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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婚纱


    乌荑偏侧过头, 直勾勾的眼神就跟荆向延撞上。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他被这话问到有些错愕的面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呆滞。


    小狸花在乌荑怀里怎么闹腾,试图引起注意, 荆向延也已经顾不到了,他的大脑和视线自动忽略掉除乌荑以外的任何东西。


    突然觉得, 没有什么情况会比他现在更加糟糕的。


    握着方向盘不自觉用力的手指、过快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发热滚烫的脸颊。


    莫名地,荆向延有些口干舌燥, 无意识舔了舔唇。


    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个举动换来乌荑更深层次的笑意。


    他沉默片刻后强行压制住欢呼雀跃的心跳,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只有喑哑的嗓音在暴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这是新型的玩笑?”


    “玩笑?”乌荑品味了下他说的这两个字,反复在唇齿间徘徊, 接着不紧不慢地反问他,“你一直觉得是玩笑话?”


    这话说完, 落地的那一秒, 荆向延没有像以往那般立刻捡起她的话回答, 反而垂着眼默不作声, 似乎是在思忖着些什么。


    乌荑也不着急,仔细思索了下自己以前对他说过的话, 突然发现,荆向延会持怀疑态度也是正常的。


    毕竟先前按照他们的相处方式来说,根本不会谈到这些问题,或许有点温情和调.情的话语也仅限于在床上的情.趣罢了。


    她说的不少, 荆向延也逐字逐句地应下。


    没人会当真


    准确地说,是那时候的她从来不会当真。


    那么,荆向延当真了吗?


    想到这里, 乌荑皱着眉头,心里的燥意一股接着一股升了上来, 有些急切的想要求证什么。


    于是,她张了张口,下意识握住荆向延的手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在对上对方眼神的那秒,她兀地卡壳,那些没说出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很像是在打探她这句话的可信度,思索着、打量着,望着她时满满的沉溺,就像汹涌的潮水,毫不分说地扑上来,几乎要将她溺毙在这儿。


    乌荑还在愣神期间,荆向延反握住她的手,将其牢牢地包裹在内,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好半晌,荆向延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乌荑手背的肌肤,直到那里起了热,他喉结上下滚动了番,这才缓缓道:“你希望我当真吗?”


    “当然。”乌荑握紧了两人交握的手,斩钉截铁,“我希望如此。”


    得到肯定回答,荆向延心里的那块大石好像终于落了下去,整个人紧绷的身体都登时松懈下来,长舒口气,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还以为你刚才要拒绝我呢。”


    “那我可太亏了。”乌荑忍俊不禁。


    “那是啊,”荆向延挑眉自信道,“像我这种有钱又有颜的,着实不多。”


    “你这意思是,”她忍笑,“让我好好珍惜你?”


    “我可没那么说啊,”荆向延傲娇否认,“那是你自己领悟的。”


    “那我悟性还算不错?”


    “嗯,勉强吧。”


    “勉强是什么意思?”乌荑边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摸摸小狸花,边虚心请教。


    “就是夸赞的意思。”荆向延轻咳一声,重新发动车子,“走吧,不然就浪费太多时间了。”


    “这话是,答应养我了?”乌荑明知故问。


    “养啊,那必须养。”他正色回答,“砸锅卖铁也得养。”


    这话说完,乌荑低头笑了两声。


    恰巧因为这个举动,惹得小狸花也不快了,站起来对着荆向延喵喵叫了几声,听语气也能听出里面的不满。


    荆向延瞥了它一眼,伸手跟它的爪子也握了握,没两秒就放开了:“okok,也养你。”


    小狸花这才满意,重新趴在乌荑腿上闭眼睡觉。


    “你打电话回民宿说了吗?”


    “发了消息,等他们醒来看。”


    乌荑点点头。


    车子启动行驶在路上,迎着微微亮的天色.


    挂断谢远闵打来的电话后,乌乐雅神色复杂。


    她看了眼时间,从听完那通电话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差不多,她坐在落地窗前的吊椅里等着天亮。


    昨晚荆度临没有回来,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有余。


    乌乐雅不甘心,每次询问都会被对方打马虎眼过去,就算到公司去了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来不确定是不是荆度临吩咐过,二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对外公开,只有最近的几个亲朋好友知道,所以公司的人员大部分也是不知情的,那就更加不会让她进去。


    七点半了。


    乌乐雅僵硬的手指动了动,她很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温暖的感觉了,好久违了。


    她在心里细细揣摩着谢远闵在电话中透露给她的地址,想了好一会儿才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备车。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跟谢远闵并不认识也不熟。


    但耐不住他们的目的相似,所以在先前谢家的宴会上,对方主动找了过来,乌乐雅也并没有拒绝这根橄榄枝。


    为了不失体面,乌乐雅连早饭都没吃,特意洗了澡化了妆,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出门。


    谢远闵给的地址说实话还是让她意外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知她在查荆度临母亲的消息,并且还能准确给她找来地址。


    但这些并不重要,或者说不是她应该在乎的重点。


    相反,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荆度临母亲这些年不仅没有远离儿子,反而还住的离他越来越近。


    南湘路45号。


    乌乐雅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基本都是高楼,并且老旧,墙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涂鸦,写着粗鄙不堪的话语,墙皮都大部分脱落。


    乌乐雅不介意这些,甚至可以做到视若无睹,毕竟她小的时候也在和这相似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


    下了车之后,她犹豫都没犹豫,直奔面前大楼而去,这里没有电梯她就徒步爬上九楼,数着门牌号。


    在确认找到目标后,她在房门前停下来,简单整理了下衣襟后抬手敲门。


    下一秒,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小缝隙。


    老旧的木板门连推门的声音都夹杂着刺耳难听的嘎吱声,乌乐雅忍着这份不适,面上挤出一份笑来看着面前年老色衰的女人,道:“阿姨,我跟你打过电话的,我是小雅。”


    只能说不愧是母子。


    眼前的女人虽然因为常年的劳作和饱经风霜,导致脸上皱纹横生,皮肤老化,以及微微佝偻的背,但从面容来看起码与荆度临有七八分相似,更是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我知道,那个男的跟我说过。”妇人的嗓音却是意料之外的温柔,“你想知道什么?”


    乌乐雅惊诧,但对她说的话却没怎么细想,她道:“我想知道当年荆向延母亲出车祸时的详细情况,您提什么条件都没问题。”


    “你能给我多少钱?”妇人十分冷静。


    乌乐雅微微一笑,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妇人还没说话,她就又补充道:“美刀。”.


    下午三点,两人到了南迦。


    乌荑坐了快一天的车,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在荆向延问她要不要在外面先吃个饭时,她果断拒绝,还不如回家躺着。


    见此,荆向延直接把车开进了小区。


    乌荑还在诧异他怎么哪里都有房产时,他却淡定解释说有些城市自己会经常去,嫌住酒店麻烦就会在那边买套房子,不住的时候就定期请人来打扫就行。


    乌荑不得不感叹这人出手的阔绰。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这是什么表情,”荆向延带着她进了电梯,好笑道,“我真不至于那么败家,我房产也不多,大概就四五处。”


    乌荑抱着小狸花,闻言轻挑眉头:“你还想有几处?”


    “有几处不都是你的。”荆向延不甘示弱。


    电梯门要关上的刹那,外头有人再次按下了开门键。


    两人顺着看去,就见一男一女牵着手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男人有些歉意地朝他们笑笑,接着牵着女朋友走到了电梯的另一边,估计是跑得急了点,他还贴心地给女朋友整理了下头发。


    乌荑把这些尽收眼底。


    很快这两人的楼层就到了,离开前男人还回眸跟荆向延打了招呼说有时间可以下楼喝杯茶。


    电梯门重新关上。


    乌荑疑惑:“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吧。”荆向延想了想道,“他们好像住我楼下,之前在小区里被他们家的萨摩耶扑过,所以就认识了。”


    “不过他们也不常回来,听说是住在首都,毕竟一个航天设计师,另一个人民教师,确实也忙。”


    “你了解的还挺清楚。”


    “还行啦,我人格魅力大嘛。”


    “”


    “不过你知道吗,”荆向延话锋一转来了兴趣,“他们可是青梅竹马,校园到婚纱的。”


    “所以?”


    “所以,”荆向延眨眼,“你觉得我们算不算?”


    第62章 字迹


    女人明显被乌乐雅说出的数字震撼了下, 扒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忍不住再三确认道:“你说真的?”


    “当然。”乌乐雅捋了下头发,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笑着回答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怎么说我也是您儿媳,没有坑您的道理。”


    闻言, 女人瞳孔瞪大了一瞬间,猛地伸出手牢牢抓住乌乐雅的手腕, 激动到有些发颤,眼眶都红了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真的?那我, 我儿子他还好吗?”


    她的速度太快,乌乐雅反应不过来, 手腕传来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皱眉,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她了。


    易怒的脾气正要发作, 却在听到女人的话时一顿, 她知道自己跟荆度临结婚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但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母亲也不告诉。


    并且就连谢远闵也没提。


    “他很好。”对方粗糙的手掌扣在她娇嫩的肌肤上, 磨得她发疼,乌乐雅脸上礼貌性的笑容险些伪装不下去,嘴角勉强抽动了两下,最后不动声色地借着反握住女人手的姿势挣脱开了, “如果您能告诉我当年车祸的事情,把度临的后顾之忧解决了,他会比现在更好。”


    其实她对这些事情也是头次知道。


    那次她在老爷子书房外跟荆向延对峙, 被老爷子叫进去后就被对方暗自敲打了,意思是别让她管这些, 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去深挖。


    那次的谈话她没听进去多少内容,唯一知道能敏.感从老爷子话里捕捉到的是—


    当年荆向延母亲出的车祸不一定是意外,并且荆度临也作为一定的知情者,但具体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什么角色,她还无法确定。


    “好,好”女人眼含热泪,她嘴唇颤了颤,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嘴边等着一一说出口,可等到这个时候了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压抑着激动的嗓音,恳求道:“是度临想要知道吗?不是也没关系,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好几年没见,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长高了”


    闻言,乌乐雅倒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好几年不见?但是谢远闵给她的资料里分明写着荆度临跟他母亲的关系还不错。


    不对,乌乐雅反应过来。


    仔细想想,她确实没在里面看到有关这两人见面的描述。


    “阿姨,这个要求我没办法做到。”她很快挂上礼貌微笑,把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藏了下去,和颜悦色地晓之以理,“您也知道目前荆度临在公司里要面对着多大的压力,如果让别人撞到你们碰面,那对他的声誉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


    这话在女人的意料之内,可被乌乐雅毫不客气地点出来后还是不免感到失落,心脏难受得紧


    乌乐雅没在这里待太久,从楼房里出来后就接到了荆度临的电话,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惜字如金,若不是两人利益绑在一起,估计他连对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


    “办好了?”他语气冷淡,“多少钱?”


    “嗯,办好了。”听着他这漠不关心的样子,乌乐雅总是忍不住想开口怼他几句,可又能想到他是怎样的不在乎,于是作罢,“她要的不多,不超出预算,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嗯,我等会儿会打钱过去,晚上回去拿资料。”


    他说的言简意赅,紧接着就把电话挂断。


    乌乐雅低头看了眼静静躺在手心里的优盘,他母亲跟她说,当年事情留下的东西不是很多,这里面是她为了以防万一整理出来的,本来是不想交给任何人,包括荆度临的。


    但她已经耗不起了,以前总怕荆度临在荆家不受待见,所以她总在暗处偷偷观察打听着他的消息,现在知道他过得好也就放心了,那她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乌乐雅回过神来将优盘紧紧抓在手心里,吩咐司机掉头回家。


    在面上她或许可以装得很好,但这里地上处处腐臭的水沟味还是让她难以忍受,纵然小时候也在相似的地方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曾天天被这味道侵蚀,可她早就不记得了。


    等回到荆家,乌乐雅二话不说回了房间,急得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椅子上,把优盘插进去后,弹出来的磁盘里只存放着两份资料。


    第一份是一段长达十八秒的视频。


    第二份是一张聊天记录。


    乌乐雅点开了第一段视频—


    镜头摇晃,看样子是车内自带的录像仪,只不过还伴随着嘈杂的杂音和闪屏。


    整段视频充斥着刺耳的声响,更像是被什么车狠狠冲撞了一样,与此同时,传来女人无比慌乱的喊声:“阿延!”


    乌乐雅看不清女人的脸,但从声音听起来定然气质不会差,而她嘴里含的名字也不陌生,是荆向延。


    准确来说,是还处在少年时期,尚且稚嫩的荆向延。


    后面的镜头太过模糊和晃动,哪怕乌乐雅尽力去分辨也看不太明白,只能勉勉强强看出来应该是女人把荆向延护住了,自己承担了大部分车体撞击的伤害。


    这短短的十八秒,乌乐雅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配合着一张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的人按照口吻来说更贴荆度临的语气,至于对面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


    这样大致能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段起因—


    荆向延母亲的车祸不是一次意外,而荆度临与他母亲在里面扮演的要么是知情者,要么就是买凶杀人的背后主谋。


    还少一个人,乌乐雅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荆老爷子的态度。


    那么,荆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吗?是真的不知情,还是知道了,但是故意为之。


    换句话来说,荆度临是他流落在外的儿子,他哪怕看不起他的出身,可到底还是想要接回来的。


    那接他回来,又真的是为了刺激刚失去母亲的荆向延吗?


    乌乐雅盯着聊天记录沉思,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门便骤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结果下一秒就对上荆度临的目光,对方看起来有点着急,眉头紧紧皱着,在看到坐在房间里的乌乐雅那刻才松了口气。


    这气还没顺下去,又瞥见乌乐雅正在查看的内容时,眉毛重新拧着,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冷若寒霜,斥声道:“谁让你看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晚上吗?”乌乐雅故作淡定地把电脑关上,优盘拔了出来拿在手里,起身望着他,反驳道:“你要求我办事,做的什么事我起码有权知道吧?”


    “你没那个必要知道,做好我交代的就行了。”荆度临不耐烦地朝她摊开手,示意她把优盘拿出来。


    乌乐雅冷笑一声,“包括你母亲也没必要知道?”


    “不然呢?”


    意料之外的,荆度临的发言可谓是冷淡至极,明知对方故意激怒自己,但就是不上套,冷静到可怕,嗤笑道:“也就你会被那种人骗过,你以为她多爱我吗?”


    他话里话外的嘲讽实在是太明显,乌乐雅愣住。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又听荆度临讥讽道:“恐怕是怕自己拿不到那么多钱,才在你面前说那么多吧。”


    “你倒也不用”乌乐雅讪讪地道。


    话还没说完,她手里的优盘就被荆度临抽走,对方死死地抓在手心里,烦躁地啧了声。


    乌乐雅看着他逐渐难看的脸色,登时噤声。


    “她就给了你这个?”他不甘心地问。


    乌乐雅不明所以:“不然呢?”


    “她倒是还给自己留了一手,只给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东西。”荆度临眉头皱得深,心里的厌恶已经蔓延到了脸上。


    听到这里,乌乐雅迟钝了许久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那女人是在对着她演戏,给的甚至不是决定性证据.


    与此同时,乌荑在卧室床上悠悠转醒,下意识伸手想要朝旁边摸去,却扑了个空,早已冰凉的被褥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半坐起来让混沌的脑子有了点喘息的空间,接着余光才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被手机压着的纸条。


    【饭保温了,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也跟附近的店打电话说过了,他们家的外送餐食也不错^_^】


    荆向延的字迹写的很漂亮,落笔很锋利的行楷,和他这个人一样。


    尤其是最后的颜文字,乌荑忍俊不禁。


    她下床按照荆向延纸条上写的话,洗漱后走到厨房把保温的饭拿出来,在餐桌盘正要坐下时,手机却震动了两下。


    她以为是荆向延发来的消息,问她起床了没有。


    连要回答都想好了,结果这消息却并不是来自微信,而是信息。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发了一串卡号,附注一句,剩下的钱都打到这张卡里。


    乌荑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凝重。


    这个人挺久没联系她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她来不及细想,敲下消息就发了过去。


    刚摁下发送键,下一秒房门就被人用卡在外头刷开解锁。


    咔哒—


    第63章 电影


    随着房门被推开, 乌荑望着从外头走进来的人一愣,颇有些不可置信:“阿凛?”


    向玉凛。


    上次见面还是在那场鸿门宴里,可这里的地址他怎么会知道?


    察觉到乌荑疑惑的目光, 向玉凛抿抿唇,解释道:“提前问了荆向延。”


    提起这个名字他就有种不太甘心的感觉, 前面咬字清晰,到了最后三个字却偏偏说的含糊, 快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他让你来的?”乌荑更加不可思议了,说实话她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向玉凛, 更没想到会是荆向延告知的信息。


    “嗯,算是吧。”向玉凛点头。


    其实在他询问了荆向延之后, 对方什么也没说就给他甩了个地址过来,或许是知道他想做什么, 所以什么也没问。


    在今天之前, 他对荆向延的印象仅限于姐姐的地下情人, 亦或者是高中那个偷偷摸摸的偷窥者。


    他又一次对乌荑说谎, 但对荆向延来说没见过他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那时候的他只是充当一个审判者的视角。


    他不止一次在暗地里嘲笑过荆向延的不自量力, 同样是男人,荆向延对姐姐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他猜的清清楚楚。


    但是很可惜,那时候的姐姐压根不搭理这个人, 而他才是最能站在她身侧的那个人


    哪怕只是作为弟弟的身份,可那也足够了。


    得意的样子还停留在脑海的记忆里。


    向玉凛从小就知道自己有种不太正常的疾病,他对所有人或者是任何事物都没有过多的在意和要求, 唯独这个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期盼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无论两秒还是三秒。


    他对乌荑的占有欲渴望到了极致, 他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可却反而从没觉得这么好过,甚至无比感谢他的养父养母。


    从小到大都是他跟乌荑相互取暖,他们紧紧抱着,这样到了寒冷的冬天就不会惧怕。


    这种超出正常感情的格外强烈的占有欲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向玉凛的思想,燥热的内心蠢蠢欲动,他想,如果有天要把她藏起来,那一定要去个谁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


    但他知道乌荑不会喜欢这样。


    面上看着孤傲淡然,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模样,但实际上内心比谁都要渴望自由,情爱对她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她不必被此绊住脚步。


    所以,无论内心再怎么偏执疯狂,在表面上他也愿意好好包装自己,伪装成乌荑喜欢的模样,仿佛他还是小时候那个跟在乌荑后面爱笑的弟弟。


    是的,他擅长这些,包括把自己装成一副人样。


    可在暗地里,他会偷偷趁着乌荑不在家时跑到她房间里,在她床上躺个十分钟,餍足地尽情感受她的气息在浸染着自己,并为此乐此不疲。


    打滚完之后还怕被姐姐发现,还会让人把床单拿去洗一遍,克制着等自己染上去的味道被尽数洗掉。


    然后再次重复。


    他以前一直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毕竟乌荑看起来对除了他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就连她的母亲都没有给几个眼神。


    他开心到也一度忘记被他匆匆一瞥,在心里暗自嘲笑过的荆向延。


    在得知乌荑在南城碰到的情人是谁后,他险些气疯,头次冒出个念头,如果这人能那么消失就好了。


    他的手机相册里存了不少乌荑在外的照片,并且细心的分类整理,可从来没有一张是像跟她的小情人在一起时笑得那么开心。


    或许她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但这是第一次,向玉凛任凭内心的妒火蔓延和燃烧,直到理智险些被吞噬。


    荆向延。


    他呢喃着这个名字。


    他知道这个名字,荆家的大少爷,不继承家业却偏偏要去搞什么艺术。


    向玉凛并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妨碍他屡次去找对方的茬,可要么是被对方轻飘飘躲过,要么是装得可怜兮兮的去和姐姐告状。


    他急于求证乌荑对荆向延的感情,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亦或者是新鲜感作祟罢了。


    他想试探自己在乌荑心里的地位,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了,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除去血缘关系,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乌荑。


    究竟是为什么。


    恰好他今天在南迦有合作要谈,顺路就过来了,因为谢远闵给他送了消息,所以他知道荆向延也带着乌荑过来了,干脆就打了电话过去。


    在抵达门前时,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思绪纷飞,却在开门的瞬间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鼻子还有一瞬的酸涩,他张了张口想问她,你想我吗?


    话都到嘴边了,猛地觉得突兀,又被他默默咽了下去。


    半晌过后,向玉凛把带过来的文件袋递给了乌荑:“拿去吧。”


    “什么?”乌荑低头看了眼。


    “那张卡的银行流水账单,想到你应该需要,就给你送来了。”向玉凛故作轻松。


    听他这么讲,乌荑倒是有点诧异:“账单?你怎么”


    她欲言又止,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再明显不过。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向玉凛,意思是,你知道我在查你,为什么还堂而皇之地把“证据”送过来。


    向玉凛倒是了然地笑笑,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正你迟早要查的,与其浪费你的时间,倒不如我顺便拿过来。”


    沉默两秒,乌荑抬手接了过来,心情有点复杂。


    文件袋里装着一张薄薄的账单,可拿在手里却仿佛千斤重。


    “阿凛,”她纠结半晌,还是皱着眉头缓缓道,“外婆去世前曾经跟我说过,希望我不要再查下去。”


    向玉凛怔愣了下。


    “我想了很久关于这句话的含义,”乌荑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袋的封面,“我也不清楚所谓不能承受的结果有多如何。”


    “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说到这里,她抬眸望向向玉凛,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在里面。”


    “我不会的,”不知道是在安抚乌荑,还是在自我安慰,向玉凛低低重复道,“我不会的,姐。”


    见到他这样,乌荑也没说什么,她把戴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拆下来递到了向玉凛跟前,在对方明显错愕的表情里,道:“拿着,外婆给的。”


    “奶奶给你的。”向玉凛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


    “我知道,现在给你了。”乌荑示意他收下,“你比我更需要。”


    向玉凛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但没有第一时间戴在手腕上,而是揣进了西服口袋里。


    红绳才被乌荑取下,上面还沾染着对方皮肤的温度,很微弱,仅仅两三分钟就消失殆尽。


    向玉凛不动声色地握紧了瞬,过了会儿才松下力气放开。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突然道。


    “知道,我不想听。”乌荑也对上他的眼,在那双她从小看到大的瞳孔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向玉凛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接着才移开视线,有点故意的转移话题道:“你不回向家了吗?小姑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回去也是逼婚,不了。”乌荑叹了口气。


    向玉凛张了张口,他想说,那难道跟荆向延待在一起就很快乐吗?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从前是,如今更是。


    因为他意识到,乌荑既然肯跟荆向延来南迦,那么就是对他的信任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不会那么心甘情愿。


    原本幸存的侥幸心理,在见到她的那刻,彻底土崩瓦解。


    片刻后,向玉凛慢慢问道:“两个月后小姑生日,你也不回来吗?”


    “再说吧,她不一定乐意见到我。”乌荑言简意赅。


    这话倒不是说假的,她自己不爱过生日,但向荟妍与她相反,生日很爱大肆操办。


    追其原因也有是向家唯一一个女儿的缘故吧,以前年轻的时候还没出嫁就在家里受尽宠爱,每年的生日宴就算她自己不说,老太太也是要开口的。


    乌荑参加过一次,那时候大约十一二岁左右。


    记忆里已经找不到具体的片段了,大脑也会选择性模糊掉曾经伤害过自己的阴影。


    对这场生日宴记得最深刻的是,她在宴会上被打闹着的几个小孩不小心连带着落水时,向荟妍知道后急匆匆赶来却不是给她披上衣服,而是连忙让管家把她带到房间里,勒令她不要再出来丢人。


    十一二岁早就是可以记事的年纪了,那时的乌荑被同龄的孩子救上来后就茫然地呆呆站在原地,还是对方把自己的小西服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才不至于受冻,虽然最后还是发烧了。


    当时周围乱成一团,一同入水的几个孩子都被各自的家长用毛巾牢牢地抱在怀里擦拭,满脸紧张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撞到的。


    唯有她,站在原地就像一只刚从脏水中走出来的流浪猫。


    从这件事后,向荟妍的生日宴她就没再出现过。


    要么是跑到外面过夜,要么就是去旅游,总之能做的事情很多,只是抗拒回去看到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说来可笑,向荟妍有个好母亲陪着她热闹,哪怕她嫁人生子后依旧待她如孩子。


    而在角落里窥探的乌荑却隐隐发觉自己有点嫉妒她的母亲,哪怕那只是一个生日宴。


    因为不曾有过。


    向玉凛抿抿唇,忍着忐忑的心脏道:“如果是我”


    “阿凛,”乌荑打断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嘴角稍稍上扬的同时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差不多了。”


    向玉凛会意,闭口不再谈这些。


    安静下来之后他才突觉,他们两人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居然没了共同话题,待在一个空间里就只有无休止的尴尬。


    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句,让她查不到线索的话就不要再坚持下去了,那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是浪费时间。


    乌荑没有回答,目送他进了电梯下楼。


    紧接着门被关上,再度隔绝了两人的目光,就像上次在大厦里那样。


    等出了公寓,向玉凛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有句话没有跟乌荑说。


    上次在大厦的包间内他对乌荑说她其实根本不喜欢荆向延,不过是荷尔蒙上头而已。


    他这次似乎有了答案,但却难以再开口。


    向玉凛揉了揉疲惫酸涩的太阳穴,顺便捏了下鼻梁打算让自己提下精神,收到助理说回嘉陵的机票订好的消息后就收敛心神,抬步要离开的瞬间却兀地听到身后有道脚步声逐渐逼近。


    他停住,猛地转过身的刹那,在对上来人的瞬间,他眼睛瞪大。


    这张脸怎么会那么像


    房间里,乌荑也没了继续吃饭的想法,拿着文件袋坐在沙发上拆开,从袋子里取出了账单记录,每看一行眉头就越皱越深。


    流水太大了。


    不是几万或者十几万,里面有连续七天百万的流水。


    那七天是做了什么?


    这张卡的持有人是向玉凛,那么他知道这件事吗?


    这是乌荑的第一反应,她总是不愿意把向玉凛想得太深入,也不想把他扯进这件事内,于是总会试着给自己洗脑,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说服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向玉凛给她这张卡和这份流水账单时不会想到她的想法吗?不,他会,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乌荑突然有点搞不懂这个弟弟,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透他。


    各种弯弯绕绕都离不开身边人,那么,这张卡又是为什么而被报废的?


    乌荑头疼,她挫败地把账单重新装回到袋子里,放到了茶几上。


    正想闭目养神会儿,下一秒,一只小爪子就踩在了文件袋上,冲着她用软萌的嗓音叫了两声,察觉到小主人情绪不好,还跳到了乌荑怀里,主动蹭了蹭她的手。


    这时候虽然没有都弄小狸花的心情,但不得不说,有只毛茸茸又可爱的小宠物在身边陪伴,确实会让人心情稍微好点。


    乌荑边挠着小狸花的下巴边出神思考,过了会儿才起身拿出手机给荆向延发了消息问他把录像带带回来了没有。


    左右也没那么快等到对方的回复,乌荑干脆起身抱着小狸花去了二楼的放映室,荆向延有个收纳的小习惯,那个房间里她昨天被带着去了一次。


    荆向延问她想不想看电影,除了新上映的还没有片源外,以前的经典老片他这里都有盘。


    虽然不清楚他会不会把那卷录像带放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过来找找


    晚上七点半。


    客厅大门被人从外头刷卡打开,来人推门而入。


    荆向延的白色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里,他边换鞋往里走边扯着脖子上的领带,动作随性又慵懒。


    粗略瞥了眼干干净净的餐桌,还疑惑着对方是不是没吃饭,才喊了两句“阿无”,小狸花就好似听到声响从二楼跑了下来。


    见到小猫急匆匆地跑过来蹲坐在他面前,仰头冲着他喵喵叫,荆向延也顺势蹲下来揉了把它的小脑袋瓜,“没吃饭?”


    “喵。”小狸花简短应声,尾巴在后面都快摇出火星子了。


    荆向延失笑,带着它去了饭碗边给它倒了点猫粮。


    见到吃的,小狸花什么也顾不上了,埋头就是一顿干,连头都恨不得埋进猫粮里。


    荆向延又给它换了水之后才走向二楼。


    二楼除了放映室还有几间休闲娱乐,比如桌球房和健身室,现下除了放映室外其余几间都关着门,他想都不想就知道小狸花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推开放映室的门走进去时,幽暗的室内只有面前的大屏幕泛着冷光,毫不客气地打在手撑着头在沙发上熟睡的女孩身上,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冷白。


    荆向延看了眼屏幕上放映的电影,是部以前港区的鬼片,算是网络上排名比较经典的童年阴影了。


    他小时候看也怕得要死,哪里想到乌荑居然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他不禁好笑,才刚走出一步,结果下一秒,这点细微的小动静似乎被对方给捕捉到了,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眸。


    刚睡醒的乌荑,整个人都还不是很清醒。


    头发被她睡得凌乱,还翘起了几根呆毛,转过头懵懵地看着荆向延,嗓音有些沙哑的同时还夹杂着点鼻音:“你回来了啊。”


    这听起来属实像是不自觉的撒娇。


    荆向延喉结上下滚动了番,眼底溢上了丁点笑意:“嗯,刚回来。”


    说着,他走过去摸了摸乌荑的头发,替她顺毛,不动声色地问:“今天你弟弟来过了吗?”


    “嗯,”乌荑闭着眼,大脑还没开始转动就只能顺着他的话答,“来过了,说是你给的钥匙。”


    “录像带没带过来吗?”她继续问道。


    “带了,不是发消息跟你说在卧室嘛,”荆向延四下环顾了圈,“你手机呢?”


    “啊”乌荑摸了半天没摸到,慢半拍地想起来,“好像被我落在楼下了。”


    荆向延啧了声,挑眉道:“你这么丢三落四的可怎么办啊。”


    “只是一时忘了,”乌荑重新躺回沙发上,半睁开朦胧的双眼和他对视,因为困倦而泛着潋滟的、勾人的氤氲雾气,“我也不是每次都这样,你知道的。”


    “当然,”荆向延会心一笑,帮腔道,“我们阿无什么样,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什么样的。”乌荑闭着眼。


    “空白的一片。”他眉目含笑。


    “嗯?”乌荑睁开眼,不解,“空白的一片?”


    “对于我来说,每张空白的画纸都是珍贵的。”荆向延弯下腰轻声跟她解释,随手伸出手趁着乌荑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连毯子也不盖就在这里睡着的原因吗?”


    语气说这是惩罚,倒不如说是情.趣更贴切一点。


    乌荑压根感觉不到疼痛,闻言也只是眯了眯眼,努力给自己辩驳道:“太困了,本来是想过来找录像带的。”


    “下不为例。”荆向延直起腰环顾了下这间房的陈设,寻思着得买几条毯子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有时候回家的晚了点,经常能在各处的沙发上捡到睡着的乌荑。


    也不知道她对等人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乌荑摸摸头:“需要我感谢你?”


    “客气了,”荆向延客套了句,接着就厚着脸皮把自己挤进了只容得下一个人的沙发里,还煞有其事道,“来来来,挤挤就不冷了。”


    乌荑默默往旁边挪了点位置:“我不冷。”


    这声小小的反驳当然会被荆向延选择性忽略掉。


    因为下一秒他就把手搭上了乌荑的腰间,稍稍用力就把她往怀里带,再加上单人沙发的缘故,坐两个人确实太拥挤了点,除非是紧紧贴着。


    于是就导致乌荑被动地贴在了荆向延怀里,这姿势太过亲密了,乌荑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但又被对方镇压了下去,抓着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算了,抛去各种各样的因素外,其实这样还蛮舒服的,有个人形靠枕也还不错。


    这么想着,乌荑就懒得再挣扎了,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大屏幕上。


    还没过两分钟,身边的人又开始不老实起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惹得乌荑心烦,“你又做什么?”


    被这话这么一说,荆向延登时就安静下来了,可怜兮兮的语气里还带着些极易被察觉的委屈:“咱换个电影看不行吗?”


    “你害怕?”乌荑睨了他一眼。


    “有点。”荆向延老实在在的点头。


    “我以为你至少会反驳几句的。”


    “我是打肿脸充胖子的那种人吗?”


    理不直气也壮。


    乌荑眨眨眼,突然就起了点想逗弄他的心思:“可我想把这部电影看完啊。”


    果不其然,荆向延立马就蔫了,抱着她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见没有打动她,干脆自暴自弃地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蹭了蹭,闷声道:“那就这样看吧。”


    乌荑试着动了下:“这样有点难受啊,你抱得太紧了。”


    “不行不行,我害怕啊。”他死活不肯撒手。


    没办法,乌荑没辙了,无奈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不害怕?”


    闻言,荆向延悄悄地抬起头,在乌荑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克制着装模作样道:“确定要知道?”


    乌荑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下一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又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第64章 活该


    “唔。”


    乌荑被迫仰头承受这番亲吻, 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直到把衣服揉皱了也没松开,皱着眉头被撬开贝齿。


    她压根退无可退, 腰肢被荆向延的大手揽住锁在他怀里,后背抵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相当于把她牢牢桎梏在了这一小小的空间内,几乎是动弹不得。


    吻得太过用力, 甚至都快让乌荑感受到窒息的错觉。


    不平稳的呼吸节奏和起伏的胸膛,以及两个人都各自凌乱却又交缠的气息, 落在耳畔边的恐怖电影音效都被她自动忽略,缠绵致死的暧昧氛围。


    乌荑眼角被这亲吻磨得泛了红, 双唇红肿得失去了知觉,只能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顺着荆向延的引导微张开口, 循循善诱般被对方占据了主导权。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揽住了荆向延的脖颈, 给自己找了个支力点, 不至于从他怀里滑下去。


    这是个无心的举动, 但荆向延这人最擅长恶意解读。


    于是,揽着她腰的手更加用力, 眼眸一暗,如雨点般的吻顷刻间便疯狂落下。


    眉眼、鼻尖、嘴角、侧颈、锁骨。


    轻轻啃咬摩挲,直到拿处控制不住地泛了红,留下红痕后才满意地离开。


    “骗子”乌荑在亲吻的间隙含糊出声, 但其实压根听不清楚,因为那点末音很快就会被荆向延吞没,“你根本”


    根本就是骗人的, 什么害怕看鬼片,压根就是个圈套。


    明知道这情况不对劲, 可一看到对方装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总是忍不住软下心,这就导致每每都会被得寸进尺。


    更气的是,事后荆向延还要变得一脸无辜,要么就是更加厚颜无耻。


    让她有气都没地方发泄。


    乌荑心里憋着口气,在对方又一个吻落在唇上时张开口狠狠咬了他一下,在荆向延疼得直抽气时又顺势把他推开,起码两人中间隔开了一只手臂的距离,不至于再那么擦枪走火。


    “你咬我。”荆向延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地望着乌荑控诉,估计是没控制好力气,咬到了他舌头,让他现在说话还有了点大舌头的感觉。


    乌荑捂着胸口喘气,眼角还沁着泪,但在看到荆向延似乎真的被自己咬痛了,登时有点心虚,真怕他痛到或者出血,连忙凑过去扒开他的手:“我看看,流血了没有。”


    “也就只有流血了你才来几眼,平常压根不管。”他呜咽两声,嘴巴仍旧死死捂着不肯松开,要不是乌荑强势瞪了他一眼,估计这幅扭扭捏捏的模样能持续一个晚上都不带消停的。


    乌荑仔细端详了下,还行,没流血。


    松了口气的同时还不忘冷笑一声:“活该,让你每次都不长记性,得寸进尺。”


    “可是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的啊。”荆向延故作落寞,“还是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乌荑不吃这套,面无表情道:“是你在自作多情。”


    她实在憋不住,又添了句:“你压根不怕鬼片,就会在我面前装。”


    “这叫适当引起同理心关注,”他丝毫没有自己谎言被戳穿的尴尬,反而满脸的怡然自得,如是道,“要学会利用当下的环境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乌荑懒得理他,重新把目光放到了大屏幕上,决定把这部电影看完。


    起码在看完之前都不会再给荆向延一个眼神。


    “不过,”荆向延半晌后突然缓缓出声,他牵着乌荑的手,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说真话呢?”


    “不像。”乌荑头也不转。


    “哈,”他笑一声,“不会吧,我在你这里的信用有那么低吗?”


    “你还想要多少?”


    “亲一次增加五度好感点有没有?”


    “八点了,别做白日梦。”


    荆向延低低笑出声来,难得没有反驳乌荑的忍无可忍,他把手塞到了乌荑手里,接着没再去管对方的目光,头一歪就倒在了她肩膀上,开始专心致志地把剩下的电影时长看完。


    乌荑略带疑惑地侧目瞥了眼,但见到荆向延这模样就知道在电影结束前让他起来是不太可能的了,干脆就让他照着这个姿势躺会儿。


    下意识抓着他塞在自己手里的手腕时,乌荑指尖摩挲到了一处极为粗糙的皮肤,跟周遭格格不入,她顿了一下。


    后知后觉想起,这块皮肤应该就是荆向延为了藏住伤疤而纹身的原因。


    “很喜欢这里吗?”荆向延动也不动,老实说:“有点痒。”


    “这是怎么来的?”乌荑不动声色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之前荆向延给她纹纹身的时候有随后提过一次,但模模糊糊的,没有细说。


    她只记得是因为火宅救人的事情,再深的原因,荆向延没有说。


    闻言,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过去不感兴趣。”


    “那是以前。”乌荑纠正了他的说法。


    “好,以前,”荆向延点点头,继续调侃,“那怎么以前不感兴趣,现在反而觉得有意思了?”


    听到这里,乌荑抿抿唇,原本还闷着的心脏就像是被戳破什么一样,她微张开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荆向延说的话时就又郁闷地闭上了嘴。


    “以前是以前。”半晌后,她小声嘟囔着反驳。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小时候在火场里救了一个小女孩罢了。”荆向延风轻云淡,“我跟你说过的,这可没有添油加醋。”


    “火场?”乌荑轻轻摸着他手腕的动作顿了下,“几岁?”


    之前荆向延说的时候她没有在意,自然也就没有认真去听。


    可这次不一样,在对方提到火场的时候,她沉睡了很久的记忆似乎也跟着慢慢苏醒了一瞬间。


    乌荑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甩了出去,专心致志地听着荆向延的话,甚至急于求证。


    “不记得了,那时候也太小,可能十多岁的时候?”荆向延调整了下舒服的姿势。


    乌荑没答话,她垂下眼,翻涌的情绪险些将她全部吞没。


    她不是很确定小时候那件事跟荆向延有没有关系,毕竟就像他说的,那时候他们都太小了,就算是能记事的年纪,但大脑还想不想的起来是另一回事。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荆向延好笑地晃了晃两人浅浅交握的手,开玩笑道:“是我伤疤吓到你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也还是乌荑所熟知的不正经。


    但跟以往每次都不一样的是,他说这话的意图太过明显,握着她的手都忍不住悄悄锁紧,似乎觉得在等待乌荑回答的过程是个酷刑。


    事实也差不多。


    乌荑低着眼,细细将描绘了鲸鱼纹身的伤疤牢牢记在眼睛里。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能看清这道伤疤的机会。


    乌荑呼出口气,她捧着荆向延的手递到唇边,低头在那处伤疤落下一个很轻浅的吻。


    蜻蜓点水般的落吻在沾到伤痕累累的皮肤的那刻带着点酥酥麻麻的痒意,通过接触,霎时传遍了全身,荆向延瞳孔猛缩,震惊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指尖微微蜷缩颤抖了下。


    “下次不要藏起来了。”乌荑慢吞吞地抬眼跟他对视,也缓缓地说出了个事实,“我小的时候,向家也发生过一起火灾,在那场火灾里,我的腿被倒下的书柜砸中。”


    所以再也不能跳舞,向荟妍对她仅存的耐心也到此为止。


    细想过来,她人生中总共有两个最重要的东西都被大火席卷而走。


    第一个是为了讨母亲欢心的芭蕾,第二个是舅舅。


    那时候她甚至在火场里想着,就那么死掉也不错,如果她的死能换来母亲后悔的眼泪,那也很值。


    于是当时没想着挣扎,眼睛都快要认命闭上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火场的浓烟又大又呛,乌荑被熏的直流泪,看不清眼前人的容貌,只知道大概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听她说到这里,荆向延心一动,诧异道:“那个人”


    是我吗?


    他想问出这句话,可在触及到乌荑含笑的眼眸时又把溜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荆向延是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也有点小时候的事到现如今产生闭环的念头。


    乌荑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心脏的跳动愈发的大,很酸涩,以前没思考过这些事,因为那件事后她也想去找救她的人,可都被向荟妍挡了回去,觉得没有必要。


    久而久之她也就没再特意找过,但命运和时间老是喜欢开个玩笑。


    明明记忆都快忘却的东西,老天却送到了她身边。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同一个人。


    更好的消息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宿命比他们所认识的时间还长,这场相识或许从小时候的初见就先行下了铺垫。


    片刻后,乌荑轻笑了声,她郑重其事地深吸口气,道:“谢谢。”


    荆向延欲言又止。


    乌荑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没说完的话补充道:“我只是觉得目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能表达我心情的,所以,谢谢。”


    荆向延了然,也顺着她的话笑着说:“光谢谢好像也不够,有没有实际行动。”


    乌荑再次与他的手十指相扣:“当然。”


    放映室的门被关的死死的,一丁点光亮都透不出去,吃完饭的小狸花坐在门口,歪头疑惑地想着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


    向玉凛订机票回到嘉陵向家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两点了,他的公司快要上市了,这次还算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过来的,连在飞机上都没睡够两个小时。


    虽然户口迁了出去,但到底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说对这里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点感情到底是对向家,还是因为乌荑的爱屋及乌,这就只有向玉凛本人才知道了。


    他一进门就瞧见了正在客厅里看给花束浇水,陶冶情操的管家,对方也注意到动静,在回头看到来人是谁后连忙放下水壶擦擦手走了过来:“小少爷?”


    “我有点事找我父亲,他还在吗?”向玉凛言简意赅地问。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没报多少希望。


    毕竟向从于本人的继承权早就被向老夫人取消了,这些年也一直活跃在国外,此次哪怕是回来借他争夺股份也不会久留。


    所以管家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内。


    果不其然,在听完这句话后,管家解释道:“先生前几日就带夫人飞A国了,您回来的时间有点不巧。”


    这可真是巧了。


    望着向玉凛有些无奈的神色,管家试探性地道:“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事。”向玉凛面色淡淡。


    见他这样就知道对方不愿意透露更多,管家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


    “那有没有他用过的东西,比如牙杯牙刷。”向玉凛换了个思路,不再要求向从于本人,而是退而求其次要了他亲密接触过的物品。


    这话一落地,管家几乎立马就明白了向玉凛的用意,内心诧异的同时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而是点点头:“我上去拿,您在这边坐会儿。”


    管家的动作很快,向玉凛在沙发上坐了十五分钟不到就见他提着真空袋下来了,压缩在里面的是一把牙刷。


    他把袋子递给了向玉凛,并问道:“不打算留在嘉陵吗?外头哪里有家里好啊。”


    “这件事再说吧。”向玉凛浅浅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在转身的刹那又想起什么来,转回来犹豫了下还是跟管家说:“如果我姐回来了,你帮我把在我房间书柜最后一层的那本书拿给她。”


    管家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照做的。


    见此,向玉凛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管家一扭头就对上了正站在楼梯上的向荟妍,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有没有全部听全。


    被这么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管家赶忙问好。


    向荟妍却不在意那么多,她只在乎一件事:“阿凛把大哥的牙刷带走了?”


    “对,”管家迟疑了下,问,“这事要不要知会小姐一句?”


    “不用管她,”向荟妍淡淡道,“我本以为阿凛这孩子不是个主动的性子,倒是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傻。”


    管家心如明镜:“明白,就当小少爷没回来过。”


    “嗯,”向荟妍道,“大哥要是打电话回来,你就说不清楚。”


    “明白了。”


    向荟妍神色晦暗不明,本来是打算让谢远闵去把乌荑带回来订婚的,哪里知道乌荑没回来就算了,现在就连谢家都说有待商榷。


    她知道谢家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平静,但向家需要跟谢家联手,不只是利益捆绑。


    至于荆向延,既然他在家族里获得的权益不足以支撑向家的要求,那么从一开始他就不在向荟妍的考虑范围之内。


    如果要选,她也并不介意那位私生子。


    与此同时,谢家大厅。


    谢远闵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接着把杯子推到了坐在对面的母亲跟前。


    茶的香气随着热气在往上冒。


    谢夫人只是看了眼,但并没有什么动作,把视线从茶杯上移开落到了谢远闵脸上,蹙眉道:“这次去郦城没把乌荑带回来?”


    谢远闵也不着急,端起给自己倒的那盏茶,缓慢地喝了口,接着才不紧不慢地道:“也不是非她不可,人不愿就算了,不差这一个。”


    这话惹得谢夫人不赞同,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需要向家做遮掩,需要费那么大力气吗?你也是,那么久的时间连个订婚宴都没走到。”


    谢夫人不屑:“她那母亲也是个蠢的,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公然被女儿打脸,当人父母都这么失败。”


    谢远闵听着也不反驳,左耳进右耳出,满脸专注地默默数着烹茶上升的温度,偶尔也是敷衍着附和了几句,对此也是淡笑不语。


    他母亲向来是这样不赞同别人的教育观念,固执的认为棒棍底下出孝子,所以从小对他就是非打即骂,一开始他还会反抗,后来久了也觉得反抗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顺从着,痛苦还能尽快减轻过去。


    对像谢夫人这样的人来说,子女反抗,比杀了她还难受。


    谢远闵深知这点,还小的时候也会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系才会被如此对待。


    不过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自己打破了。


    谢家的人都是疯子。


    谢夫人并不在意血缘,对她来说,只要这个孩子能带给她荣耀和利益,那么是不是亲生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所以在那个母亲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被找回来的时候,谢远闵甚至站在旁边暗笑着围观,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弟弟踏入谢家的那一刻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


    他没阻止对方回归谢家,如必要,他还可以大方地张开双臂迎接,作为欢迎礼物。


    在此之前他调查过这个弟弟的背景,在郦城被收养的。


    养父养母因爬山死去,被家暴过,基本靠吃百家饭长大,整个人就像刺猬一样,一碰就炸,脾气并不是很好。


    在初中的一段时间倒是很好运地碰到了前来游玩的乌荑,得到了对方资助的承诺,虽然最后这份资助是由乌荑舅舅的那个朋友接手。


    成年后就在资助人开的酒吧里当吉他手,还玩点上不得台面的乐队,更是在和乌荑重逢后恬不知耻地想要追求


    在收到这些资料时,谢远闵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视线却控制不住地落在对于谢瑾风初中的那段描写上。


    他这弟弟别的不行,运气倒是不错,遇上的烂好人还真不少。


    记得最开始他亲自去郦城找谢瑾风时,对方的态度还拒绝的很明确,他并不想回归谢家。


    这个回答在谢远闵的意料之内,他并不感到有多么的意外,作为被谢家从很小就开始培养的猎人,他有足够的自信和耐心。


    谢瑾风不是喜欢乌荑吗?


    可以,那就跟他说,你想进一步跟她接触那就得换个身份,一个可以与她旗鼓相当的身份。


    他深知这个弟弟是孤儿,确认他并不会拒绝这个条件。


    不出意外,对方答应了。


    在带谢瑾风回家的那天,他在给母亲介绍弟弟的身份时,没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鸷和不耐,却被伪装的很好,跟谢瑾风渴望的眼神不同,母亲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吩咐下人给他准备个房间。


    至于是哪里,那根本无所谓。


    事后他被训斥了一顿,理由是自作主张。


    谢远闵忍着内心肆意的疯狂,面上却要装的一副不理解,说认为自己把母亲的亲生血脉找回来,还以为她会感到开心。


    那天谢夫人嫌弃的神情,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记忆犹新。


    她说:“你把这个人从乡下找回来做什么,我可没精力重新再养一个跟我没感情的孩子,更别提要把他那股穷酸气质消磨殆尽得花费我多大的金钱的精力。”


    “远闵,我从小就教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全忘了?”


    谢远闵简直想要发笑,这天过后,他大概知道谢家的日子是安静不下来了。


    这正合他心意。


    他要是闲着没事干还会去在谢瑾风面前晃悠,装成一个温柔知心的大哥,这是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地犹如家常便饭。


    最开始真的骗过了谢瑾风,看着对方对自己吐露心声,把自己当成在这个家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人时,谢远闵险些笑出声来。


    找回来的这个小玩具是真有意思。


    可惜,如果谢瑾风要是没在他面前拿出那条小项链,还露出一副害羞的纯表情的话,谢远闵不介意陪他继续演下去。


    那个时候谢夫人已经在考虑要跟向家联姻这件事了,他见过乌荑的照片,说实话那一瞬间内心是有些触动,或许更多的是凌.虐感,他好久没有那么刺激兴奋过。


    那张照片似乎是学生时代的她,面对着的镜头也并不爱笑,可一双眼睛却十分漂亮,她不是在看镜头,是在看镜头后的人。


    漂亮、干净的气息跟他格格不入,这样的一个人,就该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折断,残破不堪地待在他身边。


    就像他小时候的那些宠物猫一样


    “远闵,你发什么呆?”谢夫人不满。


    “抱歉,”谢远闵回过神来,笑笑,“想起了点好笑的事。”


    “你该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不是这些小事。”谢夫人敲打他,“你说的不是非她不可的人选是谁?”


    谢远闵并不着急,当着谢夫人的面又喝了口茶,“总有人比她更好拿捏,只要给点好处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谁?”


    “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还不等谢夫人说话,谢远闵把放在一旁的文件袋拿起来拆开,取出里面的几张照片放到了谢夫人面前。


    “这是?”谢夫人不解。


    这几张照片拍的都是同一对人,里面的女生,谢夫人倒是稍微眼熟点,能勉强认得出来是薛家的小女儿。


    “乌二小姐的前男友,”谢远闵淡淡道,“花了点钱从他嘴里翘出了点消息,不多但也够用了。”


    谢夫人点点头。


    “对了,我看瑾风最近”谢远闵试探性地提起了他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弟。


    毫无意外,谢夫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就下意识皱眉,嫌恶道:“别理会除此之外的事情。”


    “我说了你这是多管闲事,”谢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跟他那个早死的父亲一样,都是窝囊废。”


    见此,谢远闵也没有反驳,颔首后继续喝茶。


    也丝毫不跟谢夫人说谢瑾风此刻就待在角落里偷听的事情.


    这两天荆向延没再那么忙,有更多的时间围绕在乌荑身边叽叽喳喳,两人也不怎么出门,除了偶尔带小狸花去楼下小区内散散步。


    晚十点半,乌荑还坐在工作桌前给照片调色,那边的浴室里就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其中还伴随着荆向延让小狸花不要乱跑的喊叫,哐啷地落了一地的洗漱用品和瓶瓶罐罐的动静。


    给猫洗个澡,怎么跟要把房子拆了一样。


    乌荑叹了口气,起身把电脑关上,走过去敲了敲门:“怎么了?要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荆向延惊慌失措的喊声从里头传来。


    乌荑不明所以,扭动门把手拉开门的刹那间,小狸花猛地从里面跳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稍微侧身躲过了这波撞击。


    小狸花顺势扑到了床上,全身湿漉漉的,宠物专用沐浴露搓出来的泡沫都还没冲散干净,就照着这样在床上打了个好几个滚,直到床单和被套都被水打湿,它倒是缩到了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团。


    乌荑沉默两秒,被这瞬时的变化震惊的还有点回不过来神,她扭头看向正狼狈地从浴室出来扶着门框的荆向延,挑眉道:“你这是洗猫,还是猫洗你啊?”


    可以看得出来,荆向延浑身上下被打湿得不少,本来就穿的薄,被水浸染一下,衣服便紧紧贴着皮肤,颇有种□□的美感。


    脸颊的水也顺势下滑在下巴处凝聚成水滴,最后才滴落在地,偶尔还有几滴流进了敞开的领口深处,无端引人遐想。


    乌荑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别感冒了,去换身衣服吧。”


    “还没洗完呢,”荆向延给她展示小狸花在自己身上糟蹋的罪证,咕哝道,“你快看啊,给它洗一下就泼我一脸水,洗完出来我喝水都喝饱了。”


    “那我来洗吧,”乌荑抽空看了眼已经完全不能睡的床单,叹了口气,“你去客房铺下床吧,明天我让人过来换套新的。”


    “我先把它带进去,免得又在卧室里跳来跳去的。”荆向延撸起袖子就要朝小狸花走去。


    小狸花似乎是提前感知到了危机的来临,在对方要靠近包裹自己床单的那一秒,它飞速蹬着脚从荆向延手里溜走,估计是洗澡带来的阴影太大了,接连在房间里跑了好几圈,连带着被子都被它踢到了床下,还顺脚打碎了好几个杯子。


    荆向延:“”


    乌荑无奈扶额。


    没办法,乌荑只好先把电脑挪到一边,避免落入小狸花的魔抓里,接着才加入逮它的队伍里。


    足足折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才彻底抓住它,把它摁在怀里冲下泡沫擦干,瞧着他的脸色还有明显的不服气,耷拉着一张脸,气鼓鼓的。


    生气归生气,乌荑给它擦手擦脚倒是半点不反抗。


    最后还给它把毛吹干了才送回猫窝里睡觉。


    卧室是暂时睡不了了,一片狼藉。


    乌荑干脆让荆向延去隔壁客房将就一晚。


    熄灯,周遭的视线范围内陷入一片黑暗。


    乌荑侧躺着没动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抓猫累的。


    过了会儿,另一边的被角被掀开,乌荑感受着床铺下陷,然后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抱住了自己的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别闹了。”乌荑闭着眼低喃,她是真困了。


    “冷,抱着暖和点。”荆向延继续贴过去。


    “过两天回暖,冷就去睡大街。”她半点不惯着。


    “你心好狠。”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只对你。”


    “谢谢。”荆向延诚挚感谢。


    “”


    乌荑无语:“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属性?”


    “你想开发?”


    “不想。”


    荆向延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脖颈里,鼻尖充斥着她头发洗发水的香味,笑了两声道:“我明天陪你出去采风?”


    乌荑不为所动:“你不是没空吗?”


    “工作也是有喘息时间的。”他用哄人的语气道,“怎么样呀,我可以当你的搬运工。”


    这话说完,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乌荑的回答。


    正当他以为对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一声极其小声的呢喃从怀里传来:“说话算话。”


    “求之不得。”他蹭了蹭她的发顶。


    荆向延倒是说话算话,第二天乌荑在他怀里醒来时,对方已经提前代入搬运工的角色,一脸专注地问她要带些什么东西。


    乌荑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把你人带上就行。”


    采风毕竟不是工作,非要个说法的话,其实乌荑会更喜欢那种发现生活美好,记录自然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有小时候火灾那件事的加持,最近几日的乌荑对荆向延的粘人程度格外有耐心,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于是就导致对方诧异两秒后凭借这件事更加蹭鼻子上脸。


    包括起床后问她想吃什么,一路到公园的路程都在喋喋不休,乌荑也没嫌烦,竟然还觉得这样蛮好的。


    她本来就话少,因此不介意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今天是周日,上午八点的太阳还没出来,天气并不炎热,甚至还有点凉爽。


    所以这时候,在公园里带孩子出来散步的母亲不少,包括遛狗的主人或者一大早就出来约会的情侣。


    乌荑找了个没人坐的长椅,带着荆向延先过去,让他在这里坐会儿,或者给她看东西也行。


    荆向延没什么意见,比了个ok的手势就让她去拍照了。


    他坐的这位置恰好处在树荫下,哪怕阳光逐渐展露也影响不到他,于是就干脆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活动的乌荑。


    她拍了很多东西,花、被风吹动的树梢、抱着孩子的母亲、玩泡泡的孩童,等等。


    清晨的阳光柔和洒下,尽数打在了乌荑身上,她侧过身调试相机参数时,侧脸鼻梁高挺,嘴唇抿着,神色认真,逆着光,似乎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荆向延看得出神,觉得怎么看都不够,想拿出手机拍照,却又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他还喜滋滋地在欣赏着乌荑拍照的姿态,结果下一秒衣摆就被人扯了扯。


    第65章 喜欢


    衣摆被扯的力道并不大, 荆向延顺着低眼看去时,与一脸正经的小女孩对上,对方梳着双马尾辩, 微微抬头,头发还会小幅度地晃晃, 她脆脆出声道:“哥哥,我走丢了。”


    闻言, 荆向延稍挑眉头,顺势蹲下身故意逗她玩:“哥哥看着像是会认路的人吗?”


    这话不是假的, 他是真的对路况不太熟悉,只不过跟乌荑比起来算是要好那么一点, 只是现在放在这里,多多少少有点逗小孩的嫌疑。


    小女孩适当地皱了皱眉, 满脸都写着怀疑, 或许是知道在面前这人身上讨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偏过头望着正举着相机拍照的乌荑, 眼珠子转了转。


    她张开口还没出声,下一秒, 衣袖就被荆向延回礼般扯了下,她思绪回神过来和面前这位看起来不太正经,实际上对待她却还蛮有耐心的哥哥对上视线。


    “好看?”


    他笑意盈盈地发问,丝毫不因为这是个小孩子而诱导着敷衍, 甚至如果情况允许,说不准还会拉着人坐在长椅上喋喋不休,细说到底哪里好看。


    纵然只是个孩子, 但是察言观色这种最基本的眼色还是看得懂的,她点点头, 用一种表明事实的陈述语气说:“很好看的姐姐,所以哥哥你刚才才看那么久。”


    “什么都被你看见,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荆向延歪头故作苦恼,可话里话外完全没有因为被小孩子看见他傻乐模样而感到羞涩,反而有种大言不惭带来的厚脸皮感。


    小女孩原先因找不到父母而走丢,导致紧绷的神经都因荆向延的这几句话被迫放松下来,欲言又止后选择了闭上嘴,默默扭过头去不再跟他谈话。


    她刚才就不应该来找这个人,直接找那个姐姐还更有效果一点。


    人小鬼大的样子,荆向延看着新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惹来了乌荑的注意。


    她停下手中正在拍摄对面树梢停靠的鸟儿的动作,稍微侧目就注意到了一大一小相处的别扭动静,尤其是小女孩一副不是很想理会荆向延的样子,简单猜一下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了?”乌荑干脆走过去询问。


    走到跟前的那一秒,这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朝她望来—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这个点的太阳差不多缓缓升起,空气间开始变得有点闷热,恰好微风吹拂身侧衣摆,浅浅掀起了发丝,让她猛地撞进了那双含笑的琥珀色眸子里。


    小女孩则是跟荆向延完全不同的反应,见到她就跟见到救星一样,二话不说就小跑几步过来牢牢抱住了她的大腿,抿抿唇,小声喊了句姐姐。


    乌荑垂眼摸了摸她的头,呆在原地没动,等荆向延起身走过来时才淡淡掀起眼皮问:“欺负她了?”


    “哪敢啊,”荆向延委屈,“我只是跟她探讨下对于美的欣赏而已。”


    小女孩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在荆向延要看过来时,及时躲开了这道目光。


    可真能扯啊。


    这话说的离谱,乌荑没搭理他,扶着小女孩的肩膀蹲下身来,温声道:“找不到爸爸妈妈了吗?”


    小女孩应下点头,似乎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接了句:“姐姐,我可以牵着你吗?”


    乌荑听完这句话,下意识去看荆向延的反应,就见他慢慢咧开嘴呲牙一笑


    估计是没干什么好事。


    她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后,接过了小女孩递过来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不忘对着荆向延吩咐道:“包拿上,把相机装好,我们去趟警局。”


    荆向延没有异议,恭恭敬敬地接过乌荑拿在手上的相机就转身回到长椅上收拾东西。


    这边,小女孩见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悄咪咪和乌荑告状:“姐姐,那个哥哥一直在偷看你,还笑得很奇怪。”


    “奇怪?”乌荑疑惑,“怎么个奇怪?”


    “就是”


    小女孩当着乌荑的面稍稍仰起头,学着自己看到的场景,扬起一抹极致的微笑,不露齿,抿唇笑着都快列到耳后根,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还时不时无意识发出嘿嘿的声音,俨然一副痴汉模样。


    见乌荑被这个微笑震撼住,小女孩很快就收敛起来,又恢复成处变不惊的模样,“就是这样。”


    “确实很奇怪。”乌荑两秒后回她。


    “妈妈说,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小女孩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


    乌荑差点被逗笑,她伸出手背碰了碰小女孩的肉嘟嘟的脸颊和额头,问她:“热不热?”


    这天气对小孩子来说确实是难为了点,小女孩早就口渴难耐的嗓子都快冒烟了,但教养又让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原本打算找到爸爸妈妈再喝东西解渴的,可乌荑陡然这么问出口还是让她有些扭捏地道:“热,想喝水。”


    乌荑笑笑,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到位于树荫下的长椅旁,让她坐着先乘凉会儿,本来想让荆向延给她看着,自己去自动售卖机那边买瓶水的,结果荆向延又自告奋勇地过去了。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有点无聊地晃着自己的腿当作游戏,无意间瞥见身侧乌荑的侧脸时顿了下,神色明显的逐渐疑惑起来。


    方才那个哥哥虽然人不太靠谱,可是有句话说的很对。


    姐姐长得很好看,但这种好看不只是存在于外表上的。


    她喜欢好看的人,对她来说,每每看到好看的哥哥姐姐都会让她心情大好。


    可第一次见到这个姐姐时,明明她是站在阳光下拍摄的照片,应该是温暖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有种让人下意识不想靠近的感觉。


    这么说不是很准确,但目前依照她的思维还无法理解这种望而却步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所以在拍照的姐姐和傻笑的哥哥之间,她只迟疑了两秒就选择了后者。


    而现在,她有了个新的发现。


    还不等她把自己的新发现说给乌荑听时,下秒,去买水的哥哥就回来了。


    他手上一共拿着两瓶,一瓶是旺仔牛奶,另一瓶则是矿泉水。


    旺仔牛奶递到自己手中时,拉罐还被贴心地先拉开了。


    她率先看了看乌荑,见她也看过来确认易拉罐的开关有没有拿掉后,笑着对她展示了下,然后这才放心喝了口。


    “你不买吗?”乌荑把瓶盖拧开,问道。


    “我不渴,就不浪费水了。”荆向延指了指小女孩,“现在是这孩子比较麻烦吧。”


    “我有名字的,我叫薛雅雅。”她舔了舔唇边沾到的奶渍,顺道纠正了下荆向延的说辞。


    “倒是挺好记。”姓薛,不过荆向延并没有细想,倒是乌荑对她的名字皱了下眉。


    最近的警局就在附近两百米处,并不远,两人把薛雅雅带了过去,在得到民警的承诺照看后才放心准备离开。


    倒是快走到门口时,薛雅雅忽然叫住了乌荑。


    “姐姐。”她小手拿着还没喝完的旺仔牛奶,摇摇小脚,不确定地问,“我还能见到你吗?”


    “如果有缘分的话。”乌荑耐心回答。


    “马上就是我六岁生日了,爸爸说会请好多人来给我庆祝,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吗?”薛雅雅满脸期待地发问,可又深怕被乌荑拒绝,又连忙补充,“可以带哥哥。”


    乌荑忍俊不禁,摸摸她的脑袋:“有机会的话。”


    “姐姐,我的宴会只想请认识的,跟我关系好的。”她捂着嘴巴靠在乌荑耳边,为了防止被荆向延偷听到,悄声说,“但是我觉得哥哥是好人,所以想让他跟姐姐一起来。”


    “好人?”乌荑挑眉,“刚刚雅雅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觉得他看姐姐的眼神”雅雅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嘟囔道,“就像看到好吃的。”


    乌荑有点新奇,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但还不等她说话,雅雅就又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把话补充完整:“可是姐姐你看他的眼神,和他看你的,一模一样。”


    荆向延站在警局外百无聊赖地等着乌荑出来,在他数到第两百根小草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乌荑,还没来得及迎上去高兴会儿,就先看到了她有些泛红的双颊,脚步停下,疑惑道:“脸怎么了?”


    “没怎么,”她摸了摸脸颊,含糊道,“可能是热的吧。”


    “里面不开空调吗?”


    荆向延没想得那么深。


    “开了空调还是一样。”乌荑轻声道。


    “什么?”他没听清。


    乌荑没回话,她想起在里头时,薛雅雅说的那两句话。


    —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见到了食物。


    —你也是。


    这是乌荑未曾在两人身上挖掘的地方,或者说是她从未在意、正视过,会更加贴切一点。


    跟荆向延面对她时,毫不克制且外放的欲.望不同,她学的最多,也最理性的地方就是含蓄、压抑。


    头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指了出来。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乌荑可以当作不在意。


    偏偏是干净到犹如白纸的小孩子,他们的一言一行在薛雅雅眼中并不存在过度解读这一例外。


    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欲.望,让她思考着、反思着。


    荆向延都如此,别说是她。


    他们两个跟对方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半斤八两,狼狈为奸。


    她早该知道的事实,永远都避不开的。


    潜意识做出的反应不会骗人,这是渴望。


    换句话来说,她在渴望着荆向延。


    可到底渴望的是什么,她好像说不清楚,也许是各个方面,也可能只是他这个人罢了。


    这并不是值得纠结的重要问题。


    额头上突然覆盖的微凉手背唤回了乌荑的思绪,她抬起头就跟正好放下手的荆向延装上视线,对方蹙眉,藏不住的担忧:“还好没发烫,怕你生病或者中暑。”


    乌荑摇摇头,跟荆向延并肩走着,半晌后侧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是不是很经常有小孩子说你不像好人?”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荆向延也偏头跟她对视,漆黑的瞳孔中清晰而又直白地倒映着乌荑的脸庞。


    阳光洒下,她甚至可以借着这光数清荆向延微垂着眼时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倒影。


    就这一眼,她彻彻底底看清了。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荆向延那么爱画眼睛,又为什么画得最好的缘故了。


    眼睛所表达的情绪往往是大脑无法掌控而外泄的,就算是藏住了,也还是会千方百计跑出来的。


    想到这点,乌荑慢吞吞问道:“我以前是怎么看你的?”


    “这算是在找我要看法?”荆向延调侃。


    “不,”乌荑想了想,道,“我觉得是评价会更准确点。”


    “不正经版本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好像除了摄影外,别的事情和人都不能引起你多余的情绪。”他凑过去轻轻出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那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乌荑,眼眸明明是含着笑意的,说出的话也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可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暧昧吐息,不紧不慢道:“那时候在想,这双眼睛,可不可以只为我流泪。”


    “只为我哭。”


    “在你的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因为我。”


    “然后,”荆向延抬起手,指尖轻又缓慢地一一滑过乌荑的眉尾、眼角、脸颊和紧抿着的唇角,“一直保持。”


    他的话太有攻击性了。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乎都泛起了痒意,逼得乌荑下意识偏过头躲了躲。


    “你只想跟我说这些事吗?”她薄唇轻启,原先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当然不是,”荆向延勾唇一笑,“怕你说我流氓,我连提都不敢提呢。”


    “需要夸奖?”


    “不客气。”


    “”


    “那正经的版本呢?”乌荑勉强找回了点理智。


    “很好,就这样。”他说。


    “什么?”乌荑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


    “我说,那样的你很好。”他开始细细数着,“冷淡也好啊,漠不关心也罢,仅仅是作为乌荑的一部分存在,就已经足够好了。”


    乌荑深深看了他一眼:“大概只有你才会那么想,现在还那么觉得?”


    “我们的大摄影师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不自信。”荆向延好笑,“这个‘还’字就蛮不好的。”


    因为一直没变过。


    这话不是哄人,他也没说谎,是真的这么觉得。


    高中时期的乌荑跟他重逢时见到的对方差别不大,他所爱慕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一个人,无关乎其他。


    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单单是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他也甘愿为他低头。


    他并不觉得冷淡是扣分项,反而认为这是独属于乌荑身上特有的魅力。


    不止是这点,跟其他的方面融合的很好,所以造就了这么特别的一个人。


    沉默片刻,乌荑叹了口气,像是妥协:“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告诉你的。”荆向延碰了碰她的脸颊,点到为止,放下手道:“刚你在里面处理事情的时候,薛书烨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也在这附近,问我要不要过去喝杯茶,你要去吗?”


    左右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乌荑答应了下来。


    薛书烨定的地方离这里有段距离,在市中心的高级会所,开车过去十几分钟。


    到了地方跟前台报上名字后,对方让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了七楼。


    一层层往上都是有各种不一的消费条件。


    五层往上基本都是贵人的消费级别了。


    薛书烨这次没组局,就带着夏漾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等着人。


    乌荑跟在荆向延推门进去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薛书烨厚着脸皮硬是挤到了夏漾身侧,紧紧挨着她落座,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已经快要不耐烦的脸色,估计还能上手搂着她的腰。


    “我们还是等会儿再进来吧。”荆向延当机立断转身。


    “给我回来啊混蛋。”薛书烨赶忙出声制止,要是让他走出这个门,他的清白估计就要颜面扫地了。


    荆向延扫视了他几眼:“你不是去度蜜月了吗?怎么来南迦了?”


    “为了我们的兄弟情谊,适当别问会比较好。”薛书烨微笑,接着道,“回来后顺便路过来看看,本来是来看我堂哥的,结果没想到你也在。”


    那边两人在聊天,这边乌荑也坐到了夏漾身边,称赞了下她今天的妆容还不错。


    “你最近心情倒是还挺好,”夏漾饶有兴致地问,“婚礼被取消了也不着急?”


    “从始至终就没想着参加过。”乌荑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种报复的快感,轻笑一声,“反正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向荟妍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她留退路,因此订婚的请帖是一早就发了出去。


    估计是掐算了她会妥协,毕竟以前一直这样没有变过。


    可偏偏这也是她最算漏的一点。


    以前乌荑的不反抗也只是身心俱疲后的结果,这次也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她也提醒过向荟妍,如果不想向家成为笑话,就适可而止。


    意料之内,母亲没听。


    “我就知道,可惜了准备的礼服,请人定制来着。”夏漾故作遗憾,“要是用不上就算了。”


    “留着吧。”乌荑漫不经心道,“说不准以后还得用上。”


    “以后?”夏漾见她这副游刃有余的神情,视线越过乌荑看到了正在跟薛书烨聊天的荆向延,福至心灵,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倒是差点忘了,你想选的人可不就在那里。”


    “顺便而已。”乌荑不置可否。


    “得了吧,”夏漾端起放在面前桌上的茶水杯喝了口,“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别扭嘴硬。”


    “我有吗?”


    “挺明显的。”夏漾点评道,“如果你一分钟不注意他十次,我也不会说。”


    又是一个自己就没意识到的动作。


    乌荑默默收回视线。


    看她这样,夏漾稀奇的笑了笑,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跟高中时期的荆向延反过来,以前是他看你,现在是你看他。”


    “以前我没印象,”乌荑好奇道,“你见过?”


    “像撞在一起的体育课啊,社会活动实践啊这种年段集中的活动,每次都能在你附近看到他的身影。”想起这件事,夏漾就好笑,“你是没察觉,旁的观察的人可就要嫉妒了。”


    跟盯盯狂魔一样,要不是段一,估计真的会有人把他当成变.态。


    “至于别的嘛”夏漾仔细回忆了下,“他不是学美术吗,高二的暑假出去集训了,然后根据和他在一个地方集训的朋友说,荆向延释放压力的方式很特别。”


    “有多特别?”乌荑不解。


    夏漾慢悠悠道:“特别到,别人释放压力的方法要么是睡觉啊,打游戏啊,或者抽烟缓解。但荆向延不一样,他缓解的方法是多画速写。”


    “嗯?”乌荑顿了下。


    “是不是很离谱,”夏漾笑了起来,“要不是当时他们偷偷给我拍了张照片,我也疑惑呢。”


    据说当时跟他在一个画室的人没有不被卷到的,速写对荆向延来说是释放压力,对他们就是苦哈哈了。


    夏漾是边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抱怨声,边看发来的照片,在放大看到荆向延画的速写时,她瞳孔也微微睁大。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后来她去问了朋友,抽空帮她扫了一眼,得知他画的基本都是同一个人。


    乌荑压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强忍着镇定问道:“那照片还有吗?”


    “应该还有存?你要的话我等下回去给你找找,估计不在这部手机里。”.


    跟薛书烨和夏漾告别后两人才下楼离开,在里面待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左右,吃了饭后才走,将近下午两点半。


    天气热,两人干脆回了小区公寓。


    乌荑前脚刚刷卡开门,后脚小狸花就二话不说地扑了上来,光是在她脚边绕着打转还不够,甚至都起身扒拉她了。


    “你没给它喂饭吗?”乌荑问,顺便弯腰把猫抱了起来。


    “出门前给了,”荆向延凑过去挠挠它的下巴,“看这样子,估计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那你做过吗?”乌荑头也不抬地摸着小狸花背部的毛发。


    “你拿我跟它比啊。”荆向延倒是也没反驳,“是夏漾又跟你爆了点我的过去?”


    乌荑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沉思几秒,斟酌着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别人口中知道这些事情很奇怪?”


    这话就不像是她会说出口的,但现在却是带上了点迟疑和忐忑,纵然面上的变化没多大,可眼里的紧张是藏不住的。


    她在认真等着荆向延的答案,但对方却对她这个问题真的感到了疑惑:“为什么要觉得奇怪,你不认识我是事实啊。换成我,要是能记住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那才奇怪吧。”


    “不是,我是说”她有点着急,想解释点什么,可话都要到嘴边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连小狸花什么时候跳下怀里跑走都没感受到。


    “而且,”荆向延轻轻过来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我心甘情愿的事情,为什么要你自责呢。”


    他知道,那时候的乌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并不在她的规划范围之内。


    因为没勇气结识,所以哪怕只在远处看着也是好的。


    祈求回应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奢望了。


    很多人说暗恋的人不需要名字,只需要叫她某某,而荆向延不知道多少次在纸上描绘过他的某某。夏天的炎热不仅没有盖过炽热的喜欢,反而愈演愈烈,是他高中时期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哪怕她偶尔不经意间回应的一个眼神,也足以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是只有他一个人感受到的微风。


    “那你”乌荑咽了咽口水,再次艰难出声,“高中怎么不来认识我?”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耳边都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她说不上来自己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心情却是呼之欲出的十分迫切,她攥着荆向延的衣服,咬了下唇,道:“夏漾说,你画过我。”


    “你说哪次?”


    乌荑愣了下。


    “我不记得了,很多次,”荆向延低头吻着她的眼睛,低声道,“画过很多次。”


    他没想过让乌荑知道,这总会无形地给人压力,颇有点像道德绑架。


    画是真的,次数也多,所以被乌荑这么问出来,他是真的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对方问的是哪次。


    “如果重来一次,你”乌荑迟缓地道。


    “重来一次啊,我可能也是这样。”荆向延朝她眨眨眼,“你知道的,我是个胆小鬼,但我不止一次幻想过走上前大大方方跟你说,‘乌荑同学你好,我是高二八班的荆向延。’”


    现实里没有能力和勇气做到的事情,起码在白日梦的幻想中存在着。


    每每想到自己说出口后乌荑的反应,荆向延就想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激动地打滚。


    乌荑抿抿唇,偏过头去避开了这道太具侵略性的目光,耳尖染上的红晕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小声道:“现在也不是很迟。”


    她今天被人指出了太多自己以前未曾发觉过的小心思。


    不单单是荆向延,原来自己也是一样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当年在南城,又或许是日久见到他时会不自觉安心。


    过去种种,不是单单当作床上伴侣。


    乌荑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次在南城收到父亲发来的信息,说是要回去参加乌乐雅的订婚宴,她不过是随口问了句新郎是谁,得出的答案却让她顿住,心情莫名地有点烦躁。


    那时候她不理解,更是选择性忽略掉这种微不足道的异样心情。


    直到在乌家宴会上,她靠在二楼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客厅里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指尖夹着的烟几乎模糊了她的面容,漫不经心地吞云吐雾。


    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于是她的目光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毫不掩饰地朝着荆向延看了过去。


    出乎意料地,这本该不起眼,可对方却似有所感般也抬头看了过来,两人隔着这偌大的客厅,视线交汇、碰撞在空气中,默契地不言语。


    片刻后,乌荑微微张开口,吐出口烟,轻佻眉。


    早就完了,或许从一开始,从那张照片定格开始。


    是她不愿意承认,聚散总有时,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她身边,过客总是多的。


    理智这么告诉她,可疯狂压抑的情感总是在叫嚣着。


    喜欢、渴望、爱恋、情.欲。


    “荆向延,”想到这里,心脏的跳动也不再像刚才那般狂烈,乌荑转过头来直直地撞进他的眼睛里,跟他眼中的自己对视,咬了下唇,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毅,她说:“我想给一个机会,给我们。”


    荆向延眼眸微动,低低重复了遍,颇有点不可置信:“给我们?”


    不是没想过这事,可被乌荑这么猝不及防提出来,几乎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茫然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好像流水。


    乌荑没给他回答的时间,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就往下压,直到唇瓣相贴。


    奇妙的是,明明接吻过那么多次,可唯独这次不一样。


    柔软的、有温度的、不那么急切地、缓慢的、湿热的。


    她并不觉得接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前戏需要的话,她也不是不能配合。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会开始跟荆向延在除去上.床以外的地方接吻。


    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也可以是愉悦的。


    也或许是因为对象是他。


    乌荑闭着眼,自然也错过了荆向延深沉眼眸中蕴含着的风暴。


    小女孩说的有点不太贴切,与其说这是看食物的眼神,倒不如说这是藏在草丛深处看猎物的狼,恨不得拆骨入腹,想要咬着猎物的咽喉,牙齿深深嵌入后颈,在那里留下独属自己的气息。


    谁都不能觊觎。


    两人分开时,只有乌荑气喘吁吁。


    她的眼眸犹如含情,被浸染了情.欲,眼尾泛着红,双唇红润。


    荆向延指腹擦过她的唇,轻笑一声,下了个结论:“你喜欢我。”


    这话轻到像是没说,细听还能注意到藏在话下的颤抖,那是大脑都克制不住而跑出来的激动。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说了句这么个事实。


    乌荑眼睫颤了颤,现在,她真正确认了一件事。


    她是真的喜欢,也是早就纠缠不清了。


    “嗯。”她应下,道,“喜欢。”


    心跳的频率是不会骗人的。


    是彻彻底底的心动.


    薛书娅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口咖啡,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妹小声说了句乌乐雅的评价后,嗤笑一声:“有什么,不过是攀上高枝而已。”


    “谁说不是呢,连婚礼都不给一个。”有人摇头,不过全然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挺神奇的,先是跟荆向延订婚,没成后又跟他弟弟。”


    “荆家那边放出来的消息不是说一直都是跟荆度临吗?”这人不理解。


    “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不过是挽回点脸面的借口罢了。”薛书娅不屑,“倒是便宜了乌乐雅。”


    以前踩在脚底下的人,现在一朝越过自己,薛书娅心里不好受是在所难免的。


    在场的几个姐妹又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随后几人手机就不约而同地震动了几下,各自怀揣着疑惑拿起来看是谁发的信息。


    两秒后,场面登时安静下来,各自面面相觑,脸色是说不出来的怪异,又暗自去撇了下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薛书娅。


    “怎么了,”薛书娅皱眉,“你们这都是什么眼神?”


    “额,那什么,”有人看不下去了,抓着手机犹豫再三,委婉提醒道,“书娅,以前有人拍过你的照片吗?”


    “偷拍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还要挨个记住吗?”薛书娅不满,但就算再迟钝,感受到她们的目光时也终于意识到了点不对劲,伸手道:“给我看看。”


    拿过手机后,在看到屏幕里呈现的照片时,她脸色猛地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质问:“谁发的?!”


    在场没有人承认,其中不乏夹杂着戏谑的目光,但薛书娅已经没办法去在意了,她脑子里只有着面前这张大尺度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跟左驰,也就是她撬的乌乐雅的墙角的前男友。


    问题是,这照片到底是哪里来的!


    薛书娅都快疯了,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狠狠朝地上摔去,顿时四分五裂,完全不顾原主人的喊叫,目眦欲裂地让所有人全部都删掉。


    跟薛书娅这边的乱套不同,与此同时,乌乐雅那边,她坐在谢家大厅里与谢远闵面对面谈着条件,尤其是在看到手机里出现的照片后,笑意更加浓郁。


    “你怎么拿到的这张照片。”她问。


    谢远闵懒得抬头,自顾自地泡着茶,淡淡道:“世界上没什么不透风的墙,如果有,那也只是没打穿而已。”


    “你要的小条件我帮你完成了一条,至于我要的,乌小姐是不是应该给点诚意?”


    “过两天荆度临会让助理去参与地皮拍卖,不出意外是势在必得。”


    “知道了。”


    乌乐雅没忍住,多问了句:“为什么要知道这种小事?”


    “这可不算小事啊。”谢远闵笑笑,话说到这里他显然没有再深入的意思。


    乌乐雅也不会自讨没趣,起身准备离开,“既然我们的合作达成,别的我也就不多问了。”


    谢远闵颔首:“慢走。”


    “对了,”她停下脚步,意有所指道,“你把不相干的人带着,万一听到了什么怎么办。”


    说着还似有若无地朝站在不远处的谢珒风看了眼,对方不为所动,甚至没回她一个眼神。


    谢远闵微微一笑:“不用理会,慢走。”


    吃了闷声亏的乌乐雅也不好再说什么,踩着恨天高就走了。


    反正最后坏事的也不会是自己,管那么多干嘛。


    等人走了,谢珒风这才把目光投向还在品茶的谢远闵,知道他这是默许的姿态,所以也没多问,默默走到角落掏出手机给乌荑发了信息过去。


    一连发了好几条把情况说清楚,接着才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房间内,手机震动的动静总算是勉强唤回点乌荑的理智。


    她被摁在床上动弹不得,那吻逐一落到她的后背,一一往下。


    乌荑喘着气想要伸手去碰手机,往前爬了两下,说出的嗓音都带着细细的破碎,“等,等一下,荆向延”


    “不等,”低沉的嗓音贴着耳畔传来,搞得耳朵有点痒,这话说完后,她想要伸出的手就被荆向延握住,牵在掌心里十指相扣,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垂,“专心。”


    乌荑欲哭无泪,哪有人这样的。


    不仅不让她动,甚至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现在才是切身体会到,以前跟现在相比,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了。


    乌荑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不时颤一下。


    不多时,她缓缓吐了口气,眼角沁着的泪都还没收回去,那人又从身后吻了过来。


    “阿无。”


    迷迷糊糊亲吻间,乌荑似乎听到了荆向延在喊她,那是一种近乎满足的语气,她只好含糊应下。


    下一秒,她被带着坐了起来。


    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换了个位置,坐在了他腿上,被迫揽着荆向延的脖颈保持平衡,眼里透露的迷茫都还没褪去。


    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乌荑没有拒绝,反而凑过去跟他接了个吻,低声道:“我想自己来。”


    荆向延眯着眼,眼里都是玩味:“自己来?”


    “嗯。”乌荑躲开了他的视线。


    荆向延来了兴致,于是放手想看看她是怎么打算自己来的。


    下一秒就见她稍微直起身体。


    第66章 暧昧


    乌荑根本坐不稳, 每次想扶着进去时总会滑掉,再加上荆向延为了防止她不小心坐到,手干脆扶着她的腰身, 掌心接触着她的皮肤,相互的体温碰撞着, 说不上来是谁引诱的谁。


    这样的一个姿势下,无论什么都是暧昧敏.感的。


    她喘着气, 左手搭在荆向延肩膀上,每次的动作都会导致被磨红的膝盖更红几分。


    她皮肤本来就白, 身上更是早就分不清是透出来的粉,还是被亲吻而留下的痕迹。


    这点痕迹没那么快消失, 可以说未来几天还要考虑怎么遮挡住。


    但现下,这不是乌荑应该思考的事。


    下一秒, 她感觉对方轻轻抬手抹去了她眼角无意识沁出的生理盐水, 并且微微叹了口气, 揽着她腰的手稍稍用力将人往怀里拉了点, “你一个人来不了。”


    太肯定的语气了,乌荑费力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眼眸中水波流转。


    说看不准确,正确来说应该是瞪了他一下,对他这话表示不满,可惜没多大的威慑力, 反而有种委屈的意味在里面。


    “你别看。”她偏过头去,话说得小声,说完还想伸手去捂住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 荆向延的眼神从里到外将她全部都审视了一遍。


    但并不急着扑上来啃咬着猎物的脖子,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当个甩手掌柜, 想看看面前的人要怎么兑现她的承诺。


    “我不看,”荆向延靠过去亲吻着她的眼尾,力道并不重,恰到好处,或者说是犹如蜻蜓点水那般,情.欲的意思 没多大,更多的是安抚,“还要来吗?”


    “我没学过。”


    乌荑压根不敢抬头,以前在这种事情上她其实会很喜欢跟荆向延对视,不止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好看。尤其是在对方汗涔涔时,不经意间抬眸,满是欲望沟壑的一眼,直击灵魂深处的颤抖。


    她不排斥。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在面对喜欢的人时就难免会想太多,更别提乌荑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她并不擅长情绪的外露,很多小心思都是默默消化。


    先前没意识到自己对荆向延的感情时都尚且如此,更别提如今了。


    总觉得比之前还更爱掩藏自己的情绪,而且会更加有意无意地去不让狼狈被察觉。


    这种羞愤的心理没持续两秒,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抬了起来,连带着头都转了过来,猛地和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眸对上,然后就听荆向延微叹了口气,很像是赞赏:“我们阿无学什么都很快。”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夸赞。


    还不等乌荑反应过来,荆向延已经扶着她,整个人起身朝着她压了过来,直到乌荑的后背触碰到了柔软的床被,她的手又被重新十指相扣地桎梏住。


    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她浑身一颤,瞳孔都失焦了好一会儿,尖叫声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嘴唇颤抖着两下,话都说不完整就湮没在了荆向延俯下身的吻里。


    在最后的迷糊间,她模糊听到了一句—


    “这样的体验不错,不过以后还是让我来吧。”


    “我们阿无真的很不擅长做这些事呢。”.


    晚上十点。


    紧闭的卧室门在小狸花的努力下终于是开了一道小缝隙,它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见穿着薄纱睡衣的乌荑满脸疲惫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比较透气的衣领压根遮挡不住锁骨处弥留下的红痕,甚至半遮半掩间还别有一番风味。


    小狸花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走出来到客厅里找水喝,尾巴摇晃了下。


    本来想跟过去,但还没走两步,身体一空就被人抱了起来。


    它四只爪子在空中晃悠表示挣扎,可抱着它的人不为所动,直到把猫抱到了窝里。


    乌荑刚喝了口润润嗓子,微微抬眸间就看到从猫窝里探出个头来的小狸花,鬼鬼祟祟地趴着,和她对视还不忘喵喵叫两声,像是在投诉荆向延的动作。


    “别欺负它。”乌荑把水杯放回桌上,玻璃底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欺负,这是让它好好休息的意思,待在房门口多像个雕塑啊。”荆向延如是辩驳。


    闻言,乌荑颇有些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丝毫没觉得愧疚,反而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顺手接过她喝了一半的水杯继续喝。


    客厅里的灯光没开全,只开了几盏暖色调的光。


    环境很幽暗,乌荑的视线顺着他抬手喝水的姿势往下滑,本来想提醒他那是自己喝过的,但估计从他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话,又是故意的,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荆向延身上穿的衣服跟她是配套的,她起来时因为想摆脱这人的纠缠,所以走得有点急,就导致衣服穿的比较松散,领口那块都没整理,可转念一想又在家里,就懒得再动手了。


    跟她不同,荆向延完全就是故意跟她反着来的,不好好穿衣服,基本属于套上就能走的。


    露出的锁骨处肌肤还留下不少被乌荑狠狠咬过的齿痕,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消不下去。


    看他这样,不仅不在意,反而还恨不得多来几下。


    乌荑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轻咳两声,欲盖弥彰地转移了个话题:“我手机呢?”


    “不在房间里吗?”荆向延随口道,“总不能被阿有叼走了吧。”


    “真的不可以换个名字吗?”


    “行啊,五五,小五,阿五,你想叫哪个?”


    “”


    真是有够没品的。


    乌荑没搭理他,径直走到客厅里打算拿开沙发上的枕头找找。


    丝毫没注意到猫窝里睡得正香的小狸花垫在身下的某个物件发光了一瞬。


    自然而然地错过了谢珒风发来的消息。


    不多时又亮了几秒,但很快就被小狸花的手挡住。


    而这点小插曲,乌荑毫不知情.


    另一边,会馆内。


    向玉凛看着手机上对面没有任何要回复的意思,眉头紧皱,也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份鉴定报告发给乌荑看,但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没动作,把手机熄屏,倒扣在了桌上。


    倒是坐在他对面的谢远闵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故作好奇道:“还以为你对你姐姐没什么感情了,倒是我没想到。”


    “你向来很喜欢这么揣测别人吗?”向玉凛淡淡道,“难怪她不喜欢你,她最讨厌这点。”


    “天哪,别这么说我。”谢远闵丝毫没被这点嘲讽攻击到,反而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口,嘴角勾着笑意,眼睛里却没多少真心实意,“你自己的想法明明屡次都强加在她身上,怎么好意思来说我的。”


    毫不客气地点破这道小小的破绽。


    他跟向玉凛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思想互通。


    有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谢珒风不像谢家人,反而他跟向玉凛才像是亲兄弟。


    喜欢自己姐姐这事,足够让他新奇,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鼓掌表示认可。


    向玉凛却并不吃他这套套近乎,干脆利落地开门见山质问道:“别说谎了,你当年根本不在现场,为什么骗她。”


    他从谢远闵出现在乌荑面前的第一秒开始就识破了他的谎言,说什么他的双腿是因为当年的车祸才留下的后遗症,但实际上,向玉凛清楚地知道,冲撞的那辆车并不是谢家的,因为车的后座根本就没有人。


    谎言被戳破,他也并不惊慌,依旧保持着最基本的素养。


    或者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呢。


    果不其然,谢远闵对此并没有对大的意外,只是借着向玉凛这话,反问道:“你知道能让耳听为虚得到证实的条件是什么吗?”


    向玉凛没回答。


    谢远闵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攻破他的心理防线,“是眼见为实。”


    向玉凛愣住。


    看着对方一开始就没意识到这是个圈套,谢远闵忍耐不住发笑,调侃道:“怎么不跟你那好姐姐说说,说你当年就在旁边冷眼看着。”


    向玉凛的表情险些没绷住,瞳孔猛地放大,呵斥道:“胡说什么!”


    “胡说?”谢远闵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既然能看穿我的谎言,至于我是不是在胡说,你能不知道?”


    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另外啊,”谢远闵好心提醒,“你那份鉴定报告要发就赶紧发吧,过了时效估计就没什么价值了。”


    向玉凛不语。


    好半晌后,他缓缓开口,视线紧紧盯着谢远闵,“你让谢珒风发的那些消息到底是要做什么?”


    谢远闵挑眉:“你猜啊。”.


    向家要办生日宴的请帖基本都发了出去,就连管家都在私底下来问乌荑要不要回来参加,既然能说得出口,那估计是得到了向荟妍的默许。


    乌荑躺在床上摁着手机回复,在回到是否要回去这条时又迟疑了。


    很久没参加过这类的活动了,她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向荟妍发出来的台阶信号。


    片刻后,乌荑回了句好。


    就算不是为了生日宴,总归一些别的事情还是要求证的。


    这么想着,她转身落入了荆向延的怀里。


    第67章 情书


    向家当家人的生日宴会自然举办的排场大, 虽说近年来确实是相较以前来说没落了不少,但毕竟人家的家底还在那,所以基本都不介意卖个面子。


    乌荑是宴会前一个晚上到的向家, 本来按照计划她应该是正好可以避开他们的晚饭时间,直接回房。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飞机晚点导致的时间推后,让她到老宅的那刻就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撞了个正着


    进也不是, 不进也不是。


    乌荑抿抿唇,她还在思忖着要怎么说个显得不那么突兀的说辞时, 就见继父站了起来,边吩咐佣人去添一副碗筷, 边笑着走过来,脸上是挥之不去的关心:“吃过饭了吗?正好我们都没动几口, 要不要坐下应付几口?”


    这话挑不出来错, 乌荑的视线随着话语移到了餐桌上。


    向家的口味更偏清淡, 以往外婆在的时候都不让他们太过浪费, 菜远远比不上今天这么多。


    而且,不知怎么的, 其中有几道菜正好还是自己喜欢的。


    她的这点疑惑自然逃不过继父的眼睛,对方解释道:“今天是因为你要回来,再加上阿妍生日,算是提前给她过的生日宴, 就我们一家人。所以这菜做得多了点,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乌荑没回答。


    她淡漠的视线看着向多乐因为想吃菜品而站到椅子上想要伸手去拿的动作,还不等她思考向荟妍要怎么继续溺爱这个弟弟的时候, 下一秒却让她诧异了一下—


    向荟妍头也不抬地朝向多乐手背拍了一下,淡淡道:“吃没个吃相, 坐好。”


    向多乐白嫩的小手背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被拍打的红痕,这力道其实并不重,只是起到了一个警告作用。


    或许是自己小时候经历的远比这一下要重得多,乌荑只扫了眼就知道向荟妍并没有使力。


    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向多乐显然并没有意会到母亲的意思,这拍一下就能轻易引起他的反感心理,二话不说撇下嘴就开始哭。


    听到小儿子的哭声,继父连忙转身走过去抱着他在怀里哄着,见乌荑还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后,只好让佣人先带她回房间。


    临走前,她复杂地看了眼向荟妍,但母亲并没有搭理她。


    等向多乐总算哭累了停下来,继父这才转身看着放下刀叉的向荟妍,蹙眉道:“你要喊阿无回来,怎么又是这么个态度?”


    “她对我什么样,你看不见?”向荟妍嗤笑一声。


    “那毕竟以前”继父说着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去看向荟妍的脸色,就见她如意料之中的难看,叹了口气,把这句话掀了过去,继续道:“母女又没什么隔夜仇,好好跟她谈谈。”


    “不用了,这些都不重要。”向荟妍冷着脸起身。


    她的性子向来都是这样要强,如果一关游戏卡得太久,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去通过,那么直截了当地放弃才更符合她的作风。


    游戏是这样,女儿也是这样.


    乌荑回到房间后关上门的瞬间才觉得自己能松懈一会儿,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本来打算去浴室洗个澡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的。


    结果还没走两步,房门就被人在外面敲了两下。


    乌荑转身去开门,却见管家抱着一本书站在门外冲她笑笑,她让出个位置,管家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他摇摇头,然后把怀里的书递到乌荑跟前,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上次阿凛回来,说是要把房间里的这本书交给你。”


    交给她?


    乌荑顺着目光低头看去,书皮都有些泛黄了,看起来像是在一个地方尘封了不少年。


    书名叫《绿山墙的安妮》,是她高中时代最常看的一本书,因为对这些感兴趣,所以买了很多翻译的版本。


    后来毕业之后这些书她都让人收了起来,基本都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在向玉凛那里。


    她记得以前向玉凛好奇她在看什么时,她还向对方安利来着,那时候向玉凛捂着头夸张说字怎么那么多啊,看的头都晕了。


    知道他不喜欢读这些,乌荑也就没有勉强,但是没想到今天会得知他的房间里也放了这么一本书在里面。


    “谢谢。”乌荑回过神,伸手接了过来。


    她大致将书的封面前后都看了看,接着才抬眸望向管家,“辛苦了,您也早点休息。”


    看着眼前女孩和记忆中没怎么变化的性格,管家都想唏嘘叹口气。


    他知道乌荑对向荟妍并没有多大的感情,更加谈不上什么母女情深,但人老了,又加上在向家做了这么多年,看着乌荑从小到大,心里难免希望她能跟向荟妍有点母女情份。


    “小姐,这次其实”管家忍不住道出了实情,“是夫人一定要您回来的,并不单纯只是为了她的生日。”


    “知道,还有谢家。”乌荑面色淡淡,内心听到这些话都毫无波澜。


    要她回来,无非就是为了这点破事,还不死心罢了。


    “那您怎么”管家诧异。


    乌荑知道他想问什么,问她都能猜到这些了怎么还回来自投罗网。


    可乌荑是真的不在乎,她回来只是取个东西而已。


    “很快就会走了,毕竟她也不想在生日宴会上看到我吧。”乌荑心如明镜。


    从小大大的习惯哪里是说改就改的,向荟妍既然不想看到她,那她也没必要凑到跟前去自讨没趣。


    难不成,她这次把她喊过来,真是为了这场无聊的生日会?


    乌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笑到。


    “这次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管家皱眉道,“夫人是一早吩咐了要把你喊回来的,她说既然你不愿意跟谢家的婚事就算了,她也不会逼迫你。”


    “逼迫我?”乌荑将这两个字反复在齿间翻来覆去地重复,半晌后有些讥讽地耻笑了声,眼底一片冰冷:“如果她觉得这是逼迫,为什么是现在才觉得。”


    控制她人际关系的时候不叫逼迫?


    派人监视她的时候也不叫逼迫?


    一意孤行让她跟谢远闵订婚的时候也不叫逼迫?


    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做这个好人?


    没了婚姻的桎梏,乌荑没觉得松口气,反而心里像是被石头堵着不让出气那般憋得慌。


    这口气不是对谢家,而是对向荟妍。


    她老是这样,一直都这样。


    打一巴掌给一颗糖,这是她一惯使用的套路,屡试不爽。


    简直像是拍着乌荑的脸,对她说,我都退一步了你还要怎么样,你毁了我的人生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而我只是给了你一点小教训,你有什么资格摆出那样的一张死人脸。


    管家见到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就知道她心里的芥蒂一时半会儿还去不掉,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出声安慰让她别想太多,今晚好好休息。


    把人送走后,乌荑垂下眼看着拿在手里的书,寂静的走廊环境中唯有胸膛起伏着的不平稳的呼吸在昭示着她方才动了多大的气。


    关上门,彻底隔绝了令她感到数倍不适的地方。


    她把书放到了卧室的书桌上,顺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顺手打开暖光台灯。


    乌荑翻开了第一页,扉页没有署名,上面只有一行字迹,写的是—


    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对你的记忆就像星星,照亮我孤独的生命。


    是书里的经典语录。


    乌荑蹙眉,可这不是向玉凛的字迹。


    向玉凛的字她不止一次说过跟蚯蚓爬一样,说了多少次就是不肯好好练,面前纸上的字更偏行楷,是高中时期老师会喜欢的字体。


    也就是说,这本书并不是向玉凛的。


    但也不是向玉凛从她这里拿的,毕竟她每本扉页都会写上名字,无一例外,都成了小习惯。


    乌荑怀揣着困惑继续往下翻,这本书很干净,没有什么标注或者是被翻看过的痕迹,要不是书页微微泛黄,说是本新书也不为过。


    好奇怪的书,而且乌荑仔细想了下,总觉得那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好眼熟。


    还没翻到一半既忽然停住动作,书的某两页之间似乎夹杂着一张信纸,乌荑取了出来,待看清上面写着的内容后不由得愣在原地。


    【乌荑同学:


    你好,我是来自高三八班的荆向延。很冒昧给你写了这封信,但又觉得如果不告诉你,过了今天我一定会后悔。】


    过了今天?


    乌荑压制住内心的震撼继续看下去,甚至还抽空回想了一下,大概说的是高考后离校的那天。


    那天她抽屉里都塞满了几个朋友送的东西,她一个人完全拿不了,也没心思注意有没有混进去一本书。


    也就是说这本书是荆向延在高考结束后送给她的。


    乌荑捏着信纸的手指都有点颤抖,她克制着情绪继续往下看。


    【一直觉得你好像不喜欢在意什么,待人接物也是,大概你也想不起来其实我们在校内的辩论赛上见过,但如果我凭着这个跑到你面前说“嘿,你还记得我吗?”你也许大概率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我见过你拍摄的照片,奇思妙想的构图和娴熟的手法都无不让我感叹,我意识到,我也是喜欢这些的。】


    【在你的照片里,我见到了无数向上攀爬的生命力和顽强的自由,你独特的风格像极了你本人。】


    乌荑看得认真,逐字逐句都一一在脑海里消化完毕后再去看下一段。


    可以看出来这封信的主人写得有多诚恳,那是藏在字字句句里轻而易举都会被肉眼所窥探到的真心。


    是学生时代最情真意切的欢喜。


    乌荑的视线落到了最后一句—


    【祝学业有成,毕业快乐。】


    【最后,我能来认识你了吗。】


    落款是荆向延的名字,以及写在信后面的一串地址。


    这封信全程没有提一个喜欢,可字里行间无不在透露着少年掩藏不住的秘密。


    乌荑半垂着眼,看着那串地址抿了抿唇,是学校操场左侧的一颗大榕树下。


    因为听学校里的老师说,这棵榕树在建校前就存在着,估摸着约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树根都暴露在地面上,牢牢抓着泥土地。


    也是她高中体育课时最喜欢呆的地方,被枝叶覆盖住而产生的阴凉地,是操场上为数不多可以散热的好去处,而且位置偏远,坐在树下也可以很好地看向整个操场。


    高考结束后离校的那天她在学校待了很长时间。


    乌荑盯着信封上留下的具体见面时间和地点,沉默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


    说是具体的时间点其实也不怎么准确,因为只有起始点,并没有留下终点。


    只说了五点半会在那里等她,可五点半过后呢?


    荆向延没说。


    真是坏透了。


    乌荑放下纸,捂着心脏的位置,拿上手机缓缓起身走到了阳台的位置,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她急速跳动的心跳都冷静了不少,唯有面上的余热一时之间还没那么快散去。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取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沉默着点燃,猩红的火光在忽明忽灭。


    片刻后,乌荑手指夹着烟,轻缓地吐出口气,迷蒙的烟雾将她的面容都笼罩在内,似有若无,若隐若现。


    她已经很久没抽过了,这次说不上来是什么缘故,从来没有过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那封信,或许是因为那是一份来自学生时代的礼物。


    思索再三,乌荑拿起手机给荆向延打了个电话过去,没等两秒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听背景音似乎还有铅笔在纸上莎莎滑动的声音,知道对方现在估计是在画室,乌荑张了张口,仰头望着星空:“喂。”


    她声音好像是平静淡然的,却隐隐间又不是那么毫无波澜的。


    起码荆向延听出了不对劲,他停下手中速写到一半的动作,笑着想要哄她:“在呢。”


    乌荑却并不急着回他。


    她此刻依靠在阳台边缘,吹着拂面过来的冷风,耳边尽是树丛的窸窸窣窣声,枝叶摇曳,话筒边男人熟悉的音色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刚才去那股忐忑不安的焦虑感好似神奇般的被压了下去。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跟我说?”她慢慢出声问。


    “你想知道什么?”荆向延对她的发话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并不感到意外。


    “我今天回向家了。”乌荑道。


    “嗯,我明天也过去了。”他说。


    “刚才拿到了一本书,”乌荑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攥紧,指尖都因为用力到有些泛白,避无可避的焦急心情又卷土重来,不得已只好换了个倚靠的姿势,她沉下心道,“不是我的,也不是阿凛的。”


    她这话说完,估计没接着说,就是想要去听荆向延的反应。


    但奇怪的是,对面也难得没第一时间搭上她的话,不知道荆向延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好几秒后才轻轻嗯了声,听她继续说。


    乌荑低头看着脚尖,踢了踢右脚,“很久以前的,里面还夹着一封信。”


    “是嘛,”荆向延的音色里全然没了最初的淡定和笑意,带上了丁点不会被轻易察觉的紧张,舔了舔唇,“里面写了什么?”


    乌荑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写的这个?”


    “还以为你不会发现呢,”他无奈笑道,“高考后离校的那天,回去收东西的时候托薛书烨帮我放进去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是指以前还是现在。”


    荆向延道:“如果是以前,会给你压力的事情就没必要让你知道。如果你说现在,我也想过你会不会没看到,又或者是无声的拒绝我了。”


    他轻笑一声:“既然这样,还不如谁都不要提起,毕竟这听起来确实像道德绑架。”


    “不是,”乌荑小声反驳,“我第一次看见。”


    “我也意外,没想过还会保留。”荆向延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写了很多版都不满意,总想着要是引起你的反感该怎么办。”


    “所以你就在里面跟我探讨相机的性能?”


    “啊,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这不是情书吗?”


    “难道不是吗?”


    听着电话内乌荑的漠然,荆向延险些憋不住笑,他说:“其实想过要不要写一些别的内容的,但那个时候我又觉得,你可能会对这些感兴趣,所以才想要写。”


    毕竟暗恋不就是一直在跟喜欢的人寻找共同话题吗?


    “那那天你也去大榕树下等着了?”信的问题,乌荑不纠结了,她现在想起了另一个差点被她遗忘的事件。


    “当然,既然说好了,就要履行诺言。”他叹了口气,“可惜,你没有来。”


    不写更准确的时间是为了能让自由选择的权利放在乌荑手里,不让她觉得这是一场必须要赴约的单方面承诺。


    但是谁都没料到,不仅这封信,就连这本书都没被乌荑看到。


    尤其是那天,到了傍晚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其实那天,”乌荑忽然道,“我就在操场上。”


    “嗯?”这下轮到荆向延愣住了。


    “五点半的时候,操场上的告别活动还没结束,我跟倚清就在那边。”乌荑喃喃道,“只是”


    只是那个时候的人也不少,聚拢的人群很容易干扰掉眼睛对捕捉猎物的判断,所以其实那天他们都在一个地方,只是没看见对方。


    闻言,荆向延不禁扶额苦笑几声:“这还真是”


    “那你那天又等了多久?”乌荑问了重点。


    荆向延显然并不在意这点,在他记忆里留的时间印象也并不深刻,他想了想,说:“只记得出校门的时候保安都关门了,差点回不去。”


    “我”乌荑薄唇轻启,神色有些懊恼,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说,可到这个时候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抓着扶手的手紧紧用力,咬着下唇,心脏被搅得生疼,空洞麻木又觉得愧疚抱歉。


    这是她高中从未设想过的事情。


    以前林倚清刷到一些视频文案还好奇的问她说,诶你真觉得会有人默默喜欢一个人好几年啊,反正我是做不到。


    当时乌荑的反应跟林倚清差不多,不在意,或者说是并不相信的嗤之以鼻。


    傻到极致了简直。


    可是完全没想到这种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乌荑承认,在看到信落款的那一秒,心里的慌张和不可置信是她无法忽略的。


    “不重要了,”荆向延安抚她,“不要有负担心理,今晚你就当没看过这封信,好吗?”


    “你这是要否认过去?”


    “当然不是,只是这会造成你的负担。”


    “我不觉得这是负担。”


    乌荑最后道:“明天见。”


    荆向延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的转移话题,愣愣地也回了句明天见之后就被对面挂断了电话,他放下手机重新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速写,反反复复提笔落笔,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了.


    那封信连同书本身都被乌荑放在了房间的书柜上,还特意选了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


    这个晚上睡得称不上有多安稳,可能因为这封信的缘故,乌荑很难得的梦到了离校那天的场景。


    附中作为高考考场,在考前一天都会清校,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会有三天假期,除去寄宿生再第三天下午回校之外,剩下的基本在第四天开学。


    乌荑考前整理考场的时候并没有把全部的书都搬走,留了一小部分在办公室里,趁着最后一科考完后才去取。


    等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互送礼物,就连她的抽屉里都被林倚清塞了不少小零食,满满当当。


    “晚上说是要聚会,你来吗?”年少时期的林倚清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眼弯弯,一身轻松。


    “所有人吗?”乌荑回到位置上,把背后的书包脱下来放在桌面上,开始把抽屉里的东西挨个往包里塞。


    “对啊,刚班长问了,大家都去的,就差你了。”


    “不会花费很长时间的,你可以去露个脸,之后想走也可以。”


    耳边是林倚清的喋喋不休,乌荑则是边听边看拿出来的物品,在她要把下一件东西塞到背包里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


    绿山墙的安妮?


    这本书自己不是早就带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问林倚清,“你送的?”


    林倚清凑过去看了眼之后摇摇头,“不是啊,你不是有这本书了吗?我还送这个干嘛啊。”


    鬼使神差般,这场梦境似乎在推着她的轨迹往前走。


    于是梦中的她翻开了这本书,恰好打开了夹杂着信纸的那页。


    “哇,”林倚清就站在她旁边,自然而然把这些都看得很清楚在看到信的开头几句后不由得瞪大眼睛惊呼,抱着乌荑胳膊的双手都有些激动,小声道,“这不会是表白信吧?”


    后面林倚清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只记得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信上,她来到操场时,这里也不像记忆里举办活动时的热闹,反而空空如也。


    乌荑的视线随之投向不远处的那棵大榕树下,远远看见那里疑似站着的人影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在抬步走过去的那一秒,梦境碎裂


    今日天气大好,朗朗晴空。


    乌荑缩在阳台的吊椅上晒着太阳,期间家里的保姆来催过几次让她快点换好衣服下楼,向荟妍在找她,都被乌荑搪塞了过去。


    下午无非也就是一些无聊的交际,顶着假模假样的微笑,与其说是生日会,不如说是名利场。


    乌荑不是很喜欢这些场合,因此近年来也是能少参加就躲避,毕竟她是真的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


    —扣扣。


    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乌荑的思绪,她回神应声:“怎么了?”


    “小姐,”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荆大少来了。”


    第68章 契合


    “让他上来。”乌荑脱口而出, 整个人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甚至都有些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很少有这些表露在表面的情绪,但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其实跟荆向延分别的不久,更亲密的都做过了, 可自从看到那封信后,乌荑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悄无声息地打破了一样。


    就在那一刻, 她清楚地意识到—


    她想要见到这个人。


    就在这一分、这一秒。


    但她知道这不切实际,所以哪怕是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她想见他, 却又害怕见到他。


    这种矛盾的心理几乎快要将她分裂成两个人格,此时此刻就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简直像潘多拉的魔盒。


    乌荑不知道打开门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觉得, 现下心脏跳动的速度极快, 勉强用一丝清醒的理智思考了下, 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她深吸口气后从吊椅里站起身, 边给自己做个心理建设边迈步朝前走迈步,可惜还没走两步, 管家就在外头意有所指地咳嗽了两声提醒她。


    这一下子就把乌荑拉了回来,她停下脚步,抿了抿唇,片刻后轻声道:“算了, 跟他说我去下面找他。”


    “明白了,您先收拾下。”管家这下没有再反对,礼貌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乌荑深吸口气, 手轻轻抚上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每跳一下都无不诉说着她情绪的起伏。


    乌荑眸光闪了闪, 嘴角不自觉微微往上扬了点弧度,眼里泛着细碎的笑意。


    好舒服。


    或许是知道那个人就在下面等着,这下乌荑老老实实地把拖延症都收了起来,平常也不是很在意穿着的她,难得的犯了愁。


    左右各举着两件衣服站在镜子前为难,左边的属于简约淡雅的风格,跟她平时一样,另一件更偏减龄的粉嫩风格。


    犹豫了大半天,乌荑还是选择了看起来跟自己风格搭配的一件。


    又怕让荆向延等太久,她匆匆收拾了几下后就准备下楼。


    管家没跟她说具体的地点,但乌荑心照不宣地知道在哪里。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可能会碰到宾客的地方,或者实在碰到了就硬着头皮上去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向家的别墅区往后走有一片小树林,区域并不是很大,归纳在后花园那一类别当中。


    平常这里负责料理打扫的佣人不少,但因为今日向荟妍生日宴的缘故,这里没什么人,再往深处走,身影就差不多会被树林遮挡的严严实实。


    两人都没有提前商量过地点,但都不约而同。


    或许是因为这片树林的附近就是当年发生火灾的那个小仓库旧址。


    走到了。


    乌荑眯了眯眼望向前方,可四周空无一人。


    她皱了皱眉,正想拿出手机询问下荆向延的位置,结果手机还没拿出来,下一秒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力道不重,很轻。


    乌荑下意识转身,紧接着就被揽进了一片阴影底下,再次抬头就对上眼前人含笑的眼眸。


    对方轻挑眉:“怎么也不打伞就出来了?”


    乌荑怔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神情看上去都呆呆的。


    像猫。


    熟悉的肌肤触感、清冽的气息和荆向延微微弯下腰时凑过来,扑面而来纠缠在一起的鼻息。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安全距离,对他们来说这样才是最常见的相处方式。


    乌荑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都没有挪开过一点。


    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人的面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她知道荆向延的皮囊极好,明明以前也看过不下百次了。


    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长这样吗?


    乌荑垂下眼,张了张口,声音很低也有些发涩:“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她自认为收拾打扮的速度够快,本身也存了不想让荆向延久等的心思在,可在真的见到这人的这一刻,她还是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再快点。


    “也没多久,我刚走过来。”荆向延伸手替她把脸颊的头发揽到耳后。


    和以前相比,他如今的视线可谓是光明正大多了,丝毫不掩饰,片刻都不想从乌荑身上挪开。


    “哦”乌荑干巴巴地回了句,眼睛还是没敢抬起来跟他对视。


    这种心理情绪实在是太奇怪和不好意思了,本来日思夜想都想和他见一面,细细询问那封信。


    可等到真的见到面了,她却突然安静下来,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只剩水面荡漾着涟漪,宣告她也并不是如表面那样毫无波澜。


    如果非要用一种说法来说的话,更像是安心。


    那些不安的、躁动的小情绪,再见到荆向延本人的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


    乌荑后知后觉才发觉,那些都不重要了。


    “昨晚熬夜了?”荆向延见她不说话,再加上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把对方乌青的眼圈尽收眼底,要不细看,还真的会被忽略过去。


    他皱了皱眉头。


    “嗯?”乌荑抬头下意识应了声,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很明显吗?”


    跟荆向延认识后,对方会督促让她把熬夜这个习惯给戒掉,她还曾经吐槽过对方太养生了点吧。


    但一个习惯是很好养成的,导致现在她只要晚点睡,就会冒出两个黑眼圈,只是不明显,化妆还是很好遮住的。


    奈何总有人的眼睛那么尖。


    “你这是昨天晚上都想了什么啊?”他不禁有些好笑。


    见他在笑,乌荑佯装瞪了他一眼,很快就又兀自泄气,道:“想很多啊,总觉得抱歉。”


    “对我?”


    “嗯。”


    荆向延了然,这是给自己绕到死胡同里去了。


    他叹了口气,一手撑伞,另一手则是握住了乌荑的左手,捏在手心里,郑重道:“不要那么纠结过去的事。”


    乌荑闷闷嗯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些,思绪还是混乱的。


    下一秒,她手被轻轻往前一扯,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荆向延倾身抱住,对方温热的大手搭在她的后背上,轻薄的衣服根本隔离不开肌肤相触的温度。


    她整个人都在浸染在他的气味里,由内到外。


    乌荑怔愣片刻,接着眼睫颤了颤,也回抱住了他,干脆把头埋在了他怀里。


    他们实在是太过契合了。


    无论哪个方面。


    “这样会不会好点?”荆向延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鼻息碰洒在耳朵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的微微电流感,让乌荑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服。


    也就一点。


    乌荑心想。


    但说出口的话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小声道:“好多了。”


    乌荑以前是不喜欢拥抱的,因为并没有人会对她做这个动作,当然说不喜欢有点太绝对了,称得上无感。


    可在向亦乘回来后,经常选择给她一个拥抱。


    他说,这是安抚、是离别,也可以是不带任何欲望的表白。


    所以乌荑记住了这些,并且很好地实施在了荆向延身上,并不抗拒。


    “这么诚实啊?”荆向延抚摸着她的头发当作安慰,在听见她这句话时还小小的诧异了一瞬间,眸光柔和了下来。


    话刚说完,肚子就挨了一记拳头。


    不重的力道,就是乌荑在快要恼羞成怒前的警告。


    荆向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控诉道:“夸你也打我啊。”


    “你在这里,前面没关系?”乌荑平复好心情后才终于冷静发问。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这件事呢,”他笑笑,解释道,“前面让助理帮我撑着了,我再过会儿也要回去了。”


    “况且”荆向延挑了挑眉头,故意道,“不是某人说想见我吗?”


    “”


    真是给点梯子就没脸没皮往上爬。


    “你想错了。”乌荑面无表情地从他怀里起身,后退一步,头顶上的伞也跟着她的动作往她那边便宜。


    如果忽略掉她红得可以滴血的耳尖的话,姑且会认为她说的是真话,会把人唬过去。


    与此同时,距离两人所在地不远处,管家撑着把伞就那么远远望着,并不出声打扰,也不走过去。


    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两秒后稍微侧目跟身边跟着的佣人嘱咐道:“等下他们两个回去后准备点解暑的东西。”


    佣人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管家也有些无奈,在哪里见面不行啊,非得在这片小树林里,虽说里面的阴凉处不少,但夏天的虫蚊本身就多,再加上闷热。


    乌荑是很怕热的那类人,只是不清楚跟小时候留下的阴影有没有关系。


    但她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在这里待那么久,管家看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还要去告诉小姐说小少爷还在等着吗?”佣人小声询问。


    闻言,管家思忖了下后摇摇头:“我等下会去跟夫人说声,你让小少爷直接过去找夫人就好。”


    佣人应下,转身离开。


    管家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这才转身,却没想到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前一双平淡如水的琥珀色眼睛里。


    第69章 惶恐


    “您在做什么?”乌荑面无表情地问了句。


    突然被这个问题问住, 管家登时有些语塞,面上也露出了点尴尬的神色,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细汗, 干笑两声道:“没什么,夫人看你不在, 让我过来找找。”


    这话是真话,不过只说了一半。


    管家默默在心里念道。


    闻言, 乌荑眉头轻挑,显然对这个说辞并不怎么相信。


    但她现在确实得回去了, 因此也没跟管家把那点质疑表达出来,收回思绪, 微微点头:“走吧。”


    “欸,等一下。”管家嘴巴比脑子快, 趁乌荑还没走两步就连忙出声把她喊住。


    “怎么了?”乌荑疑惑, 还不等她追问, 就见管家朝着后面荆向延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持续尬笑道:“夫人说先让你去招待宾客,让荆大少上去见她一面。”


    这话落地, 乌荑的眉头死死皱着。


    想都不用想她都知道向荟妍见荆向延的目的是什么,越深想她就越烦躁,甚至都不知不觉地啧了声。


    不是她不愿意让荆向延见向荟妍,而是觉得按照向荟妍对他的不喜程度, 他们那天都没有聊下去的必要,到最后估计也只会是不欢而散。


    大概率是猜出了乌荑在想什么,管家赶紧道:“放心, 不是什么大事。”


    饶是这么说,乌荑也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仍旧抿着唇不说话。


    没办法,管家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荆向延,给他使眼色,让他出面解决一下。


    “阿无。”荆向延轻咳一声,温声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我就过去看看,放心吧。”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乌荑蹙眉,欲言又止。


    她下意识抬头就跟荆向延正好低下来的目光对上,他手中的伞不知何时低了下来,还顺便便宜了些,恰好遮住管家的眼神。


    以此为遮挡的屏障,两人短暂地对视片刻。


    轻风掀起衣摆,乌荑那些原本要说出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喉咙里,她无意识地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郁闷地闭上了嘴。


    她又能说什么,荆向延的眼里分明就是安抚的意味。


    她就知道对方会来这一套,可又被吃得死死的,根本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并不是担心荆向延,相反,她是担心向荟妍。


    向荟妍说的话,她都会背了。


    原本就是想要避开这种情况,所以她才悄悄下楼跟荆向延见个面,谈个恋爱都快把她进化成特工。


    谁知道都这么小心翼翼了还能被向荟妍发现,甚至是先她一步预判。


    “知道了。”半晌后,这场对峙里终究是乌荑做了妥协,她率先败下阵来,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听到乌荑的松口,管家心里那块高高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下了,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是知道乌荑有多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程度。


    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十分叛逆,向荟妍是越管越叛逆,也只有去世的老夫人能把她劝回来。


    越长越大,她也只是把这性子收敛了点,但并没有要改的想法,所以能出现一个管她的人是真的不容易。


    想到这里,管家投给了荆向延一个欣慰的眼神。


    荆向延淡定地收了下来,把手里的伞塞到乌荑手里,又故意板着脸跟她说下次出门不带伞的话,被晒黑嚎叫的时候,他就装没听见了。


    “胡说。”乌荑咬牙切齿地踢了荆向延一脚,声音是尽量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但还不忘偷偷去瞥一眼管家,发现对方视线飘忽,眼观鼻鼻观心,眼睛就是没看过来。


    乌荑:“”


    她深吸口气,二话不说就拿着伞走了,脚步快得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望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身影,荆向延眼里满满都是笑意,却还不忘嘟囔两句说下脚真重,转头便感慨地跟管家说:“阿无小时候的脚劲就这么大吗?”


    “不”


    这把管家问住了,他欲言又止,思想争斗半天,最终还是不知道该给个什么答案,就没有合适的词可以形容的。


    因为这话他不确定是不是在问乌荑的脾气,但在他的记忆里,以前的乌荑叛逆归叛逆,可脾气大概还是算得上好的,至于踢人狠不狠这点,也没人去试过。


    “踢得也不重吧。”管家慧眼如珠地道破真相。


    “发点小脾气嘛。”荆向延笑笑,“那么您要和向夫人汇报我和阿无约会这件事吗?她让您偷窥的?”


    “”管家错愕,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发现的?”荆向延面不改色道,“这不重要。”


    “现在重要的是,向夫人想和我谈什么。”他正色道。


    他并不相信向荟妍请人来喊自己过去,讨论的会是跟乌荑有关的事情,恐怕这只是个托词罢了。


    乌荑估计也猜得出来,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一直都很默契、心有灵犀。


    “夫人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让我过来确实也只是为了提醒你们别在室外待得太久。”管家无奈,边领着荆向延边跟他解释,但从对方的反应看来,他对这解释的可信程度并不高。


    距离宴会开场还有点时间,管家直接把荆向延带到了会客室,还顺便避开了人群。


    站在紧闭的木色房门前,管家微笑道:“还请稍等下,夫人还在商议事情。”


    荆向延没什么意见,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


    他跟管家在门外呆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钟左右,门被人从里面扭动把手推开了。


    来人走出来的那一刻,管家微微躬身喊道:“小少爷。”


    这三个字把荆向延从游离状态扯了回来,他顺着声音朝管家的方向望了过去,视线在触及走出来的人时,微顿了下,随后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向玉凛。


    他不是没听乌荑说过这位堂弟的事情,但这件事并没有被向家公开,可以说是被严格保密了起来。


    外界的猜测分为两波,一派认为向玉凛是跟向家闹了矛盾出去自立门户,另一拨人则是认为是在家族底下的小公司实习,等做出成绩了就会进主公司。


    不过从目前看来,向家好像并没有不认他的意思。


    荆向延跟向玉凛对视两秒后就各自移开目光,纷纷装作没看见对方。


    这边,管家喊完人之后,面露担忧地道:“夫人怎么说?”


    “让我别操心。”向玉凛跟管家把向荟妍的话重复了遍。


    管家拍了拍向玉凛的肩膀当作安慰,见他手里还抱着一份文件也没多说什么,侧身给他让了个道:“去吧,小姐那边已经说好了。”


    向玉凛点点头,他余光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听到这里时明显装不了淡定的荆向延,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就抬步走了。


    走的方向就是乌荑的房间。


    荆向延压着想跟上去的想法,还是没憋住,跟管家问道:“阿无说要见他吗?”


    “是正事,别多想。”管家的微笑无懈可击,“再说了,阿凛和阿无是姐弟,能发生什么。”


    耳朵捕捉到姐弟这两个字的关键词才让荆向延瞬间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在管家的指引下,才整理好心情和着装走进了房间.


    向玉凛站在乌荑房门前犹豫了好几下,最后挣扎半天还是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把手放下后,四周安静地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向玉凛垂着眼动也不动,默默听着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数着节拍,直到门把手被咔擦一声扭动。


    他漏数了一拍。


    然后门开了,向玉凛抬眼—


    “阿凛。”乌荑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还是和以往一样,很平静地喊他。


    反倒是向玉凛恍惚了下,他薄唇微张,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等等。


    可这些在触及到乌荑的面容时,登时烟消云散。


    他觉得都不重要了。


    哪怕是提前排练了千百次的说辞,在见到她的这一刻还是会卡壳。


    沉默几秒后,向玉凛低低道:“姐”


    他声音很低又艰难,垂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紧握成拳。


    脑子有些混乱,连拿着文件袋的手指都在缩紧,将牛皮纸袋捏皱了点。


    下一刻,他听见乌荑道:“进来吧。”


    向玉凛抿抿唇,没再说什么,跟在乌荑后边和她进了房间。


    等到房门被关上的这一秒,他才稍微松懈了点,原先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下来。


    向玉凛瞧见了被乌荑放到书桌上的那本《绿山墙的安妮》,他眸光闪了闪,迟疑了片刻,还是朝正在给他倒水的乌荑试探性问道:“你看过那封信了吗?”


    “看过了。”乌荑背对着他倒茶,头也不回。


    “哦,”向玉凛讪讪道,“你不怪我吗?”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随着茶水盛满茶杯,乌荑转身把茶杯端到了向玉凛面前,递给他,盯着他道:“我也不想怪你。”


    向玉凛心一紧,愣愣地和乌荑对视,从她琥珀色的瞳孔里瞧见了自己呆愣的模样。片刻后,他接过了乌荑递过来的茶杯,不烫,是温的。


    “姐”向玉凛难得的有些无措,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千言万语想说,哪怕是让乌荑骂自己两句,或者是责怪,都比现在这种氛围要好。


    “因为现在也不晚,所以我不想再纠结过去。”乌荑这么说,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向玉凛手上的牛皮纸袋,问道:“这是什么?”


    被乌荑提了这么一句,向玉凛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他如梦初醒般把牛皮纸袋拆开,待取出里面的文件时,还有点迟疑,似乎是在对自己这个举动的思考。


    “亲子鉴定书。”他轻声道。


    闻言,乌荑眉头跳了一下,从他手里把资料拿了过来,简单翻了两下,越往后看脸色就越凝重。


    “对方是谁?”她严肃地抬眸问向玉凛。


    其实只要稍稍细想一下就能知道向玉凛拿这份亲子鉴定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跟向从于并非亲生父子,那么这张血缘关系百分之九十九的鉴定书又是跟谁的。


    “凶手。”看着乌荑的眼睛,向玉凛缓慢却又带着锋利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不出所料,乌荑的表情逐渐崩裂开来,从不可置信再到迷茫,整个人张了张口,可喉咙像是被噤声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里闪过很多在郦城的画面,拼凑成一副巨大的画卷,让她挨个摸索过去,将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都慢慢合起来。


    怪不得,那个人在郦城要跟着自己。


    怪不得,当年在法庭上的那一眼,是怜悯,更是嘲笑,还有无辜。


    乌荑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肩膀都在发颤,有些呼吸过度。


    见她这样,向玉凛忽然就后悔不该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的,他伸出手想去扶住对方,担心道:“姐,你还好吗?”


    手还没触碰到乌荑肩膀的衣服,就被她猛地退后一步躲开了。


    向玉凛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蜷缩了下手指,无力地放了下来。


    “他在哪里?”乌荑的思绪很混乱,可她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过,捏着的亲子鉴定报告书都被紧紧攥紧,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向玉凛,一字一顿道:“我再问你一次,当年,你究竟在不在场?”


    是悲伤下,仅存理智的质问。


    向玉凛喉结滚了滚,他垂着眼,唇齿间发出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记重锤将乌荑彻底地锤进尘埃。


    他说,对不起.


    会客室。


    向荟妍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给对面的荆向延推了杯茶过去。


    “怎么能让您来做呢。”荆向延也起身弯着腰端起茶壶,为向荟妍面前空了的茶杯添了新的茶水。


    浓郁的茶香四溢,向荟妍这才审视起了面前的这位年轻人—


    论相貌品行,在这一代年轻人里,确实算是上乘。


    家世也好,但就是家里的情况复杂了些。


    向荟妍端起茶杯喝了口,掩下了眼底的那抹深色。


    “我没想到你还会出现在这里。”她放下杯子,与玻璃茶几碰触时,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这话说得平淡,但各自都清楚她在说什么。


    话中有话。


    荆向延面上的笑不改,对长辈该有的尊重和礼貌拿捏的恰到好处,“所以我过来拜访您了。”


    跟乌荑设想的场景不一样,他与向荟妍并非是初次见面,早在高中时期就先行打过照面了。


    “论拜访,也应该是你父亲过来见我。”向荟妍并不吃这一套,不满写了一脸,“更何况,你不应该和我解释下跟阿无的事情吗?”


    “我以为您早就知道了,跟踪的那些人没告诉您吗?”荆向延说的话并不重,但慢慢悠悠,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向荟妍头次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小辈给压住,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我不点头,你们就永远没有结果。”


    荆向延失笑:“我不在意。”


    “什么?”向荟妍懵了下,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无奈摊手:“领不领证对我们来说并不是计划内的必须,所以您的这个设定也就不成立。”


    “以及,”荆向延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他不是很擅长品味这些,面不改色道,“身为外人,今日您设宴,很多话我不能开口。可作为阿无的男朋友,思来想去还是想跟您说,不管如何您不顾她的意愿强制把她带回来,是否不太尊重她?”


    话音落地,向荟妍一言不发,脸色沉了下来,压抑着怒气,嗤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外人,怎么还敢来揣测我的想法。”


    “肺腑之言,如果您不想听,我就不说了。”荆向延微笑。


    “宴会要开始了,我先下去了。”他轻轻颔首,“茶很好。”


    向荟妍盯着跟前还没喝完的茶水,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的面容,久久没有移动,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握紧,将衣服都揉出了皱褶。


    “夫人,时间要到了。”管家忍不住在旁边出声提醒。


    向荟妍还是没动,半晌后,她凝滞的瞳孔浅浅转了下,开口问道:“她下楼了吗?”


    “阿凛去见了小姐。”管家如实汇报道,“小姐说身体不舒服,就不下去了。”


    向荟妍皱眉,下意识就要像以前那样斥责乌荑,可这次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堵在喉咙里,犹豫再三欲言又止,最后道:“知道了,先让她休息吧。”


    这下诧异的人轮到了管家,但他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因此就算是惊讶,也被他藏在了心里,点头称号。


    “我”向荟妍低声道,“我以前是不是对阿无挺苛责的?”


    前些日子,她请了几个以前的好友过来参加下午茶会,本来是其乐融融的,甚至还提前说到了向家要办的生日宴。


    不知道是谁提到了,说乌荑跟她这个做母亲的生日就差了一个月,要是接连办生日宴的话,向家可有一阵子热闹了。


    这话让向荟妍高高扬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不好当场发作,所以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附和着,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意的开心。


    还有人借着话题顺势问到了具体日期,这才让向荟妍彻底坐立难安。


    而坐在她身侧的好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凑过来小声又不解地说道:“你连阿无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向荟妍辩驳:“她又不爱过生日,记得有什么用。”


    “哪个孩子不爱过生日,”好友不理解,“再说了,失败的婚姻,你有必要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吗?就算撒气,撒了二十多年也该够了吧,保不齐孩子真恨你了。”


    向荟妍嘴比脑子快的想反驳不可能,可脑海中想起乌荑从高中的变化时,又兀自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这个孩子,只是,乌荑长得确实与她父亲相像,处处都透露着那个人的影子。


    只要见到她,就会让自己想起那一段失败的、犹如傀儡般的婚姻。


    她对乌荑的感情真的很复杂,生下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解脱。


    乌荑小的时候有次发烧,乌家那边的人不以为意,等她赶过去时,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小小一只一直蜷缩在她怀里喊着妈妈。


    因为这件事,她跟乌父大吵一架,重新争夺起起先自己并不在意的抚养权。


    可随着时间的路过,这孩子越长越大,每每都让她想起那段如梦魇般的婚姻生活。


    她无法控制自己。


    在小儿子出生后,她似乎找到了新的逃避方式,于是能躲则躲。


    回过神来,曾经那个会在她怀里软糯糯喊她妈妈的小女孩早就长大走远了,并且再也不会回头。


    意识到这点,向荟妍开始感到惶恐。


    她想补救,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孩子不再在意自己了?


    她不知道。


    听完这些,管家也跟着沉默了许久,几秒后,他叹了口气,劝解道:“放小姐出去看看吧,透透气。”.


    房间里只开了几盏小灯,让乌荑能看得见路,不至于碰撞到哪儿留下淤青。


    她缩在阳台的吊椅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外头寂静的星空,楼下宾客齐聚,别墅底下停满了形形色色的车辆。


    热闹与孤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乌荑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那些不曾被她注意到的细节,此刻如雨后春笋般全都冒了出来。


    阿凛非向从于亲生,他当年确实也在郦城的车祸现场。


    而那个出狱的“凶手”和她有着血缘上的关系,是向从于的私生子。


    外婆去世前让她不要再查下去,秦叔也那么说。


    乌荑思绪飘散,没敢再细想下去。


    她头靠在吊椅上,闭上眼打算平复下乱糟糟的心情。


    不多时,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近,夹杂着清冽又熟悉的气息。


    乌荑没动,疲惫已经让她撑不起精神。


    下一秒,她感觉来人抬起手轻轻替自己拭去了残留在脸颊上的泪水,手指温热的体温与她冰凉的皮肤相触,丝丝暖意被传递了过来。


    乌荑指尖颤了下,握住了眼前人的手腕,抬起眼。


    第70章 犯规


    烟花炸裂, 冲破寂静的夜空,争先恐后盛开。


    落下的余烬火花还没有燃烧殆尽,乌荑借着余光瞧见了荆向延垂下的眼, 漆黑如黑曜石的瞳孔中倒映着她被烟花照亮的面容,他整个人都显得平和温柔。


    直到对方的指腹再次抚摸上乌荑微红的眼眶, 皮肤被指尖碰触后逐渐温热的温度才让她慢慢回过神来,嘴唇张了张, 握着荆向延手腕的手都在发着抖,眼睛还有些酸涩。


    外头的烟花没有停下,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就这么对视着没有动。


    乌荑仰起头, 从她这个角度来看,荆向延眼中暴露的情绪一览无遗。


    心疼、安抚。


    每一种都在吸引着她的心脏。


    砰、砰、砰。


    是心跳, 还是烟花, 她分不清。


    震耳欲聋。


    半晌后, 乌荑后知后觉眨了下眼, 眼睛的酸涩还带出了些生理盐水,沾湿了睫毛,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嗓子有点哑:“你怎么来了?”


    有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荆向延是不是有什么魔力,每次在她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呆着时,总会被他找到。


    然后那点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就会被他三言两语轻易推倒, 露出柔软而脆弱的内核。


    “想一个人”这四个字其实只是大脑为了保护主人而找出的托词,如果有可以依靠躲避的地方,不至于产生保护机制。


    乌荑习惯自己躲在小角落里独自消化这种坏情绪, 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但自从碰到荆向延之后,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会潜意识里对这个人有着信赖和依赖,开始展露小情绪和弱点。


    这是致命的,但她却并不反感,反而在默许和放纵自己这样。


    “知道你和向玉凛谈完,估计心情不会很好,所以偷溜上来找你了。”荆向延反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她快要破碎的情绪。


    “没人拦你吗?”


    不怪乌荑这么问,她不认为向荟妍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楼下宴会厅内最基础的安保不是摆设。


    “你母亲默许了。”荆向延言简意赅。


    闻言,这倒是让乌荑意外了,困惑道:“你们说什么了?”


    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都不能改变向荟妍的想法,为什么荆向延就去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让向荟妍能默许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堪称越界的举动。


    “只是谈了一些你的事情,”荆向延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乌荑的发丝,定定望着她,温声道,“你以后不用这么被动了。”


    乌荑彻底愣住了,瞳孔颤了颤,脸上出现了短暂迷茫的神情。


    不用再这么被动了也就是说,她自由了?


    呵,乌荑低着头,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呼出口气,心脏的跳动越发快,她却偏着头望向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


    不知道该说是松了口气,还是多年压抑的心情在换来这么一句话后不仅没得到释放,反而还有点沉闷。


    她应该感到开心吗?


    望着乌荑的表情,荆向延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随后在乌荑面前单膝下跪,两人交握的手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似乎是没想到荆向延这个突然的举动,乌荑顿了下,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阿无,”荆向延假装没看到她示意他起来的眼神,学着乌荑方才仰头看自己的样子,认真道,“不想呆在这里的话,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乌荑没说话,抿着唇。


    她也同样摸着荆向延的手,然后才发觉,不知道是不是凉风吹久了,她的手很冰凉,怎么也暖不起来。


    “去哪里?”她慢吞吞地挤出这句话。


    乌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一个矛盾体,很拧巴的一个人。


    向家对她来说除了外婆以外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可笑的是,明明清楚向荟妍对她的感情不是后悔也不是愧疚,可自己还是会因为管家苦口婆心的那两句话而动了恻隐之心。


    按常理来说,在荆向延提出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应该毫不犹豫,但她却迟疑了,哪怕只是两三秒的停顿。


    “保密。”他神神秘秘地道。


    乌荑忍俊不禁,方才低落的心情也好似随着这句话而消失了大半,看着荆向延弯弯的眼眸,她忽然感到了一阵安心。


    在他身边的自己,好似什么事情都不用着急。


    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回头,就能抱住这个人。


    “你知道阿凛来找我了?”乌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问了嘴。


    “嗯,去找你母亲的时候碰到他刚出来,不小心听到了他跟管家的对话。”荆向延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闭着眼时,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带着点散漫的腔调。


    “他给了我一份亲子鉴定书。”乌荑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柔顺的头发,触感极好,很顺滑,但摸着长度,估摸着是又长长了些。


    听到这里,荆向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疑惑还没说出口就被乌荑失笑着堵住要溢出喉咙的话语。


    “是他父亲在外面的孩子。”乌荑说完,观察着荆向延的反应,抚上他的脸颊,低低道:“你并不惊讶吗?”


    “不我,”荆向延回过神来,登时语塞,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这时突然宕机,哪怕是拼命在搜寻着说辞也无济于事,于是磕磕绊绊道,“我只是没想到”


    乌荑静静看着他,这眼神太过平静,荆向延也就死死支撑了三四秒,然后就败下阵来,垂头丧气道:“嗯,我不惊讶,我一早就知道。”


    “在什么时候?”她问。


    “跟乌乐雅的婚约取消之后。”他答。


    话音落地,乌荑迟迟没有讲话。


    受不了这种沉默死寂的氛围,荆向延小心翼翼地拉着乌荑的手指晃了晃,讨好道:“对不起,我不是不让你知道,只是怕你冲动起来不顾后果。”


    所以才会在郦城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她。


    不是为了阻止她探查真相,而是让她尽量避免跟那对母子接触。


    荆向延跟那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打过照面,对方确实没有恶意,他也清楚他自己是背锅的,接近乌荑只是要亲眼让她看看自己的那张脸。


    乌荑那么聪明,就算自己什么都不说,她只要看到一眼就能明白事情的始末,从而完成对那个在外四处留情的父亲的复仇。


    乌荑摇摇头,继续问:“秦叔也知道吗?”


    其实她有答案,不然不至于不让她查下去,还让她别纠结。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荆向延温声道。


    “你生气了吗?”他没敢大喘气,宁愿乌荑拿着他撒气,也不愿意她现在不说话,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


    “不重要了。”乌荑缓缓出声,“我能猜到,也没办法责怪你们。”


    瞒着她未必不是好事,就像荆向延自己说的,按照她当时的性子,如果知道了,发起疯来,后果只会是不管不顾的,根本做不到冷静。


    可她想要的真相都在随着证据而逐渐浮出水面,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关头意气用事。


    “谢天谢地。”荆向延总算可以重新开始呼吸了,如释重负地把额头放在了交叠的手上,闭着眼,喃喃自语,唇瓣都在小幅度发颤。


    “那么,”乌荑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想带我去哪里?”


    荆向延没有抬头,就着这个姿势,闷闷笑道:“这么相信我啊,我说要带你私奔,你也去吗?”


    “为什么不。”她极其淡定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这几个字,荆向延的呼吸节奏被彻底打乱,忍不住伸出手环住她的腰肢,将人抱紧。


    心脏被装得好满,胀胀的,却又很满足.


    两人下楼的时候会从负责安保的人员面前路过,以往这个时候都会不由分说地禁止乌荑的个人自由,但这次,任由乌荑在他们面前晃悠走动,他们的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会落到乌荑身上。


    见此,乌荑有些新奇地看向荆向延。


    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假吧。


    乌荑轻咳一声。


    两个人径直去了地下车库,车是荆向延负责开的,她只呆在副驾驶座上看夜景就行了。


    车子光明正大从大门离开,绝尘而去。


    乌荑把车窗摇下,由着夜风吹拂秀发和脸颊,眯了眯眼道:“真是不可思议。”


    “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出去透气,而是私奔,估计就要把我拉入黑名单了。”荆向延懒洋洋搭话。


    “拉不拉入对你来说也没有区别啊。”乌荑取笑。


    “严肃点,我们现在正在悄无声息地私奔呢。”荆向延佯装板着脸。


    为了配合他,乌荑也用手在嘴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随后比了个ok,表示明白。


    路程并不长,乌荑甚至回想了下来的路线和窗外极速倒退的风景,感到了那么点熟悉。


    可还不等她细想,车子就停了下来,到达了目的地。


    乌荑的视线越过主驾驶,落到了对面明晃晃写着二中的学校大门,轻佻眉头:“你的私奔终点还真独特。”


    八点半,二中学生的晚自习还没下课,因而大门还是紧锁,不让任何人出入。


    荆向延把安全带解开,推开车门,谦虚道:“也还好吧。”


    “但是现在不让进去吧。”乌荑指了指对面时不时朝他们撇两眼来的几位保安。


    二中是嘉陵的重点高中,安全措施一直抓得很严。


    毕业之前学校说常回母校看看,毕业之后,非本校学生不得入内。


    “大路行不通,那就走小路。”荆向延绕到副驾驶座,替乌荑把车门打开,扶着她下车后又贴心关门。


    闻言,乌荑好奇。


    三分钟后,她跟着荆向延站在差不多有一人高的墙下,无语道:“这就是你说的小路?”


    “不小吗?”荆向延摊手,“这里翻进去就是学校后门,跟大门比起来,算是小路了。”


    这条路要绕一大段路,一般是快迟到的学生会选择走的捷径。


    平常也会有纪律检查的学生来这里抓人,不过晚自习会稍微放松一点。


    “你还翻过这里?”乌荑挑眉。


    这人的三好学生照片都还挂在光荣榜上呢,转头就来翻墙,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你对好学生的滤镜那么大吗?”荆向延好笑,继续说,“倒是你,我第一次在这里抓人就被你砸了,不记得了?”


    “我?”听到他这么说,乌荑愣了愣,仔仔细细在记忆里搜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你当然不记得了,那次匆匆忙忙快迟到的时候把包从外面扔了进来,砸到我之后说了句对不起就跑走了。”荆向延眼神幽怨,“小没良心的,名牌丢了也不知道。”


    乌荑的眼神从迷惑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停在了心虚。


    她想起来了,那次她起晚了,一路上狂奔,知道前面有老师在那里抓,没敢往那边去,所以选择了后面这道墙。


    她着急赶早读,想都没想就把书包率先扔了进去,但没想到会砸到人,而且看对方手臂上带着的红色臂章,乌荑心里一咯噔,暗道完蛋了。


    在班级被扣分跟被对方抓住记名双重扣分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只好匆匆忙忙道个歉,确定没有砸到哪儿后才一溜烟跑走。


    不过没想到把名牌丢在了那里,最后还是被狠狠扣了一分,被班主任抓住一顿批。


    然后下课后有人给自己送了回来,但她当时并没有在意是谁。


    “咳。”乌荑眼神飘忽,“进去吧进去吧。”


    她没敢再多回想下去,向前走了几步,凭借高中时期的肌肉记忆,轻而易举地就单手撑墙翻了过去,这墙并不高,甚至还要比荆向延矮几厘米。


    轻巧落地后,荆向延紧随其后。


    乌荑的那点疑问还没消失,于是又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翻墙的?”


    “不记得咯。”荆向延轻飘飘回复。


    “骗人。”乌荑并不相信。


    “好不容易混进来,你跟我纠结这个啊。”荆向延伸出手,捏了捏她脸颊两侧的软肉,手感好到还恶趣味地搓了搓。


    乌荑也没拍掉他的手,轻哼几声就随他去了。


    现在校园内的下课时间还没到,一路上都没几个人,偶尔会碰到几个老师,都被两人巧妙避开了。


    而在去操场的必经之路则会经过一号楼下的光荣榜,乌荑没忍住好奇心,拉着荆向延就走了过去。


    二中的光荣榜跟其他学校那种类似广告牌的张贴不一样,与其说是榜单,倒不如说是真的一面墙。


    大概有十多米长,每一届的优秀毕业生的照片都会被贴在上面。


    乌荑挨个看过去,找到了自己那一届毕业生的照片。


    他们这一届的学生留了二十多个人的照片在上面,其中最显眼的则是荆向延的照片,与现在相比,高中时期的他反而更加青涩稚嫩,更有少年气。


    “真可惜,”乌荑在荆向延的照片前停下,目不转睛地和照片里的人对视,“高中的时候没有多认识你一下。”


    荆向延的高中时期有她的参与,而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这未免太不公平。


    “认不认识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们之后总会相识的。”他笑笑,也随着乌荑的目光望向了墙上自己照片下的那处空缺,问道:“那你的照片呢?”


    满腔的照片里,只有这一处是空白的,十分突兀。


    但乌荑显然不以为意,云淡风轻道:“我自己撕了。”


    “你不觉得光荣榜这三个字跟我没什么关系吗?”乌荑淡定陈述事实,“毕业那时只有二十个名额上光荣榜,每班推一个,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向女士觉得我应该上去,不要给向家丢脸,所以买了下来。”


    当年这事在班级里闹得很大,原先老师和同学们定的人也并不是她,但谁都没有想到乌荑会空降。


    为此,乌荑回去之后跟向荟妍大吵了一架,无果之后她直接把光荣榜上自己的照片撕了,又跟教务处交涉一番,希望把自己的名字撤掉,她不能强占别人的名额。


    向家施压,乌荑本身也不愿意。


    这件事的结果处理就是二十个名额额外增加了一个,增长为二十一个。


    “但我觉得现在的你配得上这里。”荆向延说。


    “不知道了,也挺对不起那个同学的。”乌荑叹气。


    荆向延摸了摸她的头,当作安慰。


    这件事他当时也知道,除去乌荑的交涉外,他也跟校方那边提了点意见,这才不致于闹大。


    不过这些小事没必要再提,过去就是过去了。


    思绪还没收回,手腕就猛地被乌荑抓住,她扯了一把,荆向延踉跄两步,险些站不稳,没过两下就感觉对方松了力气。


    “怎么了?”他随着乌荑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教学楼那边正巡逻离开的老师的背影。


    “下意识反应,”乌荑嘟囔,“总觉得好心虚。”


    这也不能怪她,她高中叛逆带来的阴影导致她现在看到老师都得转身逃跑,冷静下来之后又懊恼,觉得自己太过脆脆鲨了。


    荆向延故意道:“跟我谈恋爱很丢脸吗?”


    乌荑陷入在自己的深思里,没听到他的话,喃喃道:“果然还是应该避开老师走。”


    荆向延:“”.


    两人没在校园内逗留太久,只去了广场和光荣榜以及操场和小树林这几个地方,在晚自习放学铃声敲响之前,踩着点又翻墙出去了。


    明明就两个小时左右的溜达时间,但乌荑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目望着正在专心开车的荆向延,思维又开始慢慢发散。


    光荣榜上的那张照片确实令她很难忘,这么风光月霁的一个人居然会注意了她一个高中,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放在以前,乌荑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会有交叠的部分,可命运总是那么奇妙,下一个路口就会撞到对方怀里。


    荆向延没把她送回向家,而是转头开去了郊外的那栋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上次两人离开前的模样,定期派人打扫房子和外头的竹林。


    将近十一点。


    荆向延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乌荑摇摇头表示自己要先休息下,让他先去。


    荆向延点头,率先上楼进了浴室。


    小狸花也被他让人提前送来了这边,可惜这个点卧在猫窝里睡得正香,乌荑也就抬头看了眼,放弃了跟他打招呼的打算。


    她缩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手机屏幕里发来的消息。


    除了林倚清的日常八卦以外,剩下的就是管家和谢珒风的消息,


    前者让她在外注意安全,后者则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夹杂着一段视频。


    【目前先给你这个】


    【我哥说,尽量让荆大少看到】


    乌荑没点开视频也能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视频封面是一个被母亲护在身下,满脸惊恐的少年。


    而这个少年的照片,她几个小时前在二中的光荣榜上刚刚见过,乌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当年荆向延母亲出车祸的视频。


    她懒得去想谢家那两个是怎么得到的,但也不会不知道,谢珒风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她故意给荆向延看,拿她当枪使。


    她冷着脸刚敲下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下一秒就听见荆向延从楼上走下来的脚步声。


    就这么一秒的抬头,让她直接大脑死机,忘了要做什么。


    荆向延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还不好好系好,胸口处露出一大片肌肤,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肌肉滚滚滑落,没入深处。


    刚洗完澡,他的眉眼都泛着朦胧的意味,相比平时会更加温和,发尾也被沾湿,眼睛却是亮亮的直勾勾看着乌荑


    好犯规。


    乌荑默默移开视线,默念清心咒。


    “心情好点了吗。”荆向延当作没看见她的不自然反应,泰然自若地走过来,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握着她的手,抬眸和她对视,嗓音很轻地询问。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做这个动作。


    乌荑干巴巴地嗯了声,忽然觉得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些发烫。


    然而在下一秒,吻就落了下来,彻底扰乱了呼吸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