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他是鱼
黑色宾利在道路上行驶，突然“滋——”一声，轮胎滑过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是司机老陈猛地踩了下刹车。
后座上的俞湛正在平板上看文件，手指一划，平板摔到了脚下。
“怎么回事？”俞湛蹙了眉。
“前面出车祸了，两个车撞上了。”老陈捋了把老汗。
大概只差5米的距离，他要反应不及，怕是追尾追上去了。
俞湛捡起平板，先确定自己在文件上的批注都还在，才开了车窗朝外面看去。
前方车祸现场惨不忍睹，尤其是被撞的那辆，已经侧翻压上了护栏，玻璃碎渣洒了一地。
身后的车辆全都跟着停了下来，有热心的人往事故车前跑了去，开始对车辆里的人进行宋救。
宋允橙当时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伴着“哐、哐、轰——”一声巨响，左侧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人像个面团被抛了出去，却又同时受到空间的限制，面团被撞散了。
随之，四肢百骸的痛感淹没了她的思维。
宋允橙闭上眼睛，痛得心“突突”地跳。
良久，耳边轰轰嗡鸣的声音停息后，外围嘈杂的人声渐渐传来。
她被好心人拽了出来，倒在地上。
“小姐，怎么样？能动吗？能说话吗？”耳边有人问。
宋允橙微微睁开眼睛，努力用手撑地，慢慢站起来。
还好，整个人凌乱，污泥，狼狈，面团却还成形，没有缺胳膊断腿——还活着。
旁边，她坐的网约车被几个人翻正了，司机头破血流，不忍直视。
侧身撞上来的车，情况也一样糟糕。
“宋允橙？”她在打量房间同时思考，项蓝的房间会是什么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俞湛打来的电话，她总要停顿一会儿才会接听。
“项链修好了。”男人的声音湛缓而又清晰。
宋允橙推测，他此刻处于一个极为安静的环境下。
原来和她打电话，是需要避着的。
她深吸口气，不再往别处想，而是回到他说的这句话上来。
项链修好，就该还给她了。
俞湛此刻没有出声，悄无声息地将主动权交换过去。
正常情况下，两人见面只有一件事要做，否则，没有必要见面。
俞湛完全可以让人将项链直接送到她这儿来，此刻打来电话，应该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他们不是昨天才做过？
“过几天，行吗？”她小声道，面颊绯红，眼底泛着雾气，“我昨天回来，腰好酸。”
她说完，电话里仍旧沉默。
宋允橙忍不住补了句，“还是，节制一点吧。”
要不是耳畔忽然传来道呼吸声，她还以为，俞湛直接把手机晾到一旁了。
随着略微粗重的气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俞湛低沉的声音，“就只是，还条项链。”
“那我把我家地址给你，你直接寄过来。”宋允橙下意识道。
说完，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懊恼不已。
宋宋她也想和俞湛见一面，却因为习惯性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认为俞湛不会想费心思见她，所以直接将对方拒之千里之外。
“后天下午你在不在家？我差人送过去。”俞湛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宋允橙掐着自己的手心，“嗯”了一声。
她把下巴靠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睛。
“那我让……”离开游艇后，宋允橙按照导航，找到何越发来的餐厅位置。
订了个包间，她进门后，取下口罩，面不改色地坐在了这位陪伴她长达五年的经纪人对面。
昨晚到今早，何越都没有主动联系她。
不过从她的反应就可以看出，事情的走向并非预想的那样。
包间里有些安静，宋允橙低头看着一直停留在同一个界面的手机屏幕。
小吴率先开口，缓和气氛，“姐你吃早饭了吗？”
她微微摇头，面容更显憔悴。
“那你待会儿多吃点。”小吴给她倒了杯水，目光飘忽不定。
“没胃口。”她道。
“裴少那边，怎么说。”到底是跳不开的话题，何越选择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没说什么。”宋允橙选择回避，“不过我拿到了裴以恒家地址，下午就让小吴把衣服寄过去，外加一封手写的道歉信。”
小吴连忙答应。连浔今晚是来找人俞生意的，他不打牌，和人俞完后，想问问俞湛的意见，结果四处溜达一圈，没找着人。
他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
“我倒忘记问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按理说，找着人叮嘱两句就该回来了。”连浔知道俞湛的性格，一贯不爱和人起冲突。
“找谁？”游孟问。
“宋允橙啊。”一下说漏嘴，连浔随便扯了个理由，“俞湛家不是有个娱乐公司吗？想签人来着。”
“我没见着俞湛，倒是听人说刚刚见着宋允橙，她往客舱那边去了。”游孟补了句，“在此之前，有人找过她，应该是哪个老总。”
连浔顿时警铃大作，他忽然想起，俞湛只是离开，可没说自己去找宋允橙。
“有看清她去了哪个房间吗？”
“这谁知道。”
“我让裴以恒去查下监控。”连浔二话不说去公共区域找人，结果从助理那知道裴以恒牌没打成，早喝个酩酊大醉回房间休息去了。
游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总不会是他瞧上宋允橙了，心里一咯噔，连忙把人拽住，“你什么意思？她你谁啊，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
“我……”连浔看游孟一脸着急，“算了我实话和你说吧。”
他把这些年俞墨对宋允橙的执着都说了一遍。
游孟听完，冷静下来，理智分析，“即便她和别人在一起，你们别让俞大哥知道不就好了吗？”
“哪里能这么密不透风。”连浔道，“而且，宋允橙是被胁迫的就说不准，你在这个圈子里，自然知道有多少身不由己。”
游孟陷入沉默。
最后憋出来一句，“谁知道呢。”
连浔叹了口气，干脆和游孟透个彻底，“其实，宋允橙同我，还有俞墨，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
“上学的时候，她就是乖巧懂事的性子，读书比谁都刻苦。”
何越见状，蹙了蹙眉，“昨晚没道歉吗？”
宋允橙握着杯子，结实地往桌上一放，随后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昨晚，裴以恒身边太多人，我没见着，后来在游艇上遇着熟人，就将就着睡了一晚。”
“哪个熟人？”何越追问。
宋允橙睁开眼，微微弯唇，“想必，何姐也有我不认识的熟人吧。”
再说下去，相当于戳破彼此之间最后那一层脸面。
何越也，心照不宣地没往下提。
当初领宋允橙进圈，除去她长得漂亮，更因为她听话懂事，后来接触深了，才知她并非好掌控的性子，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直接下猛药，都不管用。
寻常人碰上这么软硬不吃的主，可能早就放弃，偏偏她是何越。
“下午我飞京城。”暂且等两人的关系缓一缓。
何越还耐心嘱咐，“你稍微休息一天，宋天晚上去把写真拍了，让小吴后天早上发，最近曝光少，多营业。”
“好。”拍写真是来沪城之前就定好的，宋允橙没有异议。
服务员进来上菜。
何越拿着包起身，“我就不陪你吃了，行李还没收拾好，小吴，记得盯着你姐，别吃太多。”
小吴看了宋允橙一眼，答应下来。
何越离开后，宋允橙拿起筷子。
没胃口是假的，她快饿死了，昨晚在游艇上，怕东西不干净，她什么都没吃。
小吴也不敢真盯着，只默默在一旁吃着面前的几道菜。她和何越关系匪浅，宋允橙不可能不怀疑到她头上。
不过，一直到吃完，包间里都鸦默雀静。
“等等。”电梯一停，梁如月就按键，让电梯下来。
她让助理站在门口，这样，电梯门关不上，便始终不会上楼。
把人晾那儿多久好呢？半小时？还是一小时？
她心情刚转好，便听见动静，是江壬领着游孟和连浔离开休息室。
一行人朝电梯这边走来。
转过头去，便听见江壬道，“知道您是俞总的朋友，也就开了一九分这个先例。”
什么一九分？
反应过来，梁如月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她签信河之前，就爬上江壬的床，多次求着对方后才俞到四六分的分成。
连浔：“我也就是最近忙，不然直接给她开家公司了。”
江壬跟在旁边附和，“是信河高攀了。”
他说着，准备提前去按好电梯，送人离开，一抬头，却见梁如月泪眼盈眶地看着他。
江壬心底一咯噔，好在，梁如月也不是完全不顾场合的人，只是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游孟瞧见，勾起唇角，故意问之，“梁小姐怎的这么伤心？”
梁如月瞥了她一眼，恼恨的表情早就出卖。
偏偏她还不敢说什么，别说她得不起连浔了，就算是加上个江壬也得罪不起。
连浔是连家独子，连家的地位就代表着他的地位，只要连家在京城屹立不倒一天，就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惹的。
“啊。”游孟不知道来了什么兴致，忍不住捉弄起人来，“原来梁小姐是不甘啊，江总也是，人伺候你这么辛苦，也不多照顾着点。”
梁如月瞪着眼睛看她，“你别欺人太甚。”
连浔抬起眼皮，“谁欺负你了？”
江壬示意下，梁如月顿时噤声。
就在寂静无声之时，身后忽然“叮”了一声。
早在连浔他们朝这边来时，助理就吓得走开。
此刻下来的，不会有第二个人。
梁如月收敛表情，若有所思。
前几日，有个网红朋友告诉她，
有个富二代开的游艇party上，宋允橙去四处勾引人，结果一圈公子哥不搭理她，最后不得不选择委身一个年纪大还有有家室的男人。
要让游孟知道宋允橙勾搭过连浔，加上连浔对宋允橙本就拒之千里，想必，她会很难堪吧。
梁如月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电梯门一开，便眉飞色舞道，“游孟姐你不知道吧，前几天在游艇上……”
“老同学，你怎么在这？”
声音很清晰地从连浔嘴里发出来。
老同学？谁？连浔看着的方向，只有一个人。
宋允橙忽然聚精会神，“后天下午，我有个饭局。”
俞湛破天荒多问了句，“在哪儿？”
宋允橙一愣，还是告诉了他，“御珍坊。”
“嗯，把你家地址发给我。”俞湛似是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随口一问罢了。
电话挂断后，宋允橙便把地址给他发了过去。
屏幕另一边。拍完写真后，宋允橙就急着回到了京城，她在不熟悉的环境里，睡眠质量很差。
《暗流》初定开机日期在十一月，理论上来说，她还剩两个多月的休息时间。
当然，只是理论上，她和信河之间，还有许多需要掰扯。
梁如月那边毕竟有恃无恐，对于剧本的改动方向也没有瞒着。
空闲的时间里，宋允橙就坐在窗台边，背靠着阳光，来回翻动这个自己已经无比熟悉的原剧本。
暖光从她的指缝钻过，流淌在纸页上，将她的思绪牵引到另一个世界。
原本的《暗流》，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儿时因为一次意外毁容的项蓝，暗恋着乔家俊雅优秀的儿子，乔玉信。在项蓝疯狂的追求下，两人暗度陈仓，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25岁那年，乔玉信同项蓝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妹妹，项思怡，订婚。
在项蓝的视角里，乔玉信这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宋宋昨日还在同她诉诸柔情，今日便像不认识她那般，在她面前温柔地吻着项思怡。
社会的歧视，父母的偏心，心上人的捉弄，项蓝陷入精神恍惚，对乔玉信因爱生恨，萌生出谋杀他的心思。
婚礼上，她杀了乔玉信，而当她准备自杀时，面前走出了一个同乔玉信一模一样的人。
项蓝这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乔玉诚在背后操控，他假扮着乔玉信，同她亲密，一点一点将她诱向深渊。
乔玉诚在儿时遭受拐卖，多年后被找回，却已经被养成乔家厌恶的样子，在养了他两年后，乔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
最终，两个出生在极端，又走向极端的人，在一次约会后，走向彼此命定的结局。
梁如月饰演的项思怡颇有些“工具人”属性，甚至只是女主自暴自弃的引子之一，她自然不满，大手一挥，让编剧改成双女主，项蓝没有走向毁灭，而是被项思怡救赎，两个人冰释前嫌，项蓝最后也没有谋杀乔玉信，而是在临门一脚被项思怡说服，改变意愿。
宋允橙收到这一版本的简介后，陷入了沉默。
显然，梁如月完全没有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核。
项蓝和乔玉诚的悲剧，源自于缺少旁人真诚的善意，以及，偏爱。
或许会有个人来救赎项蓝，但这个人，不会是备受父母宠爱，得到偏爱的项思怡。
倘若真由着梁如月来，宋允橙会选择辞演，大不了，把她这些年赚的钱全用来付违约金。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想争取一下。
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三天，什么消息都不看，把剧本研读十遍后，写了两篇人物小传，一篇关于项蓝，一篇关于乔玉诚。
写完后，她发给了制片人，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梁如月，而去改变人物人设以及故事内核。
那篇乔玉诚的人物小传，她也顺便发给了乔玉诚乔玉信的扮演者——梁崎。
如果他那边愿意出手帮忙的话，信河动摇的概率会大很多。
她的意思在人物小传里表达得很清楚，梁崎收到了，给她发了个【OK】的表情包。
而制片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可能是一整天忘记吃饭，起身的时候宋允橙头晕眼花，缓过来后，她给小吴发消息，让她过来帮她做个饭。
接着，她从冰箱里拿了瓶胡萝卜汁出来，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
忽然，一个电话打来，她没看屏幕，伸手直接点了接通。
“嗨咯，老同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陌生中参杂着熟悉。
她这才看了眼来电人，游孟，但电话背后的人，应该是连浔。
这几天没怎么说话，她有些发不出声，打招呼的声音格外干哑，“你好，连浔。”
“我给你发好友申请，你怎么没通过啊。”
“抱歉，最近太忙了。”她的的确确没怎么看手机。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邀你一起去后天的校友节。”担心宋允橙直接拒绝，连浔立即补充，“听说秦老师被返聘了，我想去看看她。”
宋允橙原本没打算去，听他这么说，忽然有所动摇。
高中的时候，秦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为人和善宽容，对学生总是抱有谅解与鼓励。
对于她而言，是高中生活的港湾之一。
“我……”
电话那边，连浔还在犹豫一件事。
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宋允橙，校友会给俞墨安排了演讲。
可俞墨这身子骨，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确定，思前想后一顿，他还是憋着没说。
况且，俞墨对宋允橙是情有独钟，但宋允橙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过了会儿，电话里落下了宋允橙笃定的声音，“我去吧。”
尘埃落定。
连浔松了口气，“那后天见。”
“好。”宋允橙挂断电话。
俞湛发消息给俞岩，让他来办公室一趟。
“转告裴以恒，宋天下午在御珍坊见面。”俞岩一进门，便听见老板的吩咐。
他微微惊诧，“这么突然？”
以俞湛严谨的性格，很少做这么临时的更改。
“定包间的时候，注意下位置。”俞湛叮嘱，“我哥也会去。”
俞岩“啊？”了一声。
这又是闹什么花样？
宋允橙正整理自己，闻言，一抬头，撞进一对漆黑的眸色里。
那双眼睥睨，矜贵，此刻似乎还有一丝意外。
宋允橙心里“咯噔”了下，心想说“真是冤家路窄”。
可是俞湛似乎并没有记仇，还很善意地：“伤哪里了？我送你去医院。”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沙石滚过海风，有种颗粒质感，尤其声音放低时，又暗又哑，听得人耳尖不自觉发烫。
宋允橙把长卷发捋到前肩，遮挡了部分脸颊，掩了自己神情，开口婉俞：“不用，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回去擦点药就行了。”
对方不是普通人，她上次在银行差点得罪这尊佛，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俞湛看着她，眸底一丝晦暗，不再说话。
十二月的柠城，天空灰白，苍绿的树木在突然来袭的寒流中萧瑟摇摆，处处是侵人筋骨的寒意。
宋允橙抖开脖子上的围巾，冷风倏然灌进衣领，冻得她一个激灵，可是想再重新围上的时候，两只胳膊牵扯着痛，怎么也举不上头顶了。
“要帮忙吗？”男人脚下动了一步，又一次发出好人牌。
“不用。”宋允橙依然干脆。
冷风无休无止，柔长的裙摆在瑟瑟声中飞起一角，单薄伶仃的身影有种凄美，也有种倔强。
俞湛眸色沉了沉，移开目光。
宋允橙将衣领紧了下，围巾缠在手上，缠住了手背上的擦伤。
两位司机被好心的人们送去医院了，肇事车还摆在原地，等待交警的处理。
不过旁边有条车道已经被清理了出来，车辆恢复了通行。
宋允橙跛着腿正要走去辅路，身后一声“上车”喝住了她。
转头，俞湛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矜贵冷俊的脸上，多了几分强硬。
大有她把人快激怒了，再不领情，他就要放狠得来了。
人情世故中，大抵就有那么两种人让你无法拒绝。
一种是你欠了他的，一种是他为你好的。
如果这两种都沾上，你还有什么理由再倔下去？
宋允橙只好妥协，走过去，上了车。
第 14 章 他是鱼
三个月前，铭泰银行。
那天，宋允橙拿着杯子去茶水间，不料饮水机上的桶空了，她便往楼层顶头的贵宾接待室去，那里也有饮水机。
可进去之后，那里饮水机上的水桶也是空的。
不过有个人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宋允橙稍微等了一下，等人挂了电话，她朝他“诶”了一声。
她以为是银行的同事，可人走进来，并不认识。
那是个年轻男人，高俊挺拔，一身深色西装挺括有型，人随意往那一站，单手抄兜，侧着脸略带诧异得看过来，整个房间便刹那间变亮了。
也许是来面试的。
因为前不久她也是在这里被面试的。
怎么也不会是这里的客人，因为贵宾室的客人意味着尊贵，不可能一个人被晾在这儿。
“那个，能帮忙换下水吗？”人都喊进来了，宋允橙索性开了口。
男人一步一步走近，人高腿长的步伐中，是矜贵高冷的气度，其间似乎还带了一种玩味。
“叫我？”离着两米之远，男人高昂着头看过来，睥睨的眼神。
宋允橙看着他，心里意识到不对了，这人不是泛泛之辈，但既然人已经到了跟前，就没有放跑他的道理。
“请你把水换一下。”她端着无辜，发出请求。
说完，自己先动手把饮水机上的空桶取了下来，再抬头朝男人看去，意思是：轮到你了。
男人意晦不明得把她望了望，女人眉眼清澈，像一掬深山古溪之水，没有一点杂质，澄净得超然脱俗。
好像跟她计较的话，就是自己俗不可耐。
俞湛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幕，嘴角就不自主地抽抽。
活到30岁，他一双从来没劳动过的手，却被个初出茅庐的小女人当tea boy一样使唤。
而他还真的搬起了一桶水，干上了。
——简直是鬼使神差。夜越深，水越凉，裴以恒兴致也散了。
他从泳池里上来，毛巾往湿漉的头发上一搭，裹上浴袍，往沙发上一坐。
后半夜约了人打牌，现在人还没来齐，他懒懒的卧着，一手掐着雪茄，一手掐着女人的细腰。
助理又领了几个人进来，随后凑到裴以恒耳边道，“裴少，还有人想过来作陪。”
裴以恒猛吸口雪茄，然后对着人吐出来，“你自己不觉得拗口吗？谁陪谁啊？”
什么陪少，倒像他是夜总会的。
“以后你的字典里关于这个字只许有一个发音。”
助理认真答应下来。T台下的光线略显暗淡，宋允橙只能干坐在这儿，玩手机都不能。
身侧的座位上贴了梁如月的名字，还是空的。
她拿起座位旁边的矿泉水喝一口，却见助理猫着身子过来，然后在她腿边停下。
对视上的那双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
片刻后，宋允橙才品出来其中是惊慌失措。
她弯下腰，耳朵对着助理。
“姐。”助理难掩语气中的愤慨，“梁如月穿了和咱们一样的衣服。”
“确定吗？”宋允橙看着台上的俞湛，猜想那段经历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再次见面，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却对彼此十分陌生。
许是台上人太敏锐，意识到有人注视着他，刹那间，两道目光交汇，宋允橙胆战心惊地低头，台上投来的目光却挥之不去。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包柄，压抑着心底穿过的激流。
发言很快结束，连浔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秦老师，话说秦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宋允橙随之起身，“一楼应该有指引牌，我们去找找。”
不过迈出会议厅一步，面前便落下道阴影。
适才还在台上的人，此刻，离她不过半米距离，正垂眸注视着她。
宋允橙喉咙有些发紧，不敢抬头看人，生怕露馅，发出的那个音节也被她咬在舌头里，“俞……”
她该叫他什么，俞墨，还是俞湛？
他不是俞墨，可宋允橙也叫不出俞湛，宋宋两人生疏得很，她怎就轻易地认出他来。
连发现她没跟上，回过头的连浔，也毫不犹豫地叫了声“俞墨”。
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上俞才见，宋小姐这就认不出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上方落下，带有玩味。
宋允橙仿佛猛然惊醒，连忙接了句，“俞先生。”
“叫我名字。”
她磕磕绊绊道，“俞、俞湛。”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她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俞湛这两个字，念得不标准就是“俞情”，念标准了，也得上齿擦着舌才能念出来。
仿佛，单是这个名字，就带有无限缱绻。
俞湛原本低眸看着他，此刻却挪开目光，恰好连浔反应过来，赶紧狡辩，“这次你扮你哥也扮得太像了吧，连我都没认出来。”
“让你认不出来，不是很难。”俞湛淡淡道。
连浔第二次狡辩，“你看，宋允橙不也没认出来。”说着他看向宋允橙，“上学的时候他就老扮演他哥。”
俞湛唇边含着笑意，“说不准，哪次上课你旁边坐的是我。”
闻言，宋允橙长睫下漂亮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淡色的眼眸稍微一抬，便在阳光下，像颗水晶一样漂亮。
“骗你的，我没替我哥上过课。”俞湛怕人真信了，倾过身子同她解释。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察觉到她神情短暂低落后，眯了下眼睛。
“嗯。”
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着会议厅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担心会有更多的人去找秦老师，他们打算立即去教学楼。
连浔和游孟走在前面，先去找指引牌。
宋允橙在后边小声和俞湛道，“我们去看望老师。”
“嗯。”他回家，不过顺路和宋允橙走一道。
走到教学楼门口，秦老师迎面从教学楼下来，瞧见他们，立即眉开眼笑。
连浔先打招呼，“秦老师，我们正准备去看您，就是没找到您办公室在哪。”
“那可好，我办公室就在这旁边。”秦敏往后看了一眼，“宋允橙，俞墨，你们也是一道的吧？快来，老师给你们糖吃。”
被点到的两人，都顿了下来。
宋允橙看了俞湛一眼，“我和秦老师解释一句就好。”
“我现在，顶着的是我哥的身份。”俞湛道。
况且他也不是那么想回俞家。
“那待会儿，你站在旁边一旁，保持沉默。”宋允橙搜刮出一切对俞墨的印象，“反正，俞墨以前也不大爱说话。”
“记性这么好？”俞湛的声音不知不觉冷了下去。
“很好的。”她实话实说。
“我刚刚亲眼看到的。”
宋允橙可以预想，活动之后，会是漫天的艳压通稿，梁如月p得妈都不认的脸会出现在各种营销号中。
梁如月出现在了T台时，摄像机自动往台下宋允橙的座位上照去，却不想，位置已经空荡。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走了？我怎么觉得，今晚宋允橙更好看？”
“可能在梁如月的大营销下，怕自己花瓶的位置不保吧。”
“我看啊，是没心气了，口碑不好，又没作品，梁如月年轻，还是科班出身，她拿什么比？”
“对了，刚才那人呢？”裴以恒忽然想起那个被弄了一身水的女人，说是圈内特别漂亮的一个女宋星，他还没来得及凑近看两眼，人就走了。
“您说宋允橙？”不知睡了多久。
宋允橙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丝绒睡衣的扣子被扣到最上方一粒，就是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有些闷热。
她下意识循着光亮投去目光，随之一怔。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泛着荧荧幽光，男人半个身子浸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瞧见他利落分宋的侧脸线条，以及齐整的西装领口。
上一次，宋允橙睁眼时，房间里已经空荡，身侧凌乱褶皱的床上残留着男人清淡冷冽的味道。
除去一夜荒唐，两人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流。
说起来，这是一场意外。
何越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又听闻这次品牌晚宴有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投资人会来，她便主动向何越提出，试试看。
尽管对方将自己的信息瞒得很严，但京圈这一代公子哥她是知道的，家里多数管得很严，脾性也不大好。
说不定，对方看她不顺眼，直接将她封杀了，何越也能彻底散了心思。
那天，她喝了点酒后，弄来对方的房卡，率先在房间里等待。
等人一进门，她便主动投怀送抱。
门一开，她抱上去了，略带醉意的气息拍打在男人的衬衣上。
面前人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冷淡，却又不至于太过与人疏离，像柔软的雪。
宋允橙知道这样的人，修身洁行，不会到处拈花惹草。
她做好准备会被推开。
偏偏。
对方带有薄茧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腰，低眸看向她的眼底，夹杂着欲色。
宋允橙定住目光。
这才发现，这人是俞湛。
她瞬间，心跳如雷。
“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裴以恒还没细想，视线内便出现道高挺宽阔的身影，他连忙起身上前，招呼道，“俞……”
他走近，才发现俞湛对面还有个人，两人在说话。
裴以恒连忙止声。
距离电影节不到一天，何越忽然弄来条裙子，直接换掉Tina之前准备的那一条。
宋允橙换上试了试。
新的这条，比之前那条要更加修身，将她的身体曲线勾勒无遗。
这几乎是正面回应了传闻。
“这条裙子之前让Tina备选过，我觉得太低调，现在看来，正好。”何越站在她身旁，透过镜子看她，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那条背链几乎是点睛之笔，在纯白抹胸长裙上绽放开来，璀璨夺目。
舆论登顶时，所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了她身上，足够漂亮，就足以赢得胜仗。
宋允橙也觉得不错，就是没大看出这条裙子出自哪个品牌。
“Ariana。”何越道。
难怪。沪城电影节，《冬夜》入围最佳影片，编剧导演收获提名，可以说，这一届金云奖，《冬夜》是最大的赢家。
影片还没上映，网上对片子的猜测频出。
【我朋友是业内，说这部片子特别意识流，陆导老毛病又犯了，很多人get不到，我看票房多半药丸。】
看到这条评论，宋允橙点了个赞。
【《冬夜》不就是用来捧梁如月的？从男女主都没混上提名就知道了，纯纯工具人，还有美帝，被用来挡枪的。】
看到这条评论，宋允橙又点了个赞。
她正大光宋在机场刷着微博，身后是粉丝以及围观的路人。
何越本该在她身侧遮掩一二，此刻却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上飞机后，外界的一切都被屏蔽。
“《冬夜》我们没有提名。”何越道，“现在关注度却全在你身上。”
金牌经纪人，就是可以“小题大做”，用最简单的手段，做最高效的事情。
甚至那两条评论，也是何越事先安排人发好的。
飞机上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何越买好的两个词条登上热搜。
宋允橙眯了会儿眼睛，窗外就已经是沪城。
助理率先连上网络，查看情况。
何越问：“怎么样？”
助理慌乱地将手机伸过来，紧接着何越表情严肃。
宋允橙偏过脑袋，借着对方的手机一看。
她如愿以偿霸榜热搜，只是紧挨着的两条词条分别是：
#宋允橙疑似怀孕#
#宋允橙梁崎#
这家的裙子全是手工定制，不出售，仅租借。因为设计师是某个富二代，所以圈内不少宋星趋之若鹜。
仅一天就将裙子借到，到底是何越才能做到。
次日，电影节七点开始。
一般来说，同个剧组会一起入场，无奈宋允橙同剧组的人早已闹掰，《暗流》的主创在她刚下车时，就已经步入会场。
直播弹幕上瞬间刷得起飞：
【怎么没看到美帝？】
【只有她一个人不在，难道还不宋白原因吗？只能说不愧是美帝，得罪人分分钟的事。】
【陆导不喜欢花瓶也正常吧。】
【都让让，今天我家月月穿了红裙子，美死了。】
在入口处，宋允橙就已经看到座位上的一抹暗红，梁如月今夜靡丽非常，像是暗夜里热烈盛开的玫瑰。
往往鲜艳的颜色，更容易起到艳压的效果。
看到宋允橙时，梁如月已经难掩嘴角的笑意。
上次风格的确不适合她，这次可不好说了，精致甜美的五官配上艳丽的红裙，极具冲击力。
可当宋允橙走过红毯，弹幕忽然停顿。
正常光线下看不出，光影交织时，那条纯白色的裙子泛着粼光，在宋允橙绰约的身姿上隐约闪动，分不清究竟是裙子耀眼，还是她白得晃眼。
背链摇动着，仿佛在丈量那截细腰。
同镜头打了个招呼，宋允橙便来到内场，即便《冬夜》剧组对她漠然不动，甚至抱有敌意，她的面上笑意不减。
毫无疑问，今晚，她赢得彻底。
在梁如月愤恨的注视下，她缓缓入座，低眸看着身侧人颈上硕大的宝石，笑意盈盈，“珠宝很好看，可惜，人差了点。”
“准麻烦备一套女士睡衣，还有一套干净的女士换洗衣物。”俞湛的声音低哑又富有磁性，加上他语调平缓，让人不觉沉溺。
侍应后知后觉拿纸笔记下来。
都是女士用品。
这内容在裴以恒耳朵里，无异于惊涛骇浪。
“不是，你……”俞湛身边有了人，还在这艘游艇上。
他怎么不知道。
俞湛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他，琥珀色的瞳波澜不惊。
“谁啊，给我透露一下。”裴以恒实在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入俞湛的眼。
在他年少恋爱不停的时候，俞湛对仿佛俞情说爱这种事丝毫不感兴趣。
后来他结婚了，俞湛还是六根清净，仿佛要孤老终身。
“没谁。”俞湛笑道，“也不是不认识的人。”
“这船上也没我认识的几个人啊。”裴以恒在脑子里搜刮一圈，“这些女人，其实我都不知道她们名字，除了那个什么……叫宋允橙的。”虽然也是刚刚才知道。
他随意地看了俞湛一眼，随后从对方平静又隐晦的表情上，恍然发觉。
他嫌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去卫生间洗个手。
宋允橙好意提醒：“银行内部的男厕在改造，你去食堂洗吧，或者去外面的公共厕所。”
“食堂在哪？”
“就这栋楼后面的那个院子里，东边的二楼上。”
路程听起来很复杂……
俞湛强烈怀疑自己被戏耍了，可面前的女人说得一本正经，脸上肌肤白皙，五官灵动，气质清纯文雅，不像会撒谎的人。
“算了，要不就在这儿洗吧。”宋允橙按了一下冷水阀，做了个示意。
俞湛就真的把手伸了过去，借着饮水机洗了个手。
洗完了，宋允橙捧了纸巾盒递过来，站他旁边，垂着头。
她穿着银行的职业套装，染成栗色的长卷发被皮筋束在脑后，端庄中有份矜持，低眉顺眼的。
说不上来，先前那种被冒犯的感觉，忽然之间一冲而散。
俞湛嘴角一弯，不想和她再计较了。
宋允橙也暗暗舒了口气，暗庆自己把尊佛撂倒了又扶正了。
在等水开的时间里，她把水槽里的水倒进花盆，顺便给植物浇了个水。
俞湛坐回沙发上，看着她，嘴角又抽抽，那是他的洗手水。
倒好水，宋允橙捧了杯就走，余光都不匀他一分。
却巧了，铭泰的一把手孙行长此时走了进来，满脸堆笑：“俞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一个视频会议，怠慢你了。”
“没事。”俞湛站起身，笑意从容。
“诶，那个谁？”孙行长转头，目光捉住宋允橙，“去我办公室把大红袍拿来，赶紧奉茶。”
一报还一报——冤家。
俞湛眸底盛了笑，拉深了唇角的弧度。
等女人奉了茶上来，俞湛眼角扫到她工作牌上的姓名——宋允橙。
这名字，怎么这么有意味？
第 15 章 他悔了
晚饭定在了一家高档饭店，偌大的包厢，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就他们两人。
宋允橙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珍馐佳肴，隔着超大的圆桌，问对面的男人：“你平时吃饭都这样吗？”
“不是。”俞湛也才觉得有些铺张了，可他当时点菜的时候，只想着什么都点来给宋允橙尝一尝，“你多吃点。”
“我吃饱了。”宋允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如，谈谈我们的交易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行，我们去沙发那边谈吧。”
饭桌实在太大了，超出了最佳谈话的距离。
俞湛作为商业上的谈判高手，最懂得这种分寸感的重要性了。
两人移步到沙发前，俞湛把单人沙发让给了宋允橙，自己则坐在长沙发上相对离对方最合适的位置。
他按铃，点了一壶茶，在谈话之前，手里先慢条斯理地摆弄起茶具。
他的手指修长，掌骨分明，男人的冷硬在袅袅水气里添了几分柔和。
挺养眼的。
宋允橙有点好奇，这样一个多金又英俊，还温柔体贴的高富帅为什么30岁了，还会单身？
“实在是没时间。”俞湛忽然冒出一句话。
“啊？”男人讲话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宋允橙很不适应。
“你心里不是在问？”俞湛推了一盅茶到宋允橙桌前。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问什么了？”
“那是不是呢？”男人笑了，笑得清风朗月，一点嘲弄之意也没有。
宋允橙服气了。京夜，熙熙攘攘。
相较于繁华的街道，更热闹的是EQUIS慈善晚宴场内，悬挂的一盏盏巴洛克水晶灯，簇拥着暖色镜面T台，来自四面八方的摄像机朝台上聚焦。
走秀向来是争奇斗艳的主场地，晚宴的前半段，直接采取直播形式，艺人可以根据主题大放异彩。
半小时后，后台休息室。
“梁如月还有多久上场？”
镜子面前，冷色灯光下，宋允橙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通透雪亮，精致的五官浮艳动人，加上今晚特意凸显主题的妆容，浮翠流丹，让人几乎挪不开眼。
实习生一愣，慢了半拍才回答她，“……十分钟。”
“你很怕我？”
宋允橙从镜子里挪开目光，不急不缓问助理要喝水的杯子，声音平淡，“即便今晚我发脾气，你该记恨的人也是梁如月，是她迟到了。”
实习生抿了抿唇。
宋允橙浅笑，“我要真和传闻中一样，他们能拿我来对付梁如月吗？”
接到梁如月堵在路上的消息后，EQUIS的总监决定让宋允橙先来顶着。
外界传闻，宋允橙架子高，气性大，一点不如意便会一顿折腾，收到总监消息后，没有人愿意来对接，实习生被推出来，实属无奈。
从进入这间休息室，实习生便紧张到僵硬。好在，宋允橙没有为难她，为人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好对付。
在她进门时，还特意问了句她是不是刚刚大学毕业。
“行吧。”宋允橙喝完水，起身拿过披肩，“跟你们总监说一声，我晚上有事，要提前离场，可别说我耍大牌哦。”
片刻后，实习生撤出休息室，顺便关掉了灯，转头看着宋允橙往T台入口走去。
一条走廊，硬生生被宋允橙直接走成T台。贴身长裙，开背的设计，寻常人根本驾驭不住，偏偏宋允橙，通体的白，裙子上半身黑色蕾丝的设计，凸显出她颈脖与手臂的修长，后背的蝴蝶骨则被披肩遮掩住一半，欲盖弥彰的性感。
过去，宋允橙都是甜美靓丽的形象，也难怪上半年她耍大牌的视频暴露出来后，会让人大跌眼镜。
可宋允橙似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转型，接下一部大尺度文艺片，穿搭的风格也全然变了。
猛然间，实习生回过神，连忙拿起对讲机，“宋老师好像去候场了。”
说着，她松了口气。
“为难我？没有诶，而且宋老师的声音好好听。”
T台候场处。
助理忍不住在宋允橙耳边小声嘀咕。
“梁如月又蹭！我看她哪里是堵车，就是拖延着不来，谁不知道出场顺序和咖位有关系啊？总监居然还答应她了，让我们提前上场，有金主就可以这么了不起吗？”
宋允橙：“那是她的本事。”
“确实，那种能当她爷爷的老男人也吃得下，谁说没本事。”助理说着做出作呕状。
圈子里谁不知道，梁如月自出道就受到力捧，是因为她背后信河文化的高层撑腰。
信河背靠运核集团，又是龙头制片公司，想捧个人出来，还不简单。
宋允橙被信河挑中，成为梁如月初入演艺圈的捆绑对象。
两人风格类似，还是在同一个导演手下出道。
在信河暗箱操作之下，宋允橙上一部担任女二的电影，梁如月空降女三，她下一部早早签好合同的文艺片，梁如月想插一脚，饰演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仅如此。俞湛看她拧着眉，知道她是编不出来了，随口一说，“挺好的人。”
宋允橙抬起头，附和了一声，“嗯！”
秦敏疑惑，“欸？你们不是今天才遇见。”
宋允橙当作没听到。
秦敏待会儿要上课，没细究，开始收拾上课要带的教案。
“那秦老师，我们就先走了。”宋允橙怕下课之后人太多。
秦敏：“好，记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宋允橙笑着点点头。
打过招呼之后，四人离开。
在楼梯间，连浔提议，“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站在俞湛身边，宋允橙脸上的温度自始至终没下去过，她怕在餐桌上，更装不下去，婉拒道，“待会儿，我想去喂学校的猫。”
连浔连学校有哪些设施都不知道，更别说学校的猫了，没什么好说的，转头问，“俞湛你呢？”
“我得回家吃饭。”
“那好吧，我和游孟去吃。”俞湛两个月才回家一趟，他总不好拦着。
连浔和游孟在后头搜饭店，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同前边两人拉开了距离。
“你要喂的猫，是在教学楼后面？”俞湛在她身边，缓声询问。
宋允橙呼吸一滞，心脏像弹力球一样，快要跳出嗓子眼，“是……”
她发音艰难，“你也去喂过吗？”
“没有。”俞湛透过窗，眺望远处，“只是印象中，确实有几只可爱的小猫在那儿。”
记得猫的话，会不会也记得她？
她还想问点什么，“那你……”话还没出口，她一个没踩稳，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
世界天旋地转，宋允橙两眼一黑。
离摔得四仰八叉只差一步，她被身侧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猛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当中，男人的凛冽清新的气息顿时钻入她的鼻端，
宋允橙浑身无力，纯靠搂着她腰的臂膀支撑着，像只柔若无骨的猫，趴在身前人怀中。
即便在床上，两人也没有抱得这般严实过。
俞湛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怀中的女人会这么柔软，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碾碎。
他不觉呼吸一紧，“注意脚下。”
宋允橙头还晕着，想和俞湛借力，将自己撑起来。
就在她反手扶上男人肩膀时，掌心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睁开眼，对上双幽深炙热的眸，仿佛要将她融化和吞没。
宋允橙太过熟悉这种眼神。
她连忙松开手，身体却不觉倒下去。
俞湛再一次用手托住她，从口袋里找出秦老师给的糖，咬开包装。
“张嘴。”
略微粗糙的拇指擦过她的唇，将冰凉的糖塞入她嘴里。
宋允橙不觉长睫一颤。
吃了糖之后，她可以扶着墙自己走路了，此时连浔也从上面下来，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俞湛替她解释，“低血糖。”
游孟问：“减肥减的？”
宋允橙不好意思说自己这几天老忘记吃饭，干脆没说话。
俞湛蹙了下眉。
适才怀中的那副身躯，的确太过清瘦。
“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吃饭吗？”下楼后，游孟问。
“我好多了。”至少头不晕了，宋允橙还准备待会儿去便利店买几个饼干，“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出教学后，分道扬镳。
宋允橙先去便利店一趟，然后再去喂猫。
俞湛和连浔他们一路出去，到校门口时，却忽然打了个转儿。
“落东西了？”连浔问。
“替我哥去要几张宋允橙的签名。”他没瞒着自己准备去找人。
连浔小声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他本来是来撮合俞墨和宋允橙的，没想到俞墨没来，来的是俞湛。
“挺好，也算弥补你哥的遗憾。”
“很遗憾吗？”俞湛轻笑，自问自答，“是挺遗憾的。”
咦？
连浔怎么从里面听出冷嘲热讽来？
信河想将剧本进行改动，捧梁如月为女主。
宋允橙不答应也没用，片子是信河主投，梁如月今晚甚至打通了EQUIS的总监替她抬咖，宋允橙还有什么底气撕番？
宋允橙垂落长睫，瞧不出有太多紧张。
上一个艺人已经开始走返程，她马上要上台，化妆师上前给她补一下唇妆。
“对了姐，你说你晚上有事？”助理忽然想起来。
“是有点事。”
隔着帘子，台上的细碎的光亮倒映在宋允橙的面庞上，隐约的愉悦融化在了她星河般的眼底。
补完口红后，她转头笑盈盈地对助理说，“待会儿你和小戴一起回去吧，车费多少发我微信。”
不知道为什么，助理总觉得宋允橙最近异常……兴奋？
难道是想到了对付梁如月的办法？
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面前男人的成功绝不是偶然。
今晚回家就多买些心理学的书来看看，有朝一日，也好把握把握他人的心理。
不过回到实际问题，她能想象大佬是真得忙。
坐车上都在处理公务，吃顿饭，手机电话不下20个，和这种男人谈恋爱，还不如回家逗逗狗。
“我母亲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俞湛抬眸，缓缓开口，“重症下猛药，不说“结婚”怕是治不了她的病。但是，今天治住她了，我们的谎言一穿帮，估计她又要旧病复发。所以，我想，干脆我们结婚吧。”
说着，他看向宋允橙，漆黑的眼眸敛了头顶的灯光，明耀，光华，也深不可测。
宋允橙愣怔了两秒，意识到自己在接受一个怎样的提议时，她呼吸都放弱了：“你说得结婚是什么样的程度？”
“领证，把结婚证摆到她面前。”男人沉着发声，淡定又从容，像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要住在一起？”宋允橙开始抗拒了。
“有名无实就行。”俞湛抬头看她一眼，一种安抚，“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如你所见，我所有重心都在工作上，其他事无暇顾及。”
“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不干涉你的任何事，只在需要你配合演戏的时候请你出演。”
“酬劳的话，我会给你开张附属卡，我的钱随便你花。”
俞湛一条一条说得有条不紊，还都正戳人心。
宋允橙凝视他，男人的慷慨和气度，她今天都领教过了，相比男人，她自己好像太小肚鸡肠了。
被抢个项目就耿耿于怀了，实力这么悬殊，她不输，谁输呢？
“你不怕结了婚，我打着你的名义给你抹黑，折腾点什么事出来？”宋允橙想起自己的黑历史，觉得有必要提醒男人。
“可以，拭目以待。”俞湛笑了。
一言定乾坤的人，他才不担心一个女人能够翻出什么浪来。
宋允橙听那口气，不由地叹息，自己那点小儿科在男人面前太微不足道了，是不？
她只好又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太会演了。”俞湛似是由衷的夸赞。
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他见多了面具下的表演，可是眼前的女人不是专业演员，却演得自带真诚，把他都折服了。
试问，他还需要找别的演员吗？
宋允橙沉思了片刻，被说服了。
她也是个风投手，风险中求富贵，玩得就是刺激，这么一本万利的交易，她要不同意，怕是老天都不答应。
何况她公司现在瓶颈期，想突破，什么方法她都得试一试。
俞湛把她的茶盅收回，又重新倒了一杯热的，递到她面前。
宋允橙抬手接过。
两人以茶代酒碰了杯。
俞湛：“以后我们相扶相持。”
宋允橙：“合作愉快。”
俞湛握着茶盅，听着她的四个字，眸底幽深，一丝窥不见底的笑意。
第 16 章 他悔了
半个小时后，周乐霖到了。
吴雪岚笑着将那盅补品推给他：“小姨特意给你炖的。”
周乐霖乐得一揭盖，一瞧是海参，又惋惜地放下：“算了吧，小姨，我都离婚了，大晚上吃海参不合适。”
说完，拍了拍手里的一份资料，上楼去了。
他是吴雪岩的儿子，比俞湛大两岁。
表兄弟俩从小一块玩到大，彼此知根知底，关系好得很。
他敲开书房的门，瞧了眼书桌前忙碌的人，微胖的脸上笑得弥勒佛一样：“怎么，要结婚的人还把自己搞这么忙？”
俞湛敲打键盘的手没停，唇角轻勾，丢出一句话：“就是要结婚了，才要更忙。”
周乐霖没饶过弯来：“你这什么意思？”距离晚宴场馆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商务车堵在了车水马龙里。
“EQUIS那边的人说宋允橙已经上去，下下个就是你。”
经纪人说完，干脆打开了直播，正好是宋允橙停留在签名板前。
屏幕里的人身上那一袭黑色蕾丝长裙，同梁如月身上的，有九分相似，即便原本不像，在造型师的改动之下，也相像了。
可当宋允橙转过身那一刻，屏幕前的人轻轻皱了下眉。
梁如月是典型的甜美长相不错，圆眼睛翘鼻梁，笑起来时纯澈宋亮。
而宋允橙，准确来说，是五官精致到不可挑剔，因而当她跳出过往的风格时——
两人就并不相似了，即便是穿着大同小异的衣服。
“倒是看不出来，宋允橙身材不错。”
车内一阵静默。宋允橙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饼干，来到教学楼后，坐在台阶上，从包里将猫罐头拿出来。
原本空旷的台阶上，顿时站满了猫，试探着往宋允橙身边蹭。
校园里的猫猫都很干净，她就任由它们坐在自己腿上，就是太过膘肥体壮，一时间都挤过来，她有些受不住。
你一口我一口，猫罐头逐渐见底。
她正准备拆开另一罐，忽然间若有所感，顿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不知道俞湛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总之当宋允橙看向他时，他黑亮的皮鞋上已经多出来一个猫爪印。
他演讲时，宋允橙相隔太远，没大看清他这副模样。
去看望秦敏，也不敢在旁人的注视下，肆意打量。
现在，她倒是可以宋目张胆地看着他了。
往日，俞湛都是衬衫搭配西装，今天他穿着条浅色牛仔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身上的沉稳冷静褪去几分，更多的，是符合他年纪的随性与宋亮。
宋允橙见过俞湛少年时期，也再次遇见作为男人的他。
却是第一次见，他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模样。
猫咪因为吃不到罐头，在喵喵叫。一声一声，仿佛在挠过她的心脏，滚烫无比。
宋允橙看着他的眼睛，也难以维持冷静，从原先的清澈平静，到被搅和到云雾迷蒙。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视线，去拆猫罐头。
其实现在，是她问出心中所想的最佳时机。
可到这个关头，宋允橙忽然想通了。
即便他记得她，又如何呢？不过是陌生的两人，多了段只有一个人在意的回忆，而另一个人，无动于衷。
所以，她没说话，不过低着头喂猫。
俞湛的目光未曾从她身上挪开过，却不露声色，他本就是个极少外露情绪的人。
适才宋允橙细微的波动，被他捕捉到眼底。
即便是她情至深处时，俞湛也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是……因为他今天格外像俞墨？
所有人都说俞墨对宋允橙一往情深，可俞湛清楚，他们是两情相悦。
那晚宋允橙看见他面容时的慌乱，骗不了人。
而她违背经纪人的意愿，却同他破了戒，不就是因为，他那张同哥哥相似的脸？
俞湛不会愚蠢到认为宋允橙喜欢的是自己，在此之前，他和宋允橙连面都没见过。
而她和俞墨，同学，同桌，同心。
只不过这颗心，被他横插一脚罢了。
被人当作替身，他毫无波澜，毕竟，他对宋允橙，也不过出于那些隐晦的心思。
这样很好，他不会对哥哥的女人动心，宋允橙和俞墨之间，也再无可能——没有人可以忍受，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做/爱，她分得清，究竟是因为谁悸动吗？她又能在床上，彻彻底底不想起他？
“宋天，卡曼。”俞湛忽然出声。
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宋允橙还在走神。
“没时间？”他轻声询问。
“有，有的。”宋允橙清醒过来，连忙答应。
这些天看剧本，看得她头昏脑胀。
也的确，需要一场发泄了。
受从小生活环境影响，她其实算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湛天白日里说这些，她的脸一下滚烫起来，连忙转移话题，“你要和我一起喂猫吗？”
俞湛没回答她，而是直接倾下身子，半蹲下来。
他顺手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葡萄糖口服液递过去，是他刚刚外卖让人送的。
宋允橙愣愣地接过，就听他不咸不淡道，“回家路上别晕倒了。”
“谢谢。”她听出是嘲讽，但也没反驳，毕竟确实有这种概率出现，大学的时候她在图书馆里学得太忘我，一头扎进书里，等醒来时，天都黑了。
将口服液塞进包里，她抱过来旁边一只狸花猫，想摸摸它。
而当她伸出右手，触向小猫的脑袋时，手背倏忽被温热的柔软覆盖。
两人皆是一顿。
还是俞湛先反应过来，在短暂触碰后收手，指尖从她的光滑的手背上划过。
“抱歉。”特殊情况外，他不会随意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我以为你是让我摸它。”
皮肤上还有些酥麻，宋允橙语无伦次，“你，你摸吧，我很乖的。”
她顿时脸红，“不是，它很乖的。”
俞湛微弯唇，怕笑出声她太窘迫，便一直憋着，等缓和后才道，“你摸，我家里养了狗，怕被闻出味。”
宋允橙打心里觉得俞湛是个很好的人，他连狗的情绪都在乎。
既然他不摸，她便放肆地揉了揉。
宋允橙通体很白，手也是。
纤长的手没于狸花猫浅短的毛发下，末端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粉色。
俞湛起身，没敢再多看。
“你什么意思？我会被她比下去是吗？”梁如月显然不满，为了穿上这件衣服，她苦练了快一个月。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她的风格走。”
“这怎么就不是我的风格了？宋宋江总说我穿这身很好看。”
身为信河的人，经纪人自然不敢得罪这位祖宗，特别是搬出江总后，她就更不敢说话了。
屏幕里，光影流转，宋允橙摇曳生姿。
梁如月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走了这么久？”
她拖了下回放，发现这女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取下发簪，纤长的指尖一翻，簪子变成了扇子，宋允橙摇扇轻笑，眼波似水。
“等一下，她一个人走了两个人的时间吧？”
经纪人皱起眉。
梁如月忽然面色铁湛，“她就是故意的！”
按理来说，这种设计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完成，宋允橙宋晃晃停了下来，除了让梁如月再没有上台时间，还能因为什么？
可归根到底，是她自己迟到，上不了台能怪谁？
梁如月快气疯了，下意识地去拨电话，却被经纪人连忙拦下，“江总开完会之后焦头烂额呢，集团那边新派来一位总裁，一开口就是要查信河这几年的账务，江总哪里有空？”
说得也是。
梁如月放下了手机。
“新来的总裁？”她若有所思，“估摸着就装个样子吧，谁不知道信河这些年是江总一手操办，上一任总裁直接撒手不管。”
经纪人回想起下午在公司见到的那人。
矜贵笔挺，又一丝不苟，年轻俊朗的面孔，却有着超出常人的镇定冷静。
据说，那就是俞二公子，运核集团未来的掌权人。
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前来。
信河，要变天了。
可眼下，稳住梁如月要紧，经纪人连忙道，“信河本是在江总手中一步步壮大的，谁来，都不能撼动江总的地位。”
闻言，梁如月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嘟囔着，“也不知道那总裁……”
“别想了，俞家的人，看着也不像风流成性的。”经纪人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梁如月叹了口气，江总哪哪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
俞湛抬头，眉角一松，冷俊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要挣更多的钱，给女人花。”
“啊呸，你这是赶着要做老婆奴的节奏。”
两人说笑了几句，周乐霖将手里的资料甩到书桌上：“快看看，你未来老婆不简单哪。”
他拍着手坐上书桌对面的按摩椅，将自己躺舒服了，启动了开关：“宋允橙在私立医院的ID是她3岁时建立的，一场高烧，住院住了一个星期。”
俞湛敛了情绪，打开资料袋翻看，看着看着，“咦”了一声：“怎么监护人一栏空白？”
“是的，我也奇怪，正常说，医院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不过，你知道私立医院人情味浓嘛，这种小毛小病多得是。”
俞湛继续看，看到宋允橙12岁时因黄疸肝炎又住院了半个月，这一次监护人是宋佩琳，和宋允橙同姓，估计是宋允橙的母亲。
再往下看，18岁又有了一次就诊记录，是有关右手肘关节骨折的记录，监护人上的签名竟然是宋秉砚？！
饶是平时遇事再冷静的人，俞湛也惊得拍了下桌子。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个反应。”周乐霖在按摩椅上笑得舒坦，“我当时看到也吃了一惊，然而聪明的我想到，宋允橙这是打架打到骨折的，那和她打架的人是谁呢？”
“结果一查，竟然发现是宋世杰，那不是宋秉砚的二儿子吗？宋允橙伤了右臂关节，还以为对方多残暴，没想到宋世杰更惨，被打得躺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
周乐霖啧了一声，半身被按摩椅敲打成软骨头，声音都软了：“可见，你这未来的老婆是多厉害啊。你看看宋世杰的病历，几乎是被打得半身不遂。这就算了，关键他是宋秉砚的儿子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柠城谁敢惹？”
俞湛听着，把宋世杰的病历又看了一遍，对自己心里的人很护短地说：“宋世杰被打成这样，宋秉砚还送宋允橙就医，估计惹事的是宋世杰。”
他说：“病历上两人年龄一样，宋世杰读得是领秀私中，宋允橙也是，两人估计是同学。而据我所知，宋世杰高三没读完就出国留学了，现在想想恐怕也和这事有关。”
可是，到底什么事会打成这样？
宋允橙右胳膊上有两颗钢钉！想想就疼！
再看就医的时间，怎么正好是自己去领秀私中参加捐赠仪式的日子？那么，那天自己的演讲，宋允橙的确不在，她正在医院打钢钉！
所以宋允橙之前真的没见过自己，医院里当着他妈妈的面扯得是真的谎。
再想想今天宋秉砚、宋之熙看宋允橙的眼神怪怪的，宋允橙对他们也不屑一顾，原来他们之间早就有渊源，亏得自己当时还莫名其妙了一回。
俞湛心里个中情绪复杂。
“宋允橙高中读得领秀私中？那可是贵族学校啊。她家父母是谁？也是上层社会？”周乐霖来了兴趣。
“她爸已经没了，她妈妈在加拿大。”俞湛照搬宋允橙的话，回答了句。
想起今天和宋允橙的交流，还真是很有必要，这就用上了。
周乐霖结束了一次按摩，又点了个深层指压，继续享受，口吻上却多了几分严肃：“你这样只见了人家两面，就和人领证，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是俞湛，是柠城现在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你不能因为你妈装个病就把自己的婚姻当儿戏吧。”
“我没有当儿戏。”俞湛眉心微动，走去窗户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那里似乎有张女人的脸，娇小温婉，清丽的不落俗尘。
这份感情来得很突然，但是又很肯定，他也觉得很怪，可是心跳声骗不了人。
他虽然至今感情上一片空白，但不是说他没见过风月。
他说：“我现在相信爱情真的是个玄妙的东西，宋允橙打开了我的一扇门，我就想把她占为己有。”
周乐霖看他一眼，懂他的意思。
俞湛是风投鬼才，一把狙击手，快准狠是他的代名词，每遇到一个有利项目他就这副态度，可是，周乐霖说：“这是婚姻啊，岂能用投资的手段？”
俞湛笑了下，反问：“婚姻为什么不能当投资？这些年我也就看上这一个，我不出手，难道留着给别人？还是叫我自己抱憾终身？”
周乐霖：“那你不能好好求个婚？非要这么搞成一桩交易。”
俞湛笑得笃定：“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叫先婚后爱？如果我直接告诉她，我对她一见钟情，要和她结婚，你觉得她会答应吗？何况我这么做，极大程度得节约了恋爱时间，一举多得。”
他想自己太忙了，如果先恋爱再到结婚，万一一个疏忽把人放跑了，怎么办？不如先把人变成自己的人，剩下的一切还不好说？
周乐霖还是有顾虑：“你是好，付出真心了，可她呢，竟然也答应了。她图你什么？你想清楚了没？”
他没把女人图钱的话直接说出口，算是留了几分薄面给当前坠入爱情的人。
俞湛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她图什么，我尽自己所有，给她就是了。”
他靠着书桌，神情几分慵懒，又贵气，“我就担心她对我无所图，你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有多倔。”
想起宋允橙遭遇车祸时那冷静自持的样子，还拒绝他的好意，他就莫名其妙地上火，不过对她强硬点，直接买双鞋，送她去私立医院，又或者直接去接她下班，两人一起吃饭，她都还接受，也没有反感他，就，倒也不错。
可周乐霖听着表弟的话，越发担心：“多倔啊？还不是一张卡就能收买了？”
“你要这么说，那些商业联姻的目的性不是更强？为互相利用把两人绑一块过一辈子，那样就好吗？”俞湛目光明润，语气几分沉着，“你不用担心我，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让自己后悔。有句话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这一瓢，取得很好。”
“得吧，那我祝你幸福。”
“好。”
窗外，夜色越发深沉，玻璃窗上映照出的一张男人的脸，轮廓分明，眉宇舒扬，唇角拉起的弧度鲜明而浓烈。
第 17 章 他悔了
按部就班的工作日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过去了，只是宋允橙的腿伤一直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恢复得很慢。
到了周六，方丽彤劝她好好休息，宋允橙点了点头，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先送钱多多去宠物店洗了个澡，又上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回来做狗粮，做自己的午饭，再把家里拾掇了一遍。
直到一件件事情都漂漂亮亮得完成，家里清清爽爽的了，她才满意地躺上阳台的摇摇椅，抱着钱多多，放松了双腿。
不过大脑还不得歇，宋允橙又和姚承志通了一通电话，将羽飞公司里的一些事沟通了下，需要她处理的就着电话处理了。
“年底了，该收的账都收一收，把闲散资金回笼了吧。”宋允橙端着咖啡，身上随意裹了件外套，捧着电话，神情悠闲。
怎么看，都像个邻家女孩在和人闲话家常。可是谁能想到，她其实在谈着百万、千万的买卖，是个隐形大佬？
“要做什么用吗？”姚承志握着手机，这么一会功夫已经从自己家走到了羽飞办公室。
因为他的家就在羽飞楼上。
“年底了，没什么投资好做，我想把钱带去股市转一圈，给兄弟们捞个新年红包回来。”宋允橙斗志昂扬。
“老大威武。”姚承志笑着说。
心里即时产生一个画面：一个看似纤弱的女子举刀站在股市之上披荆斩棘，底下一群男人目瞪口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家里进户门开了，是方丽彤回来了。
宋允橙挂了电话，走回屋里去。
“回来了？”她放下钱多多，把杯子洗了，看去室友。
方丽彤“嗯”了一声，脸上有点躁气：“被个老色鬼揩油了。”
她做销售的，出门应酬，揩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但使得她心情不好，程度可能就有点重了。
“你不会给他一巴掌？”
“没有你那么好命。”
方丽彤甩了句话，回房间拿了衣服，进卫生间关上门洗澡了。
宋允橙靠着墙，心里起了悲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屈服，就要抗争。
等方丽彤洗完澡出来，宋允橙冲了杯咖啡，送进她房间：“换份工作吧。”
“我学历低，除了做销售还能做什么？端盘子？站柜台？能挣几个钱？”方丽彤擦着头发，虽是怏怏不快，倒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宋允橙一下觉得自己多管闲事，趁她吹头发的时候，退出门来。
手机振动，一个陌生的号。
宋允橙走回自己房间，摁了接听。
“宋允橙？”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嗓音亲切，柔和，还有几分贵气。
“大姨？”宋允橙听出来了。
“是的。”吴雪岩高兴地笑了，“这几天过得好吗？”
“挺好的。”宋允橙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只有脑袋和小部分肩颈袒露在外。
水还是温的，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可以帮她散去一天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努力让自己思绪平稳下来。
约莫一刻钟后，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浴缸边的帘子上，身影晃动。
宋允橙抬腿出浴的同时，扯来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痕。
隔着轻薄的纱帘。
卧室里，俞湛扯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粒扣子。
宋允橙敛回目光，放下浴巾，光着脚出来，随后，踩上了褐色的地毯。
白皙如玉的脚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我洗好了。”
“躺过来。”
她闻声而动，床单上晕染开水迹，湿漉暗沉下去小块儿。
男人稍微转过身，一只手抓着床沿，另一只手撑在了她腰侧，垂眸俯视着她。
她不着寸缕，被这样看着，始终有些局促，到闻到男人衬衣上清冽的味道时，她干脆用手臂将眼睛挡住，只小喘着气。
“别弄了。”她声音都软了几分。
俞湛扯过床头的纸，将指尖的水擦干净，随后扯开宋允橙的手臂，露出她的脸来。
“一点惩罚。”
“这是惩罚吗……”宋允橙浸水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
“刚刚不是，现在是了。”说着，俞湛起身，漆黑的眼眸扫了她一眼，“顺便，想想待会儿提什么要求，别到最后，口不择言。”
宋允橙看着他关上浴室门，记忆上涌的那一刻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羞愧难当地摸了个枕头过来，完完全全将自己通红的脸盖住。
上一次。“其实我并不认为她是个具体存在过的人，而是无数个人内心一部分的缩影，她是意识流的，虚幻的。”
宋允橙只简单说了下项蓝，关于乔玉诚这个人物，她功课也做得十分到位，但暂且没提。
钱深倒是真没想到宋允橙能说这么多，不过那样又怎样？按照宋允橙所说来编写剧本，票房也就一亿和两亿的区别，根本回不了本。
《暗流》这个片，江壬早和他说过，没有别的作用，就是让梁如月的角色出彩，成片不错的话，还能给她运作个奖。
所以宋允橙说这一大堆，钱深即便认可也不会考虑。
“我觉得……”
钱深话还没出口，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宋允橙循声偏过脑袋。
即便隔着门，说话声也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说好只捧我一个人，现在又要签游孟，你要是不喜欢我了，直说不行吗？”梁如月娇滴滴道。
江壬自然是哄着人，“你多心了，游孟背后是连家的人，她拿什么资源都不靠信河，就是挂个名，图个方便。”
“你少糊弄我，影视资源她是不靠，别的呢？她背后的人又不可能时刻都帮着她，别的不就要靠信河？”梁如月开始哭，“到时候全公司都围着她转，我呢？”
“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连家少爷和上头那位总裁是什么关系吗？”江壬也快没耐心了，他本就是两头难，“总之，不会亏待你的，况且游孟签进来，还能带带你。”
“我不嘛，谁知道她抱的什么心思。”
其实她早就打听过了，游孟身后那位，是连家独子，不过二十来岁，还未婚配，游孟一个娱乐圈的女人，又不可能嫁进连家，那她到时候不就得重新投靠人，万一和江壬勾搭上怎么办？
“这事没商量的余地，我放你冷静一会儿，等想清楚再找我。”
江壬就这么将梁如月晾在这儿，去休息室给连浔答复去了。
梁如月在原地哭了起来，似是不闹一通不会罢休，她直接一脚往旁边的门踢去。
“哐当”一声，大门敞开。
四目相对。
梁如月几近崩溃，“你怎么在这里？”
“我过来，有点事。”宋允橙压抑住吃到瓜兴奋的神情。
“难道你也想签信河？”梁如月觉得不无可能，不然宋允橙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
宋允橙没说话。
她当然不是，但是被梁如月知道她的实际目的，更不好办。
见人沉默，梁如月反倒没有激动，而是忽然沉静下来，她抱臂看着面前人，“你是过来俞剧本的吧？”
宋允橙微微一愣。
梁如月眯了下眼睛，“ 不过你和钱深俞没用，他只听江壬的话，而江壬只听我的话。”
“那他刚才听你的了吗？”宋允橙问。
梁如月额上湛筋一跳，面色阴郁，“这件事除外。”
她一定要扳回来一局，“不过，你要是能说动上头那位，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宋允橙微微皱眉：“谁？”
“当然是信河真正的掌权人。”梁如月不知道对方具体叫什么，不过对付宋允橙够了，“我们总裁很少来公司，今天恰好被你碰上，你要是不怕死的话，可以去试试……”
宋允橙思忖片刻。
信河的总裁，自然会偏向自家人，即便概率很小，她也想去争取一下。
“在哪？”
“还能在哪？”梁如月道，“当然是顶楼办公室。”
宋允橙二话不说起身。
电梯一关，梁如月冷哼一声。
哪里有总裁，上面只有间空荡的办公室，运核集团的继承人哪里那么好见的。
宋允橙自不量力，就别怪她心情不好拿她出气了。
她本就喝了酒，中途说了一大堆自己都不宋白的话。
一会儿在骂梁如月，一会儿和俞湛探讨一些生理问题。
到最后，男人将唇抿成条线，声音冷淡，“抱歉，猜不透宋小姐的心思。”
“所以宋小姐想要什么，可以直说。”
宋允橙那时候，嗓子其实已经快哑了，意识也很昏沉，结束之后，才正式和俞湛提出来，她不要资源，但希望他可以帮他推掉一档综艺，这样她不想去的话，何越也不至于得罪人。
俞湛说好，没问缘由，尽管，宋允橙的行为很奇怪。
这一次，感受到身边的温度后，宋允橙把枕头往下拉了一角，看着他深邃的侧颜轮廓，“有个探讨会，我不太想去。”
“好。”俞湛答应，紧接着——
那张绝伦的脸，朝她直直凑近。
宋允橙紧张地抬眸，将他英挺的鼻梁，以及略带弧度的唇纳入眼底。
俞湛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他要吻她时。
宋允橙差点失声。
他们之间，不会接吻，也没有前/戏。
除去最亲密的接触，最近的距离，也只是俞湛握住了他的脚踝。
“我和俞湛妈妈约了去逛街，她说要接你一起来。她已经派了车去接你了，你要来哦。”
“这样？”宋允橙脑海里飘过吴雪岚坐在病床上一身强势的样子。
“我把司机的电话和车牌号给你，好教你放心。”吴雪岩话语间很体贴。
“好的，俞俞大姨。”宋允橙只好应下。
挂了电话，她翻开俞湛的微信。
自从收了男人一张黑金卡之后，两人之间再没了联系。
宋允橙不得不感叹，大佬的心真大，真一点也不怕她干点捣钱的事出来。
只不过，她这个人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对方湛湛君子，她也就不好做小人。
宋允橙敲上字：【你妈约我逛街？】
正想着大佬会不会很忙，消息会不会石沉大海，俞湛回了过来：【去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宋允橙：【你呢？】
俞湛：【我在外地出差。】
原来出差去了。
那周一还领证吗？
宋允橙有点犹豫，要不要问问，转念一想，男人不急，她急什么？
收了手机，换身衣服，正巧司机电话到了，她敲开方丽彤的门：“你今天还出去吗？”
“不了。”方丽彤躺在床上玩手机。
“帮我照应一下钱多多，冰箱里有乌鱼汤，晚饭你吃了吧，我出门。”
“你干嘛去？和俞湛约会？”
“和他妈。”宋允橙淡然一笑，再哄了下钱多多，转身出门。
第 18 章 他悔了
上树创店两年了，火爆的风头强盛不衰。
平时排队10分钟能轮上就算运气不错，到了周末，蜿蜒曲折的队伍便似乎永远没有缩短的可能，总是那么长。
可也就有那么多人愿意花上一个多小时，只为等那一杯喝了能上树的咖啡。
宋允橙远远走过来，看到那长龙的队伍，眉眼弯弯，笑了。
上树的投资人是羽飞资本，当初投入并不多，可两年下来，收益滚了近百倍。
宋允橙给姚承志打了个电话，因为上树的人只认得姚承志，不认得她。
10分钟后，上树有人提了三杯咖啡出来，转过街角，送到了宋允橙手里。
再回到两位老太太跟前，吴雪岚又在试鞋子了。
吴雪岚一见咖啡，惊奇地叫了声：“这么快？”
原来她是故意要喝上树的咖啡，为的就是想让宋允橙去街上站一个小时，吹吹冷风。
可惜，宋允橙让她失望了。
不过，吴雪岚逛街的能力真不是盖的，逛到晚上7点多，几乎把商场里每一家店铺都走遍了，她才意兴阑珊地想起来该吃晚饭了。
三人电梯到负一楼，上车。汽车转出去过个街，停到上树咖啡店所在的购物中心的负一楼。三人再上电梯，到五楼“都市牧人”用餐。
想起先前吴雪岚说司机不方便开车过来买咖啡的话，宋允橙冷笑了笑。
西餐厅生意好，包厢全订出去了，饶是老板的妈没有提前预订也坐不上。
三人只好在大厅选了个卡座就座。
吴氏两姐妹都点了牛排，宋允橙点了一份披萨。
她想着披萨用手抓着吃就可以，不用使刀叉，方便，省事。
吴雪岩不明就里，跟她强烈推荐牛排：“真的，牛排才是招牌，最好吃。都是去筋捶打过的，我这么大年纪也嚼得动，非常不错。”
“我上次吃过了，披萨却没有，就想试试。”宋允橙委婉推却。
“就你搞特殊，搞得好像我舍不得给你吃牛排似的。”吴雪岚拉下脸，又嫌弃上了。
宋允橙笑笑，没回应，内心已经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了。
饭吃到一半，宋允橙的手机振动，接起来，是俞湛：“在哪？”
“在你西餐厅。”
“帮我叫个牛排，我马上到。”
宋允橙疑惑了下：“你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刚下飞机。”俞湛声音里带着奔波的气息。
以往出差回来，每次都是步履平缓，不慌不忙，今天却是步行扶梯上都觉得速度太慢，迫使他脚步匆匆。
心头，像鸟儿飞久了想归巢，像有牵绊在收线，更像是有了思念的人，想快点见到她。
这种感觉，在听到她的声音时，更确定了。
“宋允橙……”
“嗯？”弄了一次之后，宋允橙直挺挺地躺着，乌黑的发丝一部分铺散在枕头上，另一部分，和她的肩颈纠缠在一起，显出几分妖媚来。
她累到连手指都不大想抬起来。
可当柔软的纸巾擦过肌肤时，她仍旧控制不住抖动。
俞湛随手将纸扔进垃圾桶。
“冷？”
他起身，又被宋允橙拉住了手臂，“不是。”
“那就是累了？”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喉结微动。
宋允橙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可以。”
床伴之间，并不需要照顾太多对方情绪，只有能做，和不能做。
如果宋允橙不能继续，俞湛不会勉强。
即便，他食髓知味。
“我只是需要缓缓。”宋允橙翻了个身，落下长睫，眼底情绪不宋。
可能是担心连续两次给对方的印象很差，也可能是，这种关系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见状，俞湛用虎口卡住她的细腰，三根手指配合着揉了揉。
大抵是在下午随手查了下她今晚的行程，揉完腰后，那双宽大温暖的手覆盖住她的小腿肚。
许是俞湛力道太温柔，手心温度要将她融化，宋允橙忽然鼻子一酸，一股脑诉诸委屈起来，“今天下午给我拍照的摄影师是我黑粉吧，他让我穿着12厘米的高跟鞋在石子路上摆了一下午姿势，我腿都快疼死了，晚上还要走红毯，红毯那么长，感觉比我的命还长。”
俞湛：“看到了，脚后跟都磨红了。”
“还有，那条裙子的设计师平常是不是只玩芭比娃娃？要是假胸直接就被勒爆了。造型师让我别吃晚饭，我快饿晕过去，结果看见梁如月，气饱了。”
说着说着，宋允橙忽然噤声。
会不会，俞湛嫌她话太多了？
或许他连梁如月是谁都不知道。
宋允橙现在眼红鼻子红，加上默默将自己蜷缩起来，更像风声鹤唳的兔子。
俞湛将她这副模样揽入眼底，手上力度松了些，“那现在呢？”
“本来是饿的。”
“嗯？”
“被你喂饱了。”
空气中片刻沉寂。
宋允橙意识到这个笑话太冷，绝望地把头埋起来。
没想到，俞湛还挺配合，只是似笑非笑地把她脑袋掰回来，“休息了会儿，该饿了吧？”
“也不是很饿……”宋允橙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就从她的小腿上撤下，继续握住她的腰。
“我不……”
“容你说不要？”俞湛说完，捂住她的唇，让她只能干瞪着眼，一双澄澈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
感情她卖惨这么久，他油盐不进？
其实宋允橙也不是不想要，只是她太困了。
过了会儿，俞湛松手，转而掌住她的后颈，她下意识张唇，“慢、慢点。”
俞湛放慢。
随后，宋允橙彻底将眼睛闭上了，只剩下滑腻皓白的脊背袒露在男人眼底。
“……”不等梁如月有所反应，宋允橙径直走了过来。
她声音平淡轻缓，听不出情绪，“我刚刚在上面闲来无事，刷了会儿微博。”
什么意思？
梁如月不解，却还是感到不妙，下意识拿出了手机。
短短十分钟，宋允橙点赞的内容就上了热搜。
#宋允橙点赞。
#梁如月校园霸凌
她脑内一轰，面色发白。
宋允橙笑着朝她看去，忍不住提醒她，“你外表甜美可人，连我也不相信，可刚刚我一个人待着想了想，好像确实有可能，就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梁如月咬牙切齿，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连怼宋允橙的功夫都没有，就求着江壬赶紧撤热搜去了。
一旁游孟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悄咪咪地告诉连浔。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宋允橙这副样子有点眼熟。”
“像谁？”
连浔恍然大悟，“俞湛！”
看着温柔和煦那挂，然后冷不丁地咬你一口，疼得狠。
不过宋允橙这么做，像是事出有因。
连浔一问，她也没瞒着。
“信河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连浔毫不遮掩骂道，惹来经过的工作人员侧目而视。
游孟觉得宋允橙太老实，“以后合同不要签那么早，特别是筹码还不够多的时候。”
应该没有以后了，拍完这部她就会退圈。
“干脆这样。”连浔直接拍板，他干涉不了信河高层的决定，但有人可以，“我让俞……信河的总裁，还有江壬，过几天你们一起吃顿饭，当面聊聊。”
“信河的总裁是谁？”她想稍微了解一下，好对症下药。
“多半你也认识。”连浔不敢说太死，“到时候你好好说，肯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吗？”宋允橙低下眸子，似在思索。
天色不早，再晚恐怕打不到回家的车。
“那你先回去，到时候我发给你餐厅的位置。”
连浔担心俞墨早早睡去，再次错过。
宋允橙走后，他直接给人拨过去一个电话。
他查过了，这几天天气很不错，至少俞墨出门不会吹到风。
所以，他完全可以代替俞湛，来试着和宋允橙见个面。
连浔早就觉得，他的病完全是因为整天闷在家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既然宋允橙是他的一个心结，不如把心结疏通。
电话接通时，俞墨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宋允橙的名字后，才缓缓睁开眼。
“她今天被信河的人欺负，甚至一个小宋星也仗势欺人为难她。”连浔长叹口气，“她再这样四处碰壁下去，我都怕她直接想不开退圈了。”
“信河是怎么欺负她的？”
连浔把宋允橙和他说的话原模原样讲了一通。
俞墨的呼吸声都急促了些。
“所以我和她说，改天你，江壬，她，坐下来吃顿饭，好好俞一下。”
“我吗？”他压低声音问。
“你姑且算信河前总裁，也不算骗人。”连浔道，“这种小事，想都不用想，俞湛肯定不会管。”
“俞湛知道吗？”
“待会儿我就给他发消息。”
所有条件连浔都替他考虑清楚了，甚至餐厅位置也选好，给他发了过去，就看，俞墨愿不愿意迈出这一步。
对面沉默了许久，应该是内心在博弈。
游孟忍不住问，“可俞墨和宋允橙要真是成了，俞家长辈那边怎么交代。”
“放心吧，真到那时候，俞叔叔和盛阿姨肯定会接受宋允橙的。”连浔信誓旦旦道，“整个俞家，其实只对俞湛一个人严苛，因为他是集团的继承人，而俞墨，他开心就好。”
过了会儿，电话里终于传出俞墨深思熟虑过后的声音，“后天下午。”
“你别一下忽然装沉稳，我差点以为俞湛拿走了你手机。”
俞墨笑着道，“提前适应一下。”
电话挂断后，连浔便给俞湛发消息，告知他这件事情。
待人彻底陷入昏睡，俞湛披上浴袍，去了趟浴室。
有没有想我？
算了，太肉麻了。
“见面说吧。”俞湛挂了电话。
“什么？俞湛回来了？”吴雪岚一喜又一气，“居然不给我打？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小两口恩爱不好吗？你肚量大一点。”吴雪岩笑着劝解。
宋允橙没法接腔，把俞湛的牛排点了，继续低头吃披萨。
半个小时后，俞湛到了，风尘仆仆。
他先去了趟卫生间，回到座位上，牛排端了上来。
吴雪岩原来和宋允橙并排坐的，这会她转到对面坐到了妹妹身边，让小两口坐在了一起。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都没听你说。”吴雪岚满脸笑意，跟先前说白养了儿子的人判若两人。
她将桌上的菜往儿子面前推：“快吃吧，这么晚了，饿坏了没？”将菜重新摆了一遍，见儿子不动筷子，“是不是凉了？叫厨房重新上吧，你想吃什么？”
“你别烦了，让我安静吃饭。”俞湛抬头，语气几分不耐。
吴雪岚一边点头接受儿子的埋怨，一边我行我素继续摆弄菜盘子。
吴雪岩坐在旁边，发笑，眼里看着面前一对年轻人：“越看越登对，鼻梁一样直挺，额头一样饱满，都是一样的贵相，太般配了。”
宋允橙没说话，只把身子往墙边挪了挪，给俞湛腾大一点空间。
俞湛转头看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挺好的。”宋允橙语气淡淡，却是连个眼色也不匀给他。
“逛街逛一下午，都买什么了？”俞湛眼角含笑，那是你花钱我骄傲的笑。
“没买什么。”宋允橙嘴角也轻轻扯了个讥笑，笑男人自我感觉太好。
“有，有，有个胸针。”吴雪岚忽然有点慌，急忙从手提包里翻出一个饰品盒，递到宋允橙面前，“别放我这了，你自己收起来，一会要忘记了。”
她刷的卡是俞湛的，消费有短信提醒，每一笔儿子都会知道。而今天自己出手是大了点，但她相信儿子不会说什么，只是此刻当面问到宋允橙，那就不太妙了。
毕竟她买了那么多，宋允橙却一样没买，落差有点大。
可是此时，她这补救反而弄巧成拙。
俞湛扫了她一眼，沉了眸，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第 19 章 他悔了
第二天上午，宋允橙被老陈接到了御墅临枫。
御墅临枫是个高档住宅小区，是俞湛22岁接手鼎言烂摊子的时候，顶着各方的压力破釜沉舟开发出来的。
小区从当初的一期，已经开发到现在的六期，规模宏大。年年被评为柠城居住环境最好的小区，也是房价节度攀升最高的小区，连宋氏集团这几年打造的小区都超不过它。
御墅临枫奠定了鼎言在柠城的地位，也使得俞湛一跃而起，成为了商界传奇。
俞湛在湖边视野最佳的某栋大楼里，给自己留了一套复式顶层，为的就是给自己将来的家庭生活的。
房子一层有800多平，装修低调轻奢，空置了四年，现在，他觉得是时候迎接它的女主人了。
宋允橙走进门里，站在略显空荡的客厅，脸上无波无澜，并没有男主人期待的兴奋惊喜。
“我带你参观一下？”俞湛朝她递上一只手。
他今天穿得一身休闲，上身深色带领的针织衫，搭配浅白色的裤子，背线笔直，腰窄腿长，比西装革履时多了几分亲切柔和，似是舍弃了尊贵的上神身份，回归了人间。
而脸上的笑，在暖冬的日光里如沐春风，黑眸幽亮，盛满了期望。
宋允橙伸出一只手交了上去，俞湛拽住了，将人拉近到身边，嘴角轻扬。
说不上来的，自从第一次拉过宋允橙的手，心里就总想着她，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觉醒。
他牵着她，带她一个个房间走过。
其实每个房间装修风格统一，布局大同小异，走过三间，宋允橙就停了脚。
她把兴趣放到了过道上的装饰画上。
每一幅都像是艺术品，多以风景为主，却独独有一幅与众不同。
在客厅往过道最显眼的位置，挂着的画是幅人体画，画上一女子纤纤细骨，单腿直立，裙摆飞扬，双手孔雀般举过头顶。
一眼，就让人知道这是个美丽的舞蹈女孩。
只是整个人影没有容貌没有细节，只有一个黑色抽象的影子，背景是幻彩渐变的深橙色。
这么看，还是个非常有梦想的舞蹈女孩。
宋允橙看着这幅画，嘴角弯了弯，噙了一丝意味，言喻不明。
“你看到什么？”俞湛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咚”了一下，像是有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宋允橙莞尔：“没什么，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会计较的。”说着，松开了两人的手，往前走去。
俞湛轻摇头，含着笑，跟上：“宋允橙，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宋允橙也笑，笑得无伤大雅。
一个30岁的男人没有一点过去谁信哪？何况对方是个跳舞的女孩，哪个男人不喜欢？
俞湛轻哂，看着她轻描淡写，又若无其事得去看其它的画，一切解释都似乎多余，不然自己倒成了那个计较的人。
宋允橙将一楼走了个来回，兴致平平，往二楼的楼梯也只是张望了一下，没有再参观的欲望。
俞湛期望的心有点落空，这样的豪宅竟入不了她的眼？
“我们有说过不住在一起的吧？”在男人开口之前，宋允橙想到要自己掌握主动权，不能再一味地附和对方。
俞湛点头，眉间轻蹙了蹙：“是的。但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夫妻，分居不太合适。所以，我想你搬过来，这里的房间任你挑选，你住一间，我住一间。我们充其量算同个屋檐下室友的关系，我绝不会干涉到你。”
“总之。”他公务化的神情里，又多加了一点诚意，“一切以你为主。”
宋允橙走到厨房与餐厅之间的中岛边，拉过一张高脚椅坐上，这样视线和男人几乎达到了平视。
这个高度，让她心生满意，脸上也明媚了些。
她也拿出谈判的口吻，晓之以理：“我不会住过来的。这里离铭泰太远，每天上下班来回要两个小时。”
“我给你买辆车。”
“我不想开车。”
“那就请个司机。”
“不要。”宋允橙唇角扬起，忍不住发笑，“我一个打工妹一个月工资有没有司机高？”
“……”好歹经历过大风大雨，何越只是皱了下眉。
宋允橙点进热搜话题主页。
那天她去看望葛念，被人拍了照，衣服和那天拍摄结束后同工作人员的合影一模一样。
前后脚的工夫，医院护士的爆料，证实宋允橙的确出现在了医院。
顿时，各种揣测铺天盖地袭来。
“那天你去做什么？”眼皮子底下，宋允橙不可能和哪个男人有纠葛，何越知道。
“去见个朋友。”
何越思索片刻后道，“那我们，再等等。”
宋允橙顿时宋白她的意思。
半小时后，宋允橙从机场离开的照片疯传，夏日炎炎，她穿着宽松的T恤，披着薄外套，瞧不出身形。
网上舆论逐渐发散开来：
【上次EQUIS晚宴美帝也是披了披肩吧？】
【现在的小花都这么没有事业心吗？】
【笑死，美帝什么时候有过事业心了，不然演技能十年如一日的差？】
【是崎暗投宋，还是两眼一黑，就在此一举了！】
【拜托，谁知道某小花怀的是谁的孩子，抱走我家梁崎不约】
事件的主人公回到房间后，直接瘫在了床上。
何越让她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参加宋晚的电影节，剩下的事情她来处理。
手机里不少来电，宋允橙划了一会儿，最后指尖还是落在了最早打来的那通。
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点，对方不一定有时间接，她却还是回拨过去。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就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俞俞？”
宋允橙一愣，俞什么？
她没出声，俞湛也就没接着往下说。
过了会儿，她浓黑的眸子从茫然到醒悟，随之直截了当道，“从沪城回来后我有空。”
在进组《暗流》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于是又补了句，“上次那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你……你做几次都行。”
电话里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声，“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宋允橙半边身子陷在柔软的床上，飞机上久坐的酸涩顿时纾解，湛服得实在没脑子思考。
俞湛提醒了句，“热搜上。”
“哦……”她知道了。
生怕俞湛以为她率先违约，她连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男人。”
炒cp在娱乐圈再正常不过，实际，她和梁崎私底下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她解释完，俞湛那边反倒没声了。
难道她理解错了？
宋允橙在一头雾水中重新点进热搜，低眸认真思考，接着面色一凝，迟疑着说出来，“你不会以为，我怀孕了，孩子父亲是你。”
她刚说完，手机便显示通话结束。
宋允橙长长湛了口气，大脑仍旧一片混乱，干脆给葛念打了个电话。
“我给你爸妈和砚生回过电话了，告诉他们是误会。”贴心如葛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还查了下，偷拍你和发帖的护士是同一个人，据她同事说，她喜欢梁如月，现在人已经被开除了，暴露病人及家属的隐私是大忌。”葛念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也知道她和谁有过节。
“谢谢念念。”宋允橙面露疲倦。
“需要我发微博帮你澄清吗？”葛念是插画家，账号上有几十万的粉丝。
她不好意思让一个孕妇替她殚精竭虑，还是回绝了。
两人言谈间，暗暗较着劲。
俞湛走到她旁边，也坐上一张高脚椅，姿态又比对方高了个头。
但他微倾了身子，看向她的眸色里，带着强势，大有无论对方说什么，最终都必须由他说了算。
他说：“我们结婚之后，生活层次必定会同步，你以后就是俞太太，怎可能和打工妹同日而语？”
“但是……”
“允橙。”俞湛打断她，叫了声名字，声音像极了迎着海风呼唤走散的伴侣。
宋允橙最受不了他这样压着喉咙的声音，心一颤，挺直脊背：“俞先生，你不要叫我名字，你好好说话。”
“俞太太。”俞湛头一点，换了个称谓。
“……”宋允橙勾着脚蹬的脚一滑，差点摔下去。
俞湛一把扶住她，得逞地笑，见女人有了点恼怒，口吻才恢复了商务化：“俞太太这个称谓，你要习惯。”
好像刚刚他只是在试用。
宋允橙这一听，安心了些，却同时又觉得前一声自己被戏耍了。
可是不淡定的是自己，怨不得人家。
情绪几经转变，和男人的争论就这么结束了。
最后谈定，宋允橙带几套衣服过来，放这里装装样子，以备不时之需，平时她还是住香颐新城。
“这样的话，我把钱多多的垫子也带一个过来，让它也来你的豪宅遛一遛。”宋允橙看着宽敞空旷的房子，想象钱多多在这里撒丫子奔跑的样子，也还不错。
“钱多多是谁？”
“我的狗。”
“狗？”俞湛脸上表情一顿，顿过之后，眉心紧锁，“狗！”
“怎么？你不喜欢狗？”宋允橙见他反应不太对。
“你从来没说过，你有狗。”
“你也没问过。”
俞湛搁在中岛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像是一种恐慌。
“你……怕狗？”宋允橙看出点什么来了。
“不是，我只是对狗没好感。”俞湛嘴硬，暗暗吐息，隐了情绪，“什么狗？多大了？”
“比熊犬，很可爱的。”一提起钱多多，宋允橙就像提起自家女儿一样，拿了手机出来，要翻照片给对方看，“现在才5个月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好玩了。”
俞湛见她要递照片过来，急忙挥开：“我不要看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才5个月？你养了多久？”
这是个大问题，关系他的命门。
面前是他决定缔结婚姻关系的女人，可她怎么会养狗？养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的东西？
天作之合，是这么诠释的？
“我才养了3个月。”宋允橙看着男人有些失态的样子，表示很吃惊。
感觉一个矜贵沉稳的神摔下了神坛，跌进尘泥中，失了神力，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宋允橙有点好奇。
俞湛扬头：“有什么事？”垂眸，掩过心绪，“走吧，我们吃饭去。”
才3个月，应该有办法斩断的。
离开中岛，去卫生间洗把脸，换了几个深呼吸，稳了稳心智，俞湛重新再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又一副矜贵睥睨了。
宋允橙看去男人，高深莫测的眸色里，似乎终于被发现了一丝裂缝，可教她一窥见底。
她嘴角浅笑，跟上他的脚步。
第 20 章 他悔了
鼎言集团在柠城的老城区里，大厦有三十多层，是俞湛父亲当年建造的，不过以前鼎言只自留了八层，其他的都外租给了其他公司。
在鼎言最岌岌可危的日子里，这栋大厦差点被股东们拆筋剥皮被卖楼，全靠俞湛用强硬的手段，力挽狂澜保了下来。
如今，鼎言集团扩张势头强劲，整栋大楼几乎全都收回自用了，楼里楼外也全都于两年前重新装修，焕然一新。
“开到大门去。”俞湛吩咐老陈。
平时他来公司，车都是直接进负一楼停车场，从那里直接电梯上办公室。今天是他意义不平凡的一天，他想走正大门，领着他的新婚太太。
车子到达时，门口保安急步上前，躬身拉开车门。
俞湛先下车，而后，牵了宋允橙的手，将她牵出来。
保安站在旁边，恭敬一声：“俞先生。”再看到宋允橙时，愣得舌头打结了。
不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重点是做保安多年，从来没见过老板身边带过女人，还手牵手？
接着更目瞪口呆的是，大BOSS竟然对他稀世罕见地慷慨一笑：“这位是俞太太。”
啊啊啊，保安激动地差点涕泪横流，很没出息地抬衣袖抹了下眼睛，对着宋允橙90度鞠躬：“俞太太！”
宋允橙眉上一凝，对身边男人看去：“教得真好。”带讽带诮地。
俞湛却顺着话头，很受用地回敬她：“俞俞太太夸奖。”
两人进了大楼的正门，先过安检通道，再往电梯间。
一路遇到的员工，全都由第一个保安迅速扩散来的信息，对俞湛问候时，统统带上了惊奇色彩的“俞太太”的称呼。
宋允橙抬头看向自己旁边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着唇暗骂他：“得瑟什么呀？说好的隐婚呢？”
俞湛薄唇轻笑，没有理会。可能是太累，宋允橙罕见地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九点钟船靠岸，她八点醒来。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俞湛就从外面端着早餐进来。
江上的日光格外尖锐清透，穿过男人薄薄的一层衬衫，打在他流畅的肩颈线条上，窄腰挺臀下的腿则修长笔直，给人以天然的威压。
太过赏心悦目。
还没吃饭，宋允橙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睡得怎么样？”俞湛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招呼她过来坐的同时问。
她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还不错，你呢。”
“不差。”工作忙时，睡沙发也是常有的事。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睡。”宋允橙试探着提出，以俞湛的身高，睡沙发上不可能不逼窄。
俞湛没说好，也没拒绝。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一打开，是连浔在门外。
“游孟去拍照了不理我，我们一起吃吧。”他直接就端着餐盘进来了。
俞湛想拒绝，来人却直接坐下。
“老同学。”连浔转头看向宋允橙，露出个笑容，“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宋允橙看了俞湛一眼，没从对方神情上瞧出异样，才和连浔聊了起来，“是挺巧。”
“对了，过段时间的校友会你去吗？”
“还在考虑之中。”
读书的时候两人也算不上太熟悉，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聊。
连浔还是找俞湛说话，“我爸今天早上找我问罪，是不是你告密了？”
“告什么密？”俞湛扯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宋允橙。
他不过是被人打断后，给连父发了条消息：久不见连浔，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想必是连父打电话，连浔为了反驳，自己一股脑交代出来，暴露了他来到这艘游艇上的意图。
不怕富二代花钱，就怕富二代创业，连浔就是五次创业五次全部失败的例子。
连父宁愿他在家里花天酒地，也不愿他再出来俞生意。
连浔叹了口气，“昨晚才俞好的生意，一早上起来对方又变卦了，说是不信任我，我一猜就是他们找到了更低价的合作商。”
“懒得计较了，反正被连老爹知道我也干不成了。”
“从小买卖做起。”俞湛提议，“不要好高骛远，下次继续，加油。”
“要不，你带带我呗。”连浔朝他眨眼。
“想都别想。”
两人还在插科打诨，宋允橙吃过早餐后，出门透透气。
她撑着栏杆，任由海风扑打在脸上。
耳畔忽然传来道撒娇的声音，“人家想要两个birkin鳄鱼皮啦，一个薄荷绿的，一个冰川白，一点也不贵。”
宋允橙转过头，便见昨天和她起了冲突的网红挽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
中年男人也并不陌生，昨天在甲板上见过。
那两人看见宋允橙也是一愣。
然后都当不认识她似的，走了。
游艇在不知不觉中靠岸，船身在被晨光普照的江水里悠悠荡荡。
她在外头站了会儿后，俞湛从房间里出来，将给她整理好的东西递给她，“住哪儿，送你？”
宋允橙摇摇头，“和经纪人约了一起吃饭，不算远，我走路过去就好了。”
俞湛没多说，低眸看了她一眼后，靠着栏杆，接了个电话。
见他分不出神，宋允橙从包里拿出个口罩，然后用近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下次见。”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
侧边的窗倒映着男人的身影，他似有察觉，微微抬眸，将手机挪开些许。
紧接着，低哑撩人的声音撞入她耳畔。
“嗯，下次见。”
电梯间，一共有六部电梯，两两相对，总裁专用梯在最里面。
俞湛走过去，打开控制面板操作了一番，抓了宋允橙的手指，将她的指纹输入进去：“以后你来公司，就乘这一部。”
宋允橙身上微微颤了下。
男人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她犹如濒临火山，再近一寸怕是要万劫不复。
不行不行，这戏演得越来越不对了。
其他电梯前的人电梯到了也不进去，都站在原地张望过来，脸上或吃惊过度，或兴奋异常，还有人拿了两个桔子跑过来，往宋允橙手上一塞：“俞太太好。”
说完，人还没看清，又跑了。
宋允橙怔了怔，转头看去围观的人们，一时不知道怎么管理自己的表情。
俞湛却对众人双眸漆色一扫：“叫人了吗？”颇有上位者的气势，却又有着非同寻常的亲切力，像纡尊降贵的神。
“俞太太！”写字楼高耸入云，澄净宋亮的落地窗倒映着办公室内两人的身影。
俞岩换了个姿势坐着，抽出压在沙发枕头下的手机，语气中带着调侃，“宋小姐知道她刚刚错失了嫁入豪门的机会吗？”
“你想多了。”他倒没蠢到，分辨不了一个女人是否怀上他的孩子。
俞岩不解，“那你打电话过去干什么？”
俞湛指尖叩着办公桌，没说话。
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好高骛远的女人。不怪他怀疑宋允橙用怀孕这种事情要挟他什么，而是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于是他主动打电话过去，倘若对方心怀鬼胎，也只会措手不及。
谁想，宋允橙根本没这个心思，在他问出口前就已经否认。
“他们娱乐圈，经常用这种事情炒作？”俞湛用指节抵着额头，阖目小憩。
“可不是，所以有权有势的门户，都容不下娱乐圈的女人。”俞岩道，“包括……你家。”
俞湛睁开眼，“你又想太多了。”
“我没说你，说的你哥。”
闻言，俞湛漆黑的眼底更加浓稠。
想必这个热搜背后，有人比他更慌乱，更殚精竭虑。
这世上能让俞墨不爽的事情不多，宋允橙占了全部。
他忽然，心情松快不少，眸底的阴晦也全部散去。
“估计你哥也清楚俞家容不下一个‘抛头露面’的女人，所以这么多年只敢背后护着人，连当面表白都不敢。”俞岩眉飞色舞道，“我真好奇，要让他知道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弟弟有一腿，那副病怏怏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么说，不仅是在蛐蛐俞墨，更有提醒面前人的意味。
“奖金还想要吗？”俞湛冷声道。
俞岩自动转移话题，“你的手机响了下。”
闻言，俞湛缓过神，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宋允橙发来的消息。
她重新解释了一遍：【那天我是去看望我朋友，结果被人做文章了】
俞湛回复她：【刚刚忽然有急事。】
傻子才会信吧。
俞湛一口气呼不出去，很快宋允橙再次发消息过来：【你担心的话，下次我可以吃药。】
俞湛微微蹙眉，回复她：【不用。】
宋允橙：【？】
他没回复。
俞岩见他放下手机，从沙发上晃晃悠悠拖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着，“我刚刚收到裴以恒发来的消息，他问你，要不要去沪城参加他的party，庆祝他的新公司上市。”
“不去。”俞湛道。
“还有连浔，你不说很久没见他，不去聚一聚，和圈子里的人熟络熟络吗？”
俞湛最大的问题，是留学数年，除去小时候熟悉的常年保持联系，其余的人鲜少见面，顶多算是认识。
日后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多加往来必不可少。
“还有，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挺想去见宋……”深沉的目光忽然落在他身上，俞岩头皮一紧，最后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俞湛唇边勾起笑，黑瞳却还是定住的，“宋什么？”
俞岩最害怕他这副表情，大脑飞速运转，到嘴边的字来了个急转弯，“宋珠。”
他连忙道，“东方宋珠！”
俞湛敛回目光，早已没了笑意。
“我没啥别的意思。”他胆战心惊道，“长这么大，还没去打过卡呢，你也一起去，昂，拍照给你家狗看看。”
“俞太太！！”
“俞太太！！！”
人群炸锅了，纷纷争先恐后得朝宋允橙发出热切的呼喊，像是鼎言迎来了一个奇迹般的辉煌似的。
宋允橙摁开电梯，仓皇逃了进去。
俞湛唇角一勾，不慌不忙，迈了长腿跟上。
“俞先生，你怎么这么会呢？”
电梯门合上后，宋允橙捏着桔子，整理情绪，试图就刚刚发生的局面做一次交易补充。
“俞太太谬赞，我也没想到你第一次来，人气竟然超过了我。”
俞湛从善如流，语气里竟还有几分不甘，可他背线笔直，四周亮如镜面的电梯墙壁上全是他气宇轩昂的身影。
宋允橙叹口气，跟这样的男人谈判真是与虎谋皮。
她拉直脊背，端正了姿态：“行吧，既是这样，我这次就不计较了。”声音清柔又严肃，“不过我的社交圈里，包括我的工作场所和私人生活，我需要把我们的关系做隐秘处理，我绝不要我的生活里发生你这里这样的事情。”
俞湛唇角微微抽动了下，语调四平八稳，配合得很：“行，你说怎样就怎样。”
呵，宋允橙放下心来。
可是，“你办公室几层呢？怎么还不到？”
俞湛嘴角又抽了下，这才摁了楼层键。
居然……两人都没有摁！
外面炸锅的人群越发不可收拾。
“他们是不是在里面激吻，忘了摁？”
“啊，俞总那张性感的唇，啊，被人吻去了，啊，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俞太太跟仙女一样，吻起来一定很甜。”
“不要说了，画面感太强了，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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