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绝佳计划 谈不拢的,直接下手揍吧……
江见寒与秦正野一拍即合, 都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计划。
若在海上与龙尊交战,江见寒只怕要吃亏, 可秦正野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主意来协助他,再加上相澈一道,或许还真能生擒住龙尊。
江见寒觉得相澈一定会很喜欢这主意,他挑起车上的纱帘,往下扫了一眼,他们已快要抵达蓬洲之上的浮岛,那处的仙府是岛主居所,也是江府所在之地,只需落地,他便该将相澈唤过来, 与他谈一谈这个令人激动的新计划。
江流观仍极不赞同此事, 他们如今与龙族的关系已经足够糟糕了, 若江见寒还要去捉龙尊, 接下来难说蓬洲与龙族之间的关系还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当年之事,他亲眼目睹, 那是其他龙族瞒着龙尊所为,如果当年龙尊未曾沉眠, 它是绝不会放任此事发生的,江见寒今日这办法, 必将令龙族与蓬洲之中的最后一分可能都断绝。
从此之后, 他们若还想挽回此事, 只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自登上这车辇之后,秦正野除开应和江见寒,便一直不曾说话,可他听江流观解释劝说, 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待江流观无奈停下话语后,秦正野不由询问:“流观岛主。”
江流观客气微微侧身转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秦正野问:“当年之事,仅有龙尊不曾知晓?”
江流观:“这是何意?”
秦正野便说得清楚了一些,道:“其余龙族瞒着龙尊,全都参与其中,龙族之内,只有龙尊不知晓此事?”
江流观:“……我怕是难以断言。”
他能够可窥天机,能够掐算,所见的不过是一事的大致走向,其中细节如何,要算起来反而极为麻烦。
江流观当年与相澈一道去过龙墟,见过龙尊清醒时对龙族所行之事的怒意,再加上一些卜算时的模糊卦象,方才从中探出龙尊对此事的态度,可龙族之内具体如何,究竟有多少龙支持此事,有多少龙族参与其中,他倒是全然不知,若要去算,怕是今月都不一定能得出结果。
“既然您不知此事,那您今日如此说……”秦正野停下话语,他记得江见寒对江流观很是尊敬,便未将话语说得太过直白,而是道,“您心中有蓬洲,您心中尚要考虑蓬洲。”
江流观是蓬洲岛主,偌大一个蓬洲,其上所有居民海族,皆系于他,他忧心之事极广,与龙族的关系便在其中,他会在江见寒遇到危险时不惜请求外人相助,可在江见寒与龙族的冲突之上,他却更希望江见寒能够忘却过往,只要当年犯下事端的那些龙族能够受到惩罚,蓬洲本是该与龙族恢复过往千年时的融洽关系的。
可秦正野与江流观不同。
他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在身,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在龙族之事上,他所在意的,只会有江见寒。
那些龙族所犯之恶,在他眼中绝不可被原谅,江流观说龙尊辨明是非,当年便已惩罚过那些犯事的龙族了,可在秦正野看来,此事倒还有待商榷——而今龙族数量稀少,几已经濒临灭绝,那位龙尊再如何公正,它真的可能会为了与蓬洲和睦,便去惩罚自己为数不的族人吗?
他不想考虑此事,与他无关之人,他本都没有必要在乎。
江流观又静默片刻,只能轻声叹气,说:“我本也不想如此多虑——”
江见寒忽而道:“再考虑一日吧。”
他强行打断了江流观与秦正野的交谈,显是不希望他如今关系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为了这种事争执,反正他们今日才抵蓬洲,总要稍事休息,略作调整才能离开,在此之前,他可以先与相澈探讨商 量,决定接下来应当如何才是,当然,与相澈商量此事如何解决……至少江见寒觉得,大约到最后,还是只会有诱龙尊上钩这一个处理办法。
江流观无奈点头,此事暂过,江见寒却忽而抬手,放在嘴边,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与您提到过。”江见寒那语调略有些别扭,目光仓促朝秦正野瞥了几眼,道,“这是我唯一的弟子。”
江流观不明白江见寒为何又要强调一遍这件事,可他听得出江见寒的语调不对,像是不得不吐露心中情感,却又不知如何出口,才有这般支吾,而看他这幅模样,此事应该与秦正野有关,江见寒不得不让秦正野在场,却并不习惯让表露自己对秦正野的担忧关切。
江见寒道:“有些事,还要请兄长您帮忙。”
他实在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只好握住了秦正野的手,解开了秦正野手上的手套,在这过程之中,他连抬眸看秦正野一眼都不没有,只是飞快与江流观说:“他的手。”
江流观目不能视,便也朝着江见寒所引导的方向伸出手,轻轻触了触秦正野的手背。
一缕魔气萦绕上江流观的指尖,这气息并不曾同避开江见寒一般去避江流观,江流观极为清晰感觉到秦正野手上气息之中的恶意,他不由一怔,再仔细去探,觉得这气息他似乎在何处见过,思忖许久,问:“……魔尊?”
江见寒:“是,怕是有些麻烦。”
江流观:“可他当年应该……”
江见寒:“我想是师尊失手了。”
“若相澈一人失手,或许还有可能。”江流观低声说道,“可当年还有龙尊……依你所言,父亲也有一息尚存——”
江见寒不动声色地微微挑了挑眉。
“总不可能相澈与龙尊二人都不曾察觉,还接连失手两次,这两人都侥幸留存了一命吧?”江流观再思忖片刻,道,“待会儿我将相澈留下来,再细谈此事。”
江见寒:“……是。”
可若事事都要与相澈探讨,那江见寒觉得,自己该与江流观说的话,当然已全都说完了。
他脑子里好像压根就没有叙旧的念头,哪怕与兄长已有这么多年未见,他也想不起多问一句江流观的近况,更不知说说自己这些年究竟过得怎么样,他沉默将目光定在虚空一点,默声不言,过了许久,还是江流观先叹气,道:“将你的手给我。”
江见寒不明白江流观的意思,下意识道:“我未受魔气影响——”
江流观已触及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握至掌心,轻轻触摸,低语:“看来未显消瘦。”
江见寒一怔:“我结丹之后,身形躯壳,早已不会改变。”
江流观只是弯唇:“像块木头,也未改变。”
江见寒:“我……什么?”
秦正野到了此刻,才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当然,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笑意,以免让师尊觉得难堪,江见寒不解看着二人,见江流观唇边似乎也带了些笑意,他更觉不解,直白问:“你们在笑什么?”
江流观又问:“你这徒弟是何时收的?”
江见寒:“……他没与你说过?”
江流观:“我只知溯回阵之事,具体如何,怕是并不清楚。”
可这话让江见寒来说,还是当着秦正野的面说,他显然是有些开不了口了。
“他自己拜入门中。”江见寒干巴巴说道,“师兄代我挑选,最后便选中了。”
江流观:“只是如此?”
江见寒:“当然只是如此。”
秦正野又低低笑了一声,也并未解释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这倒是令江见寒更觉不安,只得仓促移开目光,道:“没什么特殊,不值得多说。”
好在此时他觉察这车辇往下一降,他们似乎已要到了,江见寒这才松了口气,恨不得立即离开车辇,再将相澈揪过来。
他们有要事商讨,其中部分还不能为外人所知,这事秦正野擅长应对,他寻了个方法挑起燕白山对那拉车异兽的兴趣,燕白山便兴奋留在了异兽身侧,仔细琢磨研究,金玄衍当然要陪着他,秦正野再请相澈与他们同行,直至到了府邸之内,另寻了僻静之处,江见寒方直入正题,道:“师尊,有事。”
大约是因为此事是江流观唤他过来的,相澈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很靠谱,问:“怎么了?何事要寻我?”
江见寒直白道:“抓龙尊。”
相澈登时便来了精神。
江流观无奈道:“……见寒。”
江见寒勉为其难改口,道:“有事,诱他出来后,先与它谈一谈。”
相澈啧舌:“与它有什么好谈的。”
江见寒压低声音:“谈不拢再揍他也不迟。”
相澈也同他一样压低声音:“谈不拢的,那老长虫脑子一向不好,还是直接下手揍吧。”
江流观又极其无奈叹了气:“相澈……”
相澈立即改口:“谈谈谈,可它若是先动手,我反击总没问题了吧?”
江见寒虽还对相澈有气,可还是唤了一句师尊,道:“师尊,若要诱他出来,可有什么办法?”
相澈:“不用办法。”
江见寒不解:“何意?”
相澈:“我登船出海走一圈,那臭泥鳅闻着我的味就来了。”
江见寒:“……”
相澈又叹口气:“前几日骂得有些过分。”
江见寒:“……你也知道。“
相澈笑一笑:”我看走一圈都不必,只需离开蓬洲海域,它自己应当便会找上门来。“
第82章 旧居 师尊的床!师尊的床!
江见寒看着相澈, 莫名觉得相澈这神色看起来……竟然好像还有些得意。
秦正野虽有猜测他们的恩怨因何而起,可事实如何, 他毕竟不清楚,此事又可能与江见寒有关,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询问,反倒是江见寒侧眸扫了他一眼,道:“他二人结怨,全因……龙墟之事而起。”
秦正野一怔:“是。”
相澈说话可不会这般支吾,他直言道:“不过是打伤了几条龙,当时那么混乱,我收不住手也很正常吧。”
秦正野不由蹙眉:“若龙尊明事理,他便该清楚, 此事本是他族裔之过。”
相澈看起来倒是有些心虚, 讪讪道:“他确实清楚。”
秦正野:“那他为何会与师祖结怨?”
相澈:“乖徒孙, 你要知道, 有些人,天生气场便不和……”
江流观到此时才无奈开口, 道:“仅仅只是打伤几条龙吗?”
相澈:“哈哈……是它们先动手的。”
“初次见面,便已大吵一架。”江流观说道, “这可难说是你二人谁先开口的。”
“那臭长虫嘴太脏,若不是他先出言挑衅, 我又怎会去骂他?”相澈试图纠正自己在江流观心中的形象, 道, “此事可怨不得我,我脾气一向甚好,在遇到这臭长虫之前,我可从这般与人发过脾气。”
江流观叹气。
江流观一叹气, 相澈便自觉闭了嘴,他知道江流观不喜欢他与龙尊争吵,只能讪讪笑一笑,仓促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江流观却又问:“你前几日骂得过分了一些,这又是什么意思?”
相澈:“呃……”
江流观:“你又骂了龙尊什么?”
相澈:“哈哈……胡说了几句,可没想到还真懵对了……”
江流观:“你说了什么……”
秦正野清了清嗓子,相澈说的那些话,骂龙族下不出蛋,他觉得自己不好复述,江见寒懒得理会这种事,已移开了目光,沉默看向了虚空一处,完全不想去理会他人言语。
相澈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他一直在孵的龙蛋,是假的。”说到此处,相澈的语调略兴奋了些许,毕竟这等了不得的八卦,若不是在江流观面前,他已要忍不住胡扯起来了,可他还是强压下了话语中的激动,低声道,“我觉得他是被什么龙女骗了,又要面子——”
江流观有些惊讶:“……假的?”
“是啊是啊,我猜他早知此事,只是一直不曾确认,或许还心存侥幸,总觉得自己能孵出点什么东西来。”相澈道,“那日此事被我点破,他这才恼羞成怒——”
江流观:“……”
江流观默声不言,未去接相澈的话,他显是想起了什么事,哪怕在那白纱遮掩之下,其实难以看出他神情如何,可相澈还是安静了下来,像是觉察到气氛转变一般,静上了片刻,才不由去问江流观:“怎么了?”
“……容我回去再想想。”江流观轻声说,“你们方才回来,还是先休息一日吧。”
他如此生硬结束此事讨论,倒更令人不安,可他既已如此说了,相澈先道:“既要诱龙尊相见,得先备灵舟,你们那灵舟太破了,我先去寻人修补。”
他说完便要走,江流观却微微垂首,低声道:“夜中有宴席。”
相澈顿住脚步,弯着眉眼回望过来:“流观岛主这是在邀请我?”
“八荒有贵客。”江流观道,“我并不熟识。”
他所指的应当是燕白山与金玄衍二人,有客来此,蓬洲设宴本是寻常,相澈与他们更熟识,那请相澈来作陪当然也并无问题。
江流观有邀请,相澈当然不会拒绝,他美滋滋去处理江见寒的那些灵舟了,江流观方转向江见寒,还未开口,江见寒已蹙眉道:“我没兴趣。”
江流观:“既然难得回来一趟……”
“我不想见到他们,他们应当也不想见到我。”江见寒说道,“既然相看两厌,倒不如不见。”
江流观:“……好吧。”
他仍是有些为江见寒担忧,可还是点头答应了。
待江流观将两人留在这空屋之中离开后,江见寒才一瞬回了神,想起秦正野一向很爱热闹,蓬洲的宴席是个新奇事,蓬洲的鲛民与海族要多,他们的宴席与八荒完全不同,秦正野或许会感兴趣。
想到此处,江见寒抬眸看向秦正野,问:“我兄长所说的宴席——”
秦正野飞快作答:“我也没兴趣。”
江见寒:“……”
“可蓬洲之内,我的确几处想去的地方。”秦正野清清嗓子,似乎稍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尊,我……可以去吗?”
江见寒想,秦正野的兴趣爱好,无非就是炼丹卖丹,蓬洲对他来说是个新奇之地,他想去的地方,应当是也是为了扩充他在蓬洲之内的业务,江见寒不打算阻挠他,也不再细问,想也不想便点了头,道:“那便去吧。”
秦正野像是没想到江见寒会答应得这么快,他还一怔,问:“师尊答应了?”
江见寒:“……”
他也没有这么不通情理吧?
秦正野想去卖丹便去卖丹,他当年就不阻拦了,现今难道还会为此事生气吗?
秦正野:“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江见寒:“我答应了,你去吧。”
秦正野登时便兴奋了起来,连看着江见寒的目光中都带着熠熠光彩,激动道:“是,师尊!”
江见寒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是去卖丹罢了,他想不明白秦正野为何会如此兴奋。
此事与他无关,秦正野想去卖丹便去卖丹,至于江见寒,他打算回到自己在蓬洲江府内的旧屋之中去,那地方僻静,不会有人靠近,很适合他一个人待着。
可秦正野却极兴奋扯住了他的衣袖,道:“师尊,那我们走吧!”
江见寒:“?”
江见寒是有些发现了,秦正野近来有些没大没小,扯他衣袖这件事他已遇见了数次,这小子若是再得寸进尺一些,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没事便来牵他的手了?
可说实话,这感觉……江见寒倒是不怎么讨厌。
不仅如此,他心中甚至还有些轻微的满足之感,费了些劲才忍住自己的笑意,问:“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师自小长大的地方!”秦正野激动道,“我想来这个地方很久了!”
江见寒:“……啊?”
等等,他不是要去卖丹啊?
“入溯回阵前,实在太过担忧,完全未曾想过此事。”秦正野说道,“我连您旧时的住处在哪儿都不知道。”
江见寒:“……”
秦正野:“难得有如此机会,您带我去吧!”
江见寒:“……只是个普通的小院。”
江见寒完全不能理解秦正野此刻的激动。
江见寒幼时在蓬洲,因受限制而不得离开自己所居的那小院,那么点儿地方,甚至还没有他在宗门内的所居之处的一半大小,更比不过秦正野费心布置过的洞府,他对那小院的记忆,除了从春至冬不间断的练剑之外,也已并无其他……至少在江见寒心中,那并不是个愉快之地,也全无任何愉快回忆。
若秦正野想要游历蓬洲,江见寒能有许多更好的建议。
他以往虽对玩乐全无兴趣,可在他不能离开那小院外出之时,江流观为了给他解闷,与他说过许多蓬洲之内的奇景。
那些地方,每一处都比他的住处新奇,也都比那点大小的小院要有意思,秦正野若是想要闲逛,他可以将这些地方列下来,总比同他一道回去,在那方寸大小的院子中发闷要好。
江见寒:“你若想游玩——”
秦正野:“我不想游玩。”
江见寒:“我住处没什么意思。”
秦正野可怜兮兮压低了声音:“师尊,我真的很想去。”
江见寒:“……好吧。”
秦正野这想法虽然怪,可毕竟不至于太过离谱,江见寒还是点头应下了,随后便沉默走在秦正野身前,默声带他前往自己以往在蓬洲之中的住处。
到这岛主府邸之内,人是略少了一些,可他们见着江见寒时,那目光还是避闪,似还带了些惧意,江见寒只当看不到他们,秦正野心中却很不舒服。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如此,有人用那副神色看他们,他便忍不住要瞪回去,如此重复上片刻,江见寒总算注意到了秦正野在与他们较劲,他也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道:“不必理会他们。”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如此。”秦正野说道, “他们凭什么对您这般。”
江见寒想了想,还是略作了解释。
“蓬洲人出海,便有龙族阻挠。”江见寒道,“蓬洲与龙族反目,皆因我而起。”
秦正野挑眉:“那是龙族之过,与您有什么关系。”
“他们并不如此想。”江见寒道,“我并不在意。”
秦正野:“……”
他们走了许久,到了极偏僻之处,方见江见寒所说幼时所居的小院,秦正野的心情又不快了些许,这院外遗留有阵法痕迹,大约是当初用来困住江见寒所用,院中同江见寒所说一般,这地方并不算太大,虽说江见寒已许久未归,可好歹有阵法维持此处整洁,看起来倒还与江见寒当初离开时候一般,并无多少差别。
江见寒心中这才略有了些感慨,他进了院中,又伸手推开房门,望着屋中那万般熟悉的模样,他不由轻语,道:“还是与当年一般。”
秦正野站在他身后,也同他一般往屋中看。
江见寒:“此处便只有这么大——”
“师尊的房间师尊的床。”秦正野全然压不下语调中的激动,在江见寒身后兴奋说道,“师尊的院子和练武场!”
江见寒:“……?”
等等?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师尊。”秦正野忍不住道,“我看屋中只有一把椅子,那我可以坐在您的床上吗!”
江见寒:“……”
第83章 他把徒弟养歪了? 他师尊,果然就是个……
秦正野无论怎么也压不下他心中的激动。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真的能来到此处, 这里毕竟是江见寒自小长大的地方,他从踏进这个小院开始, 便已经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多想了。
他虽已认识江见寒多年,却仍旧难以想象江见寒幼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五年之前的仙云会上,江见寒曾特意化作少年模样,陪他过了一个生辰,可人在少年时,多少已学会了一些藏住本性的本事,再年幼一些时却不同,小孩子心中的想法是藏不住的,秦正野很好奇江见寒在情念未曾有损又不懂隐瞒时究竟是什么样一副模样,今日他终于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到了他师尊幼时所居的屋中, 怎么也能从这屋中的布置陈设之中, 看出点什么不同来。
这屋内的陈设极为简单, 屋中正中有一张木桌,桌旁有只有一把椅子, 屋侧一角放了几个木箱,里头或许是些杂物, 另一侧则是一张极其简单的床榻,好歹还挂了床幔, 虽是已用得古旧了一些, 可比起屋中其他过于凑合的对象, 这床已算得上是此处最为“舒适”的家具了。
除此之外,这屋中最多的,是几乎堆满了每一处角落的书。
各类古籍书册,甚至卷轴竹简, 此处倒是什么都有,这让秦正野觉得很奇怪,以往在宗门时,江见寒倒也喜欢看书,他喜欢研究些奇特术法,还有与那些魔物相关之事,可闲书他不看,其他事情他也不感兴趣,屋中虽有书册堆放,却怎么也不至于同眼前所见一般,像是恨不得用书册将目之所及的所有空余都塞满。
可他现在顾不上多想,如今他占据他大部分注意的,是江见寒的床。
江见寒这人,自不用睡眠不需进食之后,他的日常生活便已彻底将这一部分剔除了,他在宗门的房间内根本没有床榻,以至今日眼前所见的这张床,在秦正野心中,好像莫名更的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秦正野很想去试一试他的师尊还同常人一般,还需要这些对象时候所用的床榻有什么样的触感,至于其余亵渎想法,他心中倒没有什么。
他眼巴巴看向江见寒,这目光太过热烈,反令江见寒显得局促了一些,问:“你要……什么?”
“屋中只有一把椅子。”秦正野试探着再提出自己的那个无理请求,“我可以坐在师尊床上吗?”
江见寒似乎觉得秦正野的这请求有些奇怪,可他屋中确实没有其他可以坐下休息的东西了,他还是点了头应下:“嗯。”
秦正野满心喜意,直到江见寒床边,他方深吸了口气,在床沿小心坐下。
这床极硬,像是直接在床板上盖了张薄布,便充作休息之处了,床上连褥子都没有,床板好像还有些不太平整,坐下来都觉得极不舒服,更不用想若是躺下休息会是什么感觉。
秦正野忍不住问:“师尊以前……就在这儿休息?”
江见寒并不明白他此言含义,只是点头:“那时我还需睡眠,的确会在这儿休息。”
秦正野:“……师尊不觉得硬吗?”
江见寒还有些发怔:“为何会觉得硬?”
秦正野拍了拍床,床板发出砰砰声响,硌得他的手都觉得疼,江见寒倒还有些茫然,他想了一会儿,可尚且还需睡眠时的记忆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太过久远,他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他甚至快连睡觉的感觉是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江见寒答不上秦正野的问题,他想了许久,忽而迈步朝秦正野走去,秦正野还不知他要做什么时,江见寒已在秦正野身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秦正野被江见寒的举动吓了一跳。
这可是在江见寒屋内,他坐在江见寒的床上,这种时候,江见寒忽然朝他走来,特意在他身边坐下,以至于那一瞬他连心跳都有些微微有些急促了起来。
“师……师尊?”秦正野迟疑问,“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江见寒:“我试一试。”
秦正野:“……啊?”
江见寒平静感受了一会儿,觉得这么坐下来他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出来,秦正野问他睡觉时觉不觉得硬,他理应躺下来感受感受,才能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江见寒做事向来干脆,他有这念头,便直接绕过了发怔的秦正野,直接往床榻之上躺下,还闭目体验了一下睡眠时的感觉,这床确实有些不舒服,他当年大概是脑子里只有练剑,竟全然不曾觉察这床榻不舒服,江见寒睁开眼,发觉秦正野正看着他,与他对上目光后,秦正野好似极为狼狈一般匆匆转开眼眸,支吾着问:“那……那您现在觉得呢?”
江见寒道:“是有些不舒服。”
秦正野:“哦……”
江见寒:“还好,不怎么影响休息。”
秦正野:“嗯……”
秦正野根本不敢直视江见寒。
江见寒在他身边躺下时,他的心跳略微又加快了一些,若只是如此,倒还无碍,可他看江见寒扶着床起身,平常半束的头发有些微乱,一缕发丝绕过肩侧,目光还直直停在他身上,这种绝非平日可见的模样,实在令秦正野移不开目光。
他的心跳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几乎难以抑下心中的胡思乱想,只能匆忙转过头,干脆站起了身,假意去观察江见寒屋中的东西。
他随手拿起几本书册,目光飞快自书册上扫过,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想法——若江见寒幼时被困在此处,不可随意离开,那他应当会很无聊,这些书籍或许便是他平日解闷所用,他小时候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幻想,大约也都来自于这些书卷。
可待秦正野粗略扫过这些书册,他却又发觉,这些书卷竟全都与剑道有关,里头连一本闲书也没有,每本的内容似乎都不重样,也不知江见寒是从何处搬来这么多与剑道有关的书册的。
秦正野有些惊讶。
以他对江见寒的天赋的了解,江见寒根本用不着这般刻苦,修炼一时,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无师自通的天赋,他根本不需这么刻苦,便已足够领悟这些书卷上对他对他而言显是过于浅显的道理。
秦正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恢复自己的急促的心跳,故意转开话题,问:“师尊,这些书也是您的?”
江见寒还坐在床榻上,只朝那书堆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多是以往看过的书。”
秦正野问:“您……为何要看这种书?”
江见寒蹙眉:“剑道相关,我为何不能看?”
秦正野:“我想以您的天赋,有些东西或许是不必……”
江见寒答得很干脆:“我不能时刻都在练剑。”
他那时倒是想无时无刻都能练剑,可那时他尚是凡人之躯,哪怕体内的龙族血脉的确会令他比寻常人族更强,可他还是需要休息,他不能离开这院子,没有任何能够令他消遣的兴趣,休息时便都在翻看那人给他送来的书册。
他也觉得此事无聊,可若不去看这东西,他便只能坐着发呆了。
而且秦正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学无止境这道理,这小子难道是不明白吗?
江见寒皱起眉,反问:“什么叫这种书?”
秦正野:“对您来说,好像是有些浅显了。”
江见寒:“你不端正。”
秦正野一愣:“什么?”
“你对剑道,不够端正。”江见寒说道,“学无止境,哪怕是再浅显的道理,多温故几遍,总会有全新的感触。”
秦正野:“……”
江见寒想到此处,更觉得自己这弟子对修炼一事的态度不对劲,秦正野喜欢炼丹便也罢了,此事江见寒已默许了,他这徒弟天赋远胜常人,略微浪费一些时间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今日看来,这小子连对待修炼的态度都不对,若是抱着这种态度练剑,时日一长,他必然要遇到麻烦。
江见寒微微挑眉,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你过来。”
秦正野:“?”
师尊……拍床……叫他过去?
秦正野的心跳一瞬急促,虽然知道江见寒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与他心中所想的无关,可眼下这场景……他怎么可能难压下心中胡思啊?!
待秦正野紧张不安走到了江见寒身边,江见寒又一拉他的手腕,强令他在床边坐下,秦正野不由紧张咽下一口唾沫,极不安唤:“师尊——唔!”
江见寒屈指,狠狠一下敲在了秦正野额头上。
秦正野完全被江见寒这一下打得懵了,江见寒这才开始教训他,道:“我几年不曾在你身边,你这道心,倒是越来越不正了!”
秦正野:“……”
“说来你已有多久不曾练过剑了?”江见寒蹙眉回忆,说来自他回到八荒后,便几乎与秦正野昼夜不离,他不由抽了口气,又屈指在秦正野头上敲了一下,道,“我回来之后,你一刻都不曾练过剑!”
秦正野:“我……”
“我不管你卖丹,可你也太惫懒了一些吧?”江见寒忍不住道,“你若长久这般下去,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得道之日。”
秦正野小声嘟囔:“我又不想得道。”
江见寒:“你……什么?”
秦正野挺直腰板,立即改口:“弟子知错了。”
江见寒忽地想起那日自己问过秦正野,他入溯回阵需要代价,而秦正野所愿意偿付的代价,是他得道的仙骨,虽说后来不知经了何事,溯回阵似乎并未取走此物,可这件事与此刻秦正野的话语结合在一块,几乎如同在江见寒心中一刺,令他开始不由质疑自己授徒的方针,是不是从一开始便出了问题。
这小子不想得道?
若不想得道,他修仙做什么?
这孩子从一开始便歪了吧?
他徒弟若歪了,岂不是他的罪过?
江见寒倒吸了一口气。
“练剑。”江见寒伸手朝门外一指,“现在就去练剑。”
秦正野:“……”
“我盯着你!”江见寒挑眉道,“我倒要好好检查检查,这五年来,你到底都学了什么玩意。”
秦正野:“?”
他师尊,果然就是个木头吧!
第84章 练剑 师尊,您在摸哪儿啊!……
秦正野有些发懵。
这种时候, 他在江见寒的房间之内,与师尊一道回忆往昔旧事, 正是氛围正好时,师尊竟然要揪他出去练剑?
秦正野怔愣着全然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响应,他承认自己最近是有些懈怠,可修炼之事,至少在他的观念里,他练剑已不知多少年岁,许多事情早刻到了骨子里,就是他不专门长时间练习,也不可能做错亦或忘记。
他近来实在太忙,抽不出太多时间在练剑一事上, 可今日看江见寒盯着他看的模样, 秦正野总觉得……他若是不真乖乖听话去练剑, 此事大约便过不去了。
他只能起身, 在心中哀叹千遍自己究竟为何会对江见寒这种人动心,道:“我知道了。”
江见寒一点不觉有异, 他目不移转,始终停留在秦正野身上:“快去。”
秦正野却停下了脚步, 目光落在了床榻角落那张桌子下,那儿像是放着个软垫, 在这个全无装饰用具简便、什么东西看起来都不舒适的房间之中, 出现这么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垫子, 实在显得很是古怪。
这东西看起来又像是一直都摆在这儿的,外头的绒面已略显得有些古旧了,应当已用了有些时候,秦正野有些好奇, 不由便多问了一句:“师尊,那是什么?”
江见寒随秦正野一道朝那桌子下看去,他大约已忘记了那地方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目光移至那处,瞥见其上之物时,他还稍稍怔了会儿神,飞快便转开了目光,道:“没什么,你该去练剑了。”
可他这掩饰态度,他人一见便知道有问题,秦正野微微挑眉站定,再问:“那个垫子——”
江见寒:“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秦正野:“可您说过,你我之间,最需要坦诚。”
江见寒:“……”
秦正野试探着问:“您该不会还有事瞒着我吧?”
江见寒:“……”
片刻沉默之后,江见寒还是轻声开了口。
“我幼时……”江见寒停顿片刻,大约是要将心中隐藏许久之事暴露在他人面前,他有些说不出紧张,“那时曾养过一只小犬。”
秦正野从未在江见寒口中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事情,他实在很难将江见寒与养小犬之事联系在一块,他压不下心中惊讶,下意识便追问:“小犬?”
江见寒:“……已经是许久 之前的事情了。”
秦正野:“那……后来呢?”
江见寒似乎有些不愿提及此事,秦正野主动追问之后,他方蹙了眉回答,道:“凡尘之物,还能如何。”
秦正野:“……”
哪怕江见寒并未直接提及那小犬的结局,可这几字言语,却好像解了秦正野许久以来心中的惑。
这句话,他曾听江见寒提过很多次。
江见寒对一切凡尘之物似乎均是如此,他不喜欢任何转瞬便要消逝之物,秦正野总不明白江见寒究竟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可现今看来,这想法,总不会是从江见寒口中所说的小犬之上来的吧?
他不由再看向他面前的江见寒,江见寒这份局促模样,已因此事而显得有十分可爱,秦正野清清嗓子,见江见寒冷着脸看他,猜想师尊大约是不想继续这当下这话题了,他方弯起眉眼一笑,道:“我去练剑。”
江见寒小声道:“……早就该去了。”
秦正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快步朝外走去,江见寒跟着他出了屋子,二人到了外头院中,江见寒坐在廊下,酥糖跳上江见寒膝上趴好,秦正野方问:“师尊想要看我练什么?”
“我想要看你?”江见寒蹙眉纠正秦正野的话语,“你练剑怎么如此懈怠,此事是我想看你练的吗?”
秦正野清清嗓子:“此事同师尊无关,是我主动想要练剑的。”
江见寒可一点也不放心,他见秦正野还眼巴巴看着他,皱紧了眉头道:“先将入门剑式演练一遍。”
他说这话,多少还是带了些抽查秦正野功课的意味。
他想自己入魔域五年,出来后秦正野便已有了如今的修为,可秦正野实力究竟如何,他还不清楚,回来后他便一直因这界隙之事奔波忙碌,完全不曾顾过徒弟的功课,他心中本对秦正野有不少愧意,而今这愧疚之念越发深重,今日正好能够在此事上弥补一二,尽到他师尊的职责。
秦正野叹了口气,还是提剑摆出入门秘籍之上的样式,耐心将这对他而言极尽基础之事一一演练下去。
可说实话,秦正野有些走神。
他也不想要如此,可入门剑势对他来说几乎如同计算一二相加那么简单,他实在定不心,脑中还想着方才那小犬与软垫——今日他在蓬洲,与师尊有关之事,他终于有了能够询问之人,江流观待人疏离,他或许难以从江流观那儿问道什么,相澈却不同,相澈应当很愿意与秦正野谈一谈他的“宝贝徒弟”。
“不对。”江见寒忽而开口,打断了秦正野的思绪,“这一式有问题。”
他这语调实在颇为严厉,令将秦正野也唬得一怔,猛地收回思绪,转眸看向江见寒。
“如此基础之事……”江见寒皱起眉,“你方才便已错了两三回了。”
秦正野:“我……”
他错了?
不对,他刚刚演到哪一式了?
江见寒已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极自然握住秦正野的手,引秦正野摆出他心中所想的正确姿势,一面道:“如此简单,何处有难点?”
秦正野:“……”
秦正野没有打话。
江见寒又道:“不止是手,我看你这站姿也不对。”
秦正野:“……”
江见寒松了手,退后半步,仔细打量了秦正野当下这姿势片刻,而后再伸了手,抵着秦正野的手肘,将秦正野的手往上托了托,道:“伸直。”
秦正野:“……”
莫说将手伸直,秦正野整个人都几乎僵着了,他维持这当下这姿势,根本不敢动弹半分,江见寒托着他的手,与他贴得极近,呼吸好像都在他颈后,以至秦正野心跳急促,又怕江见寒有所察觉,竭力想要将自己急促的心跳压下来,可耳尖却已染得红了。
此事可不受秦正野控制,他连掩饰都做不到,江见寒一抬眸便看着了,可江见寒还不知此事因何而起,他仍在仔细看这秦正野的动作,目光几次从秦正野那泛红的耳尖上扫过,总算觉出几分不对。
他又一次看着了秦正野耳后的那点痣,来回数次,目光却始终不得从那处移开,这东西,分明就是在引他目光落在此处,以至他与秦正野说话之时,都有些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江见寒:“你连这种基础功都不扎实——”
秦正野这才回神些许,这种时候,他自然硬着头皮都要嘴硬,低声喃喃道:“您不在我身边,我又无其余师承,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见寒一顿,竟真就这般沉默了下来。
秦正野道:“我方才有些走神,我可以再试上一回——”
江见寒:“……往后我会教你。”
秦正野:“……”
江见寒又道:“先前数年不在你身边,的确是我失职。”
他这话语极为内疚,秦正野这才发觉自己或许是说错了话,江见寒一直因这几年不在他身边而心有愧意,他若再这般胡编下去,难说江见寒心中愧疚还要再多几分,秦正野便稍稍一停,清了清嗓子,道:“那师尊可要说到做到。”
江见寒:“我当然会做到。”
秦正野:“师尊您——”
江见寒忽而松开手,像是已将秦正野的姿势调整满意了一般,秦正野心中不免略有一分失落,他是很想与江见寒多亲近几分的,可惜师尊这脑子开不了窍,他便也只能借着这种机会,才能够稍稍贴近师尊——
江见寒将手按在他的肋下,再往下一带,滑至他的腰上,似是还稍稍捏了捏,才微微蹙眉,道:“这一处倒还行。”
秦正野:“……”
秦正野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好容易缓和些许的心跳,一瞬又急促了起来,本就已觉得耳尖发烫了,而今更是面红耳赤,连说话都要支吾,极为紧张道:“师……师尊……你……”
江见寒未觉有异,只是问:“你灵剑蕴养得如何了?”
秦正野:“我……”
不是,江见寒用手捏他腰,他怎么可能还能分心去想这种事啊?!
江见寒蹙眉:“怎么了吗?”
秦正野:“我我我我学会了……”
江见寒:“我没问你学没学会,我在问你的灵剑。”
秦正野:“……”
江见寒:“怎么脸这么红?”
秦正野:“……我没事。”
江见寒蹙眉:“没事就好。”
他绕到秦正野身前,极自然又自秦正野肩上往下抚下去,好检查秦正野的动作是否正确,秦正野僵在原地,已连脸都红透了,江见寒好像还觉得不对,这动作他重复了两遍,抬眸见秦正野神色不对,江见寒稍稍一怔,下意识抬起手,在他方才停顿过的腰上再捏了捏。
秦正野:“……”
江见寒:“?”
秦正野:“师尊……我……”
江见寒:“你怎么了?”
秦正野:“天天气热吧……”
江见寒皱起眉:“都已如今这境界了,怎么还会受天气冷热影响。”
秦正野:“我没事……”
江见寒蹙眉想了片刻,忽地笃定了一事结果,那眉心拧得更紧了,匆匆道:“不会受了体内魔气影响吧?”
秦正野:“呃……”
江见寒立马收了姿势,握住秦正野的手。
“你过来。”江见寒说,“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第85章 ……脱? 他们在说什么啊?!……
秦正野清楚, 江见寒所想之事,与他心中所想, 必是全然不同。
他如今心跳得正厉害,又生怕这秘密暴露,怎么也不愿江见寒伸手碰他,只能惊慌说道:“师尊,我没事。”
江见寒的眉头却蹙得更紧了一些,他执着要去捉秦正野的手,一面道:“这魔气实在狡猾,极会隐藏,还是让我看一看吧。”
秦正野:“我我……我觉得我没事!”
江见寒皱眉:“魔气之事,我比你要了解。”
秦正野越发支吾:“我的身体, 我当然了解。”
江见寒:“……”
秦正野:“今日还是算了吧?”
他说完这话, 便只想逃窜, 可这掩饰模样, 倒是越发要令江见寒觉得不解。
若秦正野身体并无异样,那便只需伸手给他一观便好, 这小子如此支吾,多方躲避, 一定是出了什么非要瞒着他的意外,秦正野不愿意让他察觉, 他当然只能自己探寻结果, 找出秦正野身上的那个秘密。
江见寒见秦正野惊慌转身, 似是要进屋,他便也默声跟上了,心中想这小子实在没有应对危机的经验,此刻若是想逃, 怎么也该往院外去,入了屋中岂不就到了绝境,江见寒想要做什么,以他的修为,他根本无力反抗。
江见寒跟在秦正野身后,不动声色一道回了屋中。
秦正野是慌不择路,他到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入险境”,若江见寒手段强硬,他是怎么也避不开了。
江见寒已在他身后,极顺手锁上了房门。
酥糖自江见寒怀中跳了下去,在门锁上之前呲溜一声惊恐蹿了出去,几乎就在它的尾巴毛消失在门缝边的那一瞬间,江见寒按上了房门内的锁扣,秦正野脊背一僵,紧张朝屋中退了数步,咽下一口唾沫,不安道:“师……师尊……”
江见寒语调平静:“你也不想我强迫你吧。”
秦正野:“……”
江见寒:“你是躲不过我的。”
秦正野:“……”
江见寒:“乖一些,自己将手套脱了吧。”
秦正野:“……”
秦正野沉默看着江见寒,心中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当下的境况。
这些词……师尊他自己就不觉得哪儿不对吗?!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这种话语理直气壮地出口啊!
江见寒注视着秦正野,微微抬起手,一点灵力在他掌心萦绕。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段话有问题,秦正野不动,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令他忍不住皱眉,逐渐一步步朝着秦正野逼近,秦正野也只能后退,直到撞到了墙边的木箱,他才吸了口气,勉强道:“师尊,我真的——”
江见寒:“脱了。”
秦正野:“我……”
江见寒将手抬得更高了一点,挑眉:“你也不想我捆住你吧?”
秦正野:“……”
“你不好好修炼,修为低弱就是会有这种麻烦。”江见寒轻声说,“我总有办法能让你就范。”
秦正野:“……”
秦正野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师尊嘴里出来的到底都是什么污言秽语啊!
他又深吸了口气,尽快平复自己的心跳,一面飞快摘下手上的手套,将自己残存魔气的那只手伸到江见寒面前,飞快道:“您看吧,什么事也没有的。”
江见寒蹙眉握住秦正野的手,拉着秦正野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可他屋中只有一把椅子,秦正野若是坐着,他便要站着为秦正野检查,这姿势多少有些别扭,他便又拉着方坐下的秦正野起身,要将秦正野带到床边去。
秦正野几乎立即便明白了江见寒想要做什么,他心中莫名有些惊慌,下意识使了些气力,想让江见寒留在此处,江见寒似是没想到他会用力,略往前趔趄了一步,那身子几乎贴到秦正野面前来,几缕散发垂下肩头,拂在秦正野面上,有些难耐地发痒,而后他才惊讶垂下眼眸,问:“怎么了?”
秦正野:“我……没什么。”
他心中不安,哪怕一字一句出口告诉江见寒,江见寒大约也难以理解,他还是松了那点与江见寒对抗的力道,默默跟着起了身,走到了床榻一侧。
江见寒没有多想,他如今心思全在秦正野手中这魔气上,他握着秦正野的手,已能够感觉到秦正野的脉搏,秦正野的心跳比平常要快上不少,江见寒不知这是不是魔气影响,便又再引灵力仔细探寻。
秦正野手上那魔气还如以往一般,一察觉江见寒的气息,便自己要躲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害怕江见寒将它揪出来,江见寒探寻片刻,觉得不太对劲,秦正野的心跳怎么还越来越快了。
这魔气不知藏在了何处,江见寒想了片刻,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检查得更彻底一些,那秦正野的手上收束衣袖的护臂便有些碍事了,江见寒抬眸看了秦正野一眼,仍是毫不犹豫发号施令,道:“这个也解开。”
秦正野支支吾吾道:“您……您已经检查完了……”
“还没有。”江见寒说道,“解开。”
秦正野:“……”
秦正野只能安慰自己。
他若是不听江见寒的话,自己主动一些将袖子解开,江见寒估计就要自己动手了。
在江见寒面前做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是有些极难为情了,若要江见寒亲手为他解开衣袖,他怕是能当场就死在此处,不过倒也还好,江见寒毕竟只是要他解开衣袖,将胳膊露出来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听话一些便好。
江见寒皱着眉,看秦正野慢吞吞解着护臂上的系带,这东西单手来解有些麻烦,他等得心焦,心中却又不由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几个类似的实证。
魔尊魔气入体,此事天下仅有如此一件,可妖邪之气入体的,书上却多有记载。
这种邪祟之气,多在体外便有表示,有些是黑气淤积于肤,有的则是在身上某些地方生出动物或是人形面孔,若是聪明一些的,遇到高人探查时,它们便会想法子躲藏起来,只是这躲藏持续不了太久,而且无论如何躲藏,总归会是有些痕迹的。
这魔气次次躲着江见寒,可潜藏起来时,它总需地方容纳它,若不在秦正野手上,那又会在何处?
江见寒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职。
如此简单一事,他怎么到了今天才想起来。
江见寒抬眸看向秦正野:“你只有手上一处旧伤难愈?”
秦正野不明白江见寒为何要如此问,这几日他们都在海上,他没有功夫休息,也未更换衣物,反正衣服弄脏了只需一个咒术便能清理干净,有要事时他实在分不出心在此处,这系带已有些纠葛在一处了,他解得艰难,江见寒却一蹙眉,抬指在半空轻轻一晃,几根系带便自行开解,落在一旁,连带这护臂也一道落在了床上。
“你又不是凡人。”江见寒蹙眉,“这种事,需要用手纠结吗?”
秦正野:“……”
江见寒又问:“你平日除了手上不适外,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秦正野一怔,顺应着江见寒的意思仔细回忆,想了片刻,道:“偶尔会头疼。”
他话音未落,江见寒已凑近了一些,一手拖住他的脸,另一只手极自然抚到了他脸上去,问:“何处。”
秦正野连呼吸都窒住了,他匆忙想要后退,江见寒下意识以两指捏住他的下颚,蹙眉:“莫要动弹。”
秦正野:“……是。”
江见寒这才闭目,细细以灵力探寻可还有何处有异,怎么说头疼也比手疼要严重,若被魔尊控了神智,那便是极其麻烦的事情了,可这探寻并未有结果,至少在他看来,这处并未受到魔气侵蚀,江见寒这才松了口气,放下自己的手,略退后了一些,问:“可还有——”
江见寒一顿,蹙眉:“你还觉得热?”
秦正野:“我……我我……”
江见寒心思全在这魔气之事上,也未做多想,只是极自然送了一抹凉气过去,一面握住秦正野的手,将秦正野已松垮下来的衣袖拉高,露出秦正野的手肘,他仔细看过,上面未见伤痕,也没有魔气痕迹,此处应该未受影响,可保险起见,他还是伸手摸了摸,一面问:“除了头疼呢?”
秦正野:“……”
秦正野已完全呆在了原处,像是神游天外,难对江见寒的话音有所回应。
可哪怕他不说话,江见寒却还是想起了自己曾见过的景象来。
他是见过秦正野受魔气影响发作的模样的。
这两次都有共通之处,秦正野好像每次都觉得手上疼痛不止,会先伸手捂住手,而后下一步,便是按在自己的心口——
等等,这魔物影响的,不会是他徒弟的心脏吧?
这也是个关键地方,此处若受影响,怕是后患无穷。
江见寒的神色,登时又凝重了几分。
“我大概明白了。”江见寒说道, “不在你手上。”
秦正野勉强回神些许,脸上还泛着红,小声嗫嚅:“您……您若是看够了,我就先……先将衣服……”
江见寒:“都脱了吧。”
秦正野:“……”
“我看你每次不适都捂着胸口。”江见寒说道, “它不在你手上时,应当是藏在你心中了。”
秦正野:“……”
“此事危急,不宜再拖。”江见寒垂下目光,正落在秦正野脸上,“脱。”
秦正野:“……”-
院外一片寂静,处理完修船事宜后,特意来到此处与江见寒商议如何困住龙尊的相澈,正沉默站在院中,与方才逃窜出来的酥糖面面相觑。
他修为高深,步伐又轻,初来此处时,屋中人应该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的。
对,他修为高深。
哪怕他这宝贝徒弟似乎在门外布了个禁制,挡住了屋中的部分声响,可他二人修为近似,有些声音,还是不可控制地落在了他耳中。
他们……在说什么?
他脑子里只有修炼的宝贝徒弟……在说什么?!
相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是路过。”相澈迅速后退,紧张说道,“就……就当我没来过!”
酥糖:“……嗷?”
第86章 检查 他……他不会是在害羞吧?……
秦正野僵着维持着姿势, 有些不可思议般看向江见寒。
他师尊在说什么?江见寒……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让他将衣服脱了?要检查他心口可有魔气?
这话若不是从江见寒口中出来的,秦正野绝对要怀疑这人居心不轨, 才会冒出这种淫/秽言语,可话到江见寒口中,这话便绝不含半分其他意味,江见寒不会其他心思,他是真担心秦正野或许可能受到魔气侵袭,可这便也等同于说……秦正野今日若是不当着江见寒的面将衣服褪去,那此事,便是绝过不去的了。
片刻沉默后,江见寒看见秦正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咽了口唾沫, 垂下眼睫, 默默伸出手, 开始去解自己衣上绕过身体束在身后的革带。
江见寒这才觉得满意。
这种小事, 秦正野本只需照着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将衣服脱了便是, 又何必与他多费口舌,检查之事也简单, 他先仔细观看皮肤之上有无明显异变,若是没有, 便再以灵气仔细探寻, 如此观察数遍, 自然能出结果。
可秦正野的动作太慢,他一点点去解衣上的系带,看得江见寒忍不住皱眉,他方才可已为秦正野演示过一回那快速解衣的术法了, 这东西修仙之人应当都会,入门的简单法术而已,眨眼便可解决的事情,秦正野为什么非得自己动手去脱?
他本想再教秦正野一回,直接除去秦正野的衣物便算了事,可江见寒抬眸去看秦正野时,忽而发觉秦正野竟显得有些紧张——江见寒很少能直接看出他人心中情绪,今日一观,不过也只能隐隐能猜出秦正野心中似乎极为不安,面上依旧带着方才残存的微红,耳尖与脖颈却几乎红透了。
如今这天气,就算秦正野觉得热也不可能会如此,江见寒蹙眉盯着他看时,秦正野这紧张之意倒还更甚了些许,江见寒这才一怔,猛然回过了神,从中品出了几分其余可能。
秦正野这幅模样……他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江见寒极为迟缓地回顾自己方才的举止。
他指导秦正野练剑时,对着秦正野的腰又摸又捏,他又非要秦正野拉起衣袖给他检查,将秦正野拽到了床边,然后他……他要秦正野脱光上衣来给他看……
江见寒倒抽了凉气,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对徒弟心怀不轨的变态。
他再去看秦正野面上神色,总觉得秦正野此刻的紧张中似乎带了些畏惧,这脱衣缓慢的动作,不也正表明了他对江见寒的畏惧吗?他不愿如此,却又受迫而不得不如此,哪怕江见寒只是想为他检查身体,心中全无他念,可此事在秦正野看来,未免还是——
江见寒脸上莫名发热,好像连耳尖也跟着红透了。
他不知自己应该如何解释此事,可他确实在为此事担忧,今日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好好将秦正野身上检查一遍的,他看秦正野动作缓慢,几乎巴不得秦正野的动作再慢一下,而他自己则飞快垂下眼睫,不敢再去多看。
“我……我只是……担心你。”江见寒极艰难解释自己的目的,“……我没有其他想法的。”
秦正野:“……我知道。”
江见寒:“……”
该死,这么说,他好像更像是变态了。
江见寒完全不如何面对眼下这境况,他初为人师,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或许王清秋他们会明白这情况应当如何处理,可蓬洲之中联系不上王清秋,江见寒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应对,在等待秦正野脱衣的时间内,他决定先胡乱扯些其他话题,连头也不敢抬,勉为其难道:“你……还未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秦正野:“什么?”
江见寒:“你的灵剑蕴养得如何了?”
秦正野:“这……并无进展。”
大概是江见寒提起了与眼下之事无关的话题,秦正野的紧张似乎略微消散了一些,他自己也需要从当下之事中移开注意,便飞快说道:“我近来是无空闲,您……不在时,我多忙于他事,想着如何才能尽早见到您,实在没时间顾上此事。“
江见寒略微一怔,想起秦正野这些年来所做的那些事情,这些事情哪怕单拎出一样让他去做,除了修炼突破之外,他都不可能在五年的时间之内完成,秦正野能一气做完这么多事,便已经该算是奇迹了。
江见寒想了想,低声问:“可我回来之后呢?”
秦正野:“……我太开心了,完全未想起还有此事。”
江见寒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错。”
他以往一直觉得秦正野修炼不够努力,总觉得是秦正野天性懈怠,后来知道秦正野入溯回阵的代价,至少秦正野自己觉得自己是用仙骨换回的重来一世的机会,既然已无登仙可能,那自然不必太过努力。
可现在想来,这一切分明都是他的错,溯回阵的代价本不是秦正野的仙骨,秦正野也是为了江见寒,这才一直难以将心思全放在修炼之事上。
秦正野不知江见寒为何又要开始道歉,他怔了片刻,倒连去解衣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道:“此事与您……没有什么关联。”
江见寒道:“蕴养灵剑一事,一定要趁早,都拖延一日时间,都是浪费。”
秦正野下意识回答:“是。”
江见寒:“此事我会帮你盯着,会教你如何去做。”
秦正野:“是……”
江见寒:“今日检查过后,我便教你——”
江见寒抬起了头。
他一怔,这才发现原来秦正野早将衣服散开了,衣襟倒是垂在一旁,他未将衣物完全褪去,江见寒看见衣襟之下露出的脖颈与胸口,自己莫名觉得脸上更热了一些,偏偏还要绷着脸色,竭力维持严肃模样,道:“你将衣服褪去了,我好好看看。”
秦正野也终于压下了心中那股不安怪意,也是认了命一般,动手去脱自己的衣物,一面道:“是。”
江见寒竭力将注意放在他该关注之事上,绝不多看一分,他仔细检查秦正野身上是否有异,未曾寻出问题,便又以灵力去探,未见魔气,他这才略松了口气,道:“应当没什么问——”
秦正野一把抓起衣物,以极快的速度将衣服穿了起来。
江见寒:“……”
该死,秦正野一害羞,他怎么也开始跟着脸红了。
方才他虽竭力只去注意那魔气对秦正野的影响,可他分明还是看清了,五年之前,秦正野少年之时,那身形多少还有些少年人的清弱在,而今五年过去,秦正野蹿了个字长高了许多,这身姿与当年相比,显已有了许多不同。
这骨架是长开了,这些年修炼也不曾落下太多,至少肌肉舒缓,是练剑之人该有的体态,他又教一般人要高大,看起来倒像是——
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异响,江见寒猛地凝神朝门边看见,听见外头酥糖似乎在嗷嗷乱叫着什么,他不知出了合适,只能飞快瞥了秦正野一眼,嘱托道:“将衣服穿好。”
话音未落,江见寒已几乎迈向了门边,心中觉得奇怪,酥糖绝不会乱叫,可他又未曾感觉到外头有人,他不知是出了何事,蹙眉飞速解了禁制拉开房门,抬眸朝外看去。
相澈正揪着自己被酥糖咬住的衣角,竭力与酥糖讲道理:“屋里什么情况,你也听见了。”
酥糖:“嗷嗷!呜!”
相澈:“我不是有意打断了,就当我只是路过吧,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之事,我明日再来也可——”
相澈与江见寒对上了目光。
相澈尴尬露出笑意。
“灵舟修好了。”相澈紧张说道,“我来告诉你一声。”
江见寒:“……”
相澈:“我……我有个引出那臭长虫的好办法……”
江见寒:“……”
相澈:“也不太重要,我要不还是——”
秦正野整着衣领,快步走到门边,在江见寒身后出现了。
相澈又将自己后头的话语咽了回去。
“好事。”相澈喃喃说道,“也是好事。”
江见寒:“要如何引出它?”
相澈:“这么多年你未见改变,还是我的宝贝徒孙厉害……”
江见寒蹙眉:“师尊?”
相澈:“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
江见寒:“?”
江见寒听不懂话外之音,可秦正野却听懂了。
他耳尖本还在发烫,相澈话语一落,他面上更是红得厉害,支吾道:“您误会了。”
江见寒回眸皱眉看了秦正野一眼,看见秦正野面红耳赤,他怔了片刻,忽而也明白了相澈话语中的意思。
“……老东西。”江见寒挑眉,“你在想什么?”
相澈大惊失色。
他这心中绝无情爱油盐不进的小弟子……竟然听懂了他在暗示什么?
他徒孙究竟都教了他徒弟什么东西啊?!
江见寒没有多想,如今他心思只在相澈的那几句话语上,他直接追问:“要如何引出龙尊?”
相澈恍惚了片刻,勉强凝神谈论正事,道:“我离开蓬洲海域,他便会来寻我。”
江见寒:“是。”
相澈:“可就算你我捉住了他,他若不愿配合,只怕我们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江见寒:“揍他一顿便是。”
“这老长虫嘴硬得很。”相澈道,“揍一顿怕是没什么用处。”
江见寒:“您还有其他办法?”
“略有一些。”相澈笑了笑,说,“他最宝贝他族中那些龙蛋。”
江见寒:“……”
江见寒隐约有了些不祥预感。
“他发觉自己的那龙蛋是假的,怕是正在失魂落魄。”相澈说道,“我们倒可以做个‘龙蛋’送给他。”
江见寒:“……你要做什么?”
“挟持人质。”相澈一顿,改口,“哦不,挟持龙质。”
江见寒:“……”
相澈再改口:“挟持龙蛋。”
秦正野仍是不解:“我们要去何处寻这龙蛋?”
“不需要龙蛋。”相澈弯起眉眼,“借你师尊一点精血,我们请流观岛主做个‘龙蛋’。”
第87章 服软 和徒弟学撒娇√
江见寒几乎一瞬便明白了相澈这话语的含义。
而今龙族凋零, 每一颗龙蛋对龙族来说都是极为重要之物,他们若真能挟持一颗龙蛋, 那同龙尊问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虽拿不出龙蛋,可若用了合适的术法,再加上龙族的精血,或许是能伪装出一颗来的。
龙族之内的龙,龙尊应当都认识,以其他龙族气息伪装龙蛋,怕是立即便要被识破,唯有江见寒是个例外,龙尊并不知当年之事, 锁龙阵中不过匆匆一瞥, 那时龙尊正暴怒不止, 应当也不曾注意过江见寒, 江见寒的气息对他极为陌生,若要伪装, 应当能成。
只是此物应当不可细看,时间长久便会暴露, 只能做短时之效,可他们本也只是想问个简单问题, 一个术法而已, 他人几句点拨江见寒便能学会, 耗不了多少时间,这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此事唯一的阻碍,应当在江流观。
今日他们与江流观谈及此事, 江流观已多次表明他心中态度,他希望江见寒能先与龙尊好好谈一谈,若龙尊态度不佳,此事难成,他们再思考其他办法。
他们若要伪装龙蛋,必然要将龙尊得罪得更为彻底,此事之后,莫说双方 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往后见面,若不直接打起来,只怕都是个奇迹。
“先去见见你兄长吧。”相澈看了看天色,似笑非笑道,“宴席之前去,宴席之后,他的心情只怕还要更差。”
江见寒:“……”
秦正野却还有更多疑惑。
“既然龙族稀少,平白多出一颗龙蛋,总会引人怀疑吧?”秦正野忍不住说道,“只要龙尊有点脑子——”
相澈:“那臭长虫没有。”
秦正野:“……呃。”
“龙族大多独居,只有幼龙会居在龙墟之内。”相澈挑了挑眉,再做解释,“如今龙族全无幼龙,龙尊估计已有段时日不曾见过其他龙了。”
他说完这话,又看了看外头天色,眼见夜色将至,相澈觉得他们不该再等,若拖到宴席之后,应对完蓬洲诸人的江流观心情只会更差,倒不如现在便直接过去,江见寒再稍微服些软,江流观就一定会答应的。
可江见寒不明白相澈的意思。
让他服软一些?
如何算是服软?他根本不曾与江流观置过气,又何来服软一说?
相澈带着他们一道去寻江流观,一面道:“见寒啊,流观岛主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清楚。”
江见寒蹙眉看他。
相澈:“可你平日连一句哥哥都不喊——”
江见寒:“……我喊过。”
他总想着身边还有秦正野在,秦正野是他徒弟,在秦正野面前讨论这种事,总令他心中有股莫名的古怪之感。
“你是喊过,聊上一日,或许也就喊上一句。”相澈说道,“叫得亲近些也不会,干巴巴叫一句‘兄长’,好像还委屈了你。”
江见寒:“……”
“你二人可是亲兄弟。”相澈又道,“你年岁可小流观岛主不少,同他撒撒娇怎么了?”
江见寒:“……”
相澈:“你语调软一些,我看他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江见寒:“……”
江见寒说不出话。
若这是相澈所说的服软,那他怕是这辈子都不曾对人服过软。
江流观是他兄长,他很敬重江流观,也明白江流观是如今这天下最与他亲近之人,江流观愿意为他做许多事,他也愿意如此,可若要他向江流观撒娇……不,他光是想想“撒娇”这二字,便已要忍不住开始觉得难受了。
“以往你不愿便也罢了。”相澈轻叹了口气,“可今日之事,若不尽全力——”
江见寒:“……我试试。”
他这话音一落,一旁秦正野好似突然变来了兴趣,问:“师尊服软时,我能在边上看看吗?”
江见寒:“?”
相澈摸了摸下巴:“我也想看。”
江见寒:“你们?”
“那算了,我今日不看。”秦正野弯起眉眼,又说,“以后总有机会。”
他这话语与神色,落在相澈眼中,显然又要令相澈多想,江见寒却未注意。
江见寒此刻正觉得头疼,他压根不知什么样才算服软,弄不清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与江流观说话,他沉着脸色,与相澈到了江流观的住处,门外的守卫将几人拦下,又极惧怕移开目光,像是连多看江见寒一眼都觉害怕。
相澈请他们代为通传,那守卫死死将目光定在虚空一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江见寒,这才说江流观已吩咐过,江见寒在蓬洲之内可畅行无阻,无论他想去哪儿,都不会有守卫拦他。
江流观似乎也早有准备,像是从一开始,便知江见寒会在宴席之前过来。
他换了一身装束,覆面与遮挡眼眸的轻纱已被取下了,可他目光虚浮,听着江见寒他们进来,是虽朝声源处动了动身子,可无神的眼眸却始终不曾抬起,等到江见寒走到他身前,他才问:“此番又是为了何事?”
相澈这时倒是不说话了,他不住朝江见寒使眼色,让江见寒照他们先前商量好的计策,先同江流观说些软话。
这一步对江见寒来说太过艰难,他只能皱着眉,道:“师尊想了个办法。”
相澈紧张瞥江流观一眼,讪笑着道:“也不算是我一人想出的办法……”
江见寒没有理会相澈的心虚:“这办法需要兄长您相助……”
相澈重重清了清嗓子。
江见寒:“……”
秦正野也带着一点笑意,竟像在看热闹一般,笑吟吟望着江见寒。
看来这当下局面,只能由江见寒一人应对,其余人是绝对帮助不了他了。
江见寒又深吸了口气,极为勉强自牙缝中挤出几字。
“哥……大哥……”江见寒艰难说完这二字,语调一瞬又平静迅速了起来,道,“龙族之事,我已仔细想过了。”
相澈不住朝他眨眼,显是觉得江见寒方才这挣扎努力实在不足,唤一句哥哥而已,谁都能做到此事,这又怎么能算是服软呢?
可江流观已颇为惊异地抬了抬眉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江见寒一手攥着自己的袖口,几乎要用力将那布料揉碎,又深吸口气,道:“我明白,您希望龙族与蓬洲能够和睦。”
江流观:“先前是如此。”
“自当年起,您就希望我能忘记过去之事,放下与龙族的仇怨。”江见寒垂下眼睫,说,“我确实已忘记了……我以为我是忘记了。”
江流观:“……”
“我不喜欢它们。”江见寒道,“您想要,我能配合,可至多……只能与龙尊交谈几句。”
“几句之后呢?”江流观的语气与先前已有了些改变,问,“又想出什么办法了?”
“可以不打斗。”江见寒瞥了瞥挤眉弄眼的相澈,很是为难道,“伪装出龙蛋……先骗骗他。 ”
这全无原委的一句话语,江流观倒是听懂了。
“你想要我助你施行此术?”江流观蹙眉,“倒不是什么难事。”
“兄长,您……”江见寒极勉强道,“……您能帮帮我们吗?”
他觉得自己已算是服软了,可相澈摆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秦正野似也轻轻叹了口气,他所想的服软,与他们想要的效果完全不同,连江流观都仍微微蹙着眉,似是在思忖着江见寒的话语,想着到底该不该帮他们去做此事。
江见寒抿着唇,正在为难不知所措时,觉着秦正野似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转眼眸,便见秦正野还是同平日一般神色,微微张唇,从那唇形来看,似乎是轻轻唤了他一句“师尊”。
江见寒:“……”
江见寒心中的死结,好似忽而便被一下点明开解了。
他怎么忘了,他身边可就有一个现成学习的好目标!
服软撒娇这种事,秦正野可擅长得很啊!
这小子看着他时,那眼中总是带着万分对他的敬慕,眸中熠熠生辉,目光总停留在他一人身上,还极会夸赞他,将他比做天上有地下无的绝好师尊,这一举一动,都是江见寒此刻绝好的学习榜样。
可他没办法像秦正野那般肉麻,江流观又看不见,他不能用同秦正野一般的目光盯着江流观看,他也装不出那种目光,江见寒憋了许久,也只是极勉强憋出一句:“我……我知道您一向……对我很好。”
秦正野总爱说“师尊对我最好了”之类的话语,可这话对江见寒来说实在太过勉强,这一句已是他的极限,他说完之后还深吸了两口气,才艰难道:“我不善言谈,可我心中清楚,兄……哥……哥哥……”
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这么一个简单的称谓卡在他口中,不知嚼了多少遍才终于出口,可后头要说什么,江见寒却已全无注意了,他只能再无措看向秦正野,希望秦正野能为他出出主意,这等时候,江流观却讶然微微睁大些许他无神的眼眸,微微弯唇笑出了声来。
“这是与谁学的油嘴滑舌。”江流观语调含笑,“不会是你的宝贝徒弟吧。”
江见寒:“……”
秦正野:“啊?”
第88章 师徒之情 他对你的不同,绝不是师徒之……
被江流观戳穿这种事, 江见寒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
可他心中确实在想着若秦正野遇到这情况会如何应对,他自己连这话怎么接都不知道, 可只消一想秦正野,他心中立即便有了答案,语调虽极紧张,好歹还是磕磕巴巴说了下去。
“我……我没学。”江见寒紧张说道,“哥哥,我心中本就是如此想的。”
江流观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怨不得你如此宝贝这徒弟,这嘴倒是甜得像蜜。”
江见寒:“我……此事与他无关,我心中真是如此想的!”
江流观忍着笑:“是是是,与他无关。”
江见寒:“我……您笑什么!”
江流观:“这般嘴甜的小徒弟,我倒也想有一个。”
江见寒:“……”
秦正野:“……”
江见寒莫名觉得面上发烫, 虽然江流观说得并没有错, 秦正野确实嘴甜, 他心里是很喜欢的, 可这小心思轻易被人戳破,他难免要为此窘迫。
偏偏江流观这语气还略带两分打趣, 是他兄长极少见的好心情,可江见寒根本不知江流观在开心什么, 江流观仍未答应要帮助他,他犹豫了好一会儿, 还是极勉强道:“您若是喜欢, 也可以去……”
江流观:“我不喜欢。”
江见寒稍稍一怔。
江流观笑着说:“我想没有这等缘分。”
江见寒又迟缓想了一会儿, 收徒而已,他兄长是蓬洲岛主,如此身份,只需对外放出消息便会有人来, 何来没有缘分之说?这疑问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还未等他出口询问,江流观已直白道:“好了,此事我会助你。”
江见寒:“您……什么?”
他不过才说了这么两句话,江流观竟然就答应了?
服软这件事,原来效果这么好吗?
若事事都能如此,那许多事,他是不是其实并不用拔剑以武力强迫,只需稍微将态度放得温和一些,再稍稍说上几句软话便好了?
可江流观是江流观,他对兄长还能勉强说出这种话来,若是再换一个人……要他对人服软,倒还不如杀了他。
江见寒又飞快抬起眼眸,目光在面前几人脸上一晃而过。
这种事情,除开他兄长之外,他顶多可能会对秦正野稍微说几句软话,至于相澈……他想也别想,不在此处之人中,连王清秋都绝无此种可能,说来这技巧还是全无作用,他学了也还不如不学。
“我会助你们造出那个假龙蛋。”江流观说道,“作为交换,我只有一个要求。”
江见寒询问:“……什么?”
“只是希望你不要一见到龙尊,便与他打起来。”江流观想了想,又说,“哪怕只有一两句话也可以,让他与你谈一谈吧。”
江见寒记得,方才他分明是与江流观说过的。
他早就做出了承诺,他又不是相澈,无论如何,见到龙尊时,他还是愿意听龙尊说上几句话的,虽然他觉得此事大约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后他还是会与龙尊打起来。
他不知道江流观为何还要再重复一遍这件事,可好歹江流观是愿意帮助他们了,江见寒便还是点了头:“我会先与龙尊谈一谈的。”-
取血之时,秦正野似乎有些不愿去看。
这步骤本来也简单,不过是取了刀子,在江见寒手上划一刀口子罢了,反正这点小伤口,对江见寒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他愈合速度极快,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可在秦正野看来,他觉得江流观要的血未免也太多了,这伤口在江见寒手上,他看得实在不舒服,便只能强令自己移开注意,胡乱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师祖。”秦正野低声去问相澈,“方才路上我想过,龙尊前几日方见过师尊,以师尊的血做出这么一个龙蛋,这气息他应当一眼便能认出来吧?”
相澈道:“他可没见过你师尊的龙形。”
秦正野:“应当不会有太大差别。”
“当然有差别。”相澈说,“你师尊化人时多方遮掩气息,令自己与人族无异,可他若不去隐瞒,那血液之中溢出的气息,与他为人时的气味可全然不同。”
秦正野蹙眉,想起那时在荒村时燕白山所说的话来。
那时江见寒修为受损,尚未完全恢复,因而燕白山能在他身上嗅到几分与龙骨相似的气味,待江见寒修为完全恢复之后,这气息便不见了,若是如此,龙尊应当确实未觉察到江见寒的身份。
“不过这东西也就能欺瞒他一时。”相澈说道,“若与他谈不拢,及时动手便好。”
秦正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已开始思考,自己这段时日精心钻研的药物之中,是否有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生效的,江流观取完了血,忽而回眸看了秦正野一眼,低声道:“这术法不宜被外人看见。”
秦正野立即便明白了江流观话语中的意思,他正欲离开,却又听江见寒道:“他不是外人。”
说完这句话,江见寒瞥了相澈一眼,又道:“若正野要走,那他也该走吧。”
相澈:“?”
“此术我一人难以施展。”江流观道,“他也已见过我原来的模样了。”
江见寒还颇为不满:“既是我弟子,便不算是外人了。”
江流观清清嗓子:“就算是你弟子,如今也还算是外人。”
江见寒还想再辩解上几句,秦正野已忍不住那笑意,急忙道:“师尊,我出去等着便好。”
江见寒:“可是——”
秦正野:“无妨,我不在意的。”
江见寒:“……”
确实,他看秦正野面上神色,江见寒甚至还在笑,这副模样……的确不像是在意的样子。
江见寒只好道:“你先出去,我待会儿便出来寻你。”
秦正野笑吟吟答:“是,师尊。”
江见寒心中还有愧疚,他看着秦正野离了此处,不由蹙着眉头,目光随着秦正野离开,以至正用术法为他止血的江流观都不由蹙眉,待秦正野出去之后,他才瞥了一眼江见寒,问:“你是真看不出来?”
江见寒很困惑:“看什么?”
相澈在旁莫名笑了一声,接上江流观的话语:“可惜啊,我这小徒弟是个呆子,他若能看出来——”
江流观蹙眉:“……闭嘴。”
相澈猛地一顿,竟真的将他天生聒噪的碎碎念叨咽了回去。
江见寒有些不解。
“看什么?”江见寒问,“我要做什么?”
江流观望着江见寒那副疑惑不解的神色,心中更像是被略微刺痛了些许,他总觉得当初之事是他的责任,若他那时能早些向相澈求助,江见寒或许还不至于到如今这般迟缓的地步。
江流观只能摇头,低声说:“你这弟子对你,有些特殊。”
江见寒想也不想便答:“他只有我一个师尊,当然特殊了。”
江流观:“我说的,与你所想并不相同。”
江见寒:“我对他也挺特殊的。”
江流观:“……”
相澈:“……”
江见寒:“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子——”
相澈叹了口气,截断了江见寒的话语,干脆去问江流观:“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灵力不足,或许会更容易暴露。”江流观也无视了江见寒的解释,道,“若我来做这个龙蛋,我怕要不了多久便要被识破。”
江见寒见他们都不听自己说话,停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他入溯回阵后,便更不同了。”
相澈:“你将术法告诉我,我来处理。”
江流观:“此事其实也不难。”
“说起溯回阵。”江见寒皱眉,“兄长,您既然知道此事,那可知晓他入溯回阵的代价是何物吗?”
哪怕迟缓如江见寒,都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之中的凝滞,相澈与江流观无视他的话语好似同时蹲在了口中,连施术的动作都已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江流观蹙眉看了江见寒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算不出此事。”
江见寒:“……您真的不知道?”
江流观平静道:“我并不知你那弟子究竟用了何物换来入阵的机会。”
江见寒:“……”
他看江流观神色,那眼眸依旧无神落于半空一点,与平日全无区别,相澈忙于手上的术法,压根不曾抬眸看他,这气氛有些古怪,江见寒蹙眉想了片刻,最后还是站起身,道:“此处已用不着我了吧?”
江流观:“是。”
江见寒:“那我出去了。”
他不知道这怪异之处从何而来,可江流观似乎不想告诉他这件事,那他问了只怕也没什么作用,秦正野还一人在外头等着他,他还不如出去寻秦正野,陪着秦正野一道在外头等候。
可江流观似是想了片刻,又叫住了他。
“见寒。”江流观道,“你这弟子……对你确实不同。”
江见寒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江流观。
这段话,他们刚才也已说过了。
他不明白江流观为何要再重复上一次,他也只能再度重复一样的回答:“我当然知道——”
“我想你不知道。”江流观说,“他对你的不同,并非是师徒之间的不同。”
江见寒:“若非是师徒——”
江流观直白道:“他很喜欢你。”
江见寒:“我当然知道……”
江流观:“不是师徒之情。”
江见寒:“……啊?”
等等,他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师徒之情还能是什么?
他与秦正野之间,不只有这种简单的师徒情谊吗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江流观无奈叹气,道,“这天底下,真的有师徒,会同你二人一般亲昵吗?”
第89章 知情 师尊若是想听,我可以再说一回。……
江见寒仔细想了想江流观所说的这句话, 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我不明白。”江见寒说,“这天下, 不是所有师徒都是这般吗?”
相澈:“啊?”
江流观也一怔,反问:“你与你师尊是这般吗?”
“他不同。”江见寒想了想,又改口,“我不同。”
相澈这人待人可热情得很,江见寒与相澈关系平淡,纯粹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对谁都是如此,所以才想在徒弟面前有所改变啊。
江流观蹙眉:“可你身边其余师徒……”
相澈更主动一些,直接为江见寒举例,道:“你大师兄与小封河。”
江见寒:“大师兄徒弟多, 分不出心一一关照。”
相澈:“你二师兄——”
江见寒:“更多了。”
相澈:“……”
修仙之人寿命实在太长, 大多想要收徒之人绝不会只收一名弟子, 时间一长, 弟子渐多,桃李天下者才是寻常, 那种千百年后也只有一名弟子的,要不是收徒之后便后悔了, 要么便是与这名唯一弟子有点什么纠葛。
这纠葛倒也不一定是暧昧,可千百年就收一个徒弟, 又时常联系, 那一张脸看多了也该厌了, 哪还能同江见寒一般,成天脑子里只有自己那小弟子。
江流观想了片刻,决定从另一处解释,道:“他对你的执念, 也不是寻常弟子对师尊该有的情感。”
江见寒蹙眉:“如何不算是了?”
“若你师尊忽而仙陨。”江流观问,“你会入溯回阵重来一回,不计代价也要救回他吗?”
江见寒:“……”
相澈忍不住小声嘟囔:“莫要提我的名字,问了也是我自取其辱。”
江见寒并未立即回答,他像是还有迟疑,略微思忖了一会儿,道:“他……大约很难仙陨吧。”
相澈叹了口气,略显失落:“还是当你在夸我吧。”
江流观道:“你有迟疑,便已有答案了。”
江见寒:“……”
“常人对自己师尊,并不能如此。”江流观说,“哪怕是血脉至亲,也难如此。”
江见寒:“就算他对我感情深厚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江流观轻声道:“只怕不只是‘深厚’一些。”
这些话,江见寒以往本是不会去在意的。
反正他这人纯粹,脑中全无他事,只是喜欢修炼,八荒中常人如何,他从不关注,可自燕白山与他谈过八荒中的“无情道”后,事情显然便有了几分不对。
他听江流观意有所指,脑子终于迟缓地开始朝那个方向思考。
秦正野一直以为自己入溯回阵的代价,是他的仙骨。
若相澈出事,江见寒应当是会愿意想办法挽回发生的一切的,可若要入溯回阵,用自己的仙骨去换并不确定的重来,他不免会有些犹豫,至少得仔细将此事的因果思考清楚才能做出决定。
此事但凡能有半点其他解决办法,江见寒都绝不会选择这条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下下之选。
可江见寒又想,秦正野想要救他时,可不会像他这般多想。
江流观说得没有错,他只要犹豫,此事便已有了答案。
……秦正野对他,绝不是寻常试图师徒该有的情感-
秦正野就在外边等候,既然心有疑惑,江见寒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直接出去找到他,仔细问清此事才好。
他本就已打算离开了,江流观与相澈的嘱托似乎已经完毕,他便直接转身朝外走去,可江流观又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叫住了他,道:“见寒,还有一件事。”
江见寒只好停下脚步,不解回眸。
“接下来几日,不论你见着何事,遇着什么人。”江流观说,“千万莫要激动。”
江见寒:“……我会遇到什么人?”
江流观:“离开蓬洲海域之后,你便能知晓了。”
江见寒:“……”
江见寒点了点头。
他猜这应当是江流观又窥见了什么未来之事,所以才特意嘱托他,可江流观谈及这种事情时总是半遮半掩,从来不会直言,江见寒也没有办法,反正等到事情发生时他便能清楚了,他不打算胡思乱想,反正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去问清秦正野心中想法,他便直接转了身,快步朝外离去。
江流观与相澈二人还留在这殿内,相澈照着江流观的指示,快速用术法构筑出了那假龙蛋的形状,将至下一步时,他像是终于定了决心,问:“溯回阵的代价,你真不打算告诉他?”
江流观微微侧首,将无神的眼眸转向他,像是在反问:“此事也与你有关,你为何不提?”
“说是代价,可对我而言,毕竟全无影响。”相澈笑吟吟说道,“我本就志不在此,活了这么多年,早该已看透了。”
江流观低声说:“这代价对我而言,也并无影响。”
相澈:“你与我还是有些不同。”
“我不希望他多想。”江流观说,“若是与他说了,他或许还要内疚。”
“迟早会知道的。”相澈结束了手上的术法,满意端详着面前的假龙蛋,“不过……你方才说他接下会遇到什么人?”
江流观平静道:“龙尊。”
相澈:“嗯?他与我一道出海,本就该会遇到龙尊啊?”
“是。”江流观垂下眼眸,轻声说,“你们会遇到龙尊。”-
江见寒在外寻了片刻,很快找着了焦虑等待着的秦正野。
见他安然出现,秦正野像是松了口气,先一步询问:“师尊,您手上那伤……”
江见寒:“小伤口,无碍。”
秦正野:“您若是需要什么丹药——”
“不需要丹药。”江见寒蹙眉打断秦正野的话语,道,“我有一事要问你。”
他本就不是会去百般藏匿心中想法的人,既然江流观在他心中留下了这一分疑惑,那他不如便直接开口,从秦正野这儿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秦正野见江见寒神色严肃,似有极重要的事要与他说,不由也跟着敛容正色,还微微挺腰站得笔直了些许,点头道:“师尊请说。”
“此事关乎你我。”江见寒问得极为直白,“你对我,究竟有何等想法。”
秦正野还未明白江见寒这话语的含义:“对您的想法?”
江见寒:“并非全是师徒之情吧?”
秦正野:“……”
“若说如此,你直言便是。”江见寒道,“有何种想法,告诉我便是。”
他摆着一副极严肃的神色,说完这么两句话,忽地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一些,秦正野心思敏感,可不像是他,他觉得自己心中全无这等情感,所以才能将话说得那么直接,可秦正野不同,秦正野会为了极小的事情转变情绪,他说得这般直白……反而会令秦正野难堪。
江见寒有些后悔。
他移开目光,蹙眉想了片刻,道:“若不想说,也可以。”
秦正野深吸了口气,还是弯起眉眼,微微露出了些笑意。
“您说得倒也没错。”秦正野说道,“可我没想过您会察觉。”
江见寒:“……”
秦正野本也不是会对心中情感闭口不谈之人。
以往江见寒对此事全无兴趣,他说了也会被误解,那自然不如不说,可今日是江见寒自己主动提起此事,他自然不会再去拐弯抹角,将那么点心思全藏在自己心中。
“我早就与您说过了。”秦正野说道,“不止一回。”
江见寒:“你……”
秦正野:“师尊若是想听,我可以再说一回。”
江见寒:“……”
不知为何,江见寒好似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轻微跟着急促了些许。
他好像已知道秦正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这话语,以往秦正野早与他说过许多次,可他每一回都觉得是尚且年幼的弟子在与他胡闹,年轻弟子与师尊之间的“师徒之情”,本也可以用那几字盖过。
他如今才发觉自己错得实在离谱,寻常师徒怎么可能会如他们这般,像秦正野这样天天将这些话语挂在嘴上。
秦正野略微跨前一步,直白注视着江见寒,更无半点犹豫:“师尊,我——”
相澈几步迈出门来,目光朝他们一瞥,还提高了音量,乐呵呵大声道:“见寒!宝贝徒孙!”
江见寒:“……”
秦正野:“……”
相澈手中抱着他方才费劲做出的假龙蛋,龙族体型庞大,可龙蛋与他们的体型相比,却显得极为小巧,相澈将假龙蛋环抱在胸前,这龙蛋的顶端大约也就到他下巴的高度,他走得有些艰难,可还是尽快朝二人靠了过来,迫不及待想与他们展示这个完美的假龙蛋,道:“这蛋和真货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忽而注意到江见寒朝他看来的冰寒的目光,还有无奈叹气的秦正野,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
“怎么了?”相澈讪讪道,“你们……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江见寒:“……”
秦正野:“……”
相澈:“哈哈……你们继续,我再回去待会儿。”
江见寒深深叹了口气。
“我好像明白兄长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了。”江见寒木然说道,“无论遇到什么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绝不能动气。”
相澈:“嗯?什么?”
“无妨,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江见寒说道,“出海之前,掌门师兄特意嘱托过我。”
相澈:“何事?”
江见寒这才将目光转向他,身边缓缓映出灵剑形状,而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灵剑。
“老东西。”江见寒凉飕飕说道,“我与你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
相澈:“?”
第90章 会龙尊 汝等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
秦正野费了很大的功夫, 才拦住咬牙切齿想要揍相澈一顿的江见寒。
他被打断这句话,心情还算平稳, 江见寒却莫名愠怒不止,新仇旧恨累积到一块,他连相澈对他兄长有意的账都想跟着一起算,只有相澈满头雾水,手中又抱着无处安放的龙蛋,连避闪都不太顺畅。
直到秦正野拦下江见寒,相澈才紧张道:“我先离开,你们继续谈?”
秦正野回眸看了江见寒一眼,等着江见寒的回复,江见寒深吸了几口气, 才收起灵剑, 忍着怒意, 快步朝外走去。
相澈无助站了一会儿, 与一旁的秦正野对上目光,他才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秦正野只是道:“闲谈。”
相澈:“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生气。”
秦正野清清嗓子, 试图压下自己唇边的笑。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江见寒这么生气,这怒意因他而起, 师尊为了他才有这般情绪起伏,他实在很难不为此开心, 这笑意方在唇边显现, 相澈却惊讶看了他一眼, 抱着那龙蛋,也碎碎念叨着朝外走去了,秦正野跟上了他脚步,甚至还比相澈走得更快一些, 好去追上前头的江见寒。
他们已备好了龙蛋,不用再有其他准备,今日便可出海,秦正野追到浮岛一侧,才听浮岛守卫说江见寒已离了浮岛,正朝港口而去,交谈时那几人目光在秦正野身上,竟也如当初看见江见寒一般,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厌恶畏惧之色。
秦正野只能想,大约是那日他们抵达蓬洲时,他一直走在江见寒身侧,这些蓬洲之民便也将他与江见寒等 同了,可这些人憎恶江见寒的原因,他至今仍不知晓。
秦正野回过头,恰好相澈也跟着到了此处,他已将龙蛋收起来了,见秦正野在与那人说话,他还好奇凑过来些许仔细聆听,可那守卫看向他时的目光也难掩不快,他却全不介意,只是问秦正野:“你师尊去何处了?”
秦正野随口回答:“师尊已先一步去港口了。”
也正因如此,接下来一路,他都需要与相澈为伴。
此事秦正野心中是有猜测,应当与龙族脱不了关系,若牵涉到龙族,则必然有相澈参与,此事问江见寒或许没有结果,可他若去问相澈,相澈一定会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的。
秦正野立即便对相澈露出了笑意。
“师祖。”秦正野摆着自己在宗门内惯常有的那一套神色,“有事求教。”
相澈果真来了兴趣,万分激动道:“剑术上有不解?术法有困惑?想知道什么?你问便是。”
他们这回离开浮岛,没有江流观事先备好的异兽车驾,二人便一道御剑离了此处,秦正野这时才问:“我看蓬洲之人,好像都很不喜欢师尊。”
相澈一顿:“你要问的是这件事?”
秦正野点头。
“他们厌恶见寒,本也是寻常。”相澈说道,“蓬洲之人多依海而生,可如今境况如何,你也已看到了。”
秦正野:“龙族不许他们出海?”
“是。”相澈说,“若出蓬洲海域,再遇上龙族,便是九死一生。”
秦正野想了想这蓬洲海域的大小,他们来蓬洲时,灵舟入蓬洲海域后,还在海上走了数日才抵达,蓬洲只是个不大的海岛,岛民人数也不多,这么大的海域,当然足够他们日常所需,而当年与龙族之争,过错本在龙族身上,若是非要在蓬洲内找出个憎恨目标来,该受责怪的也是江见寒的父亲,与江见寒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这海域,已是算是龙族退让的结果了。”相澈道,“最初之时,他们连离开蓬洲都困难。”
秦正野皱起眉:“龙尊不管?”
“那老长虫就知道躲起来孵蛋睡觉。”相澈挑了挑眉,“外头世间如何变化,他怕是一点都不知道。”
秦正野:“……”
秦正野原听江流观多次解释,说龙尊通情达理,那次见着龙尊时也是如此,其余龙族上来便要对他们动手,只有龙尊语调还算温和,他因为江见寒之故不喜欢龙族,只有龙尊还算略有不同,可如今听相澈言语,他心中那微妙之意渐生,甚至忍不住低语:“龙尊本该约束龙族……”
“你对他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相澈对龙尊实在没什么好感,他嗤笑一声,略带讥讽道,“那老长虫避世都已有千余年,莫说约束,我看他如今不过也只是挂了个龙尊的名号,你让他命令龙族,大概是没什么用处的。”
秦正野:“那流观岛主要我们去劝他……”
“我不知他这想法从何而来。”相澈道,“保不齐又是什么卜卦掐算,梦中预测。”
秦正野:“既是预测,总该也有凭证。”
相澈蹙眉想了片刻,反正他们还未到港口,也不曾追上江见寒,他便多说了几句,道:“预测之事,本就不是全貌。”
他见秦正野似乎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好再解释:“他若说知道了何事,大多是偶有所感,知道的仅有片段,他需要自行照着发生之事推断,才能得出一个极模糊的结果。”
秦正野这才蹙眉,问:“流观岛主要师尊与龙尊好好谈一谈,不会也只是知道他二人或许会有这一番交谈吧?”
“照他往日预测的习惯,应当是如此。”相澈道,“可他方才多说了那么几句,或许此番之事,还会有不同。”
秦正野:“多说了几句?”
相澈这才想起来,江流观让江见寒无论遇到何事都千万不可动怒时,秦正野已出了殿外,他并不知还有如此一段,可此事应当不紧要,相澈便也都与秦正野说了。
这交谈之中,二人终于到了港口,他们来时静谧不见人影的港口热闹非凡,那时不见人,大约也是江流观提早做了准备,先将人群遣散了。
秦正野极远便看见了江见寒身影,周遭之人大多避着他,只有江见寒身边那一块地方几乎如同空地,秦正野心中有些不快,干脆加快脚步,飞快赶到江见寒身边,唤:“师尊。”
江见寒侧眸看向他,见来的人是他,江见寒略有迟疑,好似终于定下了心,低声道:“你方才想与我说的话……”
相澈这时也跟了上来,他没听见江见寒那一句话,只是左右张望,一面随口说:“你们的灵舟还未修好,我同人借了一艘船,应当就停在附近。”
江见寒:“……”
江见寒又将自己后头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眉心紧蹙,心情不佳,待相澈指明了他借用的船所在后,他便一言不发登了船,也不再与二人交谈,像是刻意避开两人一般,连秦正野他都不想理会。
秦正野摸不清江见寒心中想法。
在他看来,在浮岛之上的交谈,他已将话语说得极为直白了,可他一向摸不清师尊心中的想法,也不知江见寒究竟听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他看江见寒心情不佳,也不敢往江见寒面前去凑,只好自己寻了间舱室,再将自己炼丹那一套东西搬出来,琢磨接下来与龙尊一战时,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帮上江见寒的忙。
江流观说希望他们多与龙尊谈一谈,可秦正野不觉得龙尊会帮助他们,与相澈谈过之后,他更是笃定了这想法。
短短几日一晃而过,三人终于到了蓬洲海域的边界之处,灵舟将要驶过那阵法边界时,三人都登了船首,各自沉默着看着面前海面,相澈忽而深吸了口气,道:“至多不过数上五下……”
秦正野一怔:“什么?”
相澈:“五……”
面前海面忽而波涛翻涌,天色也一瞬阴沉了下来,秦正野这才明白相澈的意思,这是说他与龙尊之间积怨太深,以至他只要出海数上五下,龙尊便能在他们面前现身?
相澈:“四——”
他这话音还未落地,云层间已现出白龙身影,龙尊看起来余怒未消,好像还想同上回一般,直接掀了他们的船,江见寒蹙眉召了灵剑,好歹还记得他对江流观的承诺,压下直接将龙尊揍上一顿的欲望,御剑至了半空,极勉强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相澈与秦正野怕江见寒吃亏,也跟着御剑到了他身后,听江见寒这般开场,相澈还嘟囔一句:“同这老东西有什么话可说的。”
白龙垂下龙首,像是压着怒意,到能与二人平视之处,似是在等江见寒开口。
可江见寒反倒是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话才好了。
他本就不想与龙尊多言,他怎么也不能开口劝说龙尊与蓬洲和好,他沉默半晌,憋不出一句话语,只好回眸看向秦正野,希望秦正野能帮一帮忙。
秦正野清清嗓子,道:“尊上,有一件事——”
龙尊忽而朝前凑了些许距离。
他体型庞大,这般凑上前来,令几人都有些紧张,相澈已将手按在灵剑之上了,可龙尊只是凑近到江见寒面前,似是仔细打量了他片刻,才带着些许疑惑的语调开了口。
“上一回相见时,吾便觉得很奇怪。”龙尊说,“汝等身上……为何有他的气息。”
江见寒:“……”【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