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被争抢的霸总
包厢静谧优雅, 茶香袅袅,对着庭院半开放的格局隐约有一种露天之感。
窗外的日光逐渐转淡,将山水树木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色泽厚重的胡桃木桌上,几乎分不清是树枝交错的阴影还是男生手背的青筋。
他背光的身形也同那松树一般, 利落笔挺高大,包裹在纯黑的西装里,从发梢到俊美锋利的眉眼,都透着无可动摇的冷硬气息。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站在包厢中央的男人, 相比之下他是如此清瘦且苍白,面颊好似没有半点血色,却因为愠怒在眼尾染上薄红, 略微冲淡了那种清冷疏离, 似白雪般随时可能融化在空气里的感觉。
两个人视线交汇了许久,沈隋玉缓慢抬脚走了过来。周焰垂眸瞥见他灰色西装袖口下攥紧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打我可以。”他说, “把你的戒指摘掉, 随你。”
沈隋玉微微一愣, 手指抚过无名指的戒指, 没动。他在桌前站定,端起了男生刚刚倒好的茶水。
周焰就这么一只手搭着椅背,靠坐在宽阔的胡桃木座椅上看着他动作,无论是巴掌,拳头, 还是热茶,他都打算照单全收。
沈隋玉却没看他,仰头把那温度略高的茶水饮尽。白皙的脖颈扬起, 漂亮明晰的喉结滚动,如同点火的扳机,在某片杂草丛生而蓬勃的荒原撩起滔天大火。
周焰呼吸一滞,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上了他窄瘦的腰肢,握住摁下。
沈隋玉没有挣扎,就这么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感受着男生瞬间绷紧的腿肌,他缓缓将视线移向对方差不多仰在自己胸前的脸,抬起戴有戒指的那只手,极轻地戳在对方的眉心。
指尖略微打转,仿佛破开他的皮肉和颅骨,直接勾扯住神经玩弄戏耍。
“轻一点。”沈隋玉另一只手拍了拍腰间那双因激动而隐隐颤抖的手,嗓音平和,“你弄痛我了,小周总。”
咔嚓。
周焰冷硬如冰的脸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滚热的岩浆翻滚着喷薄欲出——明明是他提的要求,沈隋玉被迫如了他的愿,主动权却完全倒转,无形的缰绳自动浮现在男生颈间,另一端渴慕地缠上他的手腕,无比迫切地想要赢得他的奴役和驱使。
然沈隋玉并没有奴役他的心思,他坐得舒服之后,就开始检讨自己的过失。
“是我的问题,没弄清楚你的身份就让你帮我做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竞家手里,我必须为这个失误负责。”
他的手指顺着抚上了对方的脸,纤长的眼睫垂落,“说吧小周总,你想要什么?”
“我尽量都满足你。”
周焰的全部的神思都被他轻易牵扯在手中,这句话却如同一把斧头劈下,在混沌沉迷之中劈出并不清明的一块,沾染上无端的黑暗情绪:
“如果今天不是我。”他嗓音沙哑,“是郑氏的其他人,你也愿意么。”
这问题问得怪好笑的。
沈隋玉抿了抿唇,撤下手指冷淡嗯了一声。
黑暗晦涩的情绪就这么占据了高地。许是被多次拒绝的痛苦和深埋心底隐忍的嫉妒,他被冲昏了头脑,完全忽略了若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靠得他那么近,不可能帮他做那些事,不可能得到他的信任,也没那个能力把局势掌握在手中,逼得他向自己妥协。
周焰毫无疑问是个天才,真正的天之骄子,拥有缜密精准的思维和雷霆手段,可在面对沈隋玉时,他就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他永远觉得无能为力,永远卑微乞求,持着一柄无往不利的剑却只能捅向自己。
“好。”
他自欺欺人地收敛起那一腔汹涌的爱慕,故作冰冷的表情显得凶狠而扭曲。他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挑开他的西装外套,下颌微抬:
“上次你不让我亲的地方。解开。”
沈隋玉瞬间明白了过来,眉眼下压,他的手指再一次嵌进了掌心。
沉默片刻,终是缓慢伸向了自己的领口,一颗一颗解下扣子。每挪动一寸,眼尾的绯红就更染一层,本该莹白如玉的胸膛竟也涌上了漂亮的色泽。
沈隋玉嗓子哽住了,周焰仍靠在椅背上幽幽盯着他,好似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有多么值得观摩研究似的。
“难道要我对你说请吗?”
两指扯下眼镜,他带了力道拍在了旁边的桌上。
这句话总算惹得男生勾起了唇角,骨子里的痞气逸散,他温热的脸颊贴过来,唇瓣干燥起皮,内里却截然相反。
沈隋玉很快被吃得浑身发抖,腰骨不住打颤。
这小子发质偏硬就算了,怎么连胡茬都不刮干净!
他抓着对方的头发如是想道。
视线下垂,手指尖不自觉落在对方发顶,他看到偏左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发旋——先前周焰刘海偏长,总是抓在脑后或者扎成武士辫,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这儿。
一丝熟悉的感觉窜进大脑,被更强烈的电流覆盖,他瘦削优美的身体被对方边咬着边抱了起来,径直向刚才发现的室内走了去。
沈隋玉的惊呼被他自己抿在了唇间,他就这么顺从地揽住了对方的肩颈,由着他摆弄自己。
纯白的背景布将他衬得愈发洁净,眉眼发梢是柔和的棕黑,唇色鲜艳,肤色苍白透粉——周焰一直觉得他像昙花,清幽美丽不染尘埃,魅得毫无自觉。
他开始像拆礼物一样,一点点剥去他的外衣。
沈隋玉的视线很模糊,便也不去观摩对方的神情,只在对方粗糙的指节沿着后腰向下时表示了制止。
周焰懂了他的意思,低笑了一声。
他开始说一些直白粗俗的,让沈隋玉脸热的话。
“他在床上挺听话?你皮肤这么薄,居然没留印子。”
“我尽量轻一点。”
“……”
“啧,好像有点肿了,不经碰。”
“……”
“喜欢被这样吸吗?还是这样?”
“放松,会让你爽。”
“……”
“我的舌头怎么样,比他的灵活吗?”
“我去打个舌钉好不好,专门为了你戴。”
“……”
沈隋玉忍无可忍,摸索到他的发,扯住,一巴掌扇在了男生的脸上。
“……”他此时的嗓音自己都不敢去听,尽量沉声低斥,“你给我……专心点。”
周焰失笑。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吻,不易察觉地摘掉他的戒指,丢到一边:“遵命。”.
到最后也是周焰在单方面折腾他,若不是要抱他去洗浴室洗掉一身的汗和黏腻,男生的西装都没打算脱。
他单膝跪在原木色的浴池边上,撩起水流在他落梅飘零般的肌肤上轻抚,露出水面的肩颈优美修长,像一尊白玉雕像。
沈隋玉垂着眼有点倦懒,发梢和睫毛都挂着水珠,脸颊被热气蒸得粉粉的。周焰看得很喜欢,凑过去在他鬓边亲了一口。
他侧眸看他,男生的跪姿将精悍完美的身形完全暴露在他眼下,衬衫长裤紧紧绷着,袖子捋了上去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臂和纹身。
“真的不要我帮你?”沈隋玉伸出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他的耳骨钉。
“不想你辛苦。”周焰说。
沈隋玉想说不辛苦,手顺着往下摸,结果被对方摁在了胸口。
周焰盯着他,狭长深黑的眉眼略微挑起:“沈总不会以为这一次就算完了吧?我们之间的交易是长期的。”
那点柔和的情绪荡然无存,沈隋玉抽回手,整个人都往浴池另一边挪了挪,抗拒意味明显。
周焰眸光一暗。
“怎么了。我伺候得你不舒服吗?你刚才不是……”
“住口。”沈隋玉哗地撩起一片水,兜头浇在了他脸上。
“……”周焰抓了一把额前被打湿的发,沾了水的眉眼攻击性更加强烈。
沈隋玉不等他开口,先发制人:“要是我不同意你会怎样?散布瀚云的私密数据,侵占市场扰乱竞争?”
“从商人的角度来说,我这样做无可厚非。”他起身扯了一块干净的浴巾,擦了擦脸,坐在了浴池边上,“我最近以私人名义收购了一点散股,不巧,沈朝远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沈总,据我所知你名下的股份没比他多多少?”
垂眸盯着男人愈发冷沉的脸,周焰面色不动,心中酸涩难忍,“沈总应该明白,我不想逼你,更不想伤害你,只希望你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整个郑氏送给你。”
沈隋玉被他的语气扯了一下心弦,皱眉:“你胡闹。”
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其实沈隋玉也不知该如何斥责他。他在气男生威胁他吗?可这件事就是他的过失,何况他的“威胁”只是一种求爱,他掌握着莫大的资本,依然把一颗心剖开捧到他脚边——说到底还是他明知这份感情不应该存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生沉溺。
轻微的水声荡漾在室内,折磨着二人的神经,周焰再次开口,嗓音中已然带上了濒临发疯的恨。
“你到底有哪里不满?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他伸手捏住他瘦削的下颌,强迫他抬头,“和别人那么好说话,凭什么到我就这么狠心。”
这个姿势也引燃了沈隋玉的情绪,他下意识反驳:“我就是喜欢对你发脾气,不行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水珠从发梢滚落,滴进池水,发出莫大的声响。
沈隋玉不自觉垂下睫毛,慢吞吞地想推开他卡在下颌的手,下一秒男生弯下腰,滚烫结实的臂膀直接圈着他的腰肢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行。”周焰目光灼热地盯着他,喜悦按捺不住,丝丝缕缕从墨石般的瞳孔散发出来,“你想发多大脾气都行。”
能在他心中有一点特别,那再好不过了。
沈隋玉闭了闭眼眸,肩膀认命地卸了劲,就这么偎在了对方胸口,感受着年轻男生躯体里源源不断的热量。
然后发觉他越来越滚烫。
周焰没了忍耐的心思,飞快抓来一条厚浴袍把他裹住,放坐了浴池边上,半跪着仰头和他接吻。
他的手臂撑在他身侧,抓着池沿非常用力,浑身肌肉都鼓胀起来,沈隋玉甚至感觉木板都要被他握碎。
唇舌却始终温柔缠绵。
……直到他垂下一只手,将受困多时的猛兽颤巍巍释放在空气里。
“帮我。”
周焰眸色危险,咬着他的唇,蹭上了他的足底。
……
“喜大普奔!Daddy好像回国了!前几天有人吃饭偶遇了![图片]”
“我抄穿大衣好帅!灰色大衣超绝无敌适合Daddy的气质!”
“对面的狗是谁?[怒]我主人怎么又有新狗了?还喂狗吃东西!这种好事为什么轮不着我!”
“认不出来吗?还是红发哥啊,这张光线不好头发看着有点黑,是西装精英版红发哥!”
“啊啊啊cpf火速赶来!是小情侣喂饭![尖叫]终于又发糖了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了呢呜呜呜……”
“咦?你们还不知道吗?红发哥是郑氏集团的继承人啊!这波是商业联姻[斜眼笑]”
“我靠这么牛!难怪上次发布会怒扇郑氏董事一耳光无所畏惧!”
“天呐原来他真有黑化的资本啊,失敬失敬!”
“当时是质疑老子的?站出来打脸!”
“不是大哥你背景这么硬为何甘心当小三?这条件要什么美人没有啊?”
“问就是Daddy值得,别破防了娄粉我认得你”
“Daddy不会是被迫联姻吧?听说瀚云前段时间内部出了点问题。”
“那更好味了,心机小狗强取豪夺先婚后爱,我吃吃吃!”
“我觉得Daddy挺开心的啊,这张照片笑得好温柔。和娄老师好像没有过这种互动哦!”
“是捏红发哥吃的真好。”
“祝99!”
郑氏某高层会议室。
“周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公司出力的项目,凭什么利润要让一大半给瀚云?”
赵豪诚一巴掌趴在会议桌上,怒气冲冲地瞪着的坐在最中间的年轻男生,“就因为你和沈隋玉那点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说着见不得人,其实在座早就人尽皆知了。这位太子爷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对瀚云那位总裁的迷恋完完全全摆在面上。
坊间传闻,老郑总把他哄回来打理公司的条件,就是要支持这段关系。
“项目是我做的,我爱给谁给谁。”周焰眼皮都没抬一下,靠在椅背上刷手机,研究今晚去哪约会,“有本事你做一个。”
赵豪诚瞬间被噎得死死的。
其他董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吱声了。
当老板是个技术牛且无敌恋爱脑怎么办?
只能祈祷对象不是个“祸国妖妃”了。
“好了好了,赵董消消气,一个项目的利润而已。”李尧山观察了片刻情况,适时出来打圆场,“能和瀚云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开口顿时跟了许多人附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周焰总算抬眸扫过去一眼,正巧撞上李尧山含笑的目光。
董事会结束,周焰率先离开会议室,他身高腿长,走路都带着风。
赵豪诚看着更来气,阴郁的神色从脸上涌出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抬头看到是李尧山,他冷冷哼了一声,仍旧没好气。
“他是郑总唯一的外孙,您何必和他较这个劲呢?”
“老总的外孙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也太不把我们这些董事放在眼里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
“一切拿利润说话嘛,不要着急——不过论利润,这季度恐怕也不会差呢,毕竟少总裁实实在在为公司做了不少项目。”
李尧山啧了一声,颇为感慨道,“郑总果然慧眼如炬,这继承人啊,恐怕非他莫属了。”
赵豪诚闻言狠狠咬牙,眼中的痛恨不加掩饰.
周焰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他胳膊撑头看着平板,耳廓精巧白皙,在夕阳照射下泛着浅淡的红色。
唇角不自觉扬起,周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低头贴他的耳鬓:
“在看什么?”
沈隋玉飞快把平板熄屏,皱着眉假意谴责:“你怎么走路没声?”
周焰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靠过来仰头,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亲了一口:“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周焰的眸光果然一软,却又不甘心这么容易被哄好,半跪在他腿边,咬着牙往他的脖颈埋:
“Daddy,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把你那该死的未婚夫忘了吗?”
沈隋玉被他逗笑了,由着他大型犬一样在自己颈间亲亲啃啃:“我把公司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沈朝远,当然要帮他盯着手底下的娱乐公司了。”
顺手挑几本合适的剧本给娄瑾怀,也是情理之中。
周焰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沈隋玉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男人拿出来一看,“唔”了一声。
“谁?”周焰戒备地从他颈间抬头。
沈隋玉瞥他:“未婚夫。”
“……”
三秒钟后,沈隋玉被周焰从沙发上抱起来,摆在了办公桌沿。
男生手指一勾,轻轻松松剥掉了他的外套,掀起了他宽松的针织衫。
“愣着干什么,接啊。”
说完,周焰头一低,从下钻进了他的针织衫里。
第42章 被争抢的霸总
周焰这间办公室内还有个隔间, 单向玻璃正对着总裁办公桌,沈隋玉一偏头就能看到自己清晰的身影。
——被抱在桌沿,胸前埋了个坏小子乱蹭乱咬。
白色的羊毛针织衫对他来说算宽松, 加个宽肩体育生实在不堪重负,紧紧把两个人包裹在一起, 画面看起来极度银乱。
周焰却很喜欢这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腰上来回摩挲。怀中的人清瘦但不乏肌肉,柔韧紧实,肌肤又薄软光滑, 像有弹性的软玉,单纯只是贴着就非常舒服。
“……沈总?”
电话那端已经“喂”了三下了,沈隋玉方才沉着嗓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总, 您在忙?”
“有点。”沈隋玉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温和平静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您吗。”娄瑾怀轻笑了一声,嗓音缱绻, “我想您了。您在国内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吗?”
“……挺好的。”顿了顿, 他说, “正在解决。”
可不是么。解决的法子就是被对手公司的少总裁这样那样。
周焰闻言咬了他一口。
沈隋玉下意识用撑在身后的手推他,结果险些向后倾倒,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
周焰抬臂揽住了他的上半身,完全掌握了他的重量,吃得更加肆意妄为。
娄瑾怀:“……您在做什么?”
沈隋玉沉默不语。他不是很擅长说谎。
娄瑾怀也沉默了一会儿, 语气一转假装轻松:“能开个视频吗,想看看您的脸。”
这怎么可能。
“开给他看。”周焰从他的衣服里出来,发丝凌乱眉眼下压, 贴着他另一边耳朵轻咬,语气又恨又酸,“让他看看你被我弄成了什么样,我不信他也能让你这么爽。”
沈隋玉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娄先生,我当初许诺你的事里应该不包括这一项。”沈隋玉压着嗓音快速道,“晚点我会发一些剧本到你的邮箱,记得查看。”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他自认把话和娄瑾怀说得很清楚,无非就是一个没有爱也没有XX交易的加固版包养合约,但因着系统任务和“未婚夫”的名义,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
他觉得周焰咬牙切齿说这个词的样子很有趣。
男生手臂一挥推开碍事的文件,把他放倒在了办公桌上,温热的手掌从腰肢向下揉捏:“你许诺了他什么?”
沈隋玉不回答。
他抬起手,拇指和中指捏住银色细框眼镜的两边,缓慢摘下。
周焰的眸光陡然变得幽深。
他最受不了沈隋玉这样,他的手是看一眼就令人挪不开的美,镜片后的桃花眼更是与他性格不符的勾魂夺魄。更重要的是,这个动作意味着对他的纵容和接受。
像清幽洁净的昙花自愿在那片刻须臾化身独属于他的精魅。
周焰粗喘着吻了上去.
“戒指还我。”
一番亲热过后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沈隋玉从办公桌上下来,边整理衣服边对男生伸手。
周焰抄着西裤口袋,皱眉装傻:“什么戒指?”
沈隋玉抬眸不语,反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高挺的鼻梁。
糊弄谁呢臭小子。
无声胜有声,如此轻易地令人心旌摇荡。
刚压下去的火险些再度点燃。周焰的喉结滚了滚,手从西裤口袋拿出来,握住了沈隋玉修长优美的手指,缓缓推上。
“这个更适合你。”他状似随意道。
沈隋玉垂眸盯着无名指上那颗和男生发色相近的鸽血红宝石,失笑。
算了,随他去吧。
吃饭的时候沈隋玉又接了一通电话,逐渐面露难色,周焰把切好的牛排换给他,问他怎么了。
“有部送审的片子出了点问题,需要去当地交涉一下。”沈隋玉挂掉电话,翻看了下时间表,“那天好像还有个酒会要参加呢。”
沈朝远最近也忙得很,到处出差,不太可能指望他。
“什么片子。”周焰问。
沈隋玉为难地歪了下头。意思很明显。
之前那部《古神》他有答应过苏导帮忙运作,争取能多拿几个奖。
周焰冷酷撇嘴。
“我去帮你处理,你别乱跑了。”他对他跑去外地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要么喝醉要么生病要么和狗男人订婚。
更不希望他再为和那个人有关的事奔波。
沈隋玉摆出惊讶的表情,叉起一块牛肉递到他嘴边,眉眼含笑:“小周总还有这个空吗?”
“小周总说到底也只是沈总的助理。”周焰咬掉他的投喂,一本正经道。
……
A市的商务酒会显然比去外地出差轻松很多,沈隋玉不必主动社交也会有人找上他,谈笑间又给沈朝远安排了几个待办项目。
帮迪吐槽他,立志于把所有和他有关联的人培养成事业批。
沈隋玉:“这不好吗?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省得整天爱来爱去的。”
他不明白等他离开后世界的机制,如果只剩“沈隋玉”这具空壳,变成了彻底由系统控制的角色,这种方式或许也能减少一些影响。
他就当是在玩模拟人生的游戏,为角色们安排好他认为合适的道路,虽然走不走最终要看他们自己,但他会尽力做好能做的一切。
可……周焰要怎么办?
沈隋玉不知道。
95%的进度条迟早会走完,也必须走完,他此时只能什么都不去想。
“沈总好久不见。”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见是个熟人,沈隋玉也就没起身:“李总好。”
“沈总看起来气色很好啊,最近和我们大少爷相处得不错?”李尧山打量着他,略带调侃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提到这个沈隋玉略微端正了神色,“嵌入式医疗系统的新合同我已经驳回了,利润还是按照最开始商议分配的定。瀚云能够和贵司合作这个项目是荣幸,不可能如此贪得无厌。”
“沈总言重了,这项目百分之九十九都靠的是周总,他想给您送东西哪有什么贪得无厌的。”
沈隋玉没有反驳这句话里周焰的厉害以及对他的偏心,他说:“我是我,瀚云是瀚云。”
他可以无限制地接受周焰的示好,瀚云没必要。
“沈总真是……贤明,要是所有妖妃都像您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暴君祸国殃民了。”李尧山端着酒杯,感慨万分。
“什么妖妃?”沈隋玉没听明白。
李尧山:“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没有吧。”
“……”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在周总面前说不上话,但有件事想提醒一下沈总。”
坐得离沈隋玉稍微近了点,李尧山压低嗓音:
“上次发布会现场为难您的赵董事,性格比较冲动,手腕也硬。当年是被老郑总从‘野路子’上拉回正道的。”
李尧山斟酌含蓄道,“他瞩意郑氏总裁的位置许久了,您要劝周总多多小心。”
沈隋玉微微一愣,顿时皱起了眉。
言尽于此。李尧山又和他客套了几句,端着酒杯离开了。
沈隋玉回忆着发布会现场那个身材壮硕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心中泛起不安,摸出手机给周焰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你回来了吗?”沈隋玉问。
“快了。”周焰似乎在开车,“事情处理完了,刚上路。”
他笑了笑,语调散漫轻佻:“想我了么?”
沈隋玉温温润润地嗯了一声。
对面瞬间沉默。
片刻后轻咳了声,嗓音也有了点变化:
“我在你手机里装了双向追踪软件,你能随时看到我的位置,手机爆炸也不会失效。”
“没喝酒吧?”周焰问。
沈隋玉望着手里刚才因紧张不自觉端起来喝了几口的酒杯,默默放回了桌面:“没有。”
“喝了是不是?让陈助理来接你,早点回去休息。”
“……”沈隋玉有点好笑,故作不快道,“小周总,你知道我比你大了十几岁吗?”
“知道啊。”周焰叹息,“觊觎哥哥的人太多,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挂掉电话,沈隋玉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起身想去一趟洗手间。
然而还没走出大厅,他的眼前忽然一阵发黑。
沈隋玉扶着墙壁站稳身体,按住太阳穴想尽力平息那阵眩晕之感,无果,反而越来越强烈,他缓慢回眸看向了方才茶几上的酒杯。
有人在他的杯子里下东西了?
过来和他交谈的人太多,他一时完全无法判断出会是谁。
“沈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一双手出现搀住了他,沈隋玉艰难抬眸,瞧见了李尧山关切的脸。
“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李尧山说,“这里应该有您的专属套间?”
这家酒店是瀚云旗下的,想要在这里对他动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沈隋玉勉强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好像喝多了。麻烦你了。”
“帮迪。”
“在。”
“如果有必要,用技能点强行唤醒我。”
“好的。”.
醒来差不多是一小时之后,他好好地躺在酒店VIP套房的床铺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衣衫也十分齐整。
“有发生什么事吗?”他揉了揉太阳穴,边查看手机边问帮迪。
“没有。”帮迪也很奇怪,“宿主只是在这睡了一觉。”
然而沈隋玉很快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定住不动的定位,急忙给周焰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浓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沈隋玉迅速比对定位和地图查询了具体位置,发现离A市不远,大致就是和隔壁市之间的某片山路。
他联系了当地警方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然后离开房间,下楼直奔停车场。
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光了,给VIP客户提供的停车场也十分空旷,沈隋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某根柱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身影。
好像是叫……李航?
年轻男生也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一紧,有点欲言又止样子。
沈隋玉赶时间,主动开口:“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李航走到了他面前,仍旧有点犹豫,但在对上沈隋玉沉静温和的眼眸时卸下了劲,吞吞吐吐地把想说的话告诉了他。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他应该对您没恶意,所以……”
“我知道了。”沈隋玉安静听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好孩子。”
李航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珠子盯着他白玉似的手差点掉出来。
“对了。”上车前,沈隋玉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周焰。”.
A市边上某盘山公路,周焰抄着口袋,面无表情地盯着燃起熊熊火光足以照亮半片天空的废墟,有点头疼。
刚说完“爆炸也不会失效”没多久就爆炸了……
啧。这要怎么和他交代呢。
低头瞧了眼破烂的衣服和渗着血的伤口,周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算先步行去最近的岗亭借一部手机。
见鬼的这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转了一圈无果,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鸣笛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辆眼熟的黑色库里南。周焰一愣,飞快从坡上冲下去,最后近乎是贴着山石滑铲下来。
耳边风声呼啸,他跑到近前时驾驶座的男人已经下了车,有些发愣地看着消防员拿水管浇熄爆炸的车辆废墟,清俊的侧颜苍白如纸。
周焰看着自己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的手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沈总?”
沈隋玉单薄瘦削的身体一震,缓慢回头,往日里鲜艳的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跟着纤长的睫毛一起颤抖。
好像完全透明的水晶玻璃雕像,随时可能破碎。
“我没事。”周焰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厉害。
迎接他的是紧紧的拥抱,带着自他体内生长而出的好闻的气息。环在男生腰上的手臂十分用力,温凉的脸颊贴着他激烈搏动的颈,呼吸急促。
周焰略微仰头,看向了仍旧炽烈燃烧着的橘红色火光,瞳孔激烈震颤——刚才九死一生的车祸都没能让他涌动的肾上腺素在这一热烈爆发,要把他每一根血管都撑爆。
好幸福,幸福得要死了。
“我身上很脏。”他哑着声对怀里的人道,“别弄脏你了。”
“……”沈隋玉抬眸盯了他一眼,唇瓣颤了颤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新抱了回去.
“你能不能别乱动了。”
包扎个伤口的功夫,沈隋玉已经往周焰脸上扇了好几次了,都很轻,是警告意味的。所以这臭小子反而越来越兴奋,执着地往他身上贴,抱着他的腰啃咬他的唇。
“这点小伤不碍事。”周焰赤着精悍完美的上身,把人抱坐在腿上,“你心疼我了,是不是?”
沈隋玉无语极了,干脆把东西一扔戳他的脑袋:“你都快死了,我心不心疼重要吗?”
“重要。”周焰捉住他的手,仰头用墨石般黑亮的眸子注视他,“我死了就少了个混账缠着你了,我以为你会开心。”
“……”沈隋玉被气得不想和他说话。
男生笑了笑,顺着又亲他的脖颈,啃咬颈间细嫩的肌肤。
“我在你眼里这么冷酷无情吗?”半刻后,沈隋玉赌气地问。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周焰都是因为帮他处理事情才遇上的麻烦,可男生一丝怨怼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像中了彩票一样回来后就一直笑。
“没有。”周焰说,“我开玩笑。”
他知道的,无论是他身边的任何人遇到这种危险他都会着急担忧,绝不可能见死不救无动于衷。
但周焰爱他无条件亦不求任何回报。当这点好落在他身上之时,就如同洪泽甘霖,足以浸润他毕生干涸的灵魂。
他把沈隋玉放到了床上,摘掉他的银丝眼镜,眸光汹涌灼热:
“今天做到最后吧,哥哥。”
“你还受伤呢。”沈隋玉抬手轻抚他的脸,食指沿着锋利的轮廓描摹,嗓音十分温柔,“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累着你的手我舍不得。”周焰摸了摸他的腕骨,无比怜惜地印上一吻,“你躺着就好,我尽量不碰到伤口。”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事实证明十九岁体育生的话绝不能信。这种生物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沈隋玉做好了心理准备陪他胡闹,最终还是扛不住率先投降求饶。
而且知道他身上有伤,沈隋玉连推拒的动作都不敢用力,只能被人拢住手腕予取予求,折腾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就这样周焰抱他洗澡的时候还精神得很,跪在浴缸外面一边激烈地吻他一边忙活——方才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怎么在乎自己的感受,只观摩欣赏着沈隋玉的神态,让他舒服。
沈隋玉大概能猜到理由,若不是遇上他周焰铁定是个当top的命,很难以那种方式爽到。
如此一想心情更柔软了几分,他主动前倾身体捧着他的脸和他接吻,水珠从他的发梢湿淋淋地滚落,落在男生火热的腹肌上,几乎要发出嗞嗞的声响。
忽然视线一垂,沈隋玉顿了顿,伸出手指点在了男生练得很好的鲨鱼肌附近,正是那个他注意了好几次小纹身。
“这个图案……”沈隋玉眯眼仔细一瞧,“是气球小狗?”
“是。”周焰不懂他怎么突然意兴阑珊研究起了自己的纹身,他仰着下巴吻他,喉结滚动。
“为什么会纹这个图案?”沈隋玉由着他亲,但问题还是要问。
“不知道。”周焰嗓音沙哑,漆黑的眼眸近距离和他触碰在一起,某根神经隐约被牵动,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因为……第一次看到就很喜欢。”
第43章 被争抢的霸总
周焰睁开眼有些恍惚, 他看到朦胧晨光里穿着浅灰色丝绸睡袍的男人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指在他腰腹上轻划。生冷白皙的侧脸专注而温柔,发梢柔软, 脖颈上一片雪地红梅似的吻痕,尽数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不免像宿舍里那些普通男大生一样对梦中情人生出了最朴实无华的幻想。
要是能娶回家当老婆该多好, 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得到这样的景象。
周焰掐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壁垒分明的腹肌上。
沈隋玉:“……”
他侧坐在男生腰上拍他脑门:“我刚涂的药水。”
周焰依言把他往上挪了挪,双腿分开摆好,“这样不会蹭到了。”
沈隋玉穿的是睡袍, 不难联想躺着的男生一眼看到的是什么,而对方也确实端过了床头柜上的茶水润了润喉,沉沉扫了他一眼。
失去平衡抓住床板的时候沈隋玉还在郁闷, 这个伤口是怎么也处理不完了吗。
“嗯……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隋玉逐渐有点承受不住, 手指扯着他的头发试图打断他。
周焰于是暂缓了一些,偏头在周围亲吻啃咬,留下鲜艳痕迹。
“你希望我怎么办?”
“报警, 有用吗?”沈隋玉对这些其实不清楚, 他现实中的生活环境稳定和谐, 但不难想象这种大集团内部会十分错综复杂。
“没用。”周焰说, 他嗓音哑哑的,带了点晨起的慵懒,“而且赵豪诚虽傻逼,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说:“他知道我那外公不会放过他。”
沈隋玉呼吸一滞:“所以……”
“所以想要我死的另有其人。”周焰淡淡道了句,按着他的后腰继续, 另一只手自己向下。
“……”
沈隋玉克制不住低喘出声,清润似冷泉的嗓音因着男生的节奏变得馥郁香醇,像掺了毒药的酒水, 一滴就能挑破理智,勾人发疯。
但他的大脑再一次清明下来,撩了一把额前微微汗湿的发,他想起昨日李航对他说的话,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最后手指落在了男生的眼皮上,轻轻地在上面点了点。
周焰闭上眼,由着他隔着眼皮抚摸自己的最脆弱的眼珠,喉结滚动。
同时浑身肌肉贲张,胸腔剧烈起伏,带动男人修长瘦削的身体像一叶颠簸起伏的小舟。
“周焰。”
等待彼此都平复下来后,沈隋玉缓缓开口。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你是不是说过,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我解决?”
周焰愣了愣,眼底的火热还未褪去就被更为汹涌的情绪取代,他精悍的腰身一挺坐起身,沈隋玉就这么滑到了他腿上,被紧紧抱进怀里。
“……当然。”
沈隋玉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好。如果我不能解决,那就交给你了。
……
沈隋玉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眼前和手臂都被丝绸捆缚,身体酸软,最让他瞩目的是脚踝上冰冷坚硬的触感。
像阴冷的毒蛇像从地里生长出的藤蔓,隐隐熟悉,牵扯起他不好的回忆。
有双手在他身上抚摸,指尖一寸寸划过,带着贪婪渴求的力道,沈隋玉没有反应,对方的呼吸却已然乱得不像话。
“娄瑾怀,我知道是你。”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把我放开。”
对方的指尖果然顿住,接着是更为粗鲁的触碰,他像条狗一样拱他,嘴里恨恨地骂:
“骚货,给他吃的渣都不剩,一到老子就装矜持。”
沈隋玉的呼吸仍旧很平稳,他再重复了一遍:“松开我的手。”
“凭什么?”
“我想抽你。”
黑暗里娄瑾怀的呼吸骤然沉了沉,他蹭上来解开了沈隋玉手腕上的绸带,把脸凑了过去。
沈隋玉抽得很轻。
娄瑾怀用舌顶了顶腮,觉得一点都不够劲。这妖精肯定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折磨他,他不由得绷紧脖子上的青筋,眼眶猩红。
“沈朝远在哪?先把他放了。”沈隋玉扯开眼前的丝绸,转了转因许久没动而酸疼的手腕,逐渐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
那日车祸之后,周焰几乎一刻都没从他身边离开,做什么事都和他黏在一起。
很奇怪,明明险些出事的是男生自己,他却好像害怕沈隋玉被什么人偷走似的,恨不得把他变小揣口袋里。
沈隋玉没觉得烦,他猜到了周焰也清楚对他动手的人是娄瑾怀。
娄瑾怀想要周焰死。
他和李尧山之间可能做了什么交易,况且李尧山对此乐见其成,同时还诱导沈隋玉想把锅推到赵豪诚身上。若周焰逃过一劫转而报复赵豪诚,那至少也能除掉他一个心腹大患。
但周焰和沈隋玉都不是任人摆布的蠢蛋,他身边又出了个李航这样……“为色所迷”的叛徒。
沈隋玉对此保持了缄默,他受制于系统,对主角受无从下手。周焰以为他心软,也什么都不说。他甚至陪着沈隋玉答应了娄瑾怀一次见面邀约,对一个谋杀自己未遂的家伙波澜不惊,只顾着炫耀他和心上人有多亲密。
恋爱脑暴君是这样的。
想要他死没关系,反正他也巴不得对方去死,但伤害沈隋玉绝对不行。在周焰知道李尧山给沈隋玉下了一次药之后,废了他的胳膊把人扔去了东南亚。
那次会面让娄瑾怀彻底下了决心,沈隋玉对周焰的纵容深深刺痛了他,他用了一个既让自己痛快,又能逼得沈隋玉不得不放下一切单独来见他的手段——他绑架了沈朝远。
沈隋玉想到这里也有点默然。
原剧情里沈朝远才是法外狂徒,求爱不成就想要杀了自己的亲小叔,现在却变成了娄瑾怀,且更恶劣更过分。
……他好像明白任务里剩下的5%差在哪了。
正如在上个世界他送走了发小一样,难道这个世界他必须对自己的亲侄子痛下杀手?可眼前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选啊。
“我不会告诉你的。”
果然,娄瑾怀撑在他身上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还是一开始那样斯文儒雅,慢条斯理道:“他会死,周焰也会死。觊觎你的人都该死。”
沈隋玉推了他一把,挪动身体靠坐在床沿,打量着他给自己的双脚捆上的锁链:“你想要我恨你一辈子?”
“反正你也不会爱我不是吗?”娄瑾怀顺着他的目光去摸他的脚,埋头亲吻,“能让你对我有些情绪,哪怕是恨,也挺好。”
该死的姓周的,连他的脚背上都留了吻痕。
但这一幕是极美的,他的脚苍白修长、青筋交错,骨骼非常漂亮,瘦削的踝骨如玉石般剔透,配上银色锁链更是无比色气,刺激着人心底最隐秘不堪的渴望。
娄瑾怀决定从这里开始,他要一点一点覆盖掉周焰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沈隋玉垂眸看着他的发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会不会真的是他的错?
为了完成任务蓄意接近本可以毫无交集的人,自诩保持了距离,却没法掩饰自私自利的初衷。
“宿主,他们只是小说里的角色,你当成虚拟的数据就可以。”帮迪觉察到了他的消极,出声提醒。
“置身其中的话很难这么想吧,经历过这些事,我要怎么不把他们当初活生生的人呢?”难道他要把周焰也当成一串数据吗?他可做不到。
“如果是活生生的人,就会有独立的人格,不可能因为你的出现轻易改变。”帮迪说,“你没有伤害他,这样只能说明,他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宿主,娄瑾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试图猥亵你。”
“同样是想得到你,为什么那个人就没有做出这种事情?”
沈隋玉垂落的眼睫轻轻颤抖,半晌,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娄瑾怀恰好抬头撞见了这个笑,他睫毛纤长似翩跹的蝶,在本就上扬的眼尾缀下细碎的光斑,眸中的冷淡终于融化,温暖的河流在薄薄的冰层下缓慢流淌。
整个世界好像都模糊了,只有坐在那笑着的男人是清晰的,娄瑾怀胸腔里的东西疯狂鼓噪,喷涌而出的却是更浓烈的嫉妒和恨意。
因为他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个笑绝不是为了他。
“你觉得周焰找不到这里?”
很快,他听到了沈隋玉温和的嗓音,“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他已经失踪快12小时了。他笃信,男生很快就会找到他。
娄瑾怀盯着他,眼神绝望而凶狠,像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
“我怕他不来。”
他伸手把一个漆黑冰冷的东西拍在了旁边。
沈隋玉的脸色终于变了,笑意尽数收敛,脊背微微挺直。
“你打不过他。”他盯着娄瑾怀非常肯定道。
“错了。”娄瑾怀说,“是你亲自动手。”
手再次伸向胸前外套的口袋,他取出了一个像炸弹引爆器一样的东西,唇角一扯,嗓音低缓近似诱哄:
“沈总不妨告诉我,周焰和沈朝远,你会选哪一个?”
……
周焰在发现沈隋玉失踪之时难以自控地失去了理智。
他没带手机,什么重要物件都没带,就连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也被他摘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看起来像是厌倦了他自愿离开了。
心尖瞬间弥漫上淬了毒的疼痛,被周焰用仅剩的理智强行遏制。
不。他不会这样的。
沈隋玉没有理由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他想去哪他都可以陪他去,若是他不喜欢,自己也可以不缠在他身边,只远远守着他。哪怕要亲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该怎么办……”
周焰开始着手查找他的踪迹,耳畔蓦然响起一句男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他用力按住额头,大脑像要裂开一般,从最深处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颤动。
他当时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他要到哪去?
为什么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好像游离在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周焰毫无征兆地想起那天在会所,沈隋玉靠到他身边抬眸问他。
——“因为哥喜欢橘子,所以选了这款香水。”一个既陌生却又极度熟悉的声音替他回答。
“这个图案……是气球小狗?”
——“你知道那个气球是我做的?”
“你……喜欢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你长得不错,愿意做小三吗?”
“下周末校足球队比赛,你来看好不好?”
——“小周足球踢的很好嘛,加油!哥哥很喜欢看足球比赛呢。”
“嗯,我知道的。”
——“为什么要救那个傻逼?阿玉你的手!你的手该怎么办啊?!”一个人趴在他病床前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哽咽,“你才刚主刀第一场手术……怎么就……”
“不可能见死不救吧。别哭了小蒋同志,我的手换一条命,很值了。”
“小周?你怎么站在那?”苍白清瘦的青年看到了他,微笑对他招了招手,“你也看到车祸了是不是,有没有吓着?”
不值得。
13岁的周翊珩站在病床前心里暗暗反驳。
谁的命都不值得。
好想快点长大,想保护好他,不让他再受一点点伤。
不止一个世界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大脑撑爆。
攥紧额发的手指缓慢松开,周焰……周翊珩撑着脑袋抬头,视线落在了那枚戒指压着的白纸上。
他平息着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颤抖着伸手拿过,翻到背面。
是一副精笔素描的画。
画中的工厂破旧高大,像钢筋铸成的堡垒,旁边是一片太阳花田。左上角还仔细标了具体的经纬度,地理位置精确。
——先救沈朝远。
落款如此写道。
第44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朝远对于现场目击了沈隋玉任由娄瑾怀按下炸弹引爆器一事颇为怨念, 回国的路上一直在碎碎念。
“有你这样做小叔的吗?毫不犹豫选你的小男朋友?!他挨一枪不一定死,我可是会被炸成灰啊!”
沈隋玉很无奈:“我不是先让小周去救你了吗?”
那个废弃工厂他那天独自进去的时候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后来各个地图上搜索也完全找不到, 就暗暗上了心。当他得知沈朝远被娄瑾怀绑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他被关在了那儿。
“万一他不听话呢?万一他头脑发热一定要先找到你呢?你会为了我射他一枪吗?”沈朝远继续质问。
沈隋玉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提供不了战斗力, 小周可以。”沈隋玉有条不紊,循循善诱,“案板上的鱼和蓄势待发的狼,是你你选哪个?”
“……”沈朝远心死了。
“小周救你一命你和人家说谢谢了吗?快说谢谢。”沈隋玉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沈朝远表情狰狞地对拐走他小叔的红毛小子道了声谢, 气哼哼地扭过身子对着他那边的窗户。
“不过,为什么不把那家伙干掉算了啊,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简直是恐怖分子!”沈朝远问。
这个沈隋玉不好回答。娄瑾怀既然有这个当法外狂徒的觉悟, 手里想必是有点关系的,若是私下处理沈隋玉没有手段也不习惯这样做。
“交给小周吧。”
沈隋玉决定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100%, 只能最后停留七天。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了。
“小周小周小周!”沈朝远阴阳怪气地哼哼唧唧。
沈隋玉笑了笑, 偏头望向另一边撑着下巴默不作声盯着他的男生:“……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他觉得周焰望向他的目光和之前又有些许不同了, 更为柔和更为迷恋, 褪去了先前的挣扎痛苦显得十分豁然,眉梢眼角都带着浅淡的笑。
还有一点得意洋洋。
——他的眉眼本就俊美到有点邪气,这点得意一展露,实在是太招摇太嚣张了,看着怪欠揍的。
他在得意什么?
是完美从娄瑾怀手里救出来了沈朝远和自己, 觉得自己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
前者诚然是非常帅的,沈隋玉没想到他连枪也会用,一发子弹就让娄瑾怀跪在地上起不来且没伤到要害。单臂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娄瑾怀气得全身都伏在地上颤抖, 胸腔里憋闷的吼声像破败的风箱。
周焰脚步停了一下问沈隋玉要不要踹他两脚,然后没等沈隋玉回答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算了别让他爽到了。”
明摆着就是故意气人的。
但后者……
沈隋玉心情复杂地摸了摸男生的脸。
他不愿意去承认,但他心知肚明,在发现他离开这世界之后,周焰恐怕很难活得下去。
被人如此真挚热烈地爱着本应是件幸福的事的。
“没关系的,你去哪我就去哪。”周翊珩轻易看穿了他的心事,握着他的手亲了一口,“哥永远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沈隋玉想。
他凑过去亲了亲男生的眼皮。
还是没想起来吗?
周翊珩温顺地闭着眼叹息。
那他这算不算终于追到了从少年时期起就暗恋明恋十几年的人啊。
他胳膊一伸把清瘦单薄的男人捞到了腿上,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就兴奋得每根神经都在震颤,恨不得将他抱起来转圈圈。
算了。记忆的事让他慢慢来吧。
反正他有信心,无论多少次,什么环境,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沈朝远稍微缓了缓情绪一回头,看到那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接吻,突然觉得被炸死也是不错的选择。
……
“嫂子你来啦!好久不见!”
X大足球场边,彭楠一个爆冲急停冲到了沈隋玉面前,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哎呀嫂子越来越好看了,我周哥果然有本事,就知道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沈隋玉坐在位置上,接过周焰递给他的拧开的矿泉水,慢悠悠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嫂子?”
彭楠瞬间瞪眼捂嘴。
糟糕!私下嘴上没门叫习惯了,顺嘴就出来了!
周翊珩面无表情地往彭楠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把人打得一趔趄,然后蹲在沈隋玉腿边用下巴蹭他的膝盖:“我没让他们这么叫,哥别生气。”
沈隋玉微哂,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彭楠:“……”
恋爱中的男大,好恶心。
把彭楠撵走之后,周翊珩摸着沈隋玉的手,从腕骨一直摩挲到了手指尖,最后揉捏着他无名指上重新戴上的鸽血红戒指。
“可是哥都答应和我结婚了,怎么不能算我老婆呢。”周翊珩吻了一下,笑容痞气又无赖。
“你……”
沈隋玉抽出手想敲他脑袋,垂眸对上男生黑亮热切仿佛只能看得到他一人的眼眸,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顶,点在那个小发旋。
由他去吧。
“这场是全国决赛?”他看了眼草皮被精心打理得绿油油的绿茵场,和即便是客场作战也声势浩大的对手球队,问这位人气颇高的帅哥前锋,“能赢吗?”
周翊珩:“足球比赛说不准啊,如果哥鼓励我一下的话……”
“嗯,加油。”玉白修长的指尖顺着到他的下巴挠了挠,沈隋玉语气淡淡,“小周老公。”
“……”
哨声响起,周翊珩起身倒着跑上场,最后暗沉沉盯着沈隋玉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原地生吞。
沈隋玉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差不多能预想比赛结束后的境况了。
情况比他想得还糟糕一点。
周焰极为霸道地把所有想要一起庆祝的队友关在了更衣室外面,上衣一脱就过来摁着他亲吻。
他的身体还带着球场上尚未褪去的热度,湿漉漉汗津津,肌肉充血贲张,每一块都硬起来顶着沈隋玉。臂围夸张的胳膊圈在他身上看似要把他窄瘦的腰勒断,墨色的纹身狠狠咬上冷白的肌肤,没多会儿就泛出了旖旎的粉色。
这一身荷尔蒙沈隋玉完全招架不住,被他亲得腰软腿软全靠他托着重量,但那个称呼是怎么都不敢再重复了。
他还想从这里出去呢。
“没关系,迟早会让哥再叫的。”周翊珩粗喘着磨蹭他冷玉似的腿,将他整个人握在怀里,漆黑狭长的眼眸狠狠攫住他,骤然发狠,“一定。”
沈隋玉迷蒙着桃花眼,眼镜早不知道甩到了哪去,只能尽量眯起眼眸最后描摹他立体锋利的轮廓。
“帮迪。”
“什么事?”
“这个世界的经历不用做什么处理了,我想全部记住。”
沈隋玉的成熟足以面对任何缺憾,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段珍贵的记忆,他愿意永久珍藏。
————
春日细雨绵绵,清幽美丽的山谷间烟雾如丝,风拂似绸。
和沈隋玉的心情一样。
换世界是一方面,重点是这个世界的剧情……怪幽默的。
此时故事线尚未开展,系统照例给了他一段提前适应的时间。而且据帮迪所说因为故事线太长,中间还会经过一次跳跃。
总而言之,尽量珍惜他此时还完好无损的身体吧 。
他一身月白色素面长袍,乌发半簪,怀中捧着几包草药向着山谷中的居所缓步前行。
“先生,您瞧那个孩子。”
为他撑伞的弟子扯了扯他的白袍,指了个方向,正是刻有他居所名字的山石所在。
这山谷入口处布有陷阱迷阵,虽不难,想进来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自从上次在集市见到您,这孩子好像就跟上我们了。我瞧他挺机灵的,先生要不收他做药童吧。”
沈隋玉抬眸望了过去,隔着烟雾似的雨帘瞧见了一个小小的,清瘦的身影。
男孩身量比寻常孩童要高,看脸约莫八、九岁,眉眼利落俊俏。穿着简单的黑色布衣,浑身湿透了但站姿笔挺,看向他的眼底隐隐跃动着期待。
沈隋玉眉心动了动,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涌入脑海。
“小沈好久没来啦,孩子们都很想你了。”
福利院院长满脸慈爱笑意,望着他的目光既有欢喜又有怜惜。
沈隋玉听到了自己的嗓音,很疲惫,很温和:“嗯,最近一直在处理我父母的事。”
院长叹息一声:“节哀。”
“没事的院长,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我已经很幸福了。现在我也和这里的小家伙们一样了。”沈隋玉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长期资助一个孩子。”
“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就当给自己找个弟弟妹妹吧。”
“好……好。”院长拍着他的手,“你真是个好孩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你说的资助……你看那个怎么样?他是这几天才来的,你以前没见过。非常乖巧非常聪明。”
沈隋玉瞧见了一个坐在长廊边看书的男孩,相貌非常出色,气质沉稳,仿佛天然和周围玩闹的小孩不在一个世界。
他扫了眼对方手里的书,讶异道:“编程?他这么小,能看懂吗?”
“他能。”院长的语气十分笃定,拍了拍沈隋玉的肩,“他是个天才。”
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身影逐渐重合,沈隋玉静静站了一会儿,头也没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居所大门。
“给他点银子,打发走吧。”他吩咐自己的弟子。
待对方要动身的时候却又喊了停。
“不……直接赶走他。”
沈隋玉将冷漠一点点填满山水画般的眉眼,嗓音亦冰冷下来。
“若是再来,用棍棒打出去。”
这一次,他不想再介入任何不必要的人的人生了。
第45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唐遥城郊外, 一辆简朴不起眼的马车穿过闹市和郁郁葱葱的树林,慢悠悠地停在了某座壮观的府宅侧门。
小厮跳下马车前去叩门,得到一句“等着”的答复。
那看门之人的语气十分不耐, 想来是拒绝过不少个来登门拜访的。
——毕竟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客大可大大方方地从正门拜见,若是提前告知过, 主人自会派随从出来相迎,又何必偷偷摸摸跑来这里等呢。
车内探出一个扎了双丫髻的漂亮少女,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特别的药草香缓缓逸散出来。
江湖上闻名的龙吟山庄果然气派非凡, 即便是一个侧门也可见主人家底颇丰,且极其注重名声和地位。
“先生,咱们的信会不会没送到啊, 您都七年没和外界联系了, 鸽子不认路怎么办?”
“小思。”一道清淡到有些缥缈的男声答复,“那鸽子本就是龙吟山庄的,只是从我们那飞回去而已。安心等着即可。”
小思笨笨的:“哦, 对哦。”
沈隋玉闻言弯起唇角, 靠坐在车里按了按胸口, 强行抑制住胸腔里翻涌的腥甜气息。
一口气坐了三天三夜的马车, 以他这个破烂身体还没吐血真是个奇迹。
等待的功夫沈隋玉又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剧情。
这已经是他进入这个世界第七年了,但中间的七年剧情设定他闭门不出,系统进行了时间线跳跃——相当于其他人正常过了七年,沈隋玉只是睡了一觉。
七年前他还健健康康能走能跑,师承药王谷某已逝的神医, 在江湖上颇有盛名……
哦不,那会儿他已经被称作“毒医仙”了。
“仙”是指他长得比较仙。“毒”才是众人对他真正的评价。
——因为他曾对前来求医的一对夫妇见死不救,甚至主动出手加速了他们的暴毙, 死状非常凄惨。
这对夫妇姓殷,素来行侠仗义,交友众多,人气堪比武林盟主,标准的武林圈模范夫妇。
此段恩怨也就是本世界剧情的起源。
沈隋玉清晰地记得帮迪当初告诉他,他的身份是个“江湖神医”,他还挺开心的。但在完整接收到剧情之后,他险些拔光那只邪恶银渐层的尾巴毛。
主角受俞青裁,是沈隋玉已逝父母至交好友的儿子,长相继承了武林第一大美人的母亲,雌雄莫辨非常貌美。也是他素未谋面、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两个都是男的,不应该结拜吗?”沈隋玉发出了第一个疑问,“古代人不都讲究传宗接代么。”
帮迪:“这是耽美小说。”
“行。”
沈隋玉继续往下浏览。
七年前某日,俞青裁家突遭变故,他得知消息,主动前去某宗门接这位未婚夫来自己家避难,顺便成婚。
“我可是毒医仙,和我在一起合适吗?”
帮迪:“这不是遭难了嘛,没遭难可能就悔婚了。”
“有道理。”
随后,沈隋玉在归程中和俞青裁不慎误入了一处石窟迷阵,此时同行的还有本文的大反派,殷氏夫妇的独子,殷剑霆,为隐瞒身份改姓为梁剑霆。
梁剑霆因父母之死恨毒了沈隋玉,立誓要报仇雪恨,这个石窟迷阵就是他特意为了沈隋玉设计的。
他本意要把沈隋玉在阵中困到死,但是在发现他貌美的未婚夫俞青裁之后,改变了主意。
梁剑霆隐瞒身份假意与二人交好,看似共同破解迷阵,实则暗施手段操盘布局。
半月后三人终于从石窟中走了出来,沈隋玉双目失明身负重伤。而俞青裁中途不知怎的中了一次淫毒,必须依赖梁剑霆解毒,也就这么从沈隋玉的未婚夫变成了“梁夫人”。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沈隋玉揪了一把帮迪的猫毛,扶着额头继续往下看。
梁剑霆不杀沈隋玉,不仅仅是为了要他旁观自己和俞青裁恩恩爱爱,更主要的,他在练一种邪门但极其霸道的功法——以他人的功力和性命为代价,中了他这掌的人皆筋脉寸断七窍流血,死相和他逝去的父母十分类似。
他要沈隋玉当这个背锅侠,要把这些人的死因全部推到毒医仙头上。
没错。当初沈隋玉不肯出手救殷氏夫妇也正是发现了此二人的症状为功法反噬,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暗害了许多人命。
梁剑霆在七年后偶然得知了真相和此套功法,却不知悔改,妄图以此彻底称霸武林。
沈隋玉在他眼中仍旧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且对他威胁极大。
江湖上因莫名出现的尸体风云再起,众人皆认为是毒医仙所为。
沈隋玉被梁剑霆请到了自己府中,以查清真相为理由,更好地往他身上泼脏水。
此时的梁剑霆比他父母当年威望更高,武功更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大家都对他十分信服,所以沈隋玉想要活命就不得不仰仗于他的庇护。
在此过程中,他当然也不可避免地会和“梁夫人”及梁剑霆产生三角纠葛。
然后最狗血的来了。
俞青裁虽和梁剑霆成了婚,但一直喜欢的都是初见时白衣飘飘,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医仙未婚夫。
偏偏他又恨沈隋玉在阵中不能为他解毒还默许成全了他和梁剑霆,两个人不停地拉扯,爱恨交织。而梁剑霆又假戏真做深深爱上了俞青裁,对沈隋玉更加忌恨,经常用各种方式当着他的面……
沈隋玉飞快划过了这一段。
坏了,他成play的一环了。
帮迪艰难地从他的魔爪下拯救自己半秃的尾巴,默默提醒:“宿主,这段剧情你不能跳,你在这个世界没有惩罚,但有支线任务。”
“……就是让反派吃醋,吃醋值需要达到100。”
沈隋玉:“……”
他硬着头皮快速翻完了后面的剧情,惊讶地发现,最后虽然真相大白了,但他为了俞青裁的幸福放过了梁剑霆,还化解了梁剑霆那套功法对习武者自身产生的伤害。
梁剑霆天下无敌带着俞青裁归隐山林,而他……为了救人死掉了。
“等等……”沈隋玉捏着额角,“我们先不提这个剧情合不合理,但,我不是主角攻吗?”
帮迪:“你是之一,是主角受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
帮迪默默把自己的小尾巴又塞回了他手里。
“所以……”沈隋玉好声好气地问,“我需要修改的剧情是?”
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了,干嘛还修改呢。
“主角受太爱你了引起了不满,许多读者认为你这个人设太弱了太圣父了,不配他的爱。”
沈隋玉不理解,打断道:“太爱了为什么还会和梁剑霆结婚?我只是退出了,没有逼迫吧?”
帮迪:“。”它不懂,它是一只赛博小猫咪。
“算了你继续说。”
“所以宿主要做的是逆天改命,活下去……和反派更好地竞争。”帮迪快速道,“你只听前半句吧,反正打倒反派就行了,很热血不是吗?”
“宿主前两个世界都在救发小救侄子,这次是自救呢。”
沈隋玉沉默了片刻,手在它的小脑袋瓜上拍了拍,微笑:“你说得对。”
虽然乍一听这么苦的人生死了好像挺痛快的,但凡事活下去才会有希望嘛。
七年前的剧情他不能随意改动,沈隋玉没什么波澜地按剧本结识了俞青裁和梁剑霆。三人闯了石窟,那二人双宿双飞大婚之喜,他一身伤病躲进山谷修养了七年。
这期间就连弟子都走了一波,小思还是前阵子药王谷新来的。据说资质有点差,没师父愿意收。
“先生你的肥猫呢?”小思很活泼地问,“它没跟着你来吗?”
“它在。”沈隋玉斜斜地靠坐在软垫上,眼前绑着一圈淡红纱布,唇角略带笑意,“你猜猜它藏在哪了?”
小思睁圆了眼睛四处打量,马车内找不到,于是小姑娘一手拎起他宽大的袖子,一手往他腰后的空隙摸索……不小心碰到了沈隋玉的痒痒肉,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在这。”示意帮迪从袖子里出现,他把银渐层交到了少女手中,“抱着吧,别摸它尾巴。”
梁剑霆背手踏出侧门,听到的就是这一声浅淡轻笑,若春日飘零的桃花瓣,慢慢悠悠地落进湿润的泥土里。
他鹰隼般的眸子霎时冷沉了几分。
他非常不喜欢听这个人笑。
他喜欢看他痛苦挣扎,看他被折磨得濒临崩溃,向他跪地求饶。
等到那抱着猫的少女跳下来,车帘掀开,梁剑霆的心情顿时好上了些。
沈隋玉摸索着扶在马车的边框,手指若冷玉雕成的竹,细瘦苍白。一身白衣几乎要与他的肌肤融合在一起,唯独半束起的乌发,眼帘前的纱布,和腰间的茜色束带点缀出了几分鲜活之色。
他的腰很细,束带在腰后扎成了双层垂耳结,不难想是旁边这位少女的杰作。
梁剑霆眼中浮起冷笑,眼睁睁看着他艰难缓慢地从马车内出来,旁边的少女一手抱着猫一手还要去扶他,显得狼狈不堪。
终于,梁剑霆心满意足。他默不作声地上前了一步,勾住他的腰身和腿弯,将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的脸上果然浮现了惊慌迷茫之色,隔着纱布也能瞧见那双线条勾人的桃花眼在快速轻眨。
淡色唇瓣微微开阖,似是张口想要问询,却因气息不畅开始了咳嗽,瘦削的身体不住颤抖,手指攥紧他肩头的布料。
梁剑霆就这么一声不吭抱着他踏过了门槛,威严地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小厮,沿着长廊走进内厅。
他质地柔软的乌发和长长的茜色飘带垂落下来,跟随男人的步伐一起飘动,远看像一朵轻盈的红云。
抱起来也和云一样轻。
“……多谢。”
被放在了木质的座椅上,沈隋玉摸索着扶手坐正身体,向眼前模糊的人影道谢。
梁剑霆仍旧不答,慢条斯理地帮他把衣摆整理好,方才勾着唇角起身。
是啊,这人当然要谢谢他了。
毕竟他这幅模样完全都是拜他梁剑霆所赐。
多么有趣。
小思被提前引到了厢房,沈隋玉在位置上安静坐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主位上传来了一声低沉醇厚的嗓音:
“沈兄好久不见。”
沈隋玉微微一愣,不知梁剑霆是何时来的,竟如此悄无声息。
他的双眼并非完全不能看见,而是像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辅以早年练武的感知和敏锐的听觉,能判断出大部分接近他的东西。
但如果对方内功极为深厚,敛息能力极强,那也确实能做到无声无息。
毕竟沈隋玉虽有内力,但断成蛛丝网一样的经络承受不起负荷,一运功就容易血气逆行,经脉震痛。
唉,早知道不让小思把帮迪抱走了。
“梁兄。”沈隋玉起身见礼,假模假样地和他演戏,“承蒙梁兄关照,时隔这么久还惦记着我这位臭名昭著的朋友,愿意为我洗刷冤屈。”
“沈兄言重了。”梁剑霆挥手示意小厮给他上茶,“你我是生死之交,我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吗?”
“不过这事属实有些难办。整个武林都在向我要一个交代,我很难不顾及众宗门的意见……”
他靠在椅背上睨着沈隋玉,言下之意十分明确。
乖乖在他这呆这龙吟山庄吧,外面一堆人要找他算账,除了他没人能保你这位毒医仙。
“给梁兄添麻烦了。”沈隋玉露出了惭愧和感激的神色,再次起身见礼:
“若是再出现遇害者还望梁兄带我亲自前去查看,我试试能不能从尸体上追根溯源。”
“这个自然。”
二人交谈间,小厮端了茶水过来。他方才见到素来威严冷厉的主人抱了位白衣男子进殿内,又听到是大名鼎鼎的“毒医仙”,心中好奇得紧,按捺不住抬头偷瞄这位的脸。
果真是……谪仙般的样貌。
结果就这么一走神,他脚下趔趄,托盘内的茶水顿时直直地向对方面门泼去——!!!
梁剑霆骤然起身,然有人比他更快,鬼影似的不知从冒出来拦在了沈隋玉身前,将那杯滚热的茶用手接了个严严实实。
养尊处优的肌肤顿时一片骇人的红肿。
梁剑霆的视线从安然无恙的沈隋玉身上缓缓上移,瞧见了某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
神色瞬间冷凝。
俞青裁面无表情,好像那被烫坏的不是他自己的手。他垂眸盯着座椅上的男子,片刻,反手一掌拍向了小厮头顶。
第46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住手。”
眼前接二连三的动静让沈隋玉目不暇接, 他觉察到有人涌动内力要向那瑟瑟发抖的小厮拍去,没多思考便拦下。
凉如玉的手指握住了那被烫得红肿之人的手腕,像冰块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两者相撞消融的却是那坚硬的铁, 连着汹涌内力一并强行收回经脉之中,指尖颤动。
即便如此也没能得到他多一瞬息的眷顾, 沈隋玉很快收回了手。
“这小厮笨手笨脚的,梁兄不如罚他去我院内做个粗使杂役吧。”他向着主座的方向道,“我这次来的匆忙,身边只有一个女弟子, 正愁不知该如何和梁兄开口借人。”
梁剑霆的视线从那二人交握的手上移开,面色阴沉似水,嗓音却不显:“沈兄的院子我早已命人安置好了, 不缺杂役。此人如此愚笨, 怎么能伺候得好你?”
就他这病殃殃的样,怕不是稍微用点劲儿就能碰散架。
“干些粗活不碍事,再不济当个马夫也可, 我来时的那位已领了工钱回去了。”沈隋玉抿唇, 略微放软了嗓音, “拜托了梁兄。”
梁剑霆眼皮狠狠一跳。
这人是在和他……撒娇?!
为了一个小厮???
视线落在那跪倒在地的人身上, 他眼底不自觉动起了杀气。但他意识到有人的杀气比他更重,更怒火中烧。
梁剑霆敛去情绪,冷笑一声,靠坐在了椅背上盯着那人:
“那就依沈兄所言吧。”
沈隋玉道了谢,对着下方大致的位置轻唤:“过来。”
小厮急忙膝行了几步, 跪在他的救世主腿边寻求庇护。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他再蠢也不可能连个茶水都端不稳,那时候分明就有人从身后……
“抬头。”
清润似泉的嗓音就这么抚平了他的焦躁情绪, 小厮抬头,一双美得晃眼的手出现在了面前,轻轻覆上了他的脸颊。
“叫什么名字。”
“阿……阿留。”
沈隋玉嗯了声。顺着他的轮廓抚摸到眉眼,鼻梁,下颌,苍白细瘦的手指搭在对方黝黑粗糙的面庞上,强烈的视觉冲击把气氛搅得动荡不安。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下沈隋玉一个人尚在平和地呼吸。
“我记住你的脸了,去吧。”
沈隋玉最后拍了一下阿留的额,淡声道。
阿留神思不属地离开了,会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异样的寂静。手边的茶水被侍女换了新的,沈隋玉端起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夫人你的手,可有大碍?”
直到他听到了梁剑霆的这一句,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好像刚想起来这里还站了个人,且是这人为他挡去的意外。
即便如此沈隋玉也不曾有什么大的反应,他起身见礼:“原来是梁夫人。”
俞青裁既不回答梁剑霆,也不对沈隋玉还礼,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张七年没见过的男人的脸,方才被他触的手腕也就僵在那,一动不动。
“烫伤须得用冷水持续性冲洗一刻再行敷药,梁夫人不要耽误了。”沈隋玉说。
梁剑霆闻言,顿时招手唤来侍从,十分关切道:“快带夫人去。”
俞青裁长袖一挥,震飞了听命靠近的侍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客厅,正如他来时那样。
“唉,青裁的脾气还是这么大。”梁剑霆叹息,“沈兄千万不要见怪。”
“怎么会。”沈隋玉兴致缺缺,好似很不想聊这个话题。
如此态度反倒让梁剑霆起了兴,他紧紧盯着沈隋玉的脸,不愿意放过一丝难过和屈辱——这也是他给予对方的,是他梁剑霆在这灵魂最深处留下的阴影。
呵呵。以这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关心俞青裁的烫伤,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面前的是谁,越装得若无其事就越代表在乎!
【吃醋值+1】
沈隋玉继续品着茶,不冷不热地陪着梁剑霆闲聊客套了几句。
“听说梁兄收养了一位义子?”最后,他问。
“是啊。沈兄有所不知,这义子正是七年前我回龙吟山庄的路上偶然发现的。那少年根骨极佳,天资不凡,如今正在凌霄宗拜师求学。”
沈隋玉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横空出世的武学天才永远是江湖热议榜top1,他来这一路上没少在客栈听人赞叹——天下第一大派凌霄宗最年轻的首席弟子,掌门亲传,就连梁剑霆武林盟主的呼声都借了几分此人的盛名。
在武林中后继有人还是相当重要的,不难想梁剑霆这种人为何也会对一个随手捡来的天才少年悉心培养。
不过原剧情里有这号人吗?
沈隋玉没什么印象。或许有,和主线剧情关联不大就没详细记载。
“梁兄大义。”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我这一生不太可能有所出了。”梁剑霆的嗓音低沉且无奈,意有所指道,“年少时谁不曾想过风流一世,偏偏和你……还有青裁进了一趟那石窟,竟就对女子失去了兴趣。”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
沈隋玉勉强牵起唇角,顺着他的意思夸赞:“梁兄和夫人情比金坚,令人艳羡。”
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茶,他把茶杯搁下,起身拱手。
“我先去歇息了,梁兄告辞。”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步伐有些急,出厅门的时候还险些绊了一脚。
他身形优美,肩宽腰窄骨架舒展,再清瘦也不会显得干瘪萎靡,此刻却摇摇欲坠,好似一片风中落叶。
梁剑霆灼热地盯着这一幕,眼底涌动着无比的痛快和爽利。
他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不枉他一番苦心。
梁剑霆在这站了许久,直到心底快意平息。
宽阔的脊背挺直,他拳头忽的紧攥,拳风迸裂震碎了坚硬的檀木座椅。
……
梁剑霆在衣食住行这方面没有苛待沈隋玉。他将山庄东南角一处既僻静又宽阔的庭院给了他,各个厢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应有尽有。
沈隋玉踏进来就闻到了莲花之类水生植物的气息和清冽的竹叶香,猜到了前院是一片池塘和竹林。沿着鹅卵石小路缓步前行,鼻息间传来的草木香气越来越复杂,然后就听到小思开心地招呼他。
“先生!您快来看,这里药墙柜和我们在听泉谷的一模样呢!”小思拉着他的袖子往里面走,“书架上我看到了先生找了很久的《青囊秘录》,晚点我念给先生听,后院还有一片药田哦,先生有的忙啦!”
这是干什么?
沈隋玉手指一片片抚过药田里植物的叶片,觉得匪夷所思。
别的还好说,梁剑霆本身是很重面子的人,对他这个没撕破脸的仇敌大方些说得过去。但连珍惜草药都给他种了满满一地,这……还想拿他当个医生用?
沈隋玉脑子被塞了许多适用于这个世界观的知识,辅以内力和系统的金手指,即便失明也能继续行医——况且他自身就是个药罐子,每天不吃几贴药活不下去。
更让小思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当晚,梁剑霆又差人送来了一堆精美的衣衫,配有各种玉簪,腰封,坠着宝石的漂亮发带。
沈隋玉看不见也不关心,他在把草药架上的干药草分门别类。但是小思时不时拿着个东西跑来他身上比划,一会儿要他弯腰一会儿要他转圈,搞得他很无奈。只得打发人去告诉梁剑霆不需要了,多谢他好意。
“有这闲钱给俞青裁打扮不好吗?”沈隋玉捣着药嘀咕。
帮迪在旁边用小爪子给他递东西:“宿主很厉害,才第一天支线任务就完成了10%。发生了什么吗?”
“和反派PK了一下谁是最佳男演员。”沈隋玉说。
帮迪:“然后呢?”
“然后什么,难道你家宿主会输吗?”
“……”又自恋了,玉.
第二天一早,梁剑霆就背着手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彼时小思正在给藤椅上的沈隋玉打理头发。
他的发质偏软且蓬松,在阳光下是明显的棕色,微微有些自来卷,额前和鬓角都有一些自然垂落的碎发。
小思给他拢到一侧编了一个由松到紧的辫子,发尾用细细的石榴红丝带扎住,两颗红宝石吊坠顺着垂到腰间,既温柔又别致,也不影响他煎药干活什么的。
衣服则换了件浅绯红的交领长袍,外罩白色纱质坎肩,再束上石榴红仙鹤纹宽腰封。
沈隋玉其实没和小思说过他喜欢什么颜色,但小思见过他有一枚样式别致不似寻常俗物的嵌红宝石指环,就认定了他喜欢红色。
而且先生的面色太苍白了,需要这种颜色衬一衬才好。
“梁兄?”
沈隋玉发觉梁剑霆的时候对方显然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开口的嗓音有些怪异:“……住得可还习惯?”
“梁兄费心了。”他觉得有必要和反派强调一下,“梁兄能借我一隅偏安我已十分感激,实在不敢再多劳烦梁兄。若是能有为梁兄效劳的地方,您差个人吩咐一声即可,我定当竭力。”
这是嫌他烦了,在赶他走。
梁剑霆心中冷笑。
“镇上昨夜出现了一具死状奇异的尸首,你可要去看看?”
沈隋玉眉头一皱。
来得这么快?
“你想清楚。”梁剑霆攥住急匆匆向外走的人的手腕,提到胸前,贴近他的耳畔语气忧心道,“唐遥镇素来安宁和平,你一来就出现了这档子事,若是此时现身,难免惹人怀疑。”
钻进沈隋玉脑海准备跟上吃瓜的帮迪:“他真的很会演。”
毕竟他们都对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再看反派这幅虚伪的面孔,又好笑又膈应的。
沈隋玉略微后仰与他拉开距离,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在眼前绑上遮光的丝带,就这么目无焦距地望向梁剑霆,远山似的眉蹙起,语气既忧愁又哀伤:
“梁兄相信我吗?”
梁剑霆呼吸一滞,攥着他腕骨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若相信我,就带我去看。”他缓缓垂下眼帘,温和请求,“可否?”
“……”帮迪用它的小爪子鼓起了掌。
牛。
梁剑霆命小思取来一顶帷帽,亲手将他帽子上的丝带系好,粗粝的指节缓慢蹭过他下颌单薄脆弱的肌肤,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距离不远,轻功最方便。”
他低头对沈隋玉解释一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紧接着腾空跃起。
身体坏成这样,沈隋玉基本接受了被人抱来抱去的事实,但被反派抱着飞实在有点突破心理承受力。
他紧紧咬着唇,身体僵硬,生怕梁剑霆一念起就把他从屋檐上摔下去。
“你很怕?”
梁剑霆问他。厚重的嗓音在空中被模糊,隐约含着笑。
“梁兄武功高强,我自然是不怕的。”沈隋玉闷声回答。
“怕就搂紧点,别和梁兄客气。”
“……”
帮迪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家伙是不是在调戏你啊?”
沈隋玉沉默。
不愧是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的武侠世界,他居然有那么一瞬生出了想直接毒死反派的心思。
梁剑霆在唐遥镇毫无疑问是响当当的人物,官府都要给他让道。
蜿蜒曲折避人耳目的巷子角落躺着一具成年男尸,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死状类极了中毒身亡。
几个官兵将此处围了起来,看热闹的群众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几个有头有脸的站在最前面。
梁剑霆直接从房檐上跃下,落在了官兵的围成的圈里。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抱着沈隋玉的手,还刻意让人踉跄没站稳,往自己身上扑了一下。
“各位大人,我这位友人颇通医术,想要一观尸体死因,还望通融。”
领头的官兵十分恭敬道:“梁庄主不必客气,请。”
沈隋玉没管他是如何与人交涉的,他直接蹲下身,隔着一张丝帕探尸体的脉。眼眸合上,一副类似于透视的人体景象浮现在他脑海之中。是系统给的金手指。
虽然他知道这是梁剑霆所为,但原剧情里真相大白已经是后期对方魔功几近大成,杀人被撞见之时了。
沈隋玉想要替自己洗刷冤屈,想要找到这功法的破绽,就必须尽快从死者身上下手。
他看到了的确尸体内扭曲错乱的经脉和血管,的确和当年殷氏夫妇很像。不同的是丹田内的功力全部被抽干,和他们遭到反噬被撑爆相反。
“不对劲。”沈隋玉皱了皱眉。
帮迪问:“怎么了?”
“尸体内的血液量不符合他的体重,而且大多聚集在皮下。”他问,“这周围有大量的血液喷射吗?我没到见他身上有口子。”
帮迪看了一圈:“没有,宿主。周围的血液还没你一次吐的多。”
沈隋玉:“……仔细你的尾巴毛。”
犹豫了一下,他动用了内力,沿着此人碎掉的经脉向内探寻,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检查这具尸体。
很快额头冷汗涔涔,胸腔里血气翻涌。
睁开眼,他发现梁剑霆好像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手挑开了他帷帽上的白纱,目光很有存在感地聚焦在了他脸上。
……这人是犯的什么病呢。
“沈兄,你摸出什么了?”梁剑霆压着嗓音,诱哄似地道。
“这不是毒杀。”沈隋玉咽下喉咙口的腥甜之气,冷静回答。
他不能说得太多,也不能完全装傻。
“此人后心口中了一掌,经脉碎裂,功力被抽干。”他说,“我认为是某种特殊的功法所致。”
“哦?”梁剑霆眉梢一挑,继续压着嗓音,“那,沈兄可曾见过这种功法?”
沈隋玉抿紧了唇角,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眼底溢出玩味和冰冷,梁剑霆暗自运功,一掌推出,伪装成突如其来劲风震掉了他的帷帽。
那张苍白错愕的脸顿时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他和梁剑霆一同出现,身形又极其优美,早就勾起了众人对他相貌的好奇。
此时白纱帷帽落下,整条小巷寂静一瞬,突然爆发了窃窃私语:
“这人好像是毒医仙!我在茶楼见过他的画像!”
“是他!他就是传闻中的凶手!”
“毒医仙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一来就死人了,还用多说吗?!”
“好大的胆子!果然心狠手辣!”
“……”
一旁的官兵听到了议论,也持着兵器调转了方向,向着沈隋玉蠢蠢欲动。
“不可。”梁剑霆站起身,挡在了他们身前,“大家一定是弄错了,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
“他不是毒医仙沈隋玉吗?”有一中年人厉声质问,“杀害我旧友殷氏的凶手!就是他!”
“钱掌柜可有证据?莫要信口开河。”梁剑霆嗓音一沉,面色严厉,“若此事是他所为,又何必与我来这自投罗网?”
他身形高大巍峨,威风凛凛,带了内功的嗓音足以震慑在场任何人。
“此人心性歹毒作恶,梁庄主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有人真诚劝说道。
沈隋玉缓缓起身,站在梁剑霆身后缓慢系上帷帽,头颅低垂,身形寂寥。仿佛全世界里只能依附于他。
梁剑霆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畅快无比,似每根经络都被打通,亢奋得浑身血液飞速流窜。
“我可以作证,昨日沈兄一直在我房中喝酒,彻夜不曾离开。”
这句谎言让众人平息下来,也让梁剑霆胸中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为当众公开这件事心神激荡。
“既然梁庄主担保,那……”
“咳……”
嘀嗒。嘀嗒。
鲜红的血透过指缝滴在了青石板上,还有一滴溅上了帷帽的白纱,触目惊心。
所有人的心脏都没来由的一抽,巷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梁剑霆面色亦是一变,转身搂住男子清瘦的腰,抱起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隋玉这次变得很温顺,除了咳嗽没再发出任何动静,手脚皆失去了力气。
梁剑霆发觉不对,匆匆停在郊外一片树林里。他屈起膝盖半跪在地,让这人半躺在他的大腿上,掀开帷帽检查他的情况。
沈隋玉已然陷入了昏迷,面色白得吓人,漂亮的眼眸紧紧闭着,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梁剑霆顿时什么都没想,运起内功贴上他的后背,往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内输送的内力。
他阴沉着脸盯着他,眼中涌动着鲜明的恨。
都怪他自己。都怪他非要逞强。不能运功还偏要运功,查不出半点眉目,自己倒很可能先没了命。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在干这种蠢事,就像七年前……
“呃……咳咳……”
怀中人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纤长的眉痛苦地拧到了一起,脸一偏,再次吐出了一大口血,染脏了梁剑霆靛青色的衣襟。
他狠狠一震,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糟糕……他的内力虽深厚却复杂猛烈,这人的体质很可能承受不起。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梁剑霆脑中忽然冒出来了这种想法,紧接着席卷而来汹涌的恐惧和不安。
不行。
他还没玩够,他还没看到这人向自己跪地求饶,他决不能死。
梁剑霆为他戴上帷帽,正要抱起人再次前行,林中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放缓马蹄声,和颇为熟悉的驭马的嗓音。
束着高马尾,身形挺拔的年轻人勒马停了下来,嘴里喊了声“父亲”,视线则第一时间落在了他怀中绯色人影上。
梁剑霆下意识皱眉,遮挡对方的视线,语气极为严厉:“你怎么会在这?”
“听闻江湖上最近时有怪异死尸,师父派我下山查清此案,助您一臂之力。”年轻人答道。
“父亲,您抱的这人是……”
周溯行翻身下马,撩开缰绳,抬脚走了过来。
第47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面前的年轻人不过十七, 高大挺拔身姿如松,一身玄色流云纹窄袖锦衣,长靴踏马, 是最为意气风发的侠客模样。
且他生得俊美不凡,剑眉凤目, 墨色长发高高束起,潇洒凌厉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没有一个习武之人会在这样的少侠面前无动于衷,即便梁剑霆年长他一倍有余,是他名义上的养父。
他和这个养子的关系不远不近, 当初发现这小子根骨极佳,自小就送他去凌霄宗拜师。养子非常给他长脸,武林中颇多前辈大能对他赞不绝口, 称他武学天才, 心性坚韧更是百年难遇,凌霄宗掌门更是早就属意他为下一任接班人。
他对梁剑霆也一向尊敬,不卑不亢, 礼貌周全。
但这样出色的养子在此时走向梁剑霆, 没由来的让他警惕, 戒备, 雄性潜藏的竞争本能被唤醒,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了起来。
梁剑霆觉得很荒唐。
他强行压下了这股怪异的敌意,回答养子的问题:“这是为父新得的美人,莫要告诉你俞叔叔。”
后面那句其实很多余,养子性格冷, 极少在府中居住,俞青裁更是谁都不理会。二人是否说过话都有待考究。
或许只是因为……他希望怀中之人取代俞青裁的位置。
梁剑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狰狞。他扫了眼站定不动的养子,发觉他的视线落在了怀中人沾着血迹的细长手指上。
“过来。”他忍着不悦开口, “借你内功一用。”
郊外的林中十分幽静,树冠层叠,阳光穿透叶片缝隙在三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梁剑霆寻了一干净之处将沈隋玉放下,从前侧方搂着他的肩让他盘坐在地,同时仔细遮盖好样貌。周溯行落座其后,凝神运功,手掌贴上了绯衣男子单薄的脊背。
他的肩既宽又平,到腰身最窄处形成一个明显的倒三角弧度,十分优美。
精纯深厚的内力顺着脉络向他体内输送,压制住先前四散横行撞得他血气翻涌的气息,强势且沉稳地将他安抚下来。
沈隋玉即便处在昏迷之中,也能感觉到身体里阵阵的疼痛逐渐平息,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了温热的泉水里,非常舒服。
他不自觉低吟出声,想向那个热源靠去。
但是有一对恼人的铁钳狠狠制着他的肩膀不准他动,他只能轻微地挣扎,腰身无意识地拧动。
那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后握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包覆起来。内力直达他的丹田,整片下腹都随之发热发涨,酥酥麻麻的。
……更舒服了。
“混账!你做什么!”
梁剑霆自然瞧见了这一幕,他一掌推出震在周溯行的胸口,威严的面孔怒意喷发。
在运功之时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周溯行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被他抬手拭去。漆黑的凤眸望向暴怒的养父,他冷静地解释:
“他经脉损伤严重,不经丹田运转很难送达全身。”顿了顿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道,“父亲刚才是否给他输送过一波内力?”
梁剑霆眼神如刀,面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他自身丹田内的真气和父亲的相冲,如果不加以调节,将您的内力驱散,很可能撑爆本就脆弱的经脉,到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幽静的树林里传来骨骼被摁响的动静,梁剑霆脖子涨红,一言不发地重新盘坐下,将那人搂在臂膀中。
方才这一暂停让好受了些的沈隋玉又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梁剑霆从前面挑开些他帷帽上的纱,瞧见这人紧蹙的眉随着养子的动作逐渐松开,苍白的面上涌出淡淡血色,睫毛颤动,优美的唇瓣轻微开阖……
梁剑霆只觉得有把烈火烧着他,烧得他又怒又躁。
他死死盯着养子圈在这人石榴红腰封下沿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几乎将窄腰完全掐了个合拢。耳畔是这人时不时的低吟,稍一垂眸就能窥见自己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的瑰丽景色。
胸腔里的火几乎冲破胸膛,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周溯行收手之时,他竟也一口血吐了出来,喷溅在一地落叶之上。
周溯行接住失了支撑力仰倒在自己怀中的人,手覆上他的手腕简单把了个脉,轻轻擦掉细白指尖那点鲜红血迹。
“父亲?”他唤了声梁剑霆,“您可有不适?不若我送这位……”
休想!
梁剑霆的意识瞬间回笼,胳膊一伸飞快将绯衣男子抢回怀中,眸中凶光毕露。
周溯行皱眉:“他体内真气尚不稳,须得静养。”
“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再干涉!”梁剑霆怒喝,抱起沈隋玉腾空而起,步伐不再停留一瞬。
……
这日天气不错。
沈隋玉眼前蒙着遮光布歪在庭院里晒太阳,手里顺着帮迪的猫毛,小思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念书给他听。
“小思。”沈隋玉叫停了她,问,“这贴药里的金蚕花起到了什么作用?”
小思:“嗯……清热解毒?”
“那为何不能用普通的血藤或者天葵子替代?反要用悬崖峭壁边生长、极为难寻的金蚕花?”
小思嘟嘟囔囔:“先生,您到底想看书还是想考我呀,您要是不想听,我就去踢毽子了。”
沈隋玉:“……”
他以前怎么没胆子对带他的医生说这种话呢。
就比如,“老师,您到底想做手术还是想考我?您要是不想做,我直接关胸了。”
被这个假设惊得太阳穴抽了两下,沈隋玉让她把金蚕花的功效背了一遍,放她去玩了。这丫头念书慢还容易走神,不如帮迪在他脑海里同声传译。
“宿主还是离反派远点吧。”帮迪在他膝上伸了个懒腰,翻过肚皮给他摸,“本来没事的,他一掌内力差点把你弄死。”
“那也得他愿意放过我。”沈隋玉捏着它两只前爪玩儿,“但这次恢复得还行,我感觉身子比之前有力气了些——是他那位养子的功劳?”
帮迪把爪子抽了出来:“应该吧。”
“大反派的正道魁首养子。真相大白对他来说应该会很痛苦。”
帮迪觉得他爱操心:“宿主,现在武林中公认的大魔头是你,万一他先提剑把你捅了怎么办。”
“……”沈隋玉微微坐起了身,“来,我们加快一下进度。”
这两日都在养伤,他还没来得及细盘案件中的疑点。
“我当时探到了那尸体内留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真气,梁剑霆输送给我的却和那不一样。难道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那魔功可以完全改变人的内力,在体内形成第二套运转系统。”
帮迪:“很可能。所以殷氏夫妇才能隐藏那么久不被发现。”
“但既然会反噬就代表,肯定与原本的功法存在冲突,他需要一直压制这个不完善的第二内功。如果能想办法当众逼他使出来,比如在武林大会这样的场合——就算不能完全洗脱我的嫌疑,至少也会引起高手的怀疑,让他有所收敛。”
沈隋玉记得之后为了选举武林盟主,会有一场较为盛大的集会。
帮迪:“我觉得他已经快压制不住了。那天他看着养子给你疗完伤就吐血了,会不会是功法反噬?”
沈隋玉:“唔,应该不会这么早。”原剧情里都没开始死人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即尸体内莫名消失的血液。
这一点本世界的人很难察觉,是沈隋玉结合现代医学才能判断出来的——那死尸被凭空抽干了脏器和动脉内的血液,身体上却没有留下相应的伤痕。
就算某种功法可以达到如此邪门的效果,至少说明,对方抽取血液有一定的目的。
沈隋玉确信剧情里没提到这一点,殷氏夫妇当年也没出现类似的症状。
“若是能找个机会在他这龙吟山庄内搜一搜就好了。”沈隋玉琢磨。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密道,或者秘密练功的山洞之类的。说不定还能发现给自己治伤法子——否则就他现在这个身体,哪怕揪住了梁剑霆的狐狸尾巴,人家一根手指就把他灭口了。
唉。任务艰巨。
“哎呀!”
院子里踢毽子的小思气呼呼叫道,“先生,我的毽子飞到墙外去啦!”
沈隋玉轻声笑了笑:“那就拜托外面练剑的少侠帮你扔进来吧。”
从方才起他耳畔便不断地传来了长剑的破空之声,卷着山石草木和竹叶飒然的响动。既有功力深厚的磅礴之气,更不乏少年人的凌厉锋芒,光凭这响声,他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竹林中……
沈隋玉屈指抵着太阳穴咦了一声。
这不是他先前在片场想起来的,自己拍摄过的一部古装片的场景么。
小思站在围墙边上冲着外面唤了几声,那剑声停止了,毽子却没从墙外飞进来,少许功夫,前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原来是亲自送来了!”
小思乐呵呵地跑去开了门,果然如先生所说站着位年轻少侠,一身玄衣墨发高束,雪白的长剑持在背后。
周溯行把羽毛毽子放在少女手中,目光不自觉向庭院内望去,只见到一个半躺在藤椅上的优美侧影——他穿着宽松柔软的月白长袍,清瘦的身形好似陷在里面。松散的衣摆从软垫上垂落,长发完全披散,就连双足也赤裸在外,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
那双足极美,骨骼精雕细琢,质地莹润如玉。他视力足够好,甚至能瞧见脚背上盘桓的青色血管,和泛着血色的粉润足跟。
“你要进来坐坐吗?”这人太高了,小思费劲地仰着头,眨巴着眼睛问他,“还是就站在这里盯着我们先生看?”
周溯行:“我……”
“哦,好像不行,先生睡着了。”小思回头瞄了一眼,阻止道。
正此时,一个同样年轻的侍从模样的男子跑了过来:“少爷,松鹤掌门来了,老爷喊您快些去正堂。”
周溯行只得告辞。
“先生?您为什么装睡呀。”小思手背在身后,歪头打量躺椅上闭着眼眸的人,“这位少侠模样很俊呢!”
“是吗。”沈隋玉笑了笑,不甚在意。
“他托我给您这个。”小思把左手拿到前面来,托着一个小小的玉瓶,“是凌霄宗特制的冰火丹呢,对您的伤势有好处!”
沈隋玉微微皱眉,接过来闻了闻,珍奇的药草香扑鼻而来。
“让阿留送回去。下次不要收这些。”他合上瓶塞严肃告诫。
小思乖乖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又把右手拿出来:“他还给了个橘子,说是树上顺手摘的,也要一并还回去吗?”
“……”
手指摩挲着橘子皮柔软弹性的纹理,沈隋玉轻笑了一声。
这少侠还挺有意思的。
谁知没多会儿,小思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先生!出事了!我找不到阿留了!阿蒙说他上午给您去后山运点土就没回来,吃午饭时也没见到人影!”
沈隋玉随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阿留那日被他要来之后,基本就待在院子里干点粗活,给药田松松土施施肥什么的,不敢到处乱跑,生怕再惹上什么麻烦。
其实其他人没必要害他,应该也不是梁剑霆,那就只可能……
沈隋玉穿戴齐整,长发半簪起,眼前纱布遮盖。他没带小思,只身来到了龙吟山庄的内院外。
“在里面吗?”他问跳到围墙上的帮迪。
“嗯。”
示意帮迪回来脑海中,他沉了一口气,敲响了内院的门。
对方果然早就有预料,门很快被打开,一道急促沉闷的呼声飘进沈隋玉的耳廓。
“先生……”
阿留跪在院子的角落,浑身湿透,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尽是绽开的鞭痕。他不想沈隋玉知道他此时的惨状,尽量咬牙忍着不发出呜咽。
殊不知沈隋玉听完帮迪的描述,垂在袖中的指尖已然攥紧:
“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没记错的话,阿留已经被梁兄送给我了。”
俞青裁盯着他从堂内起身,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沈隋玉即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对方阴狠的目光和逼人的气势:
“只要还在这龙吟山庄之内,那就是龙吟山庄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原本阴柔的嗓音一沉,尾音带颤:“包括你。”
沈隋玉觉得这世界麻烦,不仅在于剧情离谱,更多的是打打杀杀的世界观容易催生极端性格的人,反派是,主角受也是。
俞青裁长了一张绝色的脸,自小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就连家中遭难都有未婚夫不远万里倾力搭救,后又结识了梁剑霆这个虽坏但足够强的武林霸主,性格自然一等一的傲,且任性妄为。
一个小厮的性命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算,反倒会怪罪沈隋玉为他分去了注意。
沈隋玉七年前就和他相处过,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可能看着阿留因他而死。
“梁夫人也想给我一顿鞭子?”他面无表情,口吻称得上轻松,“可以,只要你不再找他的麻烦。”
跪在地上的阿留瞬间瞪大眼睛,胸腔剧烈起伏。
先生怎么会知道他挨了鞭子?
不行……决不能这样……
他艰难扭着脑袋去瞧俞青裁,那张被称作武林第一美人的脸,眸光深得吓人,表情因为沈隋玉这句话愈发扭曲,刻满了怨毒的情绪。
相对的,是静静站在那的白衣男子,像山巅经年不化的霜雪,他的眼眸被淡红的纱布遮挡,没有半点旖旎的意味,只觉得清冷疏离。
“你在威胁我……你觉得我不敢?”俞青裁停在了他不足一臂的距离处,低着头往他身上嗅,面部肌肉诡异地抽搐起来。
既痛苦又爽快,好似吸食了令人上瘾的毒药。
沈隋玉觉察到了那野兽般的呼吸声,皱眉:
“梁夫人自重。”
“不要叫我梁夫人!”俞青裁上前攥住他的衣襟,嗓音陡然变得刺耳,像崩断的琴弦,“沈隋玉!你他娘的别气我!鬼才要当这个梁夫人!”
满堂寂静。
庭院里为数不多几个下人都在瑟瑟发抖,任他们知晓俞青裁性格阴晴不定,也没见过这般场面。
“没人强迫你当,不是吗。”沈隋玉敛眉垂眸纹丝不动,随后笑了笑,语气染上了几分无奈,“况且夫人说这种话,梁兄会难过的。”
梁兄梁兄梁兄!凭什么在他眼里!梁剑霆比他还重要!
扯着他衣领的手指绷紧,泛白,俞青裁只比沈隋玉略矮了几分,此时却好似艰难仰视着他,死死拽住救命稻草。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了他。”他用刻薄的语言勾勒着最后一点自尊,逐渐被遏制多年的渴求吞没,整个人都如同浸到了海水里:
“或者……吻我。”
沈隋玉用力扯落他的手指,后退了一步。
他摘下了眼帘前的纱布,那双不可视物的眼眸虚空盯着他,似一柄利刃直直戳进他心脏深处。
俞青裁濒临崩溃地看着他用他那修长优美的手撩起了衣摆,屈身……
“先生不可!阿留贱命一条,不值得先生如此!”
那个碍眼的脏兮兮的小厮不知从哪拼力蹿了出来,抱住了沈隋玉的膝盖,拦在他身下,像一条忠心护主的狗。
而他。
嫉妒这只狗嫉妒得快要死了。
“在吵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浑厚嗓音,若雷霆万钧,威严十足。
沈隋玉肩背微微一颤。
其实他大抵知道俞青裁不会真让他跪。
但他不知道梁剑霆刚刚在外面听到了多少,难保会不会一掌给他拍地上去。
第48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内厅的门被狠狠摔上, 前院里除了沈隋玉和喜怒不明的梁剑霆,只余跪在脚边的阿留和其他几个瑟瑟发抖的下人。
这几人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即便俞青裁最后那句话嗓音不大, 攀扯在沈隋玉胸前的姿态也足够惹人遐想——沈隋玉看不见,他此时的衣领还被扯开了一截, 露出一点幽深的锁骨窝。
“奸情”昭然若揭。
梁剑霆的脾气不像俞青裁那样阴晴不定,但身为山庄的主人压迫感更甚,且十分在乎脸面。
阿留根本不敢想他会如何对待给他戴绿帽的人,他伸手死死拽住沈隋玉的衣角, 决心至少为先生挡下一掌。
一只手落在了他发顶,微微施力,安抚他战栗的神经。
“梁兄不要误会。”沈隋玉尽量平静地解释, “我只是来夫人这寻人, 稍微交涉了那么几句。”
梁剑霆顺着他的手向下看死物一般扫了眼狼狈不堪的小厮,随后便重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紧张的表情。
武林中强者为尊, 因着他的伤, 即便他梁剑霆此时什么都不做, 就足以站在高位俯瞰他的情绪。
真是有趣。
梁剑霆:“我误会什么?”
明知故问。
沈隋玉瞥了眼界面上跳动的吃醋值, 陪着他装傻:“误会……我找夫人的麻烦。”
梁剑霆嗓音浑沉地笑了一声。
这声比起来被绿的愠怒更像一种嘲讽,沈隋玉在刹那读出了一层情绪:就凭他,找俞青裁的麻烦?
“……”怪让人不爽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梁剑霆抓了起来,用力摁在了对方坚实的胸口。
“沈兄可知晓我心中苦闷?”
身形顺着被一扯, 梁剑霆的嗓音靠在了耳边,低沉沙哑,好像真的在和他诉苦:“赏脸陪我喝一杯, 可否?”
阿留悄悄抬头,瞧见素来威严的庄主一边登徒子似的捏着先生雪白修长的手,一边眼眸晦暗地紧盯那松散的领口。
……他心中忧虑更重了。
不动手就是万幸。
沈隋玉硬着头皮道:“但凭梁兄吩咐。”
拍了拍阿留示意他赶紧回去,随后沈隋玉就作为“奸夫”从山庄夫人的住处被扯去了山庄主人的院落。
来都来了,他授意帮迪出来四处转一圈,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潜藏的机关和暗道。
“梁兄。”沈隋玉说着话转移梁剑霆的注意力,避免他发现沿着草丛游走的银渐层。
“嗯?”
“我身体尚未痊愈,恐喝不了太多。”沈隋玉温和询问,“能否只喝一杯?当然,我今日定陪着梁兄聊个畅快。”
梁剑霆倒酒的动作慢了些许。
酒杯放下,他无声无息地俯身,两条胳膊撑在石桌两侧,将他圈在身前这方寸之地,低声道:
“你在和我讲条件?”
沈隋玉看不见,他只知道梁剑霆靠得有些近了,原本没什么情绪的问话听起来像极了威胁。
——老子不揍你这个奸夫就算了,你还敢讲条件?
他抿起了唇角不说话。纤长的眼睫眨动,夕阳拉扯下,像沾了金粉的蹁跹蝶翅,在空气里撒下流动晶亮的光。
梁剑霆不知怎么的竟看出一丝委屈的意味,心尖被轻轻挠着,痒得发烫。
那点居高临下的心情就这么不知所踪了,他好像反被困在了这一扇小小的睫毛之下——对方什么都不用做,无比的轻而易举。
梁剑霆继续靠近,直到唇瓣离他只剩纤毫之距,可以感受到他皮肤散发的温度……方才撤开,坐到了对面:
“好,沈兄说什么都好。”
沈隋玉微讶地挑了挑眉。他知晓梁剑霆对俞青裁的纵容,不想对他这个奸夫也没动怒,莫不是认命了?
抛开其他的恩怨和龌龊不谈,梁剑霆这个得不到夫人的爱,只能抓着他这个情敌倾诉的处境,还是有点惨的。
他不介意在帮迪忙活的时间里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七年前的事,沈兄还记得多少?”梁剑霆用内力给他温热了一小杯酒,递到他手边。
这个话题沈隋玉从来都痛苦悲伤不愿提及,他接过酒杯慢慢饮了一小口,牵起唇角笑得勉强:“我这七年病痛缠身,哪有心思去惦记过往之事。”
酒液辛辣呛喉,比他尝过的工艺纯熟的高级货色难喝很多。
他的脸皱了一下。
当然又落入了梁剑霆眼底。
他自恃酒量极好,可看着这人被黄昏夕阳笼罩的侧脸,第一杯就醉了个彻彻底底。
梁剑霆忽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心脏剧烈跳动,抛却了所有礼仪廉耻和自尊,只为最本能的欲望驱使。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石桌对面的人,手掌可耻地下滑。
“是吗,可我桩桩件件都记得。”
他动作着,嗓音逐渐沙哑,“七年前我与你二人在那山谷外偶遇,沈兄也像今日般一身白衣,俊秀潇洒若谪仙,令人过目难忘。”
沈隋玉不想喝那酒了,放在一旁吃起了盘子里的果干。
他的手指比那白玉酒壶更透亮白皙,指尖很细,沾着一点果干上的白色糖粉,再慢慢送到唇边。难免被润湿,变得驳杂一团。
梁剑霆想象着是这样的手在帮他,呼吸更为粗重,眼眶猩红。
到后来沈隋玉果干也吃腻了,手就这么搁在桌沿,回应的语气越来越冷淡敷衍。
梁剑霆毫无所觉,他只要安安静静坐在这,只要发出呼吸,都堪比烈性春药。他为这人憋了七年的火一触即燃,竭尽全力才能不烧到对方身上。
“沈兄可曾怨我横刀夺爱?”梁剑霆闷声问了这么一句,尾音发颤。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在折磨自己。明明该让他十分痛快的事,此刻问出口,却如同把刀插在了自己身上。
“不。”沈隋玉答。
“那你……为何至今不曾婚娶?”
“我身体太差了,何必连累其他人。”沈隋玉恹恹道,听起来像极了推辞。
梁剑霆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上发觉一丝情绪的波动——他没能成功,反倒情难自抑地加快了速度。干涩的唇瓣开合,一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险些要吐露出口。
若是我能帮你治好……你能不能和我成婚。
明明当年想要下药的对象是你,却被那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故意吞下,试图勾引……
梁剑霆闷哼一声佝偻下身,唇瓣不自觉向前挪动,想要亲吻他搭在桌沿的指尖。
沈隋玉似乎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皱了皱眉抬手,手背正好向外,如同一巴掌甩到了男人脸上。
梁剑霆瞪大双眸,顿时像狗一样洒在了地上,跪倒在他腿边。
沈隋玉面无表情地挪动了一下脚底的位置。
……
沈隋玉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
帮迪表示理解。
任谁知道害得自己重伤失明、身败名裂的仇家仗着他看不见在旁边激情冲了一发都会恶心得睡不着觉的。
只能怪它那日回来的不巧,撞见了这炸裂的一幕,想瞒下来都没这定力。难为它的宿主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等对方冲完了。
那巴掌自然也是故意给的。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
“宿主,往好处想。”帮迪劝他,“这或许能给你拿到密道钥匙提供思路。”
它那日在梁剑霆床下发现了一个精巧的机关,疑似密道入口。在房里找了一圈没见到可疑的能匹配机关的东西,沈隋玉猜测应该会在梁剑霆身上。
沈隋玉揪住它尾巴:“你什么意思?”
银渐层立马装乖地在他腿上踩奶:“只要宿主愿意,让他脱掉衣服应该不难。”
沉默。
深呼吸。
帮迪继续劝:“这种人宿主没必要担心伤害他感情了吧?”
那没必要。
沈隋玉松开手,捏了捏晴明穴。
他是觉得自己有点亏。
算了。反正这几日梁剑霆出门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去厢房给阿留换了趟药,沈隋玉在药田边忙活了一会儿,意识到今日好像缺了点背景音。
——近些日子,那位少侠每日未时都会来院外的竹林里练剑,练到夕阳西下才会离开。
小思出去看过好几次,回来的时候手里要么拿着包镇上有名点心铺买的零食,要么是折下的山崖上开得最好的花。
沈隋玉知道那位少侠想来拜访,但他始终没有同意。
不必要的人不接触,何况这位身份太过敏感,梁剑霆是否告知过他自己是“毒医仙”,是否会被凌霄宗抓去审判都不好说。
今日没出现……
难道是凌霄宗有什么行动?
沈隋玉苦恼于消息闭塞,江湖上有什么动静,他都得通过梁剑霆才能得知,那要如何才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呢。
晚上把剧情梗概又翻了一遍,沈隋玉刚解了外衣要睡觉,忽闻窗叶拍打,屋子里一阵冷风侵袭——紧接着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扼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倒在了床铺上。
武侠世界……好凶险。
闭门不出都会有盗贼找上来。
鼻息间传来骇人的血腥味,他没待开口,听到对方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甚至有些欢快的年轻嗓音:
“嘘,别怕,我是你小叔子。”
沈隋玉冷静反驳:“……我没有成婚。”
“装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没争过梁剑霆那个伪君子而已。”
沈隋玉微微一愣,想起来了:“你是俞慕寒?”
这人他有印象。是俞青裁的亲弟弟,在世唯一的亲人。当年俞家遭难的时候他见过一面,对方只有十一二岁,被他救出后被某个门派的掌门人捡走了。
这人在原剧情里存在感不强,但却是个坚定的“沈俞”党,非常不喜欢梁剑霆。后期也有帮过一些忙。
他记得身份好像是个……刺客?
“对啊是我,沈医仙好久不见。”俞慕寒的嗓音更欢快了:
“介绍一下哈,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被我先奸后杀,二让我躲一躲外面该死的凌霄宗的混蛋们。”
沈隋玉:“……”
“医仙哥哥,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回。”俞慕寒凭着幽微的光线和良好的视力观察着被他压在身下之人,他忍痛喘了口气,压着嗓子对他撒娇,“再救我一次呗?”
这人笑了笑,面庞在月色笼罩下如同勾人的精魅,嗓音温和地道了声可以。
俞慕寒正待欣喜,便听他慢条斯理又道:“但你受了伤,方才破窗的动静也不小,怎么保证他们不会找到这里?”
话音刚落,窗外和屋顶上皆响起了迅捷的脚步和简短的交流声。
“确信那人往此地来了?”
“确信,血迹在三丈外消失了。”
“此处是龙吟山庄,我等不可硬闯。”
“无妨,梁庄主这几日在天机门做客,和师弟说一声便可。”
说完沈隋玉便听到有人跳下屋顶的动静,窗外风声摇曳,直冲他这间卧房而来。
半伏在他身上的人紧张地攥住了他的亵衣布料,呼吸凝滞,另一只手缓缓摸出来了匕首。
“等等。”
又一道嗓音响起,清冽有磁,似夜风拂过竹林。
“师弟。”
“师兄。”
其余人纷纷和他打招呼,语气中不乏恭敬。
俞慕寒呼吸陡然一沉,贴在沈隋玉耳边咬牙切齿道:“就是这混账捅伤的我!武功好了不起啊,看老子和他同归于尽!”
他把匕首攥到了胸前。
“此处交给我来搜寻即可,师兄们往别处去吧。”周溯行说。
其余几人见他态度果决,没多反驳,陆陆续续离开了。
房间外安静了下来,昏暗的室内只余下两个人紧张的呼吸。
“先生。”
片刻后,周溯行低声开了口,嗓音稍显干涩,“您可睡下了?”
俞慕寒瞪大了眼睛,撑起一点胳膊盯着床上这人看。
沈隋玉:“……”
他该不该回答呢?
第49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周溯行对沈隋玉的客气显然超出了俞慕寒的意料, 他又提起了点求生的希望,咬身下这人的耳朵:“医仙哥哥,快说你已经睡着了, 求求你。”
沈隋玉:哪来的傻子。
把这烦人家伙的脑袋推开,沈隋玉调整了语气开口:“有什么事吗?”
“方才有一恶徒消失在了此处, 我观先生窗扇未合拢,担心此贼破窗进了先生屋中,惊扰先生休息。”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俞慕寒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他换位思考,觉得一个被大半夜突袭压在床上的人很难在这二者中选择自己。
他只能将脑袋埋在沈隋玉颈窝里轻蹭,试图以这种讨好示弱的姿态博取他的一点同情。
话说……
这人皮肤好软好滑, 身上的药草味清苦回甜闻着好心安, 真想就这么搂着睡一觉……
沈隋玉再次把他的脑袋推开:“多谢少侠关心。”
他顿了顿,“我可否多问一句,那恶徒做了什么歹事?”
俞慕寒流泪。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你问他做什么?”
沈隋玉用无神的眼眸虚虚瞥他一眼:当然是要倾听双方证词, 再决定帮不帮。
周溯行沉吟:“此事涉及到我凌霄宗机密……”
“我说我说。”俞慕寒激动地贴近他耳畔, 飞快解释道, “我是玄机阁的杀手,领赏杀了个人,那人和凌霄宗有些牵扯,但我发誓绝不是个好东西!”
“唔。”
这狗一样的东西拱得有点用力,沈隋玉鼻息间发出了一声低哼。窗外的周溯行陡然变得紧张, 靠近窗口:“先生?”
“没事了少侠,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
俞慕寒松了口气, 跪在床榻旁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沈隋玉磕了个头。
周溯行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再次开口,冷静果断道:
“我听闻先生房内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另一人为成年男子,习武,且有伤在身。”
俞慕寒惊恐:妖怪!这家伙是妖怪!
沈隋玉也沉默了。
半晌后他轻声笑了笑。
那笑像平静水面荡起的波纹,轻轻浅浅撩人心弦,尾音既酥又软,惹得旁边俞慕寒心脏重重一跳。
“少侠觉得,这个时辰留宿我房内之人,会和我是什么关系?”他说,“有伤在身?恐是少侠经验不足,有些事情难以分辨。”
俞慕寒:坏了,我成我嫂子姘头了。
但不知怎么竟有些开心,他再次俯身蹭了蹭这人的颈窝。
周溯行的嗓音倒一沉,显得闷闷的:“是先生的……情人?”
沈隋玉不答。
又是少倾。
周溯行的语气松了些,颇有顺水推舟之意:“既如此,我就在窗外守着先生,以免那贼人冒昧前来,坏了先生的兴致。”
“……”
“他是不是知道我在这?”俞慕寒狐疑道,“碍于你的说辞不敢硬闯就赖在外面。呸,这小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一肚子坏水,和他那养父一个样。”
沈隋玉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他胡说八道。
这院子是龙吟山庄的,梁剑霆的养子怎么也算半个主人,沈隋玉只是借住在此,又和对方素不相识,对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但……
确实有那么几分恼人。
淡淡道了声“请便”,沈隋玉撑着床铺起身,摸索到俞慕寒身上肩胛上的伤口,确认轻重,随后轻手轻脚地去寻屋内的药箱。
俞慕寒就这么歪坐在床沿盯着他,银白的亵衣包裹着他清瘦颀长的身形,像月光披散在肩上。一头柔顺的长发倾泻,只是远远看着便觉得弥散出阵阵幽香。
“先生。”
合上药盒之时,沈隋玉听到窗外飘来一句,“赤足在地上行走,对您身体不好。”
沈隋玉忍了忍,没忍住,走到窗边背对着窗外道:“少侠这么好的耳力就是用来窥探他人房内之事的么。”
周溯行亦抱剑靠墙,望向漆黑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淡声道歉。
房内安静了许久。
“夜深露重,少侠莫要着凉了。”
男子嗓音冷似泉,语气疏淡,与此同时响起衣料轻微的摩擦声。
周溯行抬手接住那件飘落的松烟灰镶银丝边锦绸披风,愣怔回眸,正瞧见窗户最后的缝隙被合拢,一小截玉白指尖消失在视野。
清幽的药草香自他手中的衣袍散发出来,令人心神摇荡.
这晚的经历过于心累,沈隋玉在房内多了个烦人精的情况下依旧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小思来敲他的门。
他迷迷糊糊睁眼,本该白茫茫一片的视线被遮挡了大半,像压了一层黑云。
同时还有另一人的呼吸声,伴随着笑眯眯的:“早啊。”
他面无表情地把俞慕寒的脑袋推开,回应了小思说稍后再出来,起身先检查了一番这家伙的伤。
沈隋玉站在床边,绕过手臂往俞慕寒肩上缠纱布,不能视物丝毫不影响他手法纯熟。俞慕寒赤着上身盯住他的手,脑袋跟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好想抓住啃一口。
“先生。”没多会儿小思又来敲门了。
“怎么了?”
“那位少侠今日一早就来竹林中练剑了,还给您送了福源斋的早点。”
沈隋玉微微一愣,皱眉问俞慕寒:“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谁知俞慕寒颇为无赖地往他床沿一歪,手指勾扯着他松松垮垮的腰带把玩:“我干嘛要逃出去?那混蛋和他的师兄弟肯定伺机在周围埋伏我,我又打不过他,出去不是找死么。”
用力一扯,他将自己的脸贴上对方的腰腹,高挺的鼻梁轻蹭:“你这儿多好啊,有吃有喝管疗伤,还有美人儿相陪。医仙哥哥,你说你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没争过梁剑霆呢?”
沈隋玉嗓音冷冷:“你以为我是白救你的么。”
“哦?还有条件?需要以身相许吗?”俞慕寒继续呼吸他身上好闻的气味,拽住他的手摁在自己结实的胸肌上,“我身材还不错哦。”
调戏归调戏,俞慕寒不可能真这么缺德。毕竟俞青裁是他在世唯一一个亲人,他一向把对方的幸福看得很重要,所以才不满意他现在的夫君。
沈隋玉无动于衷,用了点力把他推开,转身收起药品:“你帮我做件事。”
俞慕寒继续歪在床沿,撑着脑袋盯着他:“说说。”
“你们玄机阁既是领赏杀人的组织,消息来源应当十分广泛?”
“嗯哼。”
“我要你帮我找一种功法,叫‘天冥灭神掌’,中了此掌之人经脉寸断,七窍流血,五脏六腑溃烂,全身功力皆被抽干。”
俞慕寒眯了眯眼眸,略微坐直了身体:“这是什么邪门的功法?原先的魔教早已覆灭,这等功法必然为武林所不容。”
“你尽管去找便是。”沈隋玉垂眸,“名门正派也不要放过,没准就藏在这些地方。”
习武之人最痛恨这些魔功,尤其是以他人性命或功力为引的,若掀起风浪必定人人自危。同时也一定会有另一波人心生向往,暗中追索。如此一来,洗脱他的嫌疑还在次要,他就不信梁剑霆还敢毫无顾忌地杀人练功。
俞慕寒犹豫:“你找这种东西做什么?你若想杀人我可以帮你,不收钱。”
“我不想杀人,也不是要练这个功法。”沈隋玉无奈了,再次冷下脸,“你到底帮不帮?”
“帮帮帮。使命必达!”
那恐怕达不了。
他笑了笑:“你的伤差不多三日能好,三日后凌霄宗其他人也该散了,我帮你引开梁少侠。你穿我院中小厮衣服溜走,应当不会太难。”
俞慕寒表示怀疑:“你要怎么引开他?那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掀翻。”
“我尽力一试罢。”
三日后。
俞慕寒抱臂倚在窗边,看着一身衣袍松松垮垮,雪白胸口露了一大片在外的男人,心情十分复杂:
“你……不会要色.诱吧。”
沈隋玉:“……我穿不好这衣服。”
他眼睛看不见,又不方便叫小思进来帮忙。
“早说啊。”
俞慕寒走了过去,解下他的腰带替他把内里的衣袍一件件理顺,这人就安静伸开手臂任他动作。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痒痒的。
不行不行!这可是他哥前未婚夫,他前嫂子!
“你这东西倒是稀罕。”
手指一挑从他胸口拨出来一个用柔软纱线编织系在脖颈上的指环,俞慕寒仔细打量——花样和材质都不是寻常俗物,那颗红色宝石更是质地不凡。
沈隋玉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将戒指拿回来,重新塞进领口。
“怎么,情人送你的?”俞慕寒胡乱调侃。
面前这人没说话。
俞慕寒眸光沉了沉,手臂绕到他腰身后方,盯着近在咫尺的脸:“你……除了我哥还有其他情人?”
“我和你哥清清白白,莫要再提。”
“真的?你不喜欢他了?”
这话沈隋玉没答。他想要俞慕寒尽全力帮他,或许还要依靠俞青裁这层关系。
俞慕寒眼珠子一转,软下嗓音撒娇:“医仙哥哥,我也是我娘肚子里出来的,当年既是指腹为婚,怎么就代表指给你的不是我呢?”
“再啰嗦一句我就请外面的人进来捉你。”
这小子真是神烦。
“……”
俞慕寒给他的腰带系了个双耳结,一边一个垂下来,牵着他的袖子让他转了一圈,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好看。”
沈隋玉道了声谢,正要出门,那人的手却又伸到他脑后,轻轻一扯。
玛瑙石发簪被抽了下来,半挽的长发倾泻,衬着他稍显疑惑的雪白脸蛋。
“给我留个纪念吧。”俞慕寒把簪子插到自己发上,十分轻佻地摸了把他的脸,“你这样够美的了。”.
披头散发见人太不礼貌,沈隋玉把缚眼的纱布摘下,随手把长发挽到一侧。
他循着声音往竹林走,待听到那凌厉的破空之声停下便逐渐放缓了步伐,凭着感觉停在了距离对方半丈远处。
“梁少侠。”沈隋玉微微颔首。
他其实还不知晓这位少侠的全名,但既是梁剑霆养子,无论本名是什么总是要改姓梁的。
周溯行望着他没说话。
“你是为了监督我所以才一直守在这的么?”沈隋玉便继续开口,他言语直白,“少侠若是怀疑大可破门而入,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周溯行持剑抱拳:“在下不敢唐突先生。”
对方的尊敬其实让沈隋玉有些疑惑,刚才也是真心实意地发问——在强者为尊的江湖,凌霄宗的首席弟子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态度对他。
难道是梁剑霆的关系?
还是说……
他由衷赞了一句:“少侠真是君子端方。”
周溯行沉默了片刻。
耳畔传来枯叶被踩碎之声,沈隋玉感觉到了对方的接近。这人似乎比他略高一些,气息从上方轻轻落下来,鬓边的碎发轻微飘动。
“先生为何要救他?”周溯行低声询问,掌心的剑柄攥紧。
他果然早已确定俞慕寒在他房中。
沈隋玉沉吟,知晓事到如今没必要再糊弄对方,干脆诚实道:“那人对我有用。”
周溯行盯着他垂落的眼睫,淡淡嗯了声:“既如此,我便放他一命。”
纤长的睫毛轻微一颤,抬起:“梁少侠你……”
“先生。”周溯行打断了他,“我的本名是……”
“师弟!”
一道嗓音忽的响起,伴随着轻功落地后的疾行之声,“师弟你让我好找!掌门有吩咐……此人是——毒医仙?!”
来人瞥见了周溯行身后的白衣男子,嗓音一转拔高。
沈隋玉辨认出了他语调中的震惊和不加掩饰的厌憎,在另外两人做出反应之前运功,一掌推出拍在周溯行胸口,随后转身离去。
清瘦修长的白衣身影衣袂翩然,犹如浮光掠影消失在幽绿色竹林彼端。
孟乘风看得愣怔数秒才提剑欲追,不想身体被一股内力强势压制在原地,周溯行冰冷的嗓音若有千钧地落下:“休要跟来。”
他疑惑地停下了步伐。
师弟方才这是在和毒医仙交谈?可那人又毫不留情给了他一掌……
肯定是那歹人仗着美貌正在行骗,一见到自己就心虚跑了!!
沈隋玉轻功和内力都很扎实,只是身体太虚弱,调动一次就是伤筋动骨。
山坡上竹林绵延数里,他的脚步最终停在尽头之处。随着一根长竹折断,他也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从翠绿色顶端坠落,锋利的叶片划过耳畔,脸颊上传来一丝火热的痛感。
砰。
幸而最终没摔到地上,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紧紧抱住,随后怕他难受似的松了些,如同一团云将他包裹,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沈隋玉的发带不知何时掉了,长发就这么散落在对方肩上,他听到对方问了一句,“先生这是何必。”
“我不是什么好人,见到你们凌霄宗的当然想要逃跑了。”
况且,他总不能坏了这位首席弟子的好名声。
胸腔内腥甜之气上涌,沈隋玉眉头一皱,偏头避开对方的衣襟,用自己的袖口擦掉了那点溢出来的鲜血。
“我替先生疗伤。”
周溯行呼吸一滞,抱起他飞快从另一条小径回了山庄,从那扇窗户跳进了屋中。
俞慕寒早已不见人影了。
周溯行也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他将人放坐在塌上,运功贴上他的后背。
这一次沈隋玉意识非常清醒,能明显感觉到属于对方的精纯真气在自己体内涌动游走。
那感觉既舒适又透着一丝怪异,好似皮肉以内的地方被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尤其当对方双掌下滑至后腰之时,由内而外的痒意和充盈之感隐约触动了一些别的神经。
“你……”沈隋玉脸热,免不得挣扎。
“别动。”对方在此刻失了恭敬,语气不容辩驳,“先生也请调息运功,我试试能否修复您受损的经脉。”
这怎么可能呢?整个剧情里都没人做到这种事……
但身体不自觉向往这种可能性,他感到自身每一处都被对方的内力席卷了一遍,血液经脉热气翻涌,必须调息以获得平静。
大约过去三炷香的时间,周溯行的手终于从他单薄的背后挪了开来,归气入丹田。身前那人晃了晃,毫不意外地倒进了他的胸膛里。
沈隋玉是不怎么出汗的体质,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汗,好似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里衣全都湿哒哒黏在了身上。他仰头靠在身后之人的肩上喘息,如同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简直是……伐毛洗髓。
难怪武侠小说里这时候都要赤裸相对,好热,太热了,热昏头了。
他下意识扯着自己的外衣和领口,脸颊转动间蹭到了周溯行的脖颈,这才发现对方也出了很多汗,喉结都湿漉漉的一片。
“先生。”
清冽有磁的少年音沾染上一丝疲惫,听起来低沉沙哑,似极了那种事后的性感。
他微微低头,贴着他的耳畔道,“您的身体好像很喜欢我。”
“……”
沈隋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吐出口的却只有一点鲜红舌尖。唇瓣和原本苍白的脸颊都泛出了健康漂亮的红润色泽,瞳孔仍旧是失焦的,睫毛尖端缀着一滴汗珠,唰地砸落在细挺的鼻梁上。
房间里二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就连胸膛起伏的频率也逐渐重合。
“梁庄主,我们先生方才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门外忽然传来小思不知情的解释。
紧跟着是木板门被用力推开的响动。
第50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梁剑霆暴怒的一掌拍下来之时, 沈隋玉仍旧衣衫不整地靠在对方养子的肩上,面色绯红若桃花,鬓发濡湿香汗淋漓, 格外惹人遐想。
他心头原本因此事漾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在梁剑霆进来之后迅速转为冷漠。所以他一动未动。
身后的周溯行竟也就这样由着他靠, 同时抬手接下梁剑霆的一掌,沈隋玉的耳朵贴在对方锁骨处,能听到胸腔内内力激荡的轰鸣。
他更为不悦地皱了皱眉。
“父亲,我在为沈医仙疗伤。”周溯行从床榻上起身, 把沈隋玉轻轻放平,冷静地看向满脸阴沉目眦欲裂的梁剑霆,“您这样会伤到先生。”
梁剑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多看一眼床榻上那人胸中邪火就烧得更炽一分, 血液蹭蹭往脑袋里涌,浑沉内力再一次于掌心凝聚。
他只想一掌拍死这逆子!!!
周溯行亦皱眉,他目光在这间处处弥散着药草香的屋子里扫视一圈, 从窗户纵身跃出。
“梁兄这是为何。”
梁剑霆正待追上, 忽闻那冷若冰霜的嗓音, 很低很浅, 却似玄铁链条紧紧捆住了他,“莫非少侠为我疗伤违反了梁兄的意思?”
他霎时止住了步伐。
梁剑霆眼眶猩红地瞪向那人,但他深知此事他怒得莫名其妙——他并非沈隋玉的什么人,养子也确如他二人所言仅是在疗伤。
是他自己被这一幕刺激得发疯,燃起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被背叛的诡异错觉!
那人从床榻上下来, 慢悠悠地走到了他近前。因为出了汗,那点清苦的药草香都变得潮湿,像被雨水打湿的叶片。
“少侠的内功精纯深厚, 对我这破烂身子罕见地有些效果。”沈隋玉垂眸,嗓音轻缓,“梁兄不愿意我好受些么。”
“我……”梁剑霆心脏狠狠一跳,开口先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随后咬紧牙关,挤出一句“怎么会。”
“那多谢梁兄了。”沈隋玉笑了一下,唇角微勾,笑容短促却极美,“少侠武功盖世渊清玉潔,梁兄真是教子有方。”
方才平息了一点的火气蹭的又点着了,梁剑霆双拳紧握,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狗屁!那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逆子!
然沈隋玉夸赞了这么一句就不再搭理他,向着门口扬声道:“小思,让阿留打几桶水来,我要沐浴。”
躲在门后悄摸围观被抓包的小思:“先生,此时正中午,阿留在院子里吃饭呢。”
一般下人别说吃饭了,再重要的私事主子吩咐那就得停下来去办主子的事,梁剑霆的脑内刚划过“此话真是荒唐”的念头,沈隋玉就这么转过了身,无神的眼眸好似有了焦点,定在了他身上。
“梁兄可否代劳?”
房间里沉寂了几瞬。
梁剑霆紧绷着面庞,坚实的身躯都隐隐一晃:“你说什么?”
“打几桶热水过来。”瘦长的手指扯着衣领,沈隋玉嗓音倦懒,“梁兄武功高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
梁剑霆就这么紧绷着脸走出了这间屋子,站在外面的竹林里深呼吸,试图以此抗衡被那药香占据的神识。
真是荒谬!
他堂堂龙吟山庄庄主!武林魁首!怎可做这些下人粗使的活计?!
而且是为他杀父弑母的仇人?!
放肆!
梁剑霆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想即刻返回将教训那人一顿,让他尝尝苦头。也不必揍他,就剥光他的衣服,将他双手缚起吊在房梁上,双脚必须踩在他怀里才能获得支撑,折磨得他再上下齐出一波汗。
不是要沐浴么,等他服软求着自己,他再抱他一起去……
梁剑霆一掌震在了自己前额。
吩咐贴身随从速去给沈隋玉打水,他提起佩刀转去了后山某处,果不其然瞧见了某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少年人马尾高束,雪白长剑持在身后。
往日得见此人他只觉自豪赞赏,不负自己的威名,此时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梁剑霆眼底冷光乍现,运气凝神。
两柄武器转瞬碰撞在一起,山石翻滚,草木摇晃,林中疾风阵阵。
“很好。”梁剑霆盯着少年人俊美沉静的面庞冷笑,“上次切磋还是你十五岁之时,今天就让为父看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周溯行不语,狭长的眼眸漆黑幽深似不透光,浑身气息凛冽,锋芒毕露。
剑光刀光交错挥斩,两道身影飘忽迅疾,形如闪电,杀气在不知不觉中迸发,隐隐有风雷之声。此时若有飞鸟经过,必粉身碎骨。
周溯行剑法精湛,内功扎实,梁剑霆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毕竟只是他看着长大的养子。他怎可能养虎为患,怎可能允许一头刚刚成熟的年轻雄狮威胁到他的地位——真正的霸主必不会轻易展露利齿獠牙,手中沾过的鲜血白骨却是后来人永远无法想象的。
这七年他做的就是这些事。
为的就是要在今日随心所欲,把他毕生所愿牢牢掌控在手心。
梁剑霆眼神愈发阴狠,最后一刀落下,重重劈在此人头顶:“我分明与你说过,他是为父心悦之人!”
周溯行抬手抵挡,长剑铮鸣,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父亲,沈医仙的伤我能治。”
“此事与你无关!”
梁剑霆收刀负手,背影巍峨似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伤因他而起,要治,也只能是他亲手治。
“梁辞。”他叫出了这个他亲自为养子起的名字,“若再被我发现一次你擅自与他接近,我必不容你。”
周溯行持剑离开,衣角翻飞猎猎作响,垂落的眼底依旧深黑一片。
梁剑霆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那去打水的贴身侍从寻了回来,方才回头:
“怎生去了这么久。”
他扫见侍从不正常的脸色,心中一紧,“发生了何事?!”
“没事。就是……沈……沈医仙让我……”侍从低着头吞吞吐吐,耳廓全红了,“让我……帮他擦了背,擦头发,穿、穿衣服。”
“……”
梁剑霆怒目圆睁,忽的偏过头,往旁边的石壁吐出一大口鲜血。
……
沈隋玉收到了俞慕寒的飞鸟传书。
他摸着手臂上停着的体型小巧必定不是鸽子的禽类,耳边呱呱重复响着“漱玉楼,漱玉楼,漱玉楼……”
该说这小子贴心还是傻呢,知道他看不见就找了只八哥来传消息,但这小家伙一嚷嚷,传信还有没有点私密信了。
而且这漱玉楼是什么地方?
沈隋玉咨询了本地人阿留,阿留非常震惊地“啊?”了一声,“先生,您要去逛青楼?!”
“……”臭小子。
去青楼肯定不能带小思,沈隋玉让她给自己挑了身简单点的衣服,长发用玉冠束起,粗粗改变了一下容貌,再持一柄必要时挡脸的折扇。阿留驾着沈隋玉来时的那辆小马车,带他假装去往某药铺,找了个巷子偷偷下车,再若无其事地溜进漱玉楼。
结果刚进去沈隋玉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拖进了个没人的房间。
“沈医仙,您是觉得自己的特征不够明显,还是觉得江湖各豪杰眼神都不太行啊?”
有帮迪提前预警,沈隋玉没被俞慕寒吓到,他坐在张凳子上被这人转着圈来回打量,对方从他的发型挑剔到妆容最后到服装,然后一拍胸脯:
“交给我吧!”
沈隋玉无所谓他折腾,只纳闷道:“你喊我来此地作甚?”
听他的意思,今天会有不少江湖人士出现在这?
“青楼茶馆一向是最新江湖传闻的发源之地,我喊您来这当然是为了偷听了。”俞慕寒摆弄着他的长发,给他挽了个温婉的灵蛇髻,无声偷笑,“您说巧不巧,我刚开始四处寻找那什么什么掌,就听闻各大门派都有弟子遭了毒手,症状和您说的一模一样!”
沈隋玉一惊,狠狠皱眉。
各大门派?梁剑霆竟如此胆大?他分明记得原剧情中对方专挑落单的游侠下手,对那些名门正派避之不及。
“不过他们没死,只无一例外经脉碎裂,功力被抽干了。”俞慕寒补充道。
这就更奇了,梁剑霆为了免除后患,一向是出手就必置人于死地的。
梳好发鬓之后,俞慕寒又去房间的衣柜里比对着沈隋玉的身材挑了件合适的,伺候他换上:“我听闻各大门派的弟子在秘密商议,要暗中追杀这魔头。”
“为何要来这种地方商议?”
“因为遭毒手的都是些名门望族之后,武林盟主选举在即,谁也不愿意自家流出这样的消息,也不愿造成恐慌。”
俞慕寒最后在他脸上捣鼓一番,挑了一个缀有整片银色流苏的额饰,既漂亮,又可以遮挡几分无神的双眼,他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沈隋玉看不见,但他在俞慕寒过来搂住他腰身之时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变高了?”
“为了配合你嘛,我在靴子里垫了点东西。”俞慕寒笑嘻嘻道,顺手把他的折扇换成了团扇,“医仙哥哥你稍微蹲一点哈,你现在可是我相中的美人儿,要多往恩客的怀里钻,知道么?”
沈隋玉:……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给他扮成什么了。好想揍一顿……
他们在二楼随便寻了个视野好的包厢,一边假装吃酒聊天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没过多久,俞慕寒的话突然变得稀少,沈隋玉也听出来进来了些呼吸频率,行走步伐都和寻常酒囊饭袋们不一样的家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俞慕寒拉着他转移了位置,进了二楼另一间包厢。
“先说好啊哥哥,我不是故意轻薄于你,但这些家伙中难保有梁剑霆养子那种耳力不凡者。你我若想在此偷听,必然要演得合情合理些。”
俞慕寒说完,拉着沈隋玉倒在了床榻之上,唇角坏笑地勾起:
“哥哥,你会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