,爹,别忙活了,先回家吧,买的东西多,路上不好吃饭,还饿着呢。”
赵老头一听,忙搓了把手,“行,先回家,你娘她们这会儿估计都在来富家,中午在来富家吃饭。”
“他富大伯家给饭?”巧娘正要从驴车上下来。
“你们富大伯家今日议亲呢,说来,巧娘你们还真是回来对了!”
一族嫂抢先笑着解释了。
“没错,给有志议亲。”赵老头点头。
“那可真是大喜事!”
一家人赶着驴车往家里走,后面的村里人还在讨论。
“来贺一家可真是大方,买那么多东西呢。”
“谁说不是!”
“可惜宝儿没一起跟着回来,青州是哪里?怎么去了那里读书?”
赵来贺巧娘直接跟赵老头回了老宅卸东西,省得还要来回跑。
这时,也有人通知了还在赵来富家的张氏跟王三娘,两人一听赵来贺一家回来了,赶忙跟这边说要先回去。
“来贺一家回来了?那你们快先回去,叫他们别收拾了,一会儿都来我家吃饭!”赵大强说了一句,让她们先回了。
王三娘跟张氏刚到家门口,就见院子里停了一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驴车,可不就是赵老四家的。
王三娘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巧娘都懒得戳破她那点小心思,不过她也就爱个贪便宜了。
“都是府城里的新鲜东西,县城里不常见的,就想着给你们都带些回来,他大伯娘,这块料子是给你的。”
王三娘连忙接了过来,“哎呦,这光滑的,我都不敢摸了,颜色也好,跟那熟透的柿子似的!”
“这里头还有几块不同色的,是给大哥还有二胖的,娘,这是给您的,府城里的老太太都时兴穿这个款式的褂子,不知道您喜欢那个色的,索性买两套,您都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张氏又是高兴又是无奈,“还给我买什么,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穿这么艳的,给人瞧了笑话!”
“娘您这色也好看,这紫色看着就显贵,这件是枣色又不是鲜红色,再适合不过了,巧
娘眼光就是好,仔细瞧瞧,这衣服料子在日头底下还反着光呢,可真是好料子,今天他们富大伯家摆饭,您索性一会儿就换了,穿这件枣红色,可应了景了。”
张氏推不过,到底是收下了。
“险些忘了这个,”巧娘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上面雕着一个“福”样的花纹,王三娘当即喜欢上了,等巧娘打开,看到里面躺在绸布上的银镯子后,王三娘呼吸都粗了几分。
张氏也惊呆了。
“这可不是我买的,是您孙子孝敬的,刚去府城那会儿,他跟大胖两人去街上逛,看见了这镯子就说要给您买,只是定做又花了些功夫,这回他去了青州,索性让我们带回来转交给您了。”
张氏感动不已,拭了拭眼角,这才留意巧娘的话,“宝儿去了青州?他一个人去的?”
“我说呢,怎么没见宝儿,我家大胖也不见人影。”
“宝儿在府城认了一个老师,傅老先生学问很厉害,有个在青州书院做夫子的朋友,就带宝儿去那里学做文章,大胖也一起去了,傅老先生家里请了护卫,人不少呢,不妨事!”
张氏这才放心来,王三娘也笑,“男孩子,多外出锻炼锻炼也是好的,娘你就别管他们了,快试试这镯子,这么大又这么亮的镯子村里您还是头一份呢!”
张氏戴上去又忙摘了下来。
“太招摇了!”
卸完给大房的东子,巧娘喝了口水,还是糖水,可见王三娘是真心高兴他们回来的,期间又问起了赵老二家。
“方才见他二伯家屋子都上了锁,这是去走亲戚了?”
“哪能呢,去县城了。”王三娘还是那般不待见王小红,“人家说了,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把儿子送到了县城,要陪着考试呢。”
“柱子考上童生了,说是要趁热打铁,八月考秀才去,老二媳妇就搬到了县城去了,老二本来跟着村里的采购收豆子,前几个月也去了县城,又找了份府城的活,如今也有三四个月没回村了。”
张氏补充道。
巧娘惊讶,“那青青翠翠呢?也去了县城?”
“她们倒还在陈家湾的纺织厂,就是县城村里两头跑,我就没见过这么当娘的,一心扑在儿子身上就把两个女儿丢一边了,也是好在纺织厂如今有车来回县城,不然这活是没法做的。”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不说这个了,你还不知道有志定的哪一家吧?”
巧娘还当真不知,自大赵有志赌钱被他爹赵来富打了一顿,赵来富就让全家给儿子张罗婚事了,说是先成家后立业,事实上,这也是大多数人家的选择。
“来元媳妇彩云家的堂妹。”
“周头的?那他爹难不成?”
“不是衙门里的那位,那位是她二叔,总之是一家人。”
“那这还当真是一门好亲事。”
王三娘也羡慕,“谁说不是,不过,咱们赵家村有制油厂,人家外村的姑娘才愿意嫁过来呢,要说,这还要感谢咱们宝儿呢,我们都说,将来他俩成亲,合改酒席上敬宝儿一杯酒的。”
巧娘好笑不已。
不多时,赵来富家就有人来请,几人收拾收拾,巧娘也拿上了送给赵大家的东西,出发去吃酒了。
第49章 第49章“果然官场险恶”
赵大家这边,大家伙也正在讨论赵四一家。
“你们赵老四就是小赵秀才的爹吧?他跟我大力哥交情深,也去过我们周头几回,就是没见过他本人,能教出小赵秀才这样的儿子,料想也是个人物哩。”
说话的是女方的一个族叔。
“这样说来,咱们两家倒是合该有缘的,听说有志以前跟小赵秀才在一家私塾读书,都在顾家村那边?怎么去了那么远,你们村离陈家湾不是更近?”
顾大强便笑了,“顾秀才是有志娘的伯父,起初来贺家儿子去顾家私塾读书,还是我们家给介绍过去的。”
“原来如此,有志瞧着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在科举运道上弱了些,难怪你们要给孩子先成家,都说成家立业,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我们家阿香自小勤快又懂事,往后成亲了,跟有志把日子过好,有志再考个秀才,那才叫和美!”
众人又笑着互夸了两家孩子,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了。
“来贺——”赵来富立马走出去喊人。
“富哥!”
赵来富很开心,“前些日子还念叨你们,今天可巧就回来了,怎么不见宝儿跟大胖?”
“宝儿跟大胖去青州了,我们待在那没事,回村住几个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来贺跟着一群男的聊,巧娘这边也被拉着问府城的事。
张氏还是没好意思换上新衣服,倒是镯子是戴上了,几个眼尖的留意到张氏手上戴的银镯子,当即就眼热了。
“哎呦,老姐姐你这手上的份量可不轻了。”
张氏笑的嘴都合不拢,“孩子有孝心,又是给我们做衣服,又是买首饰的,你们说说,我在村里,戴这个做什么,干活都累赘!可宝儿都买了,不戴又显得不重视孩子的心意。”
众人又是一顿夸,这才又问怎么不见赵丰年,巧娘也笑着解释了。
“乖乖,青州,还没听说过呢,远不远啊?
“说是就在咱们岚州隔壁,宝儿的师父是个顶厉害的读书人,认识青州书院的先生,要一起去学习。”
“那就是说你家宝儿又去了一家书院读书了是吧?哎呦喂,那可是厉害了!”
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州城叫啥,只是光一听说赵丰年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就觉得厉害极了。
问完人又问他们府城生活什么样的。
“比不上咱们村子里,吃啥都要花钱,价又贵,一斤肉要二十文,还不带肥的,后来是我自个儿在院子里种了点菜,不然可舍不得!”
听到一斤瘦肉二十文,众人一片惊呼。
“二十文都够卖一斤肥肉了,镇上瘦肉一斤只要十五呢!”
等巧娘把送赵来富家的东西拿出来,众人又是一片羡慕。
“都不知道有志议亲了,不然肯定给你们挑块大红色的料子,依着规矩,今天要给女方带礼回去,刚好,这里面有盒团糕,本来看着圆润喜庆买给他们爷奶的,如今刚好给周家那边带回去,不值当几个银钱,就是盒子好看,算是拿得出手。”
赵大强老伴儿笑着收了下来,“这还拿不出手就没拿得出手的了,光是这盒子都能卖不上钱了吧,这回我们算是抢了弟妹的东西了。”
张氏也笑,“一盒点心你只管拿去,我哪里还有,老四媳妇买的多,吃不完坏了才叫可惜!”
这边其乐融融,等吃完饭回到家里,巧娘这才彻底轻松下来。
“今天我瞧着菊香都不怎么说话,赵来贵是不是也没来呢?两房到底是生分了。”
“毕竟前头闹得不好看,能来已经是不错了,过日子不就是那样,管好自己的小家,其余的,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巧娘点点头。
“还是咱们自已的家好,待着舒心。”
“这话说的,府城的宅子也是咱儿子买下来的,白纸黑字的契书,衙门里过了章。”
巧娘瞪了他一眼,赵来贺哈哈一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这样,咱们索性多住些时候,左右宝儿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住到有志成亲后再离开,正好把家里的天地也做好安排。”
赵有志跟女方已经走过几回礼了,今天过后,他们再去一次女方,就能定下婚期了,赵来富打算是定在秋收后,选了个好日子,算起来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
此前赵丰年说过他们应该会在青州待两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刚好咱们也瞧瞧富哥家怎么办这事的,往后宝儿成亲,心里也好有个章程。”
这话说到了巧娘的心坎里,当即便同意了。
秋收后,赵大家就一片喜气洋洋了,屋前屋后挂满了红,光是路过都要被那片红晃了眼。
赵有志瞧着也精神,就是去接新娘子这事上跟他爹赵来富起了点争执。
“都说了,咱们家这牛老了,你驾驴车去,扎上大红花一样的!”
最后是赵来金站了出来,让用他们家的牛。
赵来金家的牛原本是赵来贺家的,之前去府城的时候巧娘嫌牛车不方便,买掉又舍不得,赵来金就说他花原价买下
来。
赵来贺自然不同意,后面是砍了个对折,半买半送给了大哥赵来金,村里当时谁不说赵四家厚道。
一番折腾下来,赵有志这才顺利地去了周头。
赵来贺看了全程,全程都皱了眉头。
要他说,赵来富一家对赵有志还是太纵容了。
赵来喜今天没来,王小红倒是带着儿子柱子,也就是赵有路来了。
赵有路八月院试没过,王小红估摸着是想带儿子回村散散心,只是赵有路全程挂着脸,弄得赵来富一家都有些不满。
巧娘有心问问青青翠翠两个女孩子的情况都被王小红这态度弄得歇了心思。
还是赵小云提了几句。
“青青如今可是我们纺织厂的副厂长,能干着呢,纺织厂的婶子姐妹们都说,还不知道往后谁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呢,就她们家不识货,放着明珠不要,把坨狗屎捧在手上。”
巧娘哭笑不得,“女孩子家家的,这种脏话不要学。”
“哎呀哎呀,我也就在四婶子你面前说一说,旁人我还不乐意开口呢。”
一旁听到动静的人就笑了。
“你只说别人,怕是你爹娘也要为你发愁了!”
“我可不着急,我爹说了,以后给我招赘,我得慢慢挑。”
巧娘摇摇头,笑着轻轻拍了拍她手,“大姑娘家的,说话都没个遮拦了。”
赵小云只笑嘻嘻地揽着巧娘的胳膊不撒手。
赵有志成亲后,赵来贺巧娘就准备回府城了。
回去之前,赵来贺依着赵丰年的话,打算将他们家的地让给村里人种。
赵丰年的意思是,他们往后应该不常回来,地里的活就看顾不了,不如分给村里人种,一来是得个好名声,真有事的时候能帮衬着赵家一点,毕竟赵老头张氏还都在村里住,二来,赵来贺巧娘一辈子看重的就是地,就是往后回了乡,也不至于把地荒着看着难受。
分给村里人种,一年收两季的庄稼,他们每亩地只收一成的产出,折算成银子也有一笔入账了。
赵来贺刚去找了村长提了这事,村里的人就纷纷动心了。
赵家的地不用纳税,种多少收多少都是自己的,只用出一成算什么,单是纳税都不止了一成了!
最后是赵来金家因为要奉养父母得了三十亩,村长跟赵来富赵来贵三家各分了十五亩。
赵来金拉着赵来贺的手,感动得眼眶通红,赵老头跟张氏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还是村乡赵大生发话。
“来贺是孝顺,也体谅你这个做大哥的,你要真感激,往后就好好替他孝顺你们父母!”
赵来金自然是满口答应,就是王三娘也忙点头。
“另外,来贺,我们私下也讨论过了,只给一成太少了,你们还是拿两成,我们每年折合成现银给你们送到府城,或者折一半,给你们送一半粮食也成,府城的物价贵着呢,什么时候缺粮了就回村来拉!”
赵来贺推辞了几回,几家都没松口,赵来贺也只能接受了。
“他四叔四婶,大胖就交给你们了,家里有啥要干的,你们就交给他,这孩子我生的我懂,旁的不行,干活可利索着!”
赵大生儿子赵来元觉得稀罕,“来金嫂子,难得你说这话呢,这回倒是舍得了?”
王三娘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大胖能跟着宝儿,是他的福气,我是再放心不过了,他的事我如今是不操心了,只用管着家里这个,倒省了我事了。”
众人都笑。
只是赵来富听了王三娘这话,也起了心思。
“叫有志跟着宝儿去府城?”
赵来富媳妇顾金花一听这话就炸了,“亏你说得出口,让有志跟着宝儿,那成什么样了?别跟我提大胖的事,王三娘赵来金舍得把儿子送去当下人,那是他们有两个儿子,我可就有志这么一根独苗,你可真是当人家爹的!”
赵来富气极,“那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都有玩伴,长大后相互扶持,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下人了?宝儿以后是要做官的,那官老爷身边的人,就是下人也是我们比不上的。”
“他赵宝儿算什么富家公子哥?不过跟咱们一样泥腿子出身,你说他以后能当官,那咱们有志就不能了?”
“有志的学问还差着火候呢!你看看,都是跟在宝儿身边的,柳家兄弟如今怎么样?管着二三十几号人,跟衙门府城里的贵人打交道,大胖呢,宝儿去青州读书都带着他,那是能长大见识的,就是来庆以前那媳妇,陈莲,如今谁还敢说她是个和离的?”
见说不通媳妇,赵来富又跟父母提了这事,依旧遭到了反对,二老疼孙子,坚决不愿意让孙子去府城。
赵有志得到消息后,顿时气冲冲地找到他爹。
“您可真成,我才成亲,就要把我送去给赵丰年当下人!”
“就是去他身边当个下人都比你在家没事做好!”赵来富也是气到了。
这话一出,赵有志更生气了。
“反正我不去!”
见全家都在反对自己,赵来富百般无奈,却也只能灰着脸放弃了。
而赵来贺巧娘这边,去了一趟柳河村,便拉着村里给塞的各种瓜果蔬菜还有今年的新粮,准备回府城了。
他们这里才准备动身,却不知,赵丰年前几日就回到府城。
话说这边,赵丰年在青州书院待了三个月,三个月里,废寝忘食吸收着青山书院的藏书,跟各位夫子请教文章,跟书院的学子论经赏诗作词,才几个月下来,青山书院的几位夫子对这样一个求知若渴的学生十分喜爱,甚至找到了山长江伯远,让他出面好叫人留下来。
江伯远本来是想给人一个下马威的,谁知道赵丰年竟俘获了书院里的所有夫子,学子们对他更是友善非常,当即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恨傅青云“横刀夺爱”。
但是说是如此说,赵丰年离开的时候,江伯远还是将自己的文集送给了赵丰年。
“我知道你老师送你来打得什么主意,这些日子其他人你也吸收完了,这是我这些年的读书心得体会,里面亦有我的手稿,愿对你有所助益,也望你此去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赵丰年感动不已,拜过江伯远,正要道谢,就听江伯远对傅青云得意一笑。
“古言一字之师,他如今要学的可是我的文章,我如何不是他老师?傅青云,从今往后,你也顶多算个平师哈哈哈——”
赵丰年:“”
就问,天下的读书人知道江大儒是这样的江大儒吗?
回到怀江府的时候,赵丰年先将傅青云送回了傅府,正打算拜过师母傅老夫人回家,却听得知傅老夫人不在府上。
“既如此,你便先归家,一别三月有余,你父母定是牵挂你,我就不留你饭了,明日来这里用晚食见你师母就是了,林业,你送阿年跟有德小子回去。”
赵丰年没推辞,便告别了傅青云,坐傅家的马车回去了。
傅家的车停在赵家门口,赵丰年跟大胖下了马车,又取了行李物件,谢过林管家,见马车走了,这才上前准备敲门。
“阿年,四叔四婶好像出门去了。”
门上还挂着锁,赵丰年也是才看到。
大胖掏出钱袋子,“还好我留了钥匙,这个时辰,四叔四婶说不准去买菜了。”
“也许是还没从村里回来。”
赵丰年走进家门,看着两侧桂花下的落花说道。
只是刚绕过影壁,却隐约听到后院有人声传来。
“四叔四婶在家呢!合着是走后门进来的!”大胖很是高兴,放下东西正要往后院走,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胖哥,等等——”
“咋了?”大胖疑惑。
这时候,后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说话声停了停,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那边呢?是巧娘回来了吗?”
是傅老夫人的声音。
赵丰年没有立刻过去,只朗声回话,“师母,是丰年,我跟堂兄今日跟老师回来了。”
“是阿年!”
没一会儿,
只见傅老夫人走了过来,这回除了一个婢女,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少女。
赵丰年垂下眸子。
傅老夫人见状就笑了,“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大家都在呢,不讲究那些,我还以为你爹娘回来了呢,我是来给菜园子浇水的,就没开前门,不想你先回来了,此行一切顺利吗?”
“回师母的话,一切顺利,老师如今也回府了。”
“你瞧他,又不知留你用饭!”
“不怪老师,老师是念我归心似箭,放我早些回家见爹娘的。”
“只是如今你爹娘都还没回来呢,这样,你不如再跟我们一道回去,不然家里冷锅冷灶的,你们吃什么!”
“不妨事,我们都是村里长大的,这些活都习惯了。”
傅老夫人带着孙女,他们是要避一避的。
索性傅老夫人也没坚持,赵丰年将人送上马车,这才回来。
而大胖这边,已经一手抓着还滴着水的青瓜,一手拿着擀面杖了,“宝儿,咱晌午吃顿面条吧?”
“行,我来生火。”
只是赵丰年这顿面条注定吃不上了。
“赵秀才,您可回来了!我们大人请您去呢!”
来人是顾子升身边的仆从,赵丰年认了出来,便问,“出什么事了?你家大人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京城派了钦差大人来,我家大人被关起来了!大人说您差不多就这几日回来,便让我们日日盯着这边呢。”
“钦差大臣?你先带路!胖哥,先别弄了,我们先过去瞧瞧情况。”
“诶诶,来了!”
赵丰年跟大胖来到牢房的时候,顾子升正百无聊赖地用干草搓绳子,正是他娘上回教顾子升的那种。
赵丰年当即就不担心了,还有心情搓绳子,看来不是什么大事。
“你总算回来了!”
看见赵丰年,顾子升一个飞扑,抓着木栏杆哭诉,“我都被关里头三天了,姓徐的真不是人!天天给我喝豆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出现一个钦差大臣?”
顾子升这才说明情况,原来,赵丰年才离开一个月,钦差大臣就到了怀江府,先是在怀江府转了几圈,又到了底下县城去暗访,这个月才被府城衙门发现,刘知府自是设宴款待,结果前一天吃饭的时候还一派祥和,第二天就开始抓人了。
“然后我就入狱了,我记得你差不多要回来了,就让他们去你家那边守着。”
赵丰年沉思。
“你想到了什么吗?”
赵丰年点点头,“你贪赃枉法了?”
顾子升一噎,当即没好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赵丰年笑了笑,“所以,钦差大人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
顾子升叹了口气,略萎靡不振,“他叫徐钰,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是个疯子,他连太子都敢弹劾,连自己女儿都能见死不救,老古板一个!但是,陛下不知怎的,对他特别信任。”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犯到了他手里?”
顾子升努力回想了一番,“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是去了个接风宴,总之,你得帮我伸冤啊,需要人手你就去我家调,你跟姓徐的说清楚,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赵丰年无语,“别嚎了,我去打听打听,你都被关三天了,却迟迟没有被传唤,说明是被牵连的,等徐大人查明想查的,你应该就能出来了。”
“可是万一我不知情的时候别人做了什么,然后赖到了我头上”
“那我们只能来世再做朋友了。”
“”
钦差大人这几日的事在府城官衙闹得人心惶惶,赵丰年稍一打听便知道了结果。
几日后,从刘知府那里出来,赵丰年便又去了一趟大牢。
“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黄推官?”
“你说黄胜?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你忽然问起他,难不成是他做了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推到了我头上?我冤枉啊!那黄胜一看就心术不正,他送的礼我都不收的!”
“黄胜家有四女一子,三个女儿都嫁给了他的上官,据说,他曾想要把小女儿嫁给你,而你已经收了信物。”
顾子升愣了愣,随即只觉得更加冤枉了。
“他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收他家的信物了?再说,我都不知道他们家有那么多女儿!”
赵丰年同情地看着顾子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去傅府观礼吃席的时候,怀里多了条女子丝帕的事?”
“你是说,上回那帕子是他的手笔?可他图什么呢?难道哪个时候他就知道徐钰要来怀江府,为的就是拉我下马?好卑鄙的小人,我只不过见他殷勤拍马送礼训斥了他几句,他竟这样报复我!果然官场险恶!”
赵丰年无语。
“我猜,黄胜应该没那么大的能耐知道徐大人会来怀江府,也不至于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就为了陷害你。”
“那他?”
“自然是为了你这位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的顾大人了,他应该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倘若你识趣,就答应下来,若不识趣,他也有你跟他女儿私相授受的把柄,压着你不得不识趣。”
顾子升目瞪口呆,“他就不怕毁了他女儿名声吗?”
“有的父母只是把孩子当作工具,一个工具的名声,自然没有他的前途来得重要。”
两人一时都无话。
“前面那件事傅老夫人出面解决了,也提醒了黄家,黄胜后面才没有再对你动心思,只是这回他心思动错了人,踢到了徐大人这块铁板,他被逼供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所以你就被关了起来,你放心,我打听清楚了,徐大人已经顺着线查到了傅府,你应该马上就能被放出来了。”
没过几天,顾子升果然就被放了出来,而那位徐大人,却点了名要见赵丰年。
第50章 第50章青青没了
正如顾子升话中那般,徐御史是个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
“你便是赵丰年?”
“回大人,学生正是赵丰年。”
本朝秀才可见官不跪,行礼的时候,赵丰年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头顶,却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顾子丰为人单纯蠢笨,实在不是个当官的料,你若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离他远些,重新结交一些良师益友。”
这下赵丰年觉得有些冒犯了。
从徐御史那边出来,赵丰年去大牢接人。
“我才知道外面的味道如此好闻,这就是阿年你说过的自由的味道吧~”
“大人,是赵秀才让小人给您买的烧鸡味道……”
顾子升:“……”
见他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赵丰年理所当然,“不是你说喝了三天的豆粥?我可是一片好心。”
“算了,我就跟风花雪月扯不上关系。”
赵丰年笑了,“走吧,上你家,替你接风洗尘,你这一遭,也算是什么都体验过了。”
替顾子升接风洗尘后,赵丰年跟大胖回到家,却见傅府的林管家等在了门口。
“老爷等着消息呢?顾大人如今可好了?”
“已经从牢里出来了,烦林管家跟师父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放心,改日我再去谢过师父。”
顾子升这事刚了,赵来贺巧娘也到了府城。
“瞧着像是长高了!”巧娘兴冲冲地要去拿布条给儿子量身高。
赵来贺夸完大胖会照顾人,便把家里田地情况都告诉了赵丰年。
“……总之,这事算是不用再操心了。”
晚上饭桌上,巧娘也提了这回回村发生的事。
“有志成亲了,我们是吃了他的喜酒这才晚了几天。”
“啥,有志哥都成亲了?”大胖惊讶。
“也该是成亲了,别说他,就是你也该是时候相看起来了。”
大胖顿时涨红了一张脸。
巧娘见状就乐了,又跟赵丰年提了柳家,“你舅母还想替大尺小尺张罗呢,小尺拒了,大尺有样学样,只说还要跑货,你舅母拗不过他们,叫我在府城里时时去劝劝他们。”
“大尺小尺是不好拖着了,他们比有志要大上有两岁了?换做是谁家都要急的。”赵来贺也补了一句。
“可不是,到底也是因为咱们家耽误了,宝儿,你回头见了两个哥哥,也问问他们的意思,你说的话他们倒是都听的。”
赵丰年点点头,“知道了娘。”
这时候成亲都早,要是过了二十还不成亲,人家指不定以为有什么毛病,只是赵丰年想着,还是要尊重大尺小尺自己的意愿。
“他们想立业,也不耽误先成家,哪有这么大都不成亲的!”
“说起来,好像顾大人也没有成亲吧?”大胖忽然想到。
巧娘赵来贺顿时沉默了。
赵丰年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确实,多好的一个例子。
也难怪会被底下的人盯上。
“下回,叫小顾来家里吃饭,我可要好好问问他!”
赵丰年心里为“小顾”默哀。
只是顾子升眼下是再不得闲来赵家吃饭了。
“徐钰整天黑着个脸在衙门里查东西,刘知府前两天为了躲他告了病假,他直接说人家体虚不能胜任知府一职,吓得刘知府当天就从家里跑来官署了,生怕告个病假连官帽都丢了。”
清晨去府学的时候,赵丰年撞到顾子丰正买烧饼,只匆忙说完这句话,捞起烧饼就上了马跑了,可见衙门里是真的忙。
赵丰年跟顾子升至今都不知朝廷为何派钦差大臣来怀江府,只是他白日里刚提过的人,转眼竟出现在了他家。
“爹?娘?”
看到那位徐大人跟自家爹娘似乎相谈甚欢,赵丰年先是有些疑惑。
“阿年啊,这位徐大人是小顾府衙里的同僚,小顾近来忙,来替他给咱们家送东西的,你看这小顾,太客气了,我们从村里回来,该请他上家里吃饭的,哪有他送咱们东西的道理!”
“赵秀才。”
“徐大人。”
“你们见过啊,也是,阿年你常去找小顾,肯定遇见过了,徐大人,辛苦您跑一趟了,今天在家里吃饭,我们从乡下带来山货,您也尝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的就是个鲜!”
巧娘说完就去张罗了。
赵丰年转头看向赵来贺,“爹,晚上我想吃东街那家的羊肉汤。”
“怎么想吃这口了?你娘还打算晚上做青瓜汤呢,那我跟她说一声叫别做了,我这就给你买去。”
赵来贺跟说了句客气话才离开,大胖则坐在了赵丰年身边,岿然不动。
徐钰见状,抬眸看了眼赵丰年。
“徐大人,不知您今日到访,是还有何事要问学生的吗?”
“赵秀才,我今日不过替人送东西来的,你实不必特意支开人,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本官也该走了。最后,有一句话要送给赵秀才,赵秀才,你既是个干实事的,那往后也切记勿忘初心,也莫要失了本心。”
徐钰走后,大胖也很懵,“他还真是来送礼的?不过后面那话什么意思?”
赵丰年摇摇头。
巧娘得知小顾“同僚”走后还很失望。
“你别说,小顾这位同僚,可比小顾会聊天,什么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都变得好听了,他爹,这是不是就是人家说的圆滑了?”
赵来贺喝了一口羊汤,“我倒是觉得,那位大人对宝儿挺看重的,一下午聊的事就离不开宝儿,应该也是跟先前傅老先生一样,欣赏宝儿呢。”
赵丰年心念一动。
“爹,娘,徐大人带的什么礼?”
“你不说我都忘记打开看看了,说是一些府城的特产,一箱子呢。”
巧娘放下碗筷,走到那口箱子旁边。
“这箱子瞧上去都用料扎实呢,还是好料子。”
只是等她打开,瞬间就失了声了。
赵丰年看了眼,果然。
他的一万两嘉奖到了。
“徐钰那手段,可真是雷厉风行,黄胜是彻底做不成官了,还有他之前嫁女儿的那几位,能收这种孝敬的,能是什么好官,都被徐钰拔了出来,这两天就要押解进京了,这一回怀江府可是大清洗了一番,连刘知府也真病倒了。”
钦差大人准备走了,顾子升又有空来赵家蹭饭了。
“人都要走了,刘知府还怕什么?”
“你不知道,那黄家‘女婿’中,有一个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刘知府还以为下一个进大牢的就是他了。”
赵丰年不禁好笑,只能说,刘知府确实胆小。
“还有,临县的何余,我估摸着他也犯了不少事,徐钰这几日搜集了不少他的东西,八成他也做不长久了。”
一场秋雨过后,府学里的学子们便提议去怀慈寺赏枫作诗,赵丰年也去了,回来的时候给巧娘带了一根枫叶式样的银簪,巧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赵来贺便提议下回一家人再去一次。
这天晚上,赵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小尺?你不是回临县了?怎么这大晚上来了?”赵来贺开门看到人,当即就吓一跳。
“姑父,出了点事,我找宝儿!”
见他急,赵来贺也不敢耽误,连忙让他先进来。
“不了,姑父,我身上有水,先不进去了。”
赵丰年闻声赶来,只见柳小尺还披着蓑衣,一脸焦急。
“出了什么事了?”
柳小尺把斗笠举到他头顶,这才将他拉到马车边,示意他朝里面看。
赵丰年掀开帘子一看——
“翠翠?”
缩在车厢角落的赵翠翠听到声音抬头一看,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宝、宝儿——”
只见赵翠翠一身狼狈,头发凌乱,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在脸上冲出了一道道痕迹,粗布裙上溅满了泥水,一直蜿蜒到了车厢里。
她全身上下颤抖着,可手中却紧紧攥住一条青色的发带。
“宝儿,快,救姐姐。”
赵丰年眸中酝酿着风暴。
“小尺哥,麻烦你喊我娘过来。”
柳小尺看了眼赵丰年,被他神情吓了一跳,当即去喊人了。
“别怕,到家了。”
赵丰年刚将人背下了马车,巧娘就赶到了,见到赵翠翠这模样也被唬了一跳。
“这是咋了!翠翠不怕,婶娘在呢!”
巧娘带赵翠翠去洗漱收拾的时候,其他人围在厅里,柳小尺这才说了前因后果。
“我们刚离开村里没多久,天就下雨了,雨下得大不好赶路,便在县城休整了一晚,第二天还是小雨,但是又想着耽误不得,大家伙都决定继续赶路,等快到了府城,大哥在车队后头的一辆车上发现了她,这一路上山洪冲垮了好几段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混进来又躲起来的,她求我们不要告诉旁人,只抓着一条发带给我们看,嘴里一直念着‘宝儿宝儿’、‘婶娘婶娘’的,我才猜到约莫是你家哪个妹子。
没敢让队里其他人知道,本想卸了货就立马送
她来见你,谁知道她一刻都等不及,直接冒着雨就跑,我好不容易追上,劝她先换身干衣裳她也不要,没有办法,只能直接过来了。”
“那是青姐的发带,我幼时给家里几个姊妹买的,一人一条。”赵丰年闭了闭眼,又问,“小尺哥,这些日子你在村里可曾听到了什么消息?”
小尺苦笑着摇摇头,“这几个月来我娘一见我跟大哥就要替我们相看,我怕她又要老生常谈,这次索性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去了赵家村装油了,倒是没留意出了什么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青青不是好好的在纺织厂做事吗?四婶前些日子还说青青都成副厂长了呢!”大胖也不解。
“这就要问咱们的好二伯好二婶了。”
正在这时,巧娘一脸焦急跑过来,“翠翠发热了!”
赵丰年心里一紧,站了起来。
“娘,你去把家里最烈的酒找出来,用帕子沾湿了给翠翠擦脸和脖子,胖哥,你去傅府,说明情况,请老师师娘让他们府医来一趟。”
巧娘跟大胖忙去办了,赵丰年又看向了赵来贺。
“爹,青姐怕是出事了,我得回一趟临县,小尺哥,你陪我走一趟。”
赵来贺也担忧,知道儿子有主意,而自己也阻止不了,“你去吧,我知道你肯定待不住,只是你们两个不成,我得一起!不然我不放心!”
赵丰年脸上回温,但是却拒绝了,“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小尺这回却站在了赵来贺一边,“我肯定是用尽全力都要护着你的,但是,如今临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外头又下着大雨,路上不好走,我就怕我一个人护不住你。”
“那就让大尺哥一起。”
柳大尺本来生得就比旁人高壮,又力大无穷,自从跟着县衙门里的张衙役学刀法后,这一年来练了一身腱子肉,旁人看他一眼都发怵。
这下赵来贺跟柳小尺都没意见了。
“爹,这里就交给你了。”
临走的时候,赵来贺看着那个坚决的身影,心中竟有些酸涩。
柳小尺驾着车绕去了油铺,接上了柳大尺,三人连夜就出发了。
而临县这边,赵来喜正在大发脾气。
“叫你对她好一点,左右不过这几日的事了,现在好了,人都吊死了!”
“你现在知道说我了,早干什么去了,我都说不急,等她当上纺织厂的厂长了,那往家拿银子还不是随手的事,你非要把人送县太爷那去,就算府衙缺人,人家也不一定给你留个位置。”
“得了吧,你就没有起过当县太爷丈母娘的心思?再说,她一个女的抛头露面成什么样,能给县太爷当妾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能替她弟弟的前程出把力气,她倒刚烈,直接上山吊死了,你看你养的什么女儿!”
两人越吵越凶,赵柱子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别吵了!吵得我都没法读书了。”
王小红赵来喜这才停了下来。
赵柱子皱着眉,“爹,你确定那些血当真是我大姐的?之前贵二伯家的赵小云不也是现场一堆血,后面发现不是她的。”
王小红双眼一亮,赵来喜却摇了摇头。
“就是有了你贵二伯家的那事,当时就有人说会不会不是,找了好几个老猎手,都说是人血,你大姐跟赵小云不一样,她是吊死的,被发现的时候都只剩下血肉了,骨头都没几根。”
赵柱子阴沉着一张脸,“娘,都怪你,好端端的告诉她做什么。”
王小红最怕儿子不高兴,当即就哄他了。
“行了行了,既然大姐已经死了,那你们好好找找,先找到二姐,她虽然是个结巴,但是好歹长得不错,再说,我这可是为了爹着想,爹你想想,你可是答应了何大人的,到时候找不到人,何大人肯定要拿你是问。”
本来还在想儿子是不是太不近人情的赵来喜一听这话,立马就吓住了,当即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只想着找到赵翠翠。
赵丰年跟柳家兄弟赶到临县,就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你说那家啊,前些日子听说他们家大女儿吊死了,哎呦,真是可惜了,那姑娘长得水灵,还在那什么,纺织厂做事,一个月赚好多银子呢啊?您问为啥?说是要送去给人家做妾,人姑娘刚烈着呢,找到的时候尸体都被豺狼啃了,可惜,实在可惜,大女儿死了,小女儿也不见了,这几日忙着找另外一个女儿呢”
赵丰年不相信赵青青死了。
“宝儿,我们现在回赵家村吗?”
“不,去陈家湾,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回来视察纺织厂的。”
柳小尺了然。
这会儿赵老二家正在找赵翠翠,他们按理说远在府城是不知道这事的,否则被盯上,赵翠翠也危险了。
赵丰年刚到陈家湾就直奔纺织厂。
陈莲见到他起先还有些惊讶。
见陈莲红肿着一双眼,赵丰年心中有些不安。
“宝儿,青青出事了。”
“来的路上我也听说了一些,婶娘,到底怎么回事?”
陈莲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赵丰年。
原来,自从赵柱子院试落榜后,便将原因归结于他没有官府方面的关系,撺掇他爹赵来喜托关系给衙门里的人送礼。
刚巧衙门里有几个衙役去了运输队不干了,正缺人手,赵来喜也起了心思,想要顶个衙役的缺,挣一个两全其美。
这时候就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是提了句县太爷何大人来了这边没带夫人,正缺一房妾室。
赵来喜当即就动了心思,先是将女儿骗回家,好吃好喝,说是给儿子定了一门亲,让她安心在家里帮忙准备聘礼,纺织厂那边先放放。
起先赵青青相信了,还高兴地跟陈莲说这事,陈莲没多想,便准了她的假。
“谁成想,再听到消息,都说她吊死了,就在赵家村跟陈家湾搭界那片山里,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一根绳子,被撕得不成样的衣服,还有大片的血迹碎肉,大家伙都说,这是青青想死得近一点,怕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有人亲眼看见了?谁能肯定就是青姐?”
陈莲擦了擦泪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小云那事毕竟是凑巧,起初我们也不敢相信,是赵来喜找了好几个猎户,都确认过了,就是人的血,肉也是人的肉。”
“都是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放她回去!赵来喜王小红算什么当父母的,如今,她人没了,翠翠也不见了,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在哪里。”
陈莲再次崩溃。
“如何是婶娘的错,分明是那一对畜生的错!”
这时,赵小云红着一双眼睛走了进来。
“宝儿,青青没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