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聿儿 “这外头冷成这样,你怎么出来了……
夜黑风高, 距离鄢支道十几里外,北雁城两岸高山背后,只听到一声闷喘, 萧折渊咬紧牙关徒手拔掉肩膀上的箭矢, 扔在地上, 一旁的韩阳将军连忙用手帕给他止血, “陛下………”
“无妨。”萧折渊面色惨白,“通知李都尉开后城门, 动静小点,趁黑摸进去。”
“是, 亏得陛下考虑周到, 想到鄢支道可能会有埋伏,要是让几千士兵都命丧鄢支道,那就遭了,只是可惜了那几百个明雍军的兄弟。”韩阳遗憾道。
“那就拿敌人的血去祭奠。”萧折渊的眼眸在黑暗里如同蛰伏的猎豹一般, 他捂着伤口起身,“对外就传朕下落不明,亦或者死了, 总之不要打草惊蛇。”
“是!”
李都尉早先就与萧折渊密谋了一番, 果不其然, 听闻陛下遭遇埋伏, 他装模作样带兵出去寻找, 又接到命令后,趁其不备让陛下所率领的明雍军进入北雁城。
北雁城都尉府上,随行大夫给萧折渊处理伤口,好在没伤中要害,那箭矢射中了右边肩膀, 但是伤口有些深,大夫给萧折渊包扎好后,他随即便要去军营。
韩阳将军道:“陛下不如稍作休整,明日再做打算。”
“不行,这场仗不能再拖下去,趁敌军放松警惕,朕就得主动出击。”萧折渊身披甲胄,戴上兜鍪,“走吧。”
“是。”韩阳及时跟上去。
营帐里头,烛火通明,萧折渊同几位副将正在沙盘上商讨演练,如今匈奴正驻扎在北雁城几十里外,共二十三万兵马,从十年前,匈奴就盯上了北雁城,一直派兵攻打,现如今与大雍军大战不下百回合,依旧锲而不舍,大有不夺下北雁城就死不罢休的气势。
如此来回磋磨,倒是削弱了大雍军的锐气,所以这次,一不做二不休,定要将匈奴打得落荒而逃,不敢再犯。
从鄢支道赶到北雁城,此刻已经丑时,见时候不早了,萧折渊便挥手让人下去,“今日便到这里,诸位将军回去歇息吧。”
“是。”
等几位副将走了,韩阳没走,他见萧折渊坐在案几前捏着鼻梁,甚是疲惫的模样,他问道:“陛下可还用信笺?”
萧折渊抬眸一顿,“不用了,这几日不写信,你让人暗中传信给龙骑军陈将军以及南北禁军林统领,让他们加强戒备,注意朝中动向,无论如何,务必护好龙涎殿,若是君后执掌玉玺…………罢了,护好人便是。”
“是,末将这就去办。”韩阳退下了。
萧折渊就在营帐里头歇下了,脑中缜密地想着对策的同时,又时不时地想起那张病弱的脸庞来,那浓黑的眉眼、忧恨的眼眸,他深叹一口气,这汹涌堆积的思念一歇下来就猛地涌出来了。
翌日,萧折渊命李都尉置办壮行酒,军中士兵都一头雾水,直到看到陛下站在高台时,才蓦地反应过来。
原是陛下御驾亲征!要率领北雁城打跑匈奴!
萧折渊举着黑釉大碗,一口饮下,底下士兵也一一干了,萧折渊放下碗,吩咐韩阳,“吩咐下去,今晚戌时就出发。”
“是!”
戌时,北雁城的秋似乎比长安要冰冷,这里空旷寂寥,除了城中百姓,方圆几里人烟稀少,北雁城的士兵与明雍军会合,隐入茫茫黑夜中………
秋风萧瑟,灰蒙蒙的天,北雁城门外匈奴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吹响的号角呜鸣,让气势更加震慑人心,那被匈奴士兵簇拥着的,是贤王呼延齐,他傲慢的神态藐视着北雁城的士兵,直到看到那城墙上走出来一个人时,他才一愣。
萧折渊站在城墙上,他睥睨着下方,眼中狠厉轻蔑,如同看蝼蚁一般,那身后大红披风被风扬起,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呼延齐,气宇轩昂。
呼延齐得知大雍皇帝御驾亲征,故而派人埋伏,却没曾想让人逃脱,如今还安然无恙的状态,他‘哼’笑一声,“听闻寰聿帝率领三军逼宫,手段阴险狠毒,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不过可惜了。”
呼延齐嚣张狂妄,完全不把萧折渊放在眼里,“你们大雍人才凋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即便由寰聿帝执政,也是一滩烂泥,不如归降于我匈奴,将这江山拱手相让,还能保这城中百姓一命。”
萧折渊嗤笑一声,似是被他取悦,“你倒是只会说话的狗,夸得朕很是受用,不过,区区一个替人卖命的狗不配与朕搭话,让你们单于出来,怎么?一年前被我朝将军杀了一个,这新继位的单于,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你!”那贤王气急败坏,站起来指着萧折渊,“没想到大雍皇帝倒是个牙尖嘴利的,本王看你这大雍士兵能撑到几时。”
萧折渊勾唇冷笑,“朕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他抬手,弓箭手准备,见贤王让匈奴列阵准备攻城,他道:“务必阻止匈奴攻城,给韩阳将军他们拖延时间,放。”
万箭齐发,箭矢如雨,匈奴的弓箭也在同一刻攻上来,大雍士兵立马将萧折渊护在身后,只听见‘叮叮啷啷’的声响,萧折渊命人准备火炮车与礌石,战火一触即发。
北雁城两岸高山夹击,这就是匈奴难以攻进来的原因,但匈奴实在难缠,每次大战都两败俱伤,我军伤亡惨重,士兵士气也跟着下降,但这次陛下御驾亲征,朝廷的兵马又赶来支援,一瞬间让北雁城的将士又有了底气。
刹那间,战鼓雷鸣,号角震天。
妄图通过云梯爬上城墙的匈奴都被一鼓作气的大雍士兵通通击落下来,火焰熏天,横尸遍野。
萧折渊锐利的眸子蓦地看向右边灌木丛遮掩的山上,在接收到信号后,他匆匆瞥了一眼下面,随即下了城楼。
他翻身上马,单手接过长矛,另一只手拽紧缰绳,浑身气势如火焰一般腾腾燃起,他的目光紧盯着城门,身后是蓄势待发的北雁城士兵,正精神抖擞、激愤昂扬地等待陛下的指令。
片刻后,外面一阵喧嚣哀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萧折渊如同蛰伏着的猎豹,他眼眸蓦地一冷,“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城门大开,萧折渊率先纵马冲出去,“冲!”
身后的士兵随即跟着冲锋陷阵。
萧折渊冲出城门,手中的长矛挑起匈奴士兵,掀飞出去,飞驰的骏马冲向人群,呐喊震天。
方才萧折渊等的,便是那两岸高山下滚落下的礌石,砸向毫无防备的匈奴,听到动静他便伺机冲出来。
匈奴一时惊慌,连连后退,呼延齐似乎看出中了埋伏,立马就让人撤。
然而匈奴士兵刚转过身,就见身后的千军万军疾驰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韩阳将军首当其中,他长矛指着匈奴大喊道:“杀!”
“杀!!!!!”
四面都是大雍士兵,匈奴避无可避,只得迎战,呼延齐站起身,怒吼道:“杀光他们!”
萧折渊骑在马上,长矛滴血,妖孽的俊脸上染了血迹,使得深邃秾丽的五官更加妖冶无比,他眼眸凶狠,气势汹汹,手刃匈奴毫不手软。
他纵着马冲向呼延齐,长矛挡开飞驰而来的箭矢,呼延齐连忙命令,“列阵!列阵!”
匈奴士兵正想垒起护盾,然而韩阳将军不给他这个机会,命人冲上去给萧折渊制造机会。
萧折渊强忍着崩裂开来绞痛的伤口,趁着匈奴士兵被韩阳将军派人缠住,他执起长矛,阴戾凶狠地看着呼延齐,“朕说了,要让你有来无回!”
说着,他踏马飞身,借着匈奴人的脑袋踏过,扬起长矛刺向惊慌失措要逃的呼延齐。
那长矛破风而来,映在呼延齐惊恐的眼眸里,来不及惊呼,直接贯穿他的喉咙…………
将领一倒,兵就散,匈奴再一次陷入一年前群龙无首、孤立无援的状况,然而这一次,萧折渊不会再让他们逃,他飞身踏上匈奴的战车。
“杀,一个不留!”萧折渊睥睨着。
气吞山河的明雍军听从陛下的命令,一一斩下匈奴士兵的头颅,以告慰、祭奠死去的亡灵………
硝烟战火未停,尸骨却横尸遍野,那蜿蜒的鲜血,血洗了北雁城…………
萧折渊眼前叠影重重,他脸色苍白,肩膀处大滩血迹蔓延,浑身卸了力一般,头脑里最后想到龙涎殿的那人,随后便倒下去昏迷了。
“陛下!”
————
自从寰聿帝遭遇埋伏下落不明后,这长安就有一股谣言,暗中传寰聿帝已战死驾崩的消息,朝中重臣各怀鬼胎,煽风点火的、幸灾乐祸的,最终闹到了朝廷上,纷纷要求君后临时执政。
龙涎殿中,锦聿也听闻了传言,他面色平静,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看向梳妆铜镜前的信封时,想起每隔两日那人便会送一封信回来,今日便有一封。
然而他等到下午时,只见尘钦两手空空地进来,锦聿疑惑地看着他,尘钦也一脸茫然,“怎么了君后?”
锦聿挪开眼神,故作镇定,宽大衣袖下的手心不由地攥紧,他不经意间问道:“今日没有…………”
尘钦静静地等着君后的吩咐,然而好半晌后才听到君后自暴自弃的语气,“信呢?”
尘钦蓦地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陛下他………并未让人写信寄过来………”
“是没写,还是没有、他的下落?”锦聿盯着他问,一双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眸隐隐约约有几分慌张。
尘钦顿时觉得心焦,他翕动着嘴唇,艰难道:“还是没有陛下的消息,让人去打听都杳无音信………”
锦聿眼眸一颤,不再多言,他抿紧唇,内心又开始一上一下地恐慌起来,像是被平白无故挖走一块。
“君后………”尘钦觉得此时说这事不妥,陛下的失踪对君后的打击够大了,他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但事关大雍江山,况且君后也共同执掌玉玺………尘钦想了想道:“君后与陛下执掌玉玺,位同皇帝,如今朝中某些大臣仗着陛下杳无音信,散播谣言,还让君后能给一个交代,所以………君后若是能临时执政撑到陛下回来,那………就相安无事了。”
锦聿晃神,他没说话,尘钦又急忙道:“陛下肯定能回来!他那般机智,怎会想不到匈奴的阴谋诡计,所以君后不必担心。”
锦聿暗自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他颔首。
尘钦一喜,“属下这就下去吩咐。”
锦聿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心里密密麻麻的如虫啃噬钻咬一般疼痛,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夜里,他泡完药浴就回到龙床上,龙涎殿的两盆炭火烧得正旺,他坐在床头出神,眼眸一瞥看到床头的铃铛时,伸手拨了一下。
‘往后孤在你床头挂个铃铛,若是你醒来没人,你就摇铃。’
他第一次拨动铃铛,率先进来的不是陈宝,而是萧折渊,那人勾唇一笑,颇有几分傲气。
‘没有想到进来的是孤吧?’
锦聿心尖钝痛,忽然报复性地摇晃着铃铛,只听见龙涎殿中‘叮当叮当’地响,殿外的宫女太监都觉得陛下和君后对这铃铛情有独钟,一个先前摇了一晚上的铃铛,一个发泄似的猛摇铃铛。
别说,大晚上的怪瘆人的。
锦聿摇了片刻,觉得实在吵闹,吵得他耳朵疼,他顿时精疲力尽,索性躺下睡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计谋,只是怕敌军窥探军情,所以才没有消息传来。
锦聿迷迷糊糊睡着前想。
翌日,锦聿身披雪白大氅,兜帽下的面孔冷静苍白,他手中拿着一个暖手炉,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他去太和殿,尘钦手中执着玉玺跟在身旁。
太和殿中窃窃私语,文武百官神色各异,直到御前太监长唤一声。
“君后到————”
朝中瞬间噤声,纷纷看向那金龙座上,只见那龙座前站着一个面色病弱苍白、目光冷冽锋利的貌美男子,那张脸神情冷若寒霜,眼眸不经意间睥睨着下方时,不由地令人寒颤。
百官们一时诧异,猜想过能令陛下舍弃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君后是个美人,却没想过却是这样的大美人,病弱却不失震慑人的气势,过分美貌也不失男子气概,还能处变不惊、不慌不忙地执掌着玉玺坐上龙座。
“君后执掌玉玺,位同皇帝,还不拜见。”尘钦厉声道。
文武百官蓦地回过神,纷纷跪下去,“参见君后,君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聿坐下,看向尘钦,尘钦会意,又道:“各位大臣皆是我大雍的股肱之臣,如今陛下杳无音信,朝中一切事物若各位无法定夺,今日君后在此,皆由君后定夺。”
此话一出,朝中老臣不免轻视了锦聿,认为君后美则美矣,却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如何能定夺国之大事。
“听闻君后身子不好,这精气神一差,难免头昏眼拙,如何能定夺?”御史大人语气轻蔑。
此话一出,一些老臣也等着看好戏,东太傅好歹也是陛下的师父,见人轻蔑君后,不就是在轻蔑皇帝,他正要出声反驳,只听见龙座上那位开口了。
“本宫身子如何,不是御史大人、该操心的。”锦聿眼眸冷冽无情,直视着御史大人,“御史大人、只需牢记,辅佐陛下、治国安邦、才是你的职责,若想些………不该想的,就如同东方家族、一个下场。”
锦聿性子沉闷,话少,刚开始会说话时,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现在说多了,也能慢慢适应了,但若是说太多了,他还是只能一节一节往外说。
不过他声音清冽,不柔软,倒是震慑力十足,那御史大人闻言,脸皮都挂不住了,气‘哼’一声,不语。
锦聿瞥了他一眼,又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识了君后不慌不忙利落的嘴皮子,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敢怠慢了,其中一个老臣手持笏板上前来,道:“陛下遭遇埋伏下落不明,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边境若是知晓此状况,怕得不得安宁,所以老臣以为,君后定当有所谋划,您与陛下并无子嗣,这朝中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五皇子。”
锦聿不是很清楚朝中局势,这时尘钦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让五皇子在宫中由嬷嬷教养,确实是有所打算,先前大臣们上谏恳请陛下纳妃,陛下不肯,这绵延子嗣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让五皇子以储君的方式来培养,到时………”
尘钦话说一半,锦聿也明了,萧折渊没有子嗣,到时只能传位于五皇子,可尘钦没说的锦聿也明白,如今萧折渊杳无音信,大臣们却急着立储君,不就是仗着东方家族倒下,好扶持五皇子这个傀儡皇帝,到时候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锦聿眸光锐利,他冷声道:“这陛下还没死,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立储君,是何居心、自己清楚,就算陛下死了………本宫还执掌着、玉玺,你们………是要来抢夺本宫、手中的玉玺么?”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想想往日寰聿帝对待谋逆篡位者的阴狠手段,瞬间噤若寒蝉,纷纷跪下去。
“臣等不敢。”
锦聿心中冷笑,“不敢做,但是敢说。”
文武百官瞬间一惊,大抵是没想到君后如此咄咄逼人,简直同陛下的性子一般,巴掌直接伸手打在脸上,这时,又听见君后道:“御史大人、身为监察官,倒是会………审时度势,但这统率三军的、是陛下,御史大人、可是头昏眼拙了?”
他眼眸又冷冰冰瞥向方才那提出要立储君的大臣,“你说呢,李大人。”
今早尘钦便向他阐明了朝中有哪些官员是有二心的,又给他说了一番样貌特征,锦聿以往身为杀手的敏锐直觉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准确无误地看出了都是哪些大臣动了私心。
结党营私、谋权篡位,这种事在朝中层次不穷,然而先帝昏庸无能,选择蒙蔽内心,只顾贪图享乐,寰聿帝继位后,几次三番敲打,将别有二心的通通斩杀,而像锦聿这般直接明了地点破的,少之又少。
御史大人和李大人被戳中了心思,羞愤不已,不过更畏惧的是,若是陛下回来,君后再一吹枕边风,以陛下的雷霆手段,他们就得玩完。
御史大人连忙俯首,“微臣一心辅佐陛下,绝无二心,还请君后明查!”
见状,李大人也以头抢地,“微臣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啊,陛下无子嗣,又不肯纳妃,这、这总要有个皇子………”
锦聿一愣,久久没出声,瘦长的手指蓦地抓紧手中的暖手炉,这时殿外跑进来传讯的士兵,他眼眸一亮。
“回禀君后,北雁城一战大捷!陛下率领十五万士兵将二十五万匈奴通通剿灭!如今匈奴已不敢来犯!”那传讯的士兵说着也不禁露出笑容。
锦聿听着,心中蓦地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那人失踪的消息是个计谋………还好………
锦聿正要放心下来时,又听士兵道。
“不过陛下受了重伤,又操劳过度,此刻还在昏迷。”那士兵垂下头去。
入秋一冷,锦聿一离开温和的地方身子就虚弱无比,他强撑着病体过来,逞了一番威风唬住大臣已耗尽精气神,如今又听那人受了重伤昏迷,几番折腾下,还没提起一口气便晕了过去。
“君后!”尘钦眼疾手快,连忙将倒下去的人接住,他大喊道:“传太医。”
尘冥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抱起昏迷的锦聿,同尘钦匆匆从后面走了,宫女太监也急急忙忙地跟过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大臣。
君后这身子………还真同宫里传的一样,是个病美人啊………
锦聿的身子一直都是老毛病,好不了,但是只要精心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奈何自从陛下出征后,君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下又要唬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大臣,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药端上来后,尘钦坐在床边吹冷了喂锦聿,见人眉间的烦忧,他宽慰道:“君后不必担心,陛下既然能在埋伏中死里逃生,还大战匈奴,指定会平安无事,再说了,陛下他身体健康强壮,平日里除了头疼的毛病,没出什么大问题。”
锦聿闻言,他抬眸,“他………经常头疼?”
“对。”尘钦眨巴眨巴眼,添油加醋道:“之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也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后来我们都以为你………所以他这两年来入眠困难,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就常常疼得不行,按一会儿才会好一些。”
尘钦有夸大的成分在,但陛下入眠困难是真,脾气暴躁是假,他性子倒是越来越阴沉狠厉,这宫里多的是一不小心就触霉头不知缘由地处死的宫女太监,以及那些妄想蹬鼻子上脸的大臣,比起以前那伪善的笑面虎更加令人惊骇。
锦聿静静地听着,喝完了汤药,尘钦拿来蜜饯,他放入嘴里。
夜里,他歇下,盯着床头的铃铛发呆,尘钦说,萧折渊是伤中了右肩膀,又持长矛上战场杀敌才导致血崩重伤,当初他那一剑刺中他的心肺,他也好好的。
所以这次,定也能逢凶化吉………
锦聿想着,喝的汤药有助眠的作用,不到片刻,他便沉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锦聿都临时执政上早朝,有尘钦在一旁辅助,他不算太累,但终归身子太差,这太和殿不如龙涎殿那般安静暖和,呆久了心闷难受,大臣们还未禀报完,他就只得宣布退朝,明日再说。
十日后,锦聿正打起精神听着大臣禀报,忽然,门外士兵匆匆进来传讯。
“回禀君后!陛下已率兵回朝!即将抵达长安城门外!”
锦聿一听,眼眸刹那间明亮,他站起身,却踟蹰不前,呆滞在原地。
尘钦看中他的心思,笑道:“君后是想去城门外迎接陛下吧?”
锦聿被戳穿了心思也不承认,他垂眸,“没有。”
“那就退朝回龙涎殿吧。”尘钦道。
锦聿颔首。
退了朝后,锦聿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回龙涎殿,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头上戴着兜帽,手中抱着暖手炉,尘钦疑惑地看着他,“君后,这外头冷,我们早些回去吧。”
锦聿抬头,他道,“我………去看看。”
尘钦一笑,“好,那君后稍等,属下这就让人去备马车。”
然而等坐上马车的那一刻,锦聿就有些后悔了,不该来了……
锦聿抿着唇懊悔,没多久便到了长安城门口,尘钦怕他冷着,给他系好衣带,大氅将暖手炉也一并遮住,不让冷风透进去,之后两人上了城楼。
城楼的风过大,尘钦一阵担忧,他挡在锦聿身前,锦聿埋着头用兜帽挡住,这时,他听到一阵马蹄声,他缓缓抬头看去,看到那气吞山河缓缓而来的军队,还有那骑在马上威武雄壮的那人………
萧折渊重伤昏迷醒过来后便立即班师回朝,日夜兼程总算抵达长安,历经一场大战,那高贵的气质染上了几分血腥煞气,面色也阴郁沉沉,但在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城楼上那日思夜想的人时,他一瞬间怔住。
“聿儿!”
萧折渊蓦地瞪大眼睛,心中无限欢喜,快要将他砸得头晕眼花,他止不住地狂喜,匆匆下了马,扯到伤口时也顾不得了,连忙跑进城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楼。
等跑到锦聿面前时,他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依旧面不改色,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冷漠,但其实看到人出现在这里,他就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他扬起嘴角,“这外头冷成这样,你怎么出来了…………”
锦聿不言,他从头到尾将人打量了一遍,见人毫发无伤,这些天那块积压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浑身卸了力,他踉跄一步,倒在萧折渊怀里。
“聿儿!”
“君后!”
第62章 酸甜 “朕错了聿儿,你轻些。”
锦聿吹了冷风后, 透骨寒发作,没多久便浑身冰凉,那股凿骨般的疼痛灌入四肢百骸, 疼得让他蜷曲成一团, 萧折渊将人抱回龙涎殿, 连忙用锦被将他包裹住, 他抓住锦聿的手握在手心里取暖。
赵太医急急忙忙赶过来,立马给锦聿施针缓解他的疼痛, 锦聿随即沉沉地昏睡过去。
龙涎殿中殿门紧闭,又添置了两盆炭火, 萧折渊坐在床头握着锦聿的手, 他目光紧盯着昏睡的人,尘钦在一旁轻声禀报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包括锦聿临时执政时受到的那些老臣的刁难。
萧折渊目光沉沉深邃,他道:“那个黄天铭倒是胆子大得很, 朕看是御史这个位置他坐得太舒服了,才给了他这种狂妄的念头,是该灭一灭他那嚣张的气焰。”
尘钦闻言, 立马明白了陛下的言外之意, 他看向龙床上昏睡的人, 突然想起个事情来, 他脑子一转, 说道:“自从陛下出征后,君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您遭遇埋伏那日,君后还难过得哭了,您的信过了两日也没有再让人传来, 君后等了两日没见到,整日都开始担忧陛下。”
萧折渊听到尘钦说锦聿难过得哭的那一刻,猛地一惊,心脏像是蜷缩一般又酸又麻,他眼眸一亮,看向尘钦的眼神充满希冀,“真的?”
“千真万确!属下绝无半点虚言!”尘钦举着手势发誓。
萧折渊忽然笑起来,他摆摆手,示意尘钦下去,随即双手拢住锦聿的手,凝望着锦聿的睡颜,心里像是被温水包裹着,温暖得不行。
戌时,锦聿醒来,他靠坐在床头,宫女端上来膳食和汤药,听到锦聿醒来的萧折渊立马从御书房匆匆赶来,进到殿里与床头靠坐着的人对视的那一刻,他心中澎湃汹涌,他大步走进去,“聿儿。”
锦聿瞥了他一眼就收回眼神,他正要伸手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鸡丝肉粥,萧折渊抢先一步,“你刚醒,朕来喂你吧。”
锦聿手一顿,没拒绝。
萧折渊嘴角抿着笑,吹冷了粥一口一口喂给锦聿吃,吃完喝了汤药,他立马拿过蜜饯递给他。
锦聿伸手接过来放进嘴里,细细嚼着。
“朕听尘钦说了朝中的事,这些天辛苦聿儿了。”萧折渊握住他搭在被子上的手。
锦聿缓慢抽回手,抬眸瞥了他一眼,“我要、泡药浴。”
每日用过晚膳就得泡药浴,萧折渊起身将他稳妥地抱起,朝后面浴池走去,锦聿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但是也没有主动去亲近萧折渊,他的手搭在怀里,全然不担忧萧折渊会将他摔了。
萧折渊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依旧冷冰冰的一张脸,但是没有排斥他的亲近,这让他心里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全然相信了尘钦的话。
萧折渊伺候锦聿宽衣泡药浴,平日里锦聿不习惯有人伺候,但或许是萧折渊之前的霸道强横,他也不这么排斥这个人伺候他了。
萧折渊拿来一根木簪挽起锦聿的长发,立马露出一张标致得让人挑剔不出瑕疵的白净脸来,眉眼像雾间墨色的山,眼眸似碧绿的清河,只是两颊有些消瘦了。
“一个月未见,聿儿又瘦了。”萧折渊喃喃,语气不免心疼,他修长的手指将锦聿身后的衣带解开,看着人冷冰冰的侧脸,他道:“不要再瘦了…………”
赵太医说那些膳食汤药都是能滋养脾肺、强身健体的名贵药材,对人的身体有益,但眼前人迟迟不见长肉,还消瘦下去,太医之前说是得了心病,一直在消耗自己的气血和精气神,所以才一直好不了。
锦聿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要你说。”
萧折渊勾唇一笑,看着人有精气神有活力,他就放心下来。
下了水,锦聿就不让人在一旁伺候了,萧折渊只能在屏风外候着,泡药浴至多半个时辰,泡好后锦聿擦干身子穿上轻薄的长衫,走出去就看到萧折渊坐在铜镜前,正在看那已经拆开了的信封。
锦聿愣在原地,顿时觉得别扭不自在,那几封他都拆开看过,看完重新放回去也没扔或者烧了,现在萧折渊肯定发现他是看过的…………
萧折渊脸上浮现着浅浅笑意,见人出来了,他双眸一亮,拿着信封走过来,“聿儿看过朕给你写的信。”
“…………”锦聿冷着一张脸,“没有,忘扔了。”
萧折渊闻言,眸光褪去,脸上失落尽显,他将信封放回铜镜前,“这信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几句思念聿儿的话,聿儿不看也罢。”
锦聿脸上不禁一热,他故作淡定地上床去,躺在里侧,听到萧折渊去了后面沐浴,没过多久又躺上来的动静。
那人似乎想搂住他,他抬手挡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萧折渊的伤口,听到人倒吸一口凉气,锦聿连忙收回手,瞪大眼睛,眼里有几分担忧。
萧折渊暗自欣喜,却一脸痛楚的模样,“无妨,就是被匈奴射中了肩膀,军营里的大夫说伤口有些深,原本想等伤口好些了再班师回朝,但朕实在想念聿儿,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锦聿在玄鹰阁那样残酷冷漠的处境下呆了十多年,他接收情感的能力是麻木冷漠的,除了阿姊和小酒,他的心里像是筑起了铜铁墙壁,坚不可摧,除了谢承云,那人也花了好长时间才走进他的心里,现在多了一个萧折渊………
锦聿不懂萧折渊故作可怜讨他心疼的花花肠子来,他只听出了萧折渊的伤口挺深,还没好………
他盯着萧折渊看了片刻,随即缓慢躺平身体,他拉过锦被盖好,“睡吧。”
萧折渊紧咬着牙忍住内心想要狠狠蹂.躏这人的冲动,又心软还好骗,怎么这么可爱………
“嗯。”萧折渊沉声道,他拉过锦聿的被子,和人躺在一起,他侧躺着看着锦聿,就盯着人睡。
锦聿觉得萧折渊的声音怪怪的,但是没多想,他每一次毒发都会感到异常的疲惫,尤其是泡了药浴,全身心放松下来,没多久便熟睡过去了。
萧折渊一直等人睡着,才将人抱在怀里,他亲吻锦聿的侧脸,那炙热又深沉的目光仿佛要将人灼烧个洞。
翌日,萧折渊一回来就得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事务,辰时他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但还是吵醒了睡眠轻的人,他连忙俯下身去,哄着人,“抱歉,吵到你了,再多睡会儿。”
锦聿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萧折渊放下轻纱帐,出去了。
中秋佳节将至,宫里已经开始筹备,尚衣局往龙涎殿送来了十多套衣裳,一一摆在锦聿面前,任他挑选。
“聿儿喜欢哪件?”萧折渊虚虚搂着他的肩膀。
锦聿扫了一眼,对穿着不是很讲究,但是不喜欢太鲜艳亮丽的颜色,看着眼前的衣裳都五彩斑斓的,他觉得太过亮眼,蹙着眉头,不想选。
看出锦聿不喜,萧折渊轻声道:“聿儿不如同朕一样,选件玄色的朝服可好?”
锦聿想了想,颔首,他瞥向一旁,发现萧折渊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转过头看着人。
萧折渊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随即便看着锦聿进了寝殿。
中秋宫宴是在明德殿举办,文武百官、世家子弟纷纷由宫女引着到宽敞的院中入座,只见那主座四周围上了明黄色轻纱帷帐,里面的炭火烧得格外旺,看得在场的人不禁好奇。
锦聿自册封以来,只在临时执政时露过面,大雍对君后的兴趣甚是浓厚,不禁猜测面貌外形、家世背景等,到底是何方人士让陛下拟旨册封君后,却执掌玉玺,位同皇帝。
于是一些没见过的世家子弟就扬长了脖子,准备观望一下君后容颜。
“我听我爹说了,君后气宇不凡、美如冠玉,和陛下甚是相配。”太尉家的公子小声同一旁的好友说道。
“是嘛,那和享有盛誉的宋郎君比起来如何?谁更好看?”那好友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见过,宋郎君可是长安第一美人,谁能与他媲美…………”那公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太监一声长唤,他连忙起身跪下。
“陛下君后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折渊同锦聿从明德殿后面出来,两人的衣裳服饰同一色彩,那玄色的锦袍衬着两位尊贵华丽的人,倒是般配极了,入了主座,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不受冷风吹,还格外暖和,萧折渊扶着人坐下后才起身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都以为能看君后一眼,没曾想君后没走正门进来,那主座上又围了帷帐,只隐隐约约看到冷白的肤色和墨黑的眉眼,众人也不敢多看,匆匆一瞥就坐下了。
“听说君后身子不好,临时执政时还晕过去,因为不能受冷,所以陛下才让人围了帷帐、摆了炭火。”那公子坐好后,又同友人窃窃私语,聊着自己得来的八卦。
那友人匆匆瞥了一眼主座里头,那端坐着却气质冷漠的男人,他眼前一亮,“我觉得吧,君后比宋郎君好看!”
主座里头,萧折渊拢袖执筷给锦聿夹菜,“这鱼肉嫩鲜美,聿儿尝尝。”
锦聿看着碗里的清蒸鱼,拿起筷子吃了。
萧折渊又给他碗里舀了一勺翡翠牛肉羹,放在一旁冷着,见人不挑食通通都吃下了,他一股把人喂饱的成就满足感涌上来,萧折渊喜上眉梢,轻挑着眉勾着唇。
下面的人各谈各的,时不时往主座这边看过来,但有帷帐遮挡,看得不是很清晰,只见陛下对身边的人很是关怀贴心,不断往君后碗中夹菜,两个人看上去恩爱无疑。
锦聿吃好就停筷了,萧折渊也不强迫他多吃,帷帐外舞姬翩翩而来,绚丽的衣裳摆动,摇曳生姿,步步生莲,令人赏心悦目,下面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萧折渊回头一看,见锦聿似乎盯着某处发呆,他凑近低声道:“聿儿若是觉得无聊,朕陪你回去好不好?”
锦聿抬眸,见人一副昏君似的纵容,他盯着人看,片刻后摇头,“不用。”
萧折渊见人这样乖巧,心尖瘙痒,想把人搂在怀里,想亲吻他,想为所欲为,但他克制下来,还是想着慢慢来,或者说在等这人上前一步,他就立马扑上去………
萧折渊垂眸看着他,两个人挨得很近,他看着锦聿纤长浓密的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眸像盛着山间醴泉,那样冷冽,却令人无比心动,萧折渊最终忍无可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随即他坐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下面。
“…………”锦聿蹙眉,瞥了他一眼。
而下面的人因为陛下的这个举动,纷纷震惊不已,都没心思欣赏舞姬的舞姿了,先前传闻陛下男女不忌、荒.淫.无度,结果登基以来连个妾室都见不着,传闻不攻自破,后来又传陛下舍弃后宫只为已故的太子妃,还说这莫名就册封的君后是因为跟太子妃有几分相似才得恩宠。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君后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妃。
宫宴到一半,锦聿便有些累了,萧折渊想着人还要泡药浴才能入睡,便同他一道回去。
底下的人起身恭送。
泡完药浴出来,锦聿靠坐在床头,见萧折渊沐浴完后端着承盘过来,上面搁置了药瓶和白布,他道:“聿儿帮朕换个药如何?”
锦聿没吭声,片刻后他跪坐起身,拿着药瓶看着萧折渊,示意他脱衣服,萧折渊脱了里衣坐在床边,解下包扎着伤口的白布后,就见人扯下药瓶塞子。
锦聿看着他右肩膀锁骨下的一个窟窿,糜烂猩红,几分瘆人,他眉头不禁一皱,抬眸看着萧折渊,萧折渊勾唇,轻声哄他,“无碍,不疼。”
锦聿脸颊一热,不再看他,他轻轻往他的伤口上撒上药粉,神情格外专注认真。
萧折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纤长浓黑的眼睫、挺直光滑的鼻梁,紧抿的唇,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还有些口干舌燥,两个人上一次亲近还是两年前在南陵成婚那日,他疯癫了一般,给人下了迷.药,惹来人的愤恨。
萧折渊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他的额头。
锦聿一顿,忽然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伤口,听到人疼得倒吸一口气,他神情冰冷又轻蔑地看着对方。
“朕错了聿儿,你轻些。”萧折渊捂着伤口认错,一双深邃含情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锦聿。
锦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即低下头轻轻吹在他的伤口上,清凉的气息落在伤口处,又麻又痒,萧折渊猛地一僵,随即可耻地石更,小淮之隐隐约约抬.头…………
“……………”锦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萧折渊不知羞耻,他眼眸中夹杂着戏谑,逗锦聿道:“朕血气方刚的………对心上人石更再正常不过了。”
“……………”锦聿耳尖都红透了,他看着萧折渊张扬的面孔,顺手给了他一巴掌,随即躺下睡了。
萧折渊的小兄弟消不下去,只能去后面自己解决一番,锦聿隐隐约约听到低沉的粗.喘,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顿时脸热得能烧起来,咬着牙想把萧折渊剁了。
————
中秋节的第二天是陆清影的祭日,锦聿一大早便去了铜雀山,萧折渊也跟着去了,但他没靠近陆清影的坟墓,怕锦聿不高兴,便只远远地看着。
锦聿和谢承云给陆清影烧纸钱,这铜雀山的深秋比长安还冷,锦聿披着大氅戴着兜帽,手中拿着钱纸跪坐在地,每当阿姊和小酒的祭日时,他就止不住浓烈的思念,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萧折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垂着眸,眼中流露出心疼来。
他想他这辈子都对不起锦聿,一念之差导致的万劫不复,是让人觉得最遗憾和心痛的………
第63章 烟火 “聿儿可喜欢?”
锦聿想在铜雀山住一晚, 萧折渊自然是要跟着留下来,于是谢承云只好做三个人的饭菜,锦聿和萧折渊都不会做饭, 但锦聿也没闲着, 想着去帮着切菜, 谢承云急忙拦住他, “这外头冷你别出来,进去好好呆着, 我给你把兔子抱进来陪你。”
锦聿瞧了一眼外头灰蒙蒙的天,只好回屋去了, 以往天气一冷都是谢承云做饭, 他也没客气,心安理得地坐在椅子里,等着谢承云将兔子抱进他怀里,随后才出去做饭。
瞧着两个人顺其自然的相处, 丝毫不扭捏不客气的状态,一旁的萧折渊仿佛成了透明人,他阴沉着一张脸, 下颌紧绷着, 心里酸溜溜的, 嫉妒得抓狂, 但也只能强忍着。
“朕去帮他。”萧折渊贵为天子, 一向是等着人被人伺候,即便是谢承云也不例外,但在谢承云会做饭会生火的衬托下,他不想在锦聿面前像个废人一样干等着。
寻常夫妻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锦聿喜欢, 他也可以学着做。
锦聿的目光盯着他出去的背影,片刻后收回来,手指挑逗着怀里的兔子,眼里却莫名多了一丝笑意。
谢承云正在拍蒜,瞧见萧折渊出来,他扬唇打趣道:“哟,皇帝陛下也食这人间烟火啊?”
萧折渊冷眸一瞥,“你倒也不用阴阳怪气,看在聿儿的面子上,朕不同你计较,否则你早就死千百次了。”
谢承云暗笑一声,他张扬道:“所以啊,小七是我的靠山,有他在我这辈子都死不了,皇帝陛下也有不敢动的人啊,哈哈………”
“只要聿儿在朕的身边,你算什么。”萧折渊语气轻蔑,“再怎么样,你这辈子也讨不到他的欢心。”
萧折渊这话简直拿烫红的烙铁往谢承云心窝上戳,顿时疼得他呼吸一紧,他暗自磨着牙,也不甘示弱,“确实不如皇帝陛下,用那般肮脏胁迫人的手段,至少小七未曾恨过我。”
萧折渊闻言,眼眸刹那间变得凶狠冷冽,两人如同深林处觅食而相争的两头野兽,阴狠地盯着对方,磨牙吮血,恨不得撕咬掉对方的血肉。
互戳着对方伤口,却在下一刻又无事发生,谢承云转过头,他刀功了得,只听见整齐富有节奏感的声响,萧折渊不会切菜也不会炒,只能洗点菜。
于是,在做好饭端进竹屋摆上时,锦聿就看到两人脸上莫名的深仇大恨,他目光疑惑,却没有多问。
锦聿拾起筷子吃饭,谢承云做了三菜一汤,一道干辣椒炒肉干、清炒小白菜、竹笋炒猪肉,还有一道野菌菇汤,腌制的肉干味太重太荤,锦聿不能吃,其余几样都是他能吃的。
谢承云炒的菜很合锦聿的胃口,锦聿自顾自地吃着,他吃饭不紧不慢,情绪平淡极了的人,做什么都从容不迫。
萧折渊给他盛了一碗野菌菇汤出来冷着。
谢承云随即也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
锦聿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较劲,萧折渊盛的汤他喝了,谢承云夹的菜他也吃了,吃饱了便放下碗筷,抱着兔子便去椅子上躺着了。
“…………”萧折渊。
“…………”谢承云。
两个人还没有一只野兔子吸引人。
入夜,竹屋里头烧着炭火,格外暖和,窗户紧闭着,萧折渊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锦聿靠坐在床头,听到动静他抬眸看过去。
萧折渊坐在床边,吹冷了汤药喂他,见人发愣一般盯着他看,“聿儿?”
锦聿回过神,张开嘴喝了,等喝完汤药,萧折渊自然而然地上了床,锦聿这张床只够一个人睡,他一上来就显得拥挤,他搂着锦聿,低头轻声询问他,“这山里比宫里要冷些,朕抱着聿儿睡可好?”
其实萧折渊每天晚上趁他睡着之后搂着他睡的这一点,锦聿是知道的,只是当作不知道,见人假惺惺地询问,实则等他睡着了也依旧会搂着。
锦聿掀了掀眼皮看他,没说话,但萧折渊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他搂着人躺下,将他拥入怀中,锦聿被迫靠着他的胸口睡,双手微微挡在他的胸前,留点空隙。
萧折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心满意足地抱着人睡了。
第二天回到宫里,萧折渊便去御书房批阅奏折,锦聿回了龙涎殿,深秋过后就快入冬了,锦聿更是哪里也去不了,每日就与一窝兔子作伴,日子很是无趣。
但萧折渊一忙完就回到殿里陪人,偶尔陪着他逗兔子玩,偶尔教他琴棋书画。
龙涎殿后院里,沉重庄严的古琴架着,萧折渊坐在锦聿身后,手心覆在他的双手上,带动他的手拨动着琴弦,悦耳清响且悠扬浑厚的琴声在殿中回荡,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水。
萧折渊低头看着怀里人,孱弱的面孔上认真肃穆,他忍不住勾唇,趁着人不注意,他低头轻轻吻在他的耳尖上,然后他就感受到怀里人手一僵,弹错了一根弦,耳尖也跟着渐渐发红。
萧折渊忍着笑,锦聿却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即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萧折渊倒吸一口冷气,“朕错了聿儿,你轻些,朕身上还有伤。”
锦聿眼神立马懵了,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只知道萧折渊出征受伤的只有右肩膀,不过已经好了,怎么胸口也有伤?
“逗你玩的。”萧折渊见他眼里隐隐的担忧,喜不自禁,轻轻搂上他的细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锦聿冷着一张脸,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他又尝试着按照萧折渊教他的音律,拨动琴弦…………
‘咚’!
萧折渊正沉浸在摸摸手搂搂腰、再嗅着怀里人清雪一般冷冽气息的快活日子里,结果这几声跟‘鬼打墙’似的音调,瞬间让他心一惊,没了那股臆想旖旎的心思。
显然锦聿也听不下去了,他一巴掌按住琴弦,萧折渊连忙宽慰道:“聿儿是初学者,已经弹得很不错了。”
然而锦聿实在没有这个耐心,学得不顺心就不学了,他推开古琴,萧折渊暗自叹了一口气,听听这弹得跟鬼嚎似的古琴,再想想他那写得跟狗刨似的字,也放弃了。
或许聿儿确实不适合舐毫吮墨,还是更适合舞刀弄剑。
“朕陪聿儿下棋如何?”萧折渊低声问他,眼中充满希冀。
锦聿一副苦仇深恨的模样,他对下棋感兴趣,但是好胜心又强,每次下棋下不过谢承云就耍赖,谢承云老爱说他。
但他抬眸看向萧折渊,缓缓点头。
谢承云是高手,萧折渊未必是。
萧折渊一笑,立马将他拉到后院窗边棋桌上,随即拿出五子连来。
黑子落,白子紧跟其后,锦聿瘦长的手指执着白子堵住他的去路,萧折渊抬眸轻笑一声,“聿儿倒是眼尖得很。”
锦聿不以为然,他正襟危坐,神态冷漠,瞧着棋桌上的五子连,纵横交错却破绽百出,一眼就能看出来。
萧折渊瞧着他面上一副冷静淡定的模样,眼里却有小小的窃喜,他不禁微微勾唇。
殿内门窗紧闭,沉香缭缭,时不时有炭火‘噼啪’的声响,棋子落下的声音也格外清脆响亮。
锦聿看着棋桌上他的白子已经连了四颗,只要萧折渊眼瞎,他就赢了。
果然,萧折渊眼瞎了,黑子落在别的地方。
锦聿不禁抿着唇,不紧不慢地将白子落下,看着萧折渊。
“朕的棋艺不如聿儿。”萧折渊笑着道。
锦聿神情傲然,但今早一起来就在练琴写字,又下了棋,冬日里他的身子比平时要孱弱,折腾了半天,赢了也没精力激动兴奋,就有些累了。
萧折渊见他眉眼饧涩,便起身过去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到龙床上,锦聿倒头就睡过去,萧折渊也上了床陪着人一起午睡。
新年肇始,宫里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元月里头是小酒的祭日,锦聿回了一趟竹屋,天气太冷,外面大雪覆盖,他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氅将整个人都罩着,比别人还要多穿几件,所以显得要臃肿。
小酒的坟前堆积了雪,外面太冷,锦聿没办法出去给他烧纸,只能站在屋里窗前静静地看着,不多时,他看到萧折渊出现在小酒坟前,手里提着竹篮,里面是钱纸,他蹲下身给小酒烧钱纸,又给陆清影也烧了。
锦聿一怔,清凉水润的双眸盯着他的身影看。
大雪覆枝头,也落在萧折渊的身上,将竹篮里的钱纸烧光后他才起身,静静看了会儿后他转身进屋,在门口将身上的雪掸去,他进到屋里。
“聿儿。”萧折渊从后将人搂住,见他盯着后屋竹林里的墓碑出神,他轻声道:“回去吧,这外面太冷了。”
锦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点头。
离开时,谢承云靠在窗台上,他笑道:“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些,我告诉你一件大事!”
锦聿想起他之前说的要出山去干大事,估计是干成了,他闻言颔首,随后转身离开了。
萧折渊瞥了一眼那在窗台朝他嘚瑟挑衅的人,眸光冷冽,不屑一顾。
除夕已至,宫里扫尘除晦,到处焕然一新,火红的灯笼挂满,新年的剪纸贴着,喜气洋洋的景象,宫女太监忙忙碌碌,负责宫宴的康总管也忙得脚不沾地,萧折渊在御书房提笔写贺词,送往一些老臣的府邸。
整个宫里,锦聿最闲,他躺在榻上,手指挑逗着趴在他胸口的兔子,一直到宫宴开始时,他才起身。
萧折渊给他戴上兜帽,又给他的脸上罩着面纱,他笑着打趣道:“朕的聿儿,不看脸也能看出是个美人。”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忍不住内心附和:是的是的!君后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妥妥的大美人标配!
锦聿睨了他一眼,不搭腔。
萧折渊一笑,从宫人手中接过暖手炉递到他怀里,随后牵着人出去。
除夕夜无疑是最热闹最奢侈的宫宴了,萧折渊带着锦聿入座后,锦聿看向下方,眼眸蓦地一怔,在他右手边的下方第一个座位上,坐着的人是谢承云,那人笑得灿烂,抬手朝他挥了挥。
“他是聿儿的朋友,朕想着除夕年夜饭,他一个人在竹屋也无聊,不如到这宫里来一起过。”萧折渊凑近轻声询问他,“聿儿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锦聿收回眼神,看向萧折渊,点头。
萧折渊轻笑着,拾筷给他夹菜。
宫宴开始,琴声悠扬、舞姿翩翩,谢承云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这来参加宫宴的人没见过他,都以为他是这长安来的新贵,纷纷上前来巴结,说些好听的话恭维着。
谢承云笑笑不说话,端着酒喝了,等宫宴快结束时,他上前去掀开帷帐,“小七,新年快乐!”
锦聿看过去,“新年快乐。”
谢承云笑得开朗,“真是没想到,咱俩还能在一起过新年,看来皇帝陛下的嫉妒心也没那么强烈了,是吧?”
一旁的萧折渊并不想搭理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谢承云嗤笑一声,“我走了小七!再见!”
不等锦聿回话,谢承云已经大步离开了,锦聿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那背影有几分落寞。
“聿儿…………”萧折渊可怜巴巴地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别老盯着他看。”
“…………”锦聿转过头,见萧折渊逐渐凑近,他伸手捂住他的唇,淡然道:“不准。”
萧折渊抓住他的手,“朕带你去个地方。”
锦聿被他拉起来,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离开。
观星楼,整个宫里最高的楼阁,建筑华丽宏伟,盘龙石柱、镂空门窗,观星楼里摆满了碳火,暖洋洋地供着热气,锦聿拾阶而上,站在观星楼的高台上,俯视着长安城,他身着曳地暗金色宽袖锦袍,发冠后的流苏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璀璨光芒,衬托着这雍容华贵的美人,无比华丽。
而就在他站在观星楼的这一刻,满城烟火倏地绽放。
一眼望去,满天星火,璀璨夺目,令人震撼兴奋。
萧折渊走上前来,炫目的烟火他只看了两眼,甚为满意,随即眼神便落到锦聿身上,看着眼前人淡极生艳的脸庞,他眼神柔情蜜意,问道:“聿儿可喜欢?”
锦聿不言,眼中倒映着璀璨的火光,他静静地看着这场只为他而绽放的烟花。
萧折渊也不扰他兴致。
长安城家家户户都还点着灯,观赏这场盛世烟火。
大雪降临,盛大的烟火也逐渐落幕。
锦聿看向萧折渊,他轻轻开口,“喜欢。”
极淡极轻的声音响起,萧折渊眼里的笑意也跟着跑出来,他缓缓将人搂入怀中,情不自禁想亲吻他,怀里人却往后一仰。
萧折渊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没表现出来,正要松开人时,锦聿忽然倾身上前吻在他的嘴角。
萧折渊浑身一怔,一双含情眼不禁湿润,见人要离开,他立马搂住锦聿的腰,大掌抚住他的后背,追上去吻住他的唇,逐渐加深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吻。
第64章 暴虐 “不怕………不怕聿儿………朕在……
深宫覆雪, 白茫茫一片。
龙涎殿的浴池中,雾气朦胧,萧折渊拥着怀里的人, 吻落在他的肩头颈侧, 最后吻住他的唇, 他就像一只疯狗, 丢了最爱的那根骨头后又失而复得的激动,无法遮掩内心的狂欢。
方才在观星楼, 萧折渊就抱着他吻了很久,怀里的人嘴唇都红肿了, 现在又来。
“疼………”锦聿蹙眉。
萧折渊松开他, 看着怀里人眼眸愠怒,带着水雾,唇上又红又肿,他轻轻吻下去安抚, “朕轻些,聿儿不生气。”
锦聿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他这巴掌不重, 比起以前那些带着愤怒恨意的力道来说, 对萧折渊来说算是一种调.情。
萧折渊抱着人不撒手, 埋在他的颈间, 轻轻啃.咬、舔.舐, 锦聿觉得身上这人太流氓太无耻了,但他挣脱不了,只能任由人抱着动手动脚占便宜。
萧折渊吻在他脸上时,他蓦地想起曾经这里有块褐色的疤,他摸着他如今光滑细腻的脸颊, 轻声问道:“聿儿脸上的疤是毒药导致的,不是烙铁?”
锦聿抬眸,点头,“嗯。”
萧折渊轻笑一声,两人挨得很近,他略微低头就能吻到他的唇,不过看到怀里人的嘴唇确实红肿,他便放过了,吻在他的鼻尖上,“所以你是骗朕的,朕还以为是烙铁烫的。”
“我为何、要对你说真话。”锦聿眼眸水润,那时候他不过是萧折渊身边的一个小侍,他迟早要离开的,为何要与他说这些。
萧折渊神情受伤,“聿儿………你说假话哄哄朕,朕也会很开心的。”
锦聿一愣,看着萧折渊失落的眼神,他忽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心里不由地难过酸涩,他开口叫了一声,“萧折渊。”
“嗯?”萧折渊听出他声音有点不对劲,他伸手握住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又听到他道:“你真的、很烦。”
这人性格差劲脾气阴暗,蛮横无理自私自利,还霸道死缠难打,明明两年前就该‘阴阳两隔’的两个人,如今这人又用同样的手段将他困在身边,只是这一次………他的身体自由,心却被束缚住,而且还心甘情愿…………
所以萧折渊真的惹人厌!
萧折渊听着他清冽又带着委屈的声音,心里跟被针扎了似的疼,他拿开锦聿的手,见怀里人眼眸湿润,神色倔强冷冽,他吻上他的指尖,低声附和他的话,“是,朕最烦、朕最讨厌、朕最可恶,聿儿最好了。”
但萧折渊最会哄人了。
锦聿又将眼泪憋回去,冷‘哼’一声。
萧折渊勾唇,将人搂在怀里。
萧折渊单方面抱着人在浴池里占尽了便宜,半个时辰后才将人擦干身子抱出去放在龙床上,龙涎殿中温暖如夏,锦聿只穿着月白色的里衣,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如今多了一丝红艳。
锦聿一躺上床就困意来袭,眉眼恹恹欲睡,眼皮子开始打架,萧折渊见状,他敞开手臂,等着人慢慢磨蹭到他怀里,最后靠在他的胸膛前睡去,呼吸轻浅,睡得安稳。
萧折渊将他脸上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道:“聿儿新年快乐。”
怀里的人‘嗯’他一声,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随即便沉睡过去了。
翌日,一早就有阳光照晒进殿里,殿中明亮暖和,龙涎殿开了半扇窗透气,锦聿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去上早朝了,他盯着那敞开的半扇窗子看了片刻,那阳光格外刺眼,照得他头昏眼花,他又挪开目光,乌黑的长发未束,披散着遮住半张脸。
听见动静的太监走进来,他飞快瞥了一眼龙床上的美人,那张尖锐又裹挟着精致且孱弱苍白的脸庞,无时无刻不让人惊艳,这样清瘦又有股冷劲的美人,没有人看了会不产生一点贪婪的欲.念,他速速低头道:“君后,陛下说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等忙完了便来陪君后您。”
“嗯。”锦聿应了一声,坐在床上等头脑清醒过来。
“奴才伺候您更衣。”那太监说着,就要上前去。
锦聿眼眸瞬间如同冰刃一般看向太监,“不用。”
“是。”太监心里一虚,只得退下。
等太监离开后,锦聿自己更衣洗漱,随后坐到食桌前用膳,脚边的兔子围着他打转。
今日天气不错,锦聿用完膳喝了汤药,便到后院椅子上躺着晒了会儿太阳,实在闲不住了,他才出了龙涎殿,往御书房走去。
大年初一,朝中政务繁忙,御书房垒了一堆等着萧折渊批阅的奏折,前些日子雪下得厉害,雪融化后,长安城往南百里外的村庄遭遇洪涝,村庄几百户人口靠着朝廷赈灾粮才勉强度过这个年,萧折渊也不得休沐的日子,今早上朝同大臣商讨过后便到御书房来处理余下的奏折。
锦聿进到御书房院子中,门口的两名侍卫立马拱手,“君后。”
其中一个正要去禀报,锦聿出声,“不用。”
说着,他踏进御书房的门槛,见御书房的书案上,一排排奏折垒成小山高,坐在一堆奏折里的萧折渊捏着鼻根,一副很是头疼的模样。
‘之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也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后来我们都以为你………所以他这两年来入眠困难,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就常常疼得不行,按一会儿才会好一些。’
锦聿脑海中响起尘钦的话,他轻声上前去。
萧折渊正闭着眼假寐,太阳穴两侧忽然覆上冰凉的手指,他蓦地睁开眼抓住那双手回过头,一脸惊喜,“聿儿?”
锦聿面无表情,他挣脱萧折渊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处,“不是头疼?别动。”
萧折渊控制不住扬唇,他往后一靠,享受着聿儿的体贴,嘴里道:“今日天气不错,明日又该冷了,冷了就不许出来了。”
“用你说。”锦聿冷声道。
“聿儿好无情。”萧折渊闭着眼,嘴角笑着。
锦聿瞧着他惬意享受的模样,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描摹着他的五官,剑眉凌厉有型,眼眸深邃微微上扬,鼻梁高挺、嘴唇殷红且薄润,不经意笑时温和,一副好人模样,但是在以前的锦聿看来是伪善和假心假意,实际阴沉腹黑得很………
按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萧折渊便将人拉着坐在自己怀里,他将人圈住,看着怀里人,眼眸闪过一丝戏谑,他调笑道:“聿儿是想朕了,才来御书房找朕的吧?”
锦聿见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伸手轻飘飘的一巴掌打上去,萧折渊忍不住笑,他低头吻在锦聿的唇上,“那聿儿陪朕一起批阅奏折,朕教你认字,可好?”
锦聿点头。
“真乖。”萧折渊跟哄小孩一样哄着人。
锦聿的脸微微发热,不过没让萧折渊看出来,他依旧面不改色,原本想坐到一旁去,然而萧折渊不让他离开,就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批阅奏折,萧折渊一边看一边念给他听,空闲时间偶尔摸摸手、搂搂腰,亲亲脸,占便宜占得理所当然。
在御书房呆到晌午,该用午膳时,宫人将膳食摆到了御书房,两人就在御书房用完膳。
锦聿有午睡的习惯,用完膳后他就回龙涎殿去了,躺在龙床上没多久便睡过去。
下午日头就落下去,宫人关上半扇窗,锦聿浅眠,平日里睡半个时辰他就醒来,可今日却感觉异常疲惫,头脑昏沉得厉害,像是无形中有股力量在压制着他一般,他半睁着眼眸,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进来,穿着灰蓝色的宫服。
不是萧折渊…………
锦聿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强撑着疲惫睁开眼睛,就见床头站着今天早上的那个太监,那太监一脸贪婪垂.涎地盯着他看,伸出手来摸他的脸,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君后真是生得美啊,难怪陛下愿为你舍弃后宫…………”
龙涎殿的安神香里被下了药,锦聿浑身无力,又泛起一股恶心,他半睁着眼睛,闪过一丝狠厉,“你找死…………”
“陛下现如今在御书房,这殿外头都被咱家支开了,君后不如从了咱家,也好免受些苦头。”那太监笑得邪恶,想着宫人不在,陛下也无从得知,他就不信这人被欺辱了还敢去告状。
太监的手顺着锦聿的脸抚摸下去,之后就动手扒.开锦聿的衣裳,他眼里散发着贪.欲兴奋的光芒…………
锦聿攥紧手心,猛地一咬牙,眼眸凌厉,他蓦地抬脚将人踹开,那太监没想到中了药的人还有力气,一时不防被踹倒在地,他刚起身,就见床上的人飞速起身,又一脚踢在他的颈侧踢飞出去。
“呃!”那太监哀嚎着倒地,似乎意识到锦聿是个练家子,想起身逃跑。
然而锦聿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拔下头上发冠里的金钗,发冠‘光啷’一声掉在地上,乌黑柔顺的墨发披散下来,他一把死死地攥住那太监的衣领,眼眸一狠,猛地将金钗插.入他的颈侧!
鲜血喷涌出来,溅在锦聿苍白的脸上,他看着那太监惊愕恐惧的眼神,松开他的衣领,让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下。
除掉危害,锦聿浑身松懈下来,他将金钗扔在地上,蓦地深喘了一口气,他体内中了药,浑身发软冰凉,止不住地颤抖,锦聿不知道自己中的哪种药,神色不免惊慌,他连忙爬起身想出去找人,然而还没走半步,就腿一软跪下去,身子控制不住地倒下去。
那散开的墨发和脸上鲜红的血,莫名形成了一股诡谲昳丽的美。
等萧折渊回来发觉不对劲时,他猛地推开龙涎殿的门,看到那昏倒在地上的人时,他心脏猛地拔高,惊慌得连忙跑过去将人抱起来,“聿儿!”
跟着进来的宫女太监见状蓦地跪下,尘钦只瞥了一眼便匆匆去传太医。
萧折渊拂开锦聿脸上的墨发,见他脸上的血迹,连忙浑身上下检查一遍,余光瞥到一旁死去的太监时,他眉眼深深地染上了一层寒霜,下颌线紧绷着。
赵太医匆匆赶来为锦聿诊治,一番诊脉后,得出不是大问题,他松了一口气,回禀萧折渊说只是普通的软骨散,中了这药的人会浑身无力疲惫,容易入梦魇,休息几日便可。
萧折渊听完后阴沉一张脸,他坐在床边握紧锦聿的手,朝尘钦使了个眼神,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尘钦得令下去。
这天午后,龙涎殿那被太监三言两语支开的宫女太监纷纷都被处死,而那意图欺辱锦聿的太监不仅被剁碎了喂狗,连家人也被波及连累,通通被斩首示众。
这事闹得轰轰烈烈,宫里对陛下的性情是了解的,不免庆幸还好不是自己遭殃,这下得更加谨慎细心了,而长安城因先前陛下的善举对他有所好感的老百姓却觉得陛下此番作为实乃昏君暴虐,被美色蛊惑了人心,不复从前那般仁慈宽厚。
风言风语传到萧折渊耳朵里,他根本不在乎,只静静地守候在床前,等着人醒来。
锦聿中了软骨散,睡得不安稳,噩梦连二连三,都是玄鹰阁里发生的事情,他梦见那残暴恶心的人用玩味的目光在阴暗的地下室挑选那些稚嫩的小孩,他心中惊恐不安,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听到那被凌虐过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聿儿。”萧折渊见锦聿眉头紧蹙,额间布满细汗,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话,细喘着气醒不过来的模样,入了梦魇很难清醒,他顿时心慌了,尝试着小声把人叫醒,“聿儿…………”
“聿儿………”
锦聿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看到萧折渊的那一刻,他蓦地松了一口气,他朝着萧折渊伸出手。
萧折渊见人脆弱寻找依赖的那一刻,瞬间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立马将人抱起来抱在怀里,让锦聿靠在他的胸口处,大掌抚摸着他的后背,“不怕………不怕聿儿………朕在呢。”
锦聿靠在他的胸口轻喘着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让人看起来更加孱弱不堪,他闭着眼转向另一边脸靠着,下意识地蹭了蹭。
萧折渊感受到他这个动作,双臂将人抱紧,恨不得揉进骨肉里。
陛下又下令,从今往后,龙涎殿不许太监当值,更不许宫里太监靠近龙涎殿、靠近君后,违逆者杖毙。
第65章 春日 “聿儿当真是一点也离不开朕,午……
入夜, 龙涎殿内,宫人撤下两盆炭火,但殿内依旧暖和, 烛火照亮的龙床帷帐里头, 萧折渊靠坐在床头, 怀里搂着浅眠的人, 锦聿中了软骨散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了,太医又叮嘱不能多睡, 所以萧折渊就将人抱在怀里靠着,让他舒服一些。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单薄的后背, 萧折渊低头垂眸, “聿儿睡着了?”
怀里的人没有应声,而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示意自己没睡,萧折渊满眼柔情, 他扬起嘴角,“别睡,今日睡太多了, 待会儿头疼了。”
锦聿点了一下脑袋, 睁开眼睛, 他盯着那副水墨画的回型屏风看, 耳边响起萧折渊的声音, “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祭日,聿儿同朕一起去,可好?”
锦聿闻言一愣,他抬头,突然想起小时候听见爹娘谈话时, 就提到过萧折渊的母后是正月里自缢去世的,然而再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那薄情忘恩负义之人,先是抄斩‘叛国谋逆’的镇国公府,再是雇‘强盗山匪’洗劫瑞王府,此等残害忠良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了。
“聿儿?”见人出神,萧折渊伸手将他鬓角散落的发别在耳后,“想什么呢?”
锦聿从思绪里抽离,他摇头后应声,“好。”
萧折渊的手搂住他的腰肢,两个人凑得很近,他低头看着锦聿的眼睛道:“朕还想………为令尊令堂修建坟冢,好歹是赐封爵位的王爷,该有的待遇不能少,聿儿觉得呢?”
锦聿眼睫轻颤,似乎有所顾虑,萧折渊摸着他的脸,“不用担心,只要修建的坟冢上刻着令尊令堂的名,让后人知晓就可,没有遗物也可以修建坟冢,还有阿姊和小酒的坟墓,也该修葺一下。”
锦聿心中柔软被触动,他点头,“嗯。”
萧折渊勾唇,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那两片唇瓣,他细细吸·吮着,一副不紧不慢、游刃有余的模样,等怀里的人透出一点缝隙,他就迫不及待地探.进.去与那柔.软.交.缠在一起。
自从观星楼的那个吻后,两个人都是浅尝辄止,一是顾忌锦聿的身子不能纵.欲,平日里连气都受不得,更别说受这刺激了,二也是想给锦聿适应的时间,毕竟从前的床·笫·之事并非他所愿,这人原本就厌恶亲近,若是强行来,只怕是更加厌烦了。
“聿儿………”萧折渊见怀里人轻喘着气的模样,唤了一声,锦聿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般,他看着萧折渊,眨了眨眼,嘴唇翕动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他盯着萧折渊的唇倾身吻上去…………
萧折渊像是得到了应许,加深了这个吻,他倾尽温柔,抱着人缓慢躺下去,大掌从衣摆·探·入,抚·摸那细·韧的腰………
萧折渊赤着上身将人压在身·下,他肤色白皙硬朗,鼓鼓囊囊的大臂和胸膛,让人看了不禁面赤耳红,但胸口处的一道疤却很是惹眼,锦聿的目光落在萧折渊胸前的那道疤上,那是他两年前抬剑刺入的地方,他缓缓伸手抚摸上去,抬眸问萧折渊,“疼么?”
萧折渊握住他的手,“不疼………朕应得的………”
锦聿觉得好气又好笑,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抬头吻上去,萧折渊压·下·身拥着人亲吻。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落在锦聿的眉眼、脸颊、颈侧,他一阵颤·栗,情不自禁拥紧身上的人………
细白的脸上痛苦与欢·愉·交·织,他掐着萧折渊的手臂,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龙涎殿内,春色浓浓,那诱哄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这中了软骨散的人,足足养了三天精气神才养回来,这精气神一好,用膳时也吃得多了,萧折渊瞧着身旁人脸色不那么苍白羸弱,嘴唇也有了血色,他撑着脑袋道:“聿儿未中透骨寒之前,定是吃得比现在还多。”
毕竟锦聿五岁就开始习武,玄鹰阁的训练密集力度大,不吃饱没力气,见锦聿没反驳,萧折渊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聿儿是何时中的毒?”
锦聿一顿,想了想道:“十岁。”
锦聿话音一落,萧折渊心里就蓦地一紧,他将人抱坐在腿上,搂着锦聿,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锦聿垂着眼眸看他锋利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缓缓伸手抚摸他的脑袋,轻声道:“没事…………”
七岁进阶魅鬼,十岁直接进阶玄鬼,其实不止他,他前面的几个师兄师姐体内都被下了不同程度的毒,谢呈锋自私自利,也阴险狡诈,他也怕他培养的杀手势大反过来除掉他掌控玄鹰阁,他中了透骨寒之后,只有天气暖和了才出来接任务,冷了就呆在玄鹰阁训练,毒发得不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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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德太后祭日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刮风下细雨,皇家祭祖的宗庙修得宏伟壮观,正殿里头供奉着萧家列祖列宗的灵牌,萧折渊同锦聿手持三炷香拜三拜,之后接过锦聿手中的香火插进香炉里。
萧折渊手抚着孝德太后的灵牌看了半晌,殿中寒冷,阵阵冷风时不时地灌进来,萧折渊没多呆,他转过身牵着锦聿的手走出宗庙。
回宫里的马车上,萧折渊从后搂着锦聿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颇有几分孩子气道:“外祖父说母后是个聪慧果敢的人,但就是心大脾气倔,老是忤逆外祖父的话,她和萧立恒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以为知己知彼,然而外祖父却认为萧立恒这人伪善不靠谱,皇爷爷为两人赐婚时,原本外祖父要推脱掉,但母后喜欢他,所以他们便成了婚………”
锦聿静静听着,萧折渊又道:“或许一开始,他们是相爱的,但爱恨终有时,母后也被他的伪装蒙蔽了双眼,后来他不爱母后,也不爱朕…………”
锦聿的脑袋靠着他的头,他伸手摸摸萧折渊的脑袋,萧折渊侧着眸笑出声,偏过头亲吻他的脸颊,“朕的聿儿安慰起人来,倒是正经得可爱。”
“…………”锦聿睨了他一眼。
入春后,宫里要在九骊宫举办春日宴,所谓的春日宴,就是赏花、品尝用花瓣做成的糕点,寓意着新春肇始、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美好日子。
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缓缓驶向九骊宫,长安街上,老百姓都聚集在街道两侧观看,纷纷惊叹不已,外头阳光大燥,四面围着薄纱的銮驾里坐着萧折渊和锦聿,两人都是暗金色的衣袍着装,锦聿的发冠后还缀着流苏,熠熠闪光。
不多时,两名宫女呈上来两个花篮,里头都是花瓣,锦聿不明所以地看向萧折渊,萧折渊解释道:“春日宴百花齐放,寓意饱满富庶、多姿多彩,将摘取花瓣下来撒出去,为江山社稷与百姓祈福,祈祷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着,萧折渊掀开纱帐,抓了一把花瓣撒出去,下面的老百姓一阵欢呼。
“聿儿也来试试。”萧折渊道。
锦聿学着他的样子,抓起花瓣撒出去,纷纷扬扬的花瓣鲜艳夺目,与璀璨的阳光点缀在一起,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那便是君后?!”其中一人诧异道,瞬间让百姓的目光聚集在銮驾上,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面容姣好的男子看。
只见陛下身旁的男子身着暗色鎏金的广袖衣袍,那眉眼如墨,清俊无瑕,衬得肤色白皙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双唇微抿,神色几分肃穆,冷淡如画宁静,微垂着眸看向花篮时,多了几分悲悯神性,但抓起花瓣撒出来,看向众人时,又多了几分傲然无趣的样子。
“我隔壁婶家的女儿就在宫里当差!除夕夜就得见过,一回来就夸得天花乱坠的,我还以为是胡说呢。”
“那酒楼的说书先生不知从哪个公子哥那里听来的,说君后比宋郎君还美!刚开始我也不信!现在一见,确实比宋郎君长得美!”
“能入陛下眼的,自然是极美的,要我说啊,君后是冰山美人,宋郎君是妩媚多姿的美人。”
“嘘!胆敢妄议君后,你不要命了!你忘了前些日子被那太监连累抄家的人了!”
话一出,男女老少都刹那间闪过一丝惊恐,连忙闭上嘴巴,不过宫里一直流传着君后俊丽无双,今日大雍百姓得此一见,果不其然。
君后悲悯神姿,当天下第一美!
入了九骊宫,王公贵族先后落座在花团锦绣的院子中,随后萧折渊与锦聿就进来,众人起身拜见过后,两人就入了亭子里头的主座上,宫人呈上凉饮花茶,以及各种精致小巧、五彩缤纷的糕点。
“另外沏一壶花茶,莫要加冰块。”萧折渊吩咐道。
“是。”宫人得令下去。
月白色的纱帐挂在亭子周围,微风徐徐拂动,锦聿拿起一块桃花酥吃着,外面的一层皮酥脆,但是咬了一口后有嚼劲的柔韧,有几分油腻和干涩,不是很合锦聿的胃口,他眉头一蹙,将桃花酥递到萧折渊嘴边。
萧折渊看也不看便张嘴一口吃了。
锦聿端起没加冰块的花茶抿了一口,觉得清爽解腻,但面前食桌上摆了十几道糕点,模样诱人可口,他又拿起一块绿豆沙糕尝了一口,秉着浪费不好的心理,不好吃的他就递给萧折渊吃。
“聿儿………”萧折渊原以为是锦聿喂他吃糕点,断断续续吃了五六块,但见锦聿咬了一口就递到他嘴边,像是帮他解决剩下的糕点一样,萧折渊无奈张嘴吃下,他道:“不好吃?”
“不怎么喜欢。”锦聿直白道:“但是模样………看着挺好吃。”
萧折渊被他逗笑,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哄道:“那聿儿都尝尝,不好吃朕就替你吃掉。”
锦聿摇头,饮着花茶,他不太爱吃甜腻的东西,除了喝药时去除苦味的蜜饯,或者像这般瞧着模样好看可口,他也就尝一尝。
院子中,众人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亭子里,透过薄纱能看到里头的景象,见君后理所当然的行为以及陛下无底线的纵容溺爱,实在是令人惊叹。
陛下与君后当真情意至深。
院中蝴蝶翩翩起舞,鲜艳的花娇艳欲滴,时不时的谈笑声透过薄纱传进来,这明媚的午后,锦聿眼皮子沉重,困意来袭,他看向萧折渊。
萧折渊勾唇,瞬间明了,眼中戏谑,语气调侃道:“聿儿当真是一点也离不开朕,午睡也要朕陪着。”
“…………”锦聿只是想与他说一声,便去后面宫殿睡了,见人贱兮兮地调侃他,他觉得脸热,但面无表情地伸手给了眼前人一巴掌,轻飘飘的,跟撒娇似的。
花香与锦聿身上的清苦药味扑面而来,萧折渊顿时就想低下头亲他,锦聿往后一仰,伸手抵住他的嘴,萧折渊怕他往后仰的时候摔倒,所以手是搂住他的腰的。
余光瞥见外头看过来的目光,锦聿推开萧折渊,神色冷淡地起身走了。
萧折渊原本想起身跟上去,但是锦聿却跟后面长眼睛似的,蓦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准他跟来。
萧折渊笑意融融,连连点头,又无奈地坐回去。
这一幕在外头的人看来那就是打情骂俏、你侬我侬,恩爱得很,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饱了。
春日宴过了几天后,见天气明媚耀眼,锦聿就想着回铜雀山一趟,他拿着一个漆木盒子,将梳妆铜镜前的珠宝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他一身黑色劲装,束着高马尾,显得人气质凌厉,少了几分柔软。
萧折渊坐在铜镜旁的椅子里,撑着脑袋见锦聿将所有珠宝装上,一个不留,他觉得好气又好笑,“聿儿把朕送的珠宝,都要送给他了?”
锦聿没看他,“我用不着,他有用。”
说着,锦聿将木盒用上好的柔滑绸缎包起来,拿上一旁的配剑就要出去,走了几步他一顿,回过头看向萧折渊,见那醋意浓浓却只能忍着独自黯然神伤的人,他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又折身回去。
萧折渊抬眸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人,见锦聿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就要离开,他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抱住,扶住他的后脑勺吻下去。
锦聿怕漆木盒子摔了,只能先放在一旁,萧折渊含.住他的唇温柔地吸.吮,撬.开他的唇.齿.攻.略进去,锦聿没挣扎,乖乖承受着他的亲吻,等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推开他小口喘着气,萧折渊眼神迷.离,盯着人的眼神十分危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锦聿的嘴唇,“聿儿………”
“你送我的,就是我的了。”锦聿以为萧折渊是吃醋将他送的珠宝全部送给谢承云,但谢承云于他而言有恩,也是唯一的挚友,唯有金银珠宝才是最好的报答。
萧折渊轻笑出声,手指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没送给聿儿的也是聿儿的,朕的所有都是聿儿的。”
锦聿脸一热,他道:“我戌时、就回来。”
“好。”萧折渊应声,却不放人,他搂着锦聿的腰摩挲着,眼神炙热地盯着锦聿,“聿儿说好话哄哄朕,朕就不吃醋了。”
锦聿不会哄人,萧折渊的内心也藏着小九九,他眼眸促狭着,晦暗不明,低声在锦聿耳边说道:“朕想在浴池与聿儿亲热…………”
这龙涎殿的任何角落,萧折渊都想与怀里的人在上面巫山覆雨,但迄今为止,做的最出格也就是桓阳宫的温泉里头,锦聿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偶尔一两次就点到为止,但对于萧折渊来说远远不够,于是他只能哄着脸皮薄的人解锁新场地来满足一下欲.望。
热气喷洒在锦聿的耳朵上,他头脑发热晕乎乎的,眼神乱瞟不看萧折渊,他怕再这样下去今天就走不了了,于是他推开人起身,“我走了。”
萧折渊没阻止人离开,等人走出龙涎殿,他才收回眼神,转身去了御书房。
…………
铜雀山里头长了新枝丫,到处都是鲜嫩的草绿,竹屋门前的流水声潺潺,后面的竹林郁郁葱葱,伴随着春风沙沙作响,锦聿去到竹屋时,还未放下东西谢承云就飞奔出去,他一把抓住锦聿的手腕,“走!带你去看看承云哥哥干的大事!”
锦聿想起谢承云前段时间跟他说要出山办的大事,于是又跟着他出了铜雀山,将就乘上了宫里送他来的马车,等到达目的地时,谢承云还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块黑布遮住他的眼睛,把他扶着下了马车。
锦聿不慌不忙地跟着谢承云,走了片刻后,谢承云将他的黑布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四层阁楼,一层阁楼的牌匾上刻着‘追影阁’三个金色闪闪发光的大字。
“追影阁!怎么样?有没有很宏伟很壮观很气派的感觉!”谢承云抱着手臂,明媚张扬地看着他。
锦聿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这半年来创办的一个新组织,取名追影阁,意思就是追寻天下万事万物的踪影,主要呢就是帮人打探答疑解惑的,追影阁一出马,万事万物无处遁形。”谢承云说着,还撞了一下锦聿补充道:“还好有小七送钱包养,不然我现在连快瓦片都买不起。”
“…………”锦聿踉跄了一步,站稳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承云眯眼一笑,“走,我带你去看看!”
谢承云带着锦聿进了追影阁,阁楼内宽敞,中间是镂空的,四面走廊规模与当初的玄鹰阁相似,而进到追影阁的后院,锦聿才发现还有不少人在训练,男女都有,年龄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
“这些都是我招揽的追影阁弟子,不过我也要付给他们工钱,既然你来了,你就是大师兄,就当帮我一个忙,有空就教他们几招。”谢承云道。
锦聿闻言,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还有。”
“什么?”谢承云接过来打开一看,被眼前璀璨夺目的珠宝一下子闪瞎了眼,他扬唇笑道:“你这是要买我整个追影阁啊。”
“…………”锦聿懒得听他满嘴胡诌,他道:“会有生意?”
“当然。”谢承云无比自信,“走,去铺子里看看。”
追影阁还有商铺,就在长安的闹市里头,门口围堵了不少老百姓,谢承云只好带着锦聿走了后门,一进去,锦聿就看到个眼熟的人,他疑惑道:“陈宝?”
当初那被谢承云派来安插在他和萧折渊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回了长安后,锦聿就寻了个理由将他打发走了,没想到现如今当上了追影阁的掌柜。
陈宝立马上前来,就要拜见锦聿,谢承云连忙抬手制止他,“这里人多,你要是唤一声,那些人不得把我这商铺给踩踏了。”
“是。”陈宝道了一声,谢承云让他先下去,自己执笔站在柜台前,详细记录客人雇佣的需求。
“我那猫啊,昨天晚上不知道去哪儿逮耗子了,一晚上没回来。”面前的大娘一脸焦急,“你们追影阁,可要帮我好好找找啊。”
“猫不见了?”谢承云觉得哪里怪怪的,他一边飞快地记着一边想,恍然道:“不对啊大娘,我们这是追影阁,是打探消息与寻觅被盗窃丢失东西的地方,这种小事您没必要浪费钱找追影阁啊。”
“哎哟,我那猫我可是养了七八年了,怎么是小事呢!你们要是帮我找到了!我肯定敲锣打鼓感谢你们啊!”那大娘急忙道。
谢承云痛快答应,“行,昨天晚上不见的是吧?”
“对。”
“好,五文钱,到后面那里交钱就行。”谢承云撕下字据交给她,另一个大娘上前来,操着一口谢承云听不懂的乡里话,“吾啷个顶真落咯!”
“啥玩意?”谢承云一脸疑惑,身后锦聿抱着剑靠在柱子上,他道:“大娘说、顶针不见了。”
“对!”那大娘笑眯眯地看着锦聿,“啷好个嘞!吼看很!”
大娘夸锦聿长得好看,后面排队的老百姓也纷纷看过来,目光落在锦聿身上。
“诶!长得和君后有点像!”
“俺也觉得嘞!”
“上次春日宴銮驾太高了没看清,君后有这么好看?”
“那当然了!君后绝无仅有的好看!”
“诶诶诶!”谢承云拍着柜台,一脸肃穆,“我弟长得像我肯定好看,别盯着他看了,看我也一样。”
“…………”锦聿无语。
谢承云继而又一脸无奈地看着丢了顶针的大娘,“我说大娘,顶针也要浪费钱让追影阁帮你找啊?你自己搁家摸索摸索得了,说不定就出现了。”
“没得没得,吾着了。”那大娘连连摆手。
谢承云只好登记上,让她去后面交钱,然而接下来,来雇佣的老百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谢承云幻想中神秘探案的场景一点也不符合,他一脸生无可恋,听着面前的大爷说他家的牛被偷了。
牛被偷了是件大事,但牛把鸡踢飞了怎么还找上追影阁要求人家赔偿了!?
谢承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是、现在长安那么太平的么?都没有大事发生的?”
锦聿听着大爷大娘要雇佣的事情,实在是觉得无趣,他道:“我走了。”
“诶等等我送你!”谢承云飞快写着,锦聿一摆手,“不用。”
他一走出追影阁,身后的羽麟卫就立马跟上护着。
第66章 手伤 “聿儿要是走了,朕也死一半,身……
入夜, 朦胧水雾迷人眼,隐隐约约能看到浴池中的两个人,那水波随之荡.漾, 透出暧.昧的旖.旎来, 一双细长的手指攀着宽厚的肩膀, 不受控制地抓出一道道血痕, 沉重的喘.息与压.抑着的吟.声时不时地溢出来。
………
停下来时,锦聿浑身一阵颤栗, 他瘫软地坐在萧折渊怀里,身后的长发被木簪挽着, 几根碎发湿哒哒地黏在他潮.红的脸上, 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鼻尖通红,他累坏了一般靠在萧折渊的胸前,小口喘着气,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萧折渊双手环抱着怀里的人,高挺的鼻梁蹭着他的脸,吻在他的脸上, 他垂眸看着怀里人眼睫上还挂着泪水, 缓不过神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 让人心疼, 他低头亲吻锦聿的眼泪, 吻干他的泪水,随后又吻住他的唇,含.着慢慢吸.吮…………
锦聿偏过头躲开,渐渐缓过神来,他头脑晕乎乎的, 浑身滚烫,眼睛烧得通红,胸口沉闷,有点喘不过气,他叫了一声,“萧折渊………”
“嗯?”萧折渊低头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他摸着怀里人的身子滚.烫不已,以为是方才太过火,然而锦聿无力地靠着他,细细发抖,细若蚊声,“我难受…………”
萧折渊一听,餍.足的神色立马褪去,他匆匆将人从浴池中抱起来,擦干身子抱到床上去,给人穿好衣服后,他立马扬声让人传了太医。
“聿儿?”萧折渊抚摸着锦聿的脸,手心一片滚烫,他心里蓦地一沉,看着身下的人神色痛苦,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眼角浸出生理性的泪水,他眉头紧皱,轻声询问道:“聿儿哪里不舒服?”
锦聿只觉得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他又冷又热,冷得骨头拆卸一般的疼痛,热得想被灼烧着一样,他痛苦不堪,生不如死的感觉,疼得牙关打颤时,他下意识就要咬唇忍着,然而有人撬.开他的唇齿,他一口咬下去,喉咙发出嘶哑难受的声音,“呃………”
萧折渊看着锦聿痛苦的模样,心里一阵慌乱,他伸手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摸着他的脑袋给他安抚,“太医很快就来了聿儿,马上………”
片刻后,赵太医匆匆赶来,看到陛下的手被床上神志不清的人紧咬着不松口,他一时惊呼,“陛下。”
“朕无碍,你先给聿儿看看,他好像浑身都疼,朕摸着他身子滚烫,不像是毒发的迹象。”萧折渊急忙道。
“是。”赵太医连忙上前去,探向锦聿的脉象。
锦聿被赵太医施了银针后昏睡过去,萧折渊的手拿出来时已经被咬得破口流血,食指上带血的牙印看起来糜烂猩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血肉,他用手帕随意一缠,便问赵太医,“如何?”
“回禀陛下,君后这是突发高热后由寒颤引起体内毒复发,恐是沐浴时受了凉,又在暖和的水中没导致毒发,反而发了高热。”赵太医补充道:“这春日里头的天气虽不像寒冬那般,但对君后的身子来说,还是得注意保暖,莫要受凉,由高热引起的毒发会更加痛苦难耐。”
萧折渊听完眉头一皱,心中懊悔不已,“知道了,麻烦赵太医了。”
“老臣应该的。”赵太医说着,看向萧折渊的手,“老臣为陛下包扎吧。”
“嗯。”萧折渊颔首。
夜深人静,萧折渊探了探锦聿的额头,怀里的人退了高热,身子也逐渐恢复成正常体温,他放下心来,把人拥在怀里沉睡过去。
翌日,锦聿醒得比萧折渊早,他躺在萧折渊怀里,抬头见人睡得很沉,眼下却有淡淡的乌青,像是昨晚没睡好,锦聿蓦地想起来,他昨夜好像毒发了,估计这人守着他恢复过来才睡过去。
锦聿小心翼翼地撑起身盯着人看,见人眉眼锋利凌厉,浅浅皱着的眉头像是有心事放不下一般,不笑时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气势,他缓缓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头,这人就醒过来。
见锦聿安然无恙醒过来,萧折渊蓦地松了一口气,他翻身将人抱在怀里,亲吻他的脸颊,语气怜惜,呢喃道:“乖聿儿。”
锦聿任由他抱着,“我没事。”
“嗯………”萧折渊困得厉害,拥着锦聿又再次睡过去。
锦聿也陪着他一起睡。
又睡了半个时辰,萧折渊就起来了,锦聿靠坐在床头喝药时,忽然看到他右手食指上被白布包扎着,他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咬的?”
锦聿隐隐约约有点回想起来,他疼得受不住想咬自己,但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就咬下去了,锦聿眉头一蹙,“咬得很重?”
“不重,过几天就好了。”萧折渊无所谓道,但他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堂堂大雍的皇帝陛下,此刻像个流氓痞子似的,吊儿郎当地看着人,“不过朕这手伤着了,有些事情就得麻烦聿儿伺候朕了。”
锦聿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道:“下次再这样,你直接拿块布,给我咬着就好。”
“不要。”萧折渊一脸坦然无畏地拒绝,他倾身上前盯着锦聿,“聿儿是疼得受不住才咬朕,朕也替你分担一些。”
锦聿心里被戳中柔软,他冷着一张脸,“那我死了,你也替我分担?”
“好啊!”萧折渊闻言眼神一亮,他笑得爽快,“聿儿要是走了,朕也死一半,身子在人间,魂在阴间。”
“…………”锦聿心里忽然被针扎了一下,他眼眶酸涩,伸手打了萧折渊一巴掌,“白痴。”
萧折渊见他眼眶泛泪,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朕的好聿儿,你伺候朕用膳吧,朕这右手伤着了,抬也抬不起来。”
锦聿觉得这人得寸进尺,但他却是乐意的。
于是,锦聿就一边给萧折渊布菜,一边伺候他吃下,最后还持着调羹吹冷了汤喂给他喝。
萧折渊撑着脑袋,享受着喂到嘴边的暖汤,然后赏心悦目地盯着眼前恬静的美人看,十分快活自在。
用完膳,萧折渊得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但他伤在右手写不了字,锦聿只好来帮他,他执着笔,萧折渊从后拥着他,握着他的手批阅奏折。
御书房内只有两人,萧折渊占便宜占得毫无顾忌,亲亲脸颊、亲亲嘴唇,再摸一把他细韧的腰肢,一副昏君耽于享乐的模样,弄得锦聿不耐烦,瞪了他一眼后才老实下来。
天气好的时候,锦聿会时不时去一趟追影阁,应了谢承云的要求,他当起了追影阁的大师兄,偶尔教追影阁的弟子几招功夫。
这天他照常在追影阁的后院教弟子习武,谢承云在楼上窗口吹了声口哨,朝他招了招手,“小七,上来。”
锦聿转身进去,他一走,弟子们就松懈下来,纷纷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八卦。
“我敢赌!阁主绝对喜欢大师兄!”
“这不明摆着的嘛,阁主看大师兄的眼神就不一样。”
“但阁主不是说大师兄是他弟弟嘛。”
“什么弟弟啊,那是大师兄成婚了他才这么说的。”
“啊?那我们阁主单相思啊?”
“害,大师兄长那么好看,肯定已经被人牢牢抓紧了,阁主太慢了。”
“可怜咯。”
…………
“做什么。”
弟子们正忘我地八卦着,没注意到楼上站着的人,直到一道冷厉的声音传下来,弟子们抬头望去,见大师兄站在窗口盯着他们,瞬间吓得立马回到位置上站好。
大师兄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整天冷着一张脸,太凶了,那冷冰冰的眼神一看着他们,就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二楼房间里,谢承云正靠在窗边,他瞧着锦聿横眉冷眼的模样,很是生动,他打趣道:“小七训起人的模样倒是稀奇得很。”
“…………”锦聿懒得跟他胡扯,“叫我上来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谢承云一拍脑袋,“今早追影阁接到一单雇佣,说大理寺包庇无良罪犯,不仅不作为还拿钱堵嘴!”
谢承云缓缓道:“这雇主呢,是想为她丈夫申冤,她丈夫原是梅花酒庄的一名佣工,搬运时只因那酒昂贵,不小心摔碎后就被酒庄里的掌柜命人打死了,她前去大理寺击鼓诉状,然而证据确凿,大理寺却不立案,她没办法才找上追影阁,我想着,咱俩去酒庄看看?”
“行。”锦聿一口应下。
“那等天黑下来,咱俩去打探打探,保不准啊,这酒庄的掌柜与大理寺某个官员熟呢。”谢承云一副看破腐败官场的模样。
锦聿没回话,让跟着他的羽麟卫回去传话,跟萧折渊说戌时回不去,晚些再回,羽麟卫的影卫得令后去了。
入夜后,谢承云和锦聿从追影阁出发,谢承云活动活动手脚,他笑道:“虽然我武功不如你,但这世间,轻功还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我数三声,比比咱俩谁快。”
锦聿不说话,默认了,他看着谢承云,见谢承云比着一根手指,以为他要说‘一’,结果谢承云直接喊了一声,“三!”
然后‘咻’地一下跑了…………
锦聿黑着一张脸,吃了一嘴的风,他迅速跟上去。
黑夜,长安街头的灯笼亮着,锦聿手持佩剑踏着屋檐跑,他见前头的谢承云离他有点远,便脚步一顿,脑子里一转,跳下屋檐沿着墙壁走。
谢承云飞身掠地,然而回头一望,身后的人不见了,他一脸疑惑地停下来,转过身去,看着茫茫黑夜,“人呢………我去!”
谢承云一声惊呼,被身后的人一脚踹在屁股上,踹飞下去。
锦聿眼神轻蔑地俯视着他,谢承云捂着屁股爬起身,他指着锦聿,气得咬牙切齿,愤懑道:“我教你的阴招你拿来对付我?!”
“你教得好。”锦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你!”谢承云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我去………疼死老子了!”
第67章 挡伤 “不用管它,聿儿亲亲朕就好了。……
寂静的夜, 锦聿和谢承云来到梅花酒庄,酒庄外头挂着灯笼,此时四周万籁俱寂, 两人轻手轻脚上了屋檐趴着, 酒庄院子里头的屋檐下存放了不少大坛子酿酒, 屋内烛火还亮着, 然而两人守和了片刻也看不出什么来。
锦聿同谢承云对视一眼,谢承云压低声音, “看来得派人盯着,我们今晚来得不是时候, 现在也看不出破绽, 不如我们先回去,等人打探出消息我们再来。”
锦聿眉头一皱,直接用手语跟他沟通,‘就这么回去?’
“不然呢, 我们总不能把掌柜的揪起来打一顿逼问吧?先不说他会不会招供,我们就两个人,贸然闯进去太过危险, 而且这酒庄若是真的跟大理寺有关系, 我们报官也没有用, 还得靠些手段。”谢承云道。
锦聿满怀好奇地看着他。
谢承云一笑, “当然是靠你了, 你给皇帝陛下透露透露,他自然会派人去探查,到时查出来,清除了大理寺蛀虫,再把雇主的案子了解, 我们追影阁还得个好名声呢,这叫借他人之手,办我们的事。”
锦聿闻言,他盯着谢承云,脑海中蓦地多了一丝想法,他想着谢承云义创办追影阁就是为了打探查案,再想想大理寺官官相护的腐败,不如从中制衡,他凑到谢承云耳边说了些什么,谢承云眼神蓦地一亮,“真的?”
锦聿颔首,‘不过我得先过问他,若是他允了,那追影阁就有以朝廷查案的权力。’
“还是小七想得周到。”谢承云喜不自胜,他创办追影阁就是为了利用自己的一身轻功去打探这世上的疑难杂症,但奈何无权无势,若是哪天得罪了某个大人物,他这追影阁也就死翘翘了,但好在,他身边还有个更权势滔天的人在。
谢承云一笑,“没想到小七有一天会成为我的靠山,没白疼。”
锦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两个人就要转身回去时,就听到酒庄门口有人推门进来的动静,谢承云把锦聿脑袋一压,两人立马噤声埋下去。
锦聿悄悄抬眸,看向那门口走出来的人时,他眉眼一凛,认出了那人是谁,“梁俞。”
“谁?”谢承云压低声音,锦聿怕说话太大声,便手语比划道:‘大理寺率兵首领。’
谢承云低声咒骂一句,“还真是跟大理寺有关。”
只见梁俞带着士兵进来,那酒庄掌柜的立马从屋子里出来,毕恭毕敬地迎上前去,谄媚带笑的,“梁大人,多亏了梁大人,否则在下就在那阴湿的地牢里呆着了。”
梁俞生得粗犷,满脸豪横,一看就不是善茬,他瞥了掌柜的一眼,道:“你给我小心点,我这酒庄若是被你惹出了什么事,毁了我这酒庄,你就自个给我呆进去。”
此话一出,锦聿和谢承云就立马明了,这梅花酒庄是梁俞的,营私舞弊,难怪要庇护这掌柜的。
“是、是,梁大人您放心,绝对不会再有此事发生,是那小子手拙,挪个酒都要摔了,我这一时担忧粱大人的酒,就、就下手重了些,谁知道…………”
“好了。”掌柜还没说完,梁俞就不烦恼地打断他,“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我来看看那批新进的酒,走吧。”
“诶是!”掌柜连忙领着人就要进屋去,谁知梁俞余光瞥到了什么,迅速锁定某个方向,吼道:“谁在哪儿?!”
锦聿和谢承云一惊,立马默契地转身就跑,然而在外头的士兵已经冲过来将两人包围起来,谢承云往后一退,还有闲心同一旁的锦聿开玩笑,“今晚出师不利啊,提你这君后殿下的身份有用么?”
锦聿一本正经地摇头,“不知道。”
谢承云差点笑出声,准备好动手了,这时梁俞走出来,“你们是何人?”
“你瞎了你的狗眼,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身旁站着的人是谁!”谢承云抱着手臂一脸猖狂,“识相的,赶紧磕个头自裁谢罪,不然的话,可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了。”
梁俞见过锦聿,但那时黑夜,锦聿又逮着面罩,他根本就看不清脸,他也没有见过君后,所以只觉得身前这两人装神弄鬼,他眼眸凶狠,“把他们两个给我杀了。”
“简直是胆大包天。”谢承云拔出剑,他脸上挂着揶揄的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动他,明天你的尸身就要喂狗………”
谢承云听闻过萧折渊处置那差点伤了锦聿的太监,死了之后被剁碎了喂狗,全家人无一幸免,他听时‘啧啧’摇头,不是惋惜那太监一家,而是转头又‘唾’了一声,觉得活该。
这梁俞要是敢伤了人,别说萧折渊了,他当场就把人剁碎了喂狗!
“废话真多。”锦聿冷言,他拔出剑就冲上去,谢承云想抓住他,却抓了个空,他恨铁不成钢,“你这家伙!”
梁俞此番出行带了不少士兵,对付锦聿和谢承云绰绰有余,但没想到锦聿和谢承云是个武功不差的,不仅没伤皮毛,还杀了他不少人。
他不免心慌,若是他的事情一旦败露,那他脖子上的脑袋真的要搬家了,想着,他眼神发狠,拿起弓弩瞄准锦聿,锦聿蓦地一回头,就见那箭矢飞速地朝他疾驰而来,然而那箭矢却在即将要刺中他身体中,被一枚石子弹开了。
七八个影卫飞身下来挡在锦聿身前,梁俞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陛下的羽麟卫,想起谢承云信誓旦旦的话,他心底一凉,脑子里只有斩草除根的想法,不然死的就是他。
“杀!”梁俞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冲上去,就被身后箭雨般的攻势刺杀。
梁俞一惊,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他蓦地回过头去,看到萧折渊骑着马飞速赶来,龙骑军将所有人团团包围,梁俞的兵见了龙骑军不敢造次,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萧折渊赶到时,他匆匆下马快步走到锦聿身边,把人转着圈的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见身上没受伤,又怕他受了内伤,他连忙问道:“有没有伤着?”
锦聿乖乖摇头,又转过头看谢承云。
谢承云摊手耸肩,“我也没事。”
锦聿重新看向萧折渊,萧折渊从尘钦那里接过披风披在锦聿身上,给他系好衣带,随后冷眼看向梁俞,“梁大人好大的胆子,君后也敢动手。”
梁俞立马跪下去,“末将该死!末将不知是君后殿下,还请陛下恕罪!”
“你的罪可不止这个。”萧折渊声音冷硬,他居高临下看着梁俞,吩咐尘钦,“把梅花酒庄搜查一遍,另外带人搜查大理寺,让沈廷尉协助好好查查,这些年粱大人都办过哪些‘冤假错案’!”
梁俞彻底惊慌起来,冷汗直流,陛下此番话显然是已知晓,他不想坐以待毙………
蓦地,梁俞手中胡乱地掷出一枚飞刀,那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谢承云眼睁睁看着那枚飞刀朝着锦聿去,他大喊一声,“小七!”
他脚步一挪就要上前去,而离他更近的萧折渊眼疾手快,蓦地转过身将锦聿挡住,随即那枚飞刀就在下一刻刺中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倒在锦聿身上,锦聿瞪大眼睛,连忙接住他,“萧折渊!”
“呃!”梁俞被尘钦一刀劈在胸前,躺在地后被人擒住。
萧折渊强忍着疼痛,他眼眸锐利阴狠,搂着锦聿起身,看过去,“待查清所有事情,不必留。”
“是。”
锦聿看到他肩膀上被刺中个窟窿,还是之前出征时被箭矢射中的地方,他满眼担忧,萧折渊握住他的手,“没事………这飞刀没毒………”
锦聿说不出话来,眼眶酸涩,但他一阵寒颤,倒是让萧折渊心惊胆战的,怕他毒复发,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安抚,“没事没事………不疼的聿儿,别担心。”
锦聿轻轻推开他,小心避开他的伤口扶着他,尘钦押着梁俞去了天牢,龙骑军护送着锦聿和萧折渊回宫。
谢承云默默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后,转身回了追影阁。
龙涎殿内,那飞刀抹入萧折渊的肩膀,太医给他划开一个口子取出来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锦聿在旁边也跟着蹙眉,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他对太医道:“你轻些。”
“是。”赵太医应声道。
萧折渊闻言,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锦聿轻轻‘瞪’了他一眼,简直是勾他的魂似的,等太医给他上药包扎好,退下之后,他立马上前去搂着人,“乖聿儿,朕受伤了………”
锦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耷拉着的眉眼十分脆弱可怜,他摸着他的脸,小声训他,“谁让你挡了?”
萧折渊听笑了,“不挡让飞刀扎进聿儿身体里,你身子不好,哪里受得住?”
“可是飞刀扎的、是你之前受伤的地方………”锦聿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溢出来,萧折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抱着人,亲吻他的脸颊哄着他,“没事,又没伤中要害,况且朕身体强壮,养个几天就回来了,不用担心,不过现在,聿儿要伺候朕沐浴了。”
锦聿瞧见他眼里坦然戏谑的笑意,见人肩膀后面扎了个窟窿还有心情逗他玩,一时又气又无奈,只好先去伺候人沐浴了。
沐浴完,两人依偎地靠坐在床头,锦聿坐在他怀里,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萧折渊上身未着寸缕,挨着他的脸时,蓬.勃的热气让他脸也跟着发热,他看着萧折渊裹着纱布也浸出血的地方,他抿了抿唇,偏过头轻轻wen在他的胸前。
萧折渊浑身紧绷,身体里的血.液.蹿.动.沸.腾,他紧紧搂着人,看着怀里乖顺的人,那白净带着几分忧愁的脸,让人情.动不已,锦聿察觉到后抬眸看着他,他笑道:“聿儿亲亲朕就好了。”
自从上次在浴池放肆过一回导致锦聿高热又毒发后,床.笫.之事就不频繁了,锦聿身子弱对那方面欲.望不强烈,但萧折渊血气方刚,时不时就想把怀里的人拆骨吃了,但想想锦聿疼得受不住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偶尔锦聿会有手给他疏.解………
锦聿跪.坐在萧折渊怀里,他静静地看着人,然后仰起头吻住萧折渊的唇,一只手往下,抓住。
“聿儿…………”萧折渊声音低哑,被锦聿勾得压抑着一股欲.火,他控制不住地扶住锦聿的后脑勺,深深吻住他的唇,尽量温柔克制,只是不断地吸.吮.索.取,感受到锦聿被逼得承受不住他的重力而往后退时,他直接搂住他的腰身禁锢在怀里,满是情.欲的眼眸半睁着凝视怀里的人,想把怀里人揉进骨血里,填满他空旷的情.欲………
锦聿推开他,嘴唇红艳,眼神也湿漉漉的,他抓住萧折渊,就要埋头下去,萧折渊吓了一跳,连忙将人拉起来,“做什么?”
锦聿眼睫轻颤,“我、用嘴帮你…………”
萧折渊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简直被锦聿勾得魂都没了,要死在他身上一般,他的眼神如狼似虎,内心的欲.望破土而出,强势、贪婪、蛮横,但眼前人经不起折腾,他只能强忍着,他心脏鼓动,觉得在做梦,眼中闪着几分期待,却又怕伤了人。
锦聿没做过这个,倒是萧折渊偶尔会帮他疏.解,还吃下去后又来吻他,笑他连自己的东西都嫌弃。
萧折渊觉得自己是个禽.兽,又心疼又享受又舒坦,他摸着锦聿的脑袋,声音低哑,“乖聿儿………”
…………
…………
…………
…………
…………
……………………………………………
“咳!”锦聿被呛住,咳得撕心裂肺,萧折渊连忙将人拉起来,用手帕接到他嘴边,“吐出来。”
锦聿的舌.尖和唇.上.白.润,他乖乖吐出来,眼眸湿漉漉地看着萧折渊,“你舒服………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折渊掐住下巴吻下来堵住他的嘴,腥.涩的味道在两人口中混合中,锦聿被吻得快要窒.息,他张着嘴想要呼吸,手抵在萧折渊身上却没敢用力,怕碰到他伤口,只能被萧折渊完全罩住地抱在怀里,承.受着他翻来覆去的亲吻…………
“萧折渊…………”
“乖聿儿、乖宝贝,就一次…………”
旖.旎、糜.烂的深夜………
第68章 封后 “聿儿这么乖这么好哄呢?说嫁就……
闹到最后, 萧折渊要抱着人去沐浴,没注意肩膀上有伤,一个用力身上的伤口崩裂开来, 血汩汩往下流, 染红了纱布, 他胸口都是血, 把锦聿吓着了,连忙撑起身来让人传御医, 太医院值夜的御医匆匆赶来,给陛下又重新包扎后那血才止住。
“陛下这伤得多加注意, 这飞刀伤了骨头不可用重力, 否则会落下旧疾,往后若是阴雨天亦或者过度用力便会复发,疼痛难耐。”那御医千叮万嘱道。
“知道了,下去吧。”萧折渊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重新包扎的伤口, 等御医退下后,他转头一看,锦聿双目不悦地瞪着他, 脸色有几分苍白, 他搂住人, “不疼的聿儿, 别担心………”
‘啪!’
锦聿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咬着牙,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的,整个人都在细细发抖,都说了他身上有伤不用他抱,非要逞强, 连御医都说这伤不谨细些,日后会落下旧疾,这人还不当回事,锦聿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萧折渊见状,脸色立马一变,收起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又暖又疼,他怕人气出病来,也怕他因为泛冷毒发,他连忙抱住人,低声认错,“对不起聿儿………让你担心了,朕没事,不疼的………不生气宝贝。”
锦聿的唇色苍白,他冷着一张脸看萧折渊,看得萧折渊心慌,他搂着人道歉,抚摸着他的后背,“是朕不好,朕不该逞强………是朕错了,害聿儿担忧了,不生气好不好………”
萧折渊肩膀上被刺个窟窿,抬手都难,可他被心上人勾得五迷三道的,哪里记得什么伤什么疼,只想着夜太深,把人抱去沐浴后歇下,没想到把自己弄得血崩,还让人气了一场。
锦聿平复着心情,不想同他说话,他下床去,殿外的宫人进来换上干净的被褥,等没了人,他转身去了后面浴池沐浴,萧折渊想跟上去,却被人一眼钉在原地,他只好又躺回去。
锦聿没多久就沐浴回来,他脑后盘着松松的发髻,整个人带着朦胧清冷冷的气息,他上了床去。
“乖聿儿………”萧折渊用没受伤的那边拉住他的手,把人往怀里带,他圈住锦聿的腰肢,吻他的脸,“朕不那么鲁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锦聿脸色好了些,他瞥了萧折渊一眼,“睡觉。”
“好,睡觉。”萧折渊依着他,他躺下去,却见锦聿翻身背对着他,“聿儿…………”
锦聿不想听他可怜巴巴的声音,捂住耳朵,可还是能听到萧折渊在卖惨,“朕的伤口疼得要死了………聿儿给朕抱抱就好了………”
“…………”锦聿翻过身瞪着他,萧折渊扬唇笑着,摊开手臂等着他靠进去。
锦聿见他脸色惨白,嘴唇也没几分血色,估计是真的疼,只不过强忍着没叫出声,他最终挪过去趴在他怀里。
萧折渊亲吻他的额头,单手搂着他,他轻声道:“下次不会了,朕保证,不让聿儿担心。”
锦聿眉眼暖和下来,瞥了一眼他的伤口,见不再渗血后,他才放松靠在他怀里睡过去。
萧折渊右肩膀受了伤,用膳都是锦聿伺候,其实也不至于调羹都拿不动,主要是享受聿儿亲力亲为的伺候,但真的握不住笔,所以御书房批阅奏折一事大多都是锦聿处理,一来二去的,锦聿识字多了,也能写字了,就是字迹不太好看,返回呈报官员时,官员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奏折上歪七扭八的字纳闷。
这鬼画符真是陛下写出来的?!
锦聿对此一无所知,倒是萧折渊听了觉得好笑,聿儿的字真是让人不敢恭维,不过能写出来,他已是很欣慰了,而且聿儿的字他瞧着也可爱。
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写好。
这日,两个人坐在一起对弈,龙涎殿后院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骄阳烈日下,徐徐微风吹进殿中,拂过锦聿额间的碎发,他未戴发冠,仅仅用一根木簪揪出一撮头发就别在脑后,身着藏青色纱衣,整个人清爽得如山涧醴泉。
他撑着脑袋,目光懒怠地看着萧折渊落子的地方,歪了歪唇,默念一声,真笨。
萧折渊将他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中纵容无比。
“对了。”锦聿忽然想起什么,他抬头,“我有话、要同你说。”
“嗯…………”萧折渊正要应声,他皱了皱眉,“聿儿怎么现在说话还是要停顿,还不习惯?”
“…………”锦聿眉间一抹忧愁无奈,“不是………是改不过来了………”
瞧他那自暴自弃的模样,萧折渊笑出声,倒也没逼他,想着以后慢慢来,他挑眉道:“聿儿说吧,朕听着呢。”
“我想………大理寺办案,可否让追影阁、参与其中?”锦聿道:“大理寺属于朝廷,追影阁属于谢承云,主要职责都一样,大理寺是这世间最应该公平公正的地方,可一旦出现梁俞这种蛀虫,得办多少冤假错案,追影阁若是势大,对朝廷也是威胁,不如让他们互相制衡牵扯,你觉得呢?”
锦聿一股气说完,觉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没想到有一天,说话也这么累………
萧折渊沉思片刻,他道:“朕觉得可以。”
锦聿眉梢一喜,“你就答应了?”
“不然呢?”萧折渊气笑了,“聿儿在朕的面前为其他男人谋划出路,朕也想吃醋不允,但朕若是这般做,岂不是伤了聿儿的心?”
萧折渊这话倒是醋意浓浓,浓得能酸死人,锦聿蹙眉,他落下白子,“你和他比什么,你们两个、又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聿儿说来听听。”萧折渊来了兴致,盯着他看。
“他是我朋友,你是…………”锦聿耳尖变红,见对面的人眼眸戏谑地看着他,他瞪了一眼,不说了。
“乖聿儿,朕是你的什么?”萧折渊撑着下巴逼问他,见人不说话,他嗓音魅惑,缓缓开口,“夫君?相公?官人?”
“……………”锦聿拾起一枚棋子丢他身上,萧折渊笑着接住,他敞开手,“过来朕抱抱。”
锦聿抿着唇盯着他那轻佻的神色看了片刻,才磨磨蹭蹭地爬过去,萧折渊满眼温柔,伸手接过将人抱在怀里,他亲吻怀里人的额头,“朕知道,他于聿儿有恩,但朕吃醋归吃醋,还是能拿捏住分寸的,追影阁和大理寺联合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朕通通都允,即便聿儿让朕给他在朝中安排个官职,朕也是允的。”
锦聿心里一暖,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那倒不用,他聪明,又习惯自由………”
“聿儿再夸他。”萧折渊不等他说完,低声阴沉沉的在他耳边警告道。
锦聿嘴角微微上扬,他偏头吻在萧折渊脸上。
萧折渊吻住他的唇…………
明媚的午后,灿烂的日光从银杏树下透进来,在地上洒下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光影,而在屋檐阴翳下,萧折渊将锦聿抱坐在怀里,两人正在下棋,一副惬意舒适的画面。
萧折渊的肩膀养了一个月好了不少,这时已入夏,天气燥热,殿外蝉鸣虫叫,这天气正适合锦聿的身子温养,故而龙涎殿未摆置冰块解暑,那窗边榻上,寰聿帝正哄着趴在他怀里的人午睡,宽厚的大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垂眸见人睡着后,他才停手。
窗外的一缕阳光照晒进来,让锦聿原本就泛白的肤色更加白净,那墨色的眉眼是唯一的缀色,像褪墨的画忽然间又清晰起来。
萧折渊抬手遮住他脸上的阳光,见他脸上有细小的毛絮,顺手拿掉,正要跟着午睡一会儿时,余光瞥到尘钦,似乎有要事禀报,他只得小心翼翼起身去。
“半个时辰后把君后唤醒,备些花茶候着,莫要加冰。”萧折渊临走前吩咐道。
宫女应声,“是。”
萧折渊走后,锦聿睡了半炷香的时间就醒了,他坐在院子里饮着花茶,躺在银杏树下的椅子里憩息,脚边的兔子正在抓他,他弯腰抱起来,锦聿的兔子平日里养在偏殿,由专门的宫人喂养,天气好些时才会被放出来。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回禀君后,您从铜雀山带回来的那只兔子生崽了。”
锦聿闻言满是惊喜,那只兔子揣崽后宫人照料得更加谨细,他也时不时地去看它,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生崽了。
锦聿去到偏殿,见那兔窝里母兔正在闭目休息,而它旁边有七八只小兔崽子窝在一起,被宫人清理过后很干净很清爽,身上长了白毛,毛茸茸一团,只不过刚出生全身通红。
锦聿眉目温和,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抓起一只放在手心观察,肉嘟嘟的,摸着光滑细嫩,让人不敢使劲,他看片刻后起身出了龙涎殿,往御书房走去。
蔚蓝晴空,那道身着青色纱衣的身影走在屋檐下,脚步不紧不慢,阳光倾泄在他的侧脸上,让纤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翳,白净的脸上能看清细细的绒毛,三年的时间,少年人长至青年,平安度过了第三个年头,五官没几分变化,倒是气质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那曾经不苟言笑总是苦仇深恨的脸上,如今也有了细微的表情,那死气沉沉透着杀戮冷腥的气息也随着时间淡化,温柔滋养过后,变得温和、清冷…………
锦聿来到御书房,见萧折渊沉浸在繁忙的事务中,他轻手轻脚走进去。
萧折渊余光瞥到人影时抬起头,他将人拉到怀里抱着,贴着他的脸温声道:“这么快就睡醒了?才睡了多久。”
锦聿没回他的话,摊开手心凑到他眼前,跟献宝似的,萧折渊一看,“小兔崽子?”
“嗯。”锦聿点头,眉眼淡淡,“我从铜雀山、带回来的那只。”
“生了几只?”萧折渊问他。
“八只。”锦聿道。
萧折渊瞧着他眼中透露的欢喜,他搂着他的腰肢,偏头亲吻他的脸颊,“乖聿儿,小兔崽刚出生的时候很是娇嫩,得待在温和的地方,不能拿在手心里玩,朕让宫人把它放回去,你留在御书房陪朕好不好?”
锦聿一听,立马把小兔崽交给宫人带下去了。
一整个下午,锦聿都在御书房陪着萧折渊批阅奏折,他识字多了,奏折上呈报的事也看得明白,看到‘封后大典’时,他眉头一蹙,看向萧折渊。
萧折渊解释道:“这是大臣们希望为聿儿举行封后大典,朕也是这么想的,趁着入夏天气好,与聿儿成婚后举行封后大典。”
锦聿不懂,“不是在南陵、成婚了么?”
萧折渊目光怜惜地落在他身上,他道:“那次委屈了聿儿,不够隆重,这次贵为君后,自然要无与伦比的隆重。”
锦聿眨了眨眼,他不以为意道:“没关系………”
“乖聿儿………”萧折渊知晓锦聿果断不矫情的性子,但有些伤他的心,他语气低落道:“难道聿儿不想与朕成婚么?”
锦聿嘴角抿着笑意,亲吻他的唇,“好,成婚。”
萧折渊瞧着他乖顺的模样,他低头又笑道,“聿儿这么乖这么好哄呢?说嫁就嫁?”
锦聿眼眸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那我不嫁了。”
萧折渊闷笑出声,一口咬在他的脸上,耍小性子的聿儿也格外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