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芒果罐头
脑袋被一阵巨大的吵声吵醒,那滋味真不好受。甚尔揉了揉脑袋,打了个哈欠,踢开腿边的毛毯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下楼找那群闹腾个不停地兔崽子们算账。
楼下传来一阵吵闹,还有女孩的尖叫声。厨房里弥漫着灰烟。
伏黑惠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他放下手里的水杯。
这里是他家,没错的,但是他拘谨的更像是客人。
甚尔绕过那摊不明物体,推开挡路的学生脑袋,只看到一团黑色像糖浆一样的东西在炉灶上冒泡,时不时咕噜咕噜响。
“她们昨晚闹得厉害。”惠走到他身边,小声吐槽,“一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伏黑惠的话里透着一股子心有余悸。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视一眼,赶紧把沾满红薯粉的手藏到背后,装作无辜的吹口哨。
“滚出去,以后不许进厨房。”甚尔下了最后通牒。
咒灵暴动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甚尔依照计划在战场上救下这帮人。
按下一步应该打包这伙儿人送到墨西哥卖鸡肉卷,随便他们在那边肆意妄为,然而,这群人的首领赖在日本不肯走。甚尔独断地认为:还是挨打少了。
“昨天大家都商量好了,米格尔和真奈美先去墨西哥避风头,我们姐妹留下来照顾教主大人。”菜菜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甚尔,她对这个男人怕得很。
美美子补充说:“真奈美姐姐后半夜就动身了,只稍微闹了一下,跟教主告了个别。”
她边说边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指缝大小的动作。意思她们真的没有闹大动静,是惠太敏感啦!
她们可不敢惹这个可怕的男人生气,但和他儿子打交道就容易多了。
客厅的垃圾桶里放着几本被撕毁的护照,菜菜子和美美子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
“夏油大人究竟还要多久才能醒呢?”菜菜子问道。
“要不要偷偷看一眼呀,菜菜子?”美美子提议道。
“不行,我害怕惹大人生气。”
美美子俯身从柜子里翻出一袋糖果,拆开包装后放入口中:“不会的,夏油大人才不会责怪我们呢,走吧走吧。”
她们悄然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向楼下。二楼的楼梯穿过厨房,经过时,姐妹俩闻到了米香从里面飘来,馋得直流口水。
“喂。”甚尔探出脑袋,叫住姐妹二人:“一个小时后,滚下楼吃饭。”
菜菜子和美美子疯狂点头。
她们目前连离开这栋洋房的自由都被剥夺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楼最深处的房间,本为杂物间,暂时腾出来供重伤的夏油杰休息。光线从小窗透入,昏暗的房内弥漫着血腥味。他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他的左臂被砍断,委托而来的诅咒师简单粗暴地缝合伤口,导致缝合线密密麻麻,像虫子一样从肉中钻出又埋入。
天光正好,没有暖气的屋子反而透着点冷意。
他本应在那场战争中丧命,却因悟有意留手而被救下。
菜菜子和美美子怕打扰到他休息,蹑手蹑脚走进屋内,轻轻合住屋门。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杂物被堆到一角,腾出一个空地给他住。没有水果,也没有水,甚至连通风都只靠那扇窗户。看到这样的环境,美美子和菜菜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们无法接受自己心中的夏油大人受到这样的待遇。
上楼时菜菜子悄悄拿了一个苹果,她拿出小刀切成块,递给夏油杰。
夏油杰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没笑意,瞳孔灰蒙,没有聚焦距。
菜菜子问:“大人,我们做的选择真的对吗?”
美美子赶紧解释:“我们没有质疑您意思,只是……只是有点害怕。毕竟,家人们都离开日本去了墨西哥,现在只剩我们陪在夏油大人的身边了。”
少女眼中的依赖和脆弱,让他心中产生了愧疚的情绪。
他并不擅长疼爱小孩,但孩子们总是被他的外表迷惑。这种表面的情感就像一层伪装,轻轻一揭就能撕开。
他勉强笑了笑:“当然,肯定是正确的。”
他的发丝凌乱地垂在肩头,看着柔软又蓬松。
手掌的温度和触感很暖,很轻。
“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
裕里没有急着带小惠回家,而是先带他到熊本市区的商场换了身衣服。
“你先进去。”裕里对惠说,自己则开车进了停车场。
车灯熄灭后,停车场瞬间暗了下来。
车门一侧被打开后又闭合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后视镜反过一抹白影。
她忽然闻到了雪的味道,夹杂着灰烬的气味。
“杰暂时不能露面,我现在也没法带他回去。你那边最安全,我跟甚尔商量过了让杰暂时住你家。不过他带着一些麻烦的家伙,甚尔没阻止就答应了……这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没事。御三家内部的问题由你来处理。”裕里说。
“好。”
裕里以为悟会因被利用而愤怒,却没料到他意外地配合,这反常的平静让裕里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还有一件事情”他递给裕里一枚国王棋子,“这个,还给你。”
他的声音很低,一边盯着窗外晃动的身影一边说。
“对不起。”
“能配合的我都会尽力做好,之后要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尽管来找我。”
“对不起。”
“政府那边因你的身世出现了不少负面舆论,不过等鉴定结果出来风向就会好转。你现在应该看不到咒灵了吧。”
“对不起。”
他抬手抚了下裕里的侧脸,目光从她透绿的眼眸移至唇角,肩膀,最后落在她手中那两颗碰撞的一黑一白国王棋子上。
他努力深呼吸两次,冷静地不像样子。
“别道歉了,这话应该我来说。裕里,我们之间一直很公平,你从未对不起我。”
“我要参加下一次的市长竞选。”
“嗯,我会支持你的。”
“想干什么就干吧,别犹豫,挑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就好。”
车门开启又合上,他离开了。
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却并不冷。比起雪更像甜品上泼洒满的糖霜,白得纯净透彻,带着一丝温柔。
裕里走进电梯。
电梯上升,很快抵达明亮处。透过玻璃窗可见街道两旁松树枝头覆雪,商城中心的喷泉水花飞溅。她收回目光。
叮——
电梯打开,她迈步走出。
惠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走过来。
她选了一件米色的外套,搭配了一条gucci的围巾打包。
地面洁净如镜,能映出她的倒影,黑白的色彩被拉扯、扭曲。
她的肤色,西装的颜色,构成了独属于她的色彩。
妈妈曾称赞她的眼睛很美丽,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透着一抹绿色。
不过比起珍贵的玛瑙和珠宝,更像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球,并不稀奇。
母亲曾带她辗转于各个城市的医院之间,那些模糊的记忆啊,就像蒙上了一层玻璃外壳,显得虚幻迷离。
她对童年的记忆大多模糊,毕竟小孩子难以记住太多事情。很多时候,只有在看到某些事物时,才会触发性地回忆起一些片段。
比如,角落里的育婴室以及那些花花绿绿的母婴产品。每当看到这些,她的脑海中便会闪过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长久以来,她沉浸在那些错乱的记忆中寻找一个平衡点,每段记忆都带着爱的味道,只要被她牢记住的记忆,绝对没有遗忘的必要。
并非是为裕里开脱,她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她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当她看到新闻里那些因战争死去的人时,她也会因为死亡而哀恸,她会将他人的离世视作自己结局的延伸,然后一次次复盘如何避免这种结局。她平常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并非表演,掺杂了真心。
她会去猜接近她的人所想,按照对方的期待塑造出一种人格,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有人形的拟态怪物
如果你相信了,这便是最好笑的事。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街道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走二十分钟的路时,惠给爸爸打了电话。
菜菜子和美美子穿着格子长裙,在院中一个堆雪人,另一个则专注拍照,手指染着明艳的色彩。
车子停稳后,小惠率先下车和甚尔,伏黑惠一一拥抱。
嗅到家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小惠的心才安稳下来,重新获得了安定感。
客厅茶几上,各种零食摊开。
裕里目光扫过屋内众人,那个眼尾狭长,常带笑意的狐狸眼男人却不见踪影。
裕里脱下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她张口就问:“他人呢?”
甚尔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女儿口中的他在指夏油杰。
“在楼上杂物间。”甚尔回应道。
随后,他目光追随着女儿,眼睁睁看着她像只欢快的小鸟,朝楼上轻快地跑去。
甚尔脑中突然回响起银仙曾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得目送着她快乐地走向另一个男人,而你能做的,唯有看着……”
真他吗操蛋,甚尔悲哀的想。
——
她推开门,一股风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杂物间乱糟糟的,没有窗帘挡着,月光直接洒进来。
两秒钟的时间,夏油杰看清了她,裕里也看清了他的惨状。
裕里的目光停在夏油杰半裸的上半身上,左臂缠满了绷带,蜈蚣般的缝合线露在外面。
“裕里,欢迎回来。”夏油杰侧头笑着,把手里的书放一边,没有起身迎接。
第62章 烩三鲜
裕里静静地看着他,这种目光带着压迫感。曾经的他会感到压力、紧张,甚至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住。玻璃窗上结了白色的冰晶和寒霜,在夜色中透着寒气。
她总是身着职业西装,长发被发带束在脑后,是任何人挑不出错处的干练模样,工作以后,她很少穿休闲衣服,永远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但夏油杰心里怀念的却是过去的裕里,那个会因购买到合心意的绿裙,脸上浮现不明显笑意的裕里。
他曾经送给裕里一枚蝴蝶结领扣,她从未佩戴。这份隐秘的关系,她也未曾有向外人透露的念头。
可夏油杰和裕里曾经贴的非常近,近到两颗心是可以紧紧挨着的地步。
她的手停留在粗糙的缝合线。
当你有能力赢时,你可以改变游戏规则。付出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牺牲和重大损耗。
夏油杰是她放置在天秤另一端的耗材,这是她从不否定的事实。
裕里说:“接下来会比较忙,不能常回来看你。”
夏油杰问:“你不准备退出吗?”
裕里摇头:“不了,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准备参加竞选。我准备参加市长竞选。你应该了解咒术界的御三家吧,我准备肃清咒术界的风气,从禅院家开始。”
尽管和禅院家的人同出一族,裕里也没有留情的意思,正相反,她想亲自挥刀。
夏油杰早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裕里看着自己的双手,握紧了拳头,这双看似干净的手早已沾满鲜血啊。
夏油杰将她垂下的刘海捋到脑后,以便观察她的表情:“裕里,你似乎有些难过?”
她避开夏油杰的目光,说:“不,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一切太过顺利,仿佛一切都在恰到好处的程度,简单得如同一场游戏。”
“这就是现实。”
夏油杰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僵硬了数秒。裕里嗅到他发间的血腥气,感受到他的体温。窗外的光线刺眼,或许是这个原因,她的身体突然变得紧绷。
她不习惯与家人之外的人亲密接触,即使是惠,她也很少拥抱那孩子。
她只能僵硬地环抱住伤痕累累的身体,然后不动声色地卸下他的拥抱,让他枕在自己膝上。
她觉得这个姿势更安全,可以将夏油杰的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
毕竟,拥抱这种行为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并不合适。
“你喜欢悟吗?”夏油杰突然问道。
她像是没听见。
夏油杰又问了一遍。
“我不清楚。”裕里回应他。
她钟情于六眼那湛蓝的眼眸,可她没法接受自己会令男人产生欲望,欲望和爱是不同的,她很清楚这点。
与五条悟拥抱时,她只觉那软绵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她所感受到的并非是爱意,而是仿佛被看穿侵入内心的恐惧,在那刹那,她甚至与五条悟某种隐晦的情绪产生了共鸣。
那是一种饱腹后的满足。
“你爱我吗?”她垂眸,看向夏油杰。
他那疲倦的神情,被摧残的身体,比任何人都值得怜爱。
“不。”他回答得很坚定。
裕里缓慢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仿佛松了一口气。
那些黑发散落在她腿间,乌黑中夹杂着少量的白发,如同银色的细线。
他仰视着裕里发亮的双眸,他的手指缓缓收拢,直至胸腔感受到那股压迫,心跳声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楚。
“我们之间没有爱,放心吧。”他说道。
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在人们不需要它们的时候,都格外刺眼。
“谢谢。”她说,“我们这样就很好。”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当他需要时,裕里会回视他。
这样就很好。
“需要给你换个房间吗,这的环境不适合你养伤。”
“没事。”夏油杰勉强地笑了笑。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裕里说,算是她微不足道的补偿。
————
第二日,她与特别行动队的成员一同前往禅院家老宅。
为首的是一个浑身雪白的青年,轿车中,青年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裕里停下了布置任务的言语,抬眼望向他:
“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最高境界,涩泽龙彦轻笑。
孩童时期的的恶意比起成年人就显得直白多了,他现在远比从前更善于隐藏。
“涩泽龙彦,记住我的名字。”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裕里回望他,眼中没有躲闪。
踏入禅院家主宅,庭院中仆人们投来陌生目光,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在这栋老宅中生活了数十年,其中不乏从未踏出过老宅的奴仆。对这些人来说,外界的一切充满了未知。
而这群以裕里中心的不速之客,更像是入侵者。
孩子们在慌乱中躲到大人身后不久,她穿过回廊,来到了主宅堂前。
十五年前,就在堂屋前差点被以十个亿的价值出售的孩子,如今心平气和地面对着他们的族长,开始宣读罪行。
摧毁一个家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政客们惯用的手法,只需她愿意,便能罗织罪名,前提是她有力量制服这些暴徒。
禅院直哉跪坐在一旁,望着堂屋中的女人。
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可笑,用红色的钢笔在文书上抒写着什么。
她嘴角的那疤痕又将禅院直哉的记忆拉回到从前。
父亲曾称她为直哉未来的妻子,但这柔弱的女孩却令他失去一颗眼珠,代价只是那短浅的一道伤疤。
她那无波的瞳孔看起来,便愈发令直哉心生暴虐之意。
禅院直毘人面色未变,悠闲地灌着酒,直到族中的所有人被这群暴徒押倒在庭院中,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有什么权利定义我禅院一族的罪行,用你手中那只可笑的圆笔吗。”
灰蒙蒙的光线中,她扫了一眼文书上记录的所有名字。在写下禅院直毘人的名字后,停下了笔,她平静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任由这群人勃然大怒。
她平静道:“别紧张,只是死刑名单而已。”
第63章 辣炒猪心
“需要拨打电话吗,是找井下议员还是村田部长?”裕里递过手机,语气温和。
禅院直毘人的手臂停在半空。
队长亮出搜查令,见这伙人并无投降之意,便带领部队径直闯入。
禅院直毘人见到这阵势,顿时愣住了,混乱瞬间爆发,行动队与禅院家的护卫队发生了冲突。
“你们这帮畜生,抓人也得有理由吧!”禅院扇气急败坏地骂道。
“理由吗?有很多。”行动队掏出枪,对准禅扇喝退他,“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禅院家涉嫌拐卖妇女、行贿政府官员以及多起杀人案件,这些都是故意犯罪行为,严重触犯了法律。”
时代在变迁,难免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庭院的那口枯井里,藏着许多挖不出来的骸骨。
显然,禅院内部出现了内鬼,直毘人目光如刀扫过一众族人。
大门外驻守着更多行动队的成员,女人们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
裕里落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行动队的人们认真维持秩序。
行动的队员们清点人数,一对双胞胎姐妹跪倒在走廊旁,显然是来不及避让开,裕里将姐妹二人扶起来。
女孩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恐惧,鼓起勇气问:“你来杀我们的吗?”
因为不准备拿孩子怎么样,裕里和她说话很客气。
她走到后门,当着禅院直毘人的面,安排行动队的人查看附近有没有旁人,顺便清扫场地,免得引起恐慌。
裕里在院子内外转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几十米内都盖着厚厚的雪。
“大人解决掉,孩子留下,然后把这地方烧了。”命令下达的瞬间,涩泽龙彦开始行动。
“用刀和异能,别开枪。枪声太大。”她擦去脸上的血渍,对行动队的成员们说。
那对双胞胎走在队伍的末尾,和行动队的人错开身,大门在她身后合上,挡住了满院的哀嚎。
她拿出车内的毛毯披在两个姑娘身上,靠着台阶坐下,等待着结束。
没人催禅院家的那对女孩上囚车,他清楚长官有话要对双胞胎说。
禅院家内部封建,更是主张血统纯净的言论,近。亲生子并不罕见,因思想的束缚。主宅长大的女人大多缺失身份认同感,也鲜少离开禅院家。家族一有变化,她们除了依靠男人,没别的办法。
真希对禅院家的感情很复杂,禅院家养育了她和妹妹,却歧视贬低她们。可身体里流淌着禅院家族的血,亲族的死亡也令她感同身受,她紧紧抱住妹妹。
“可不可以求你,别杀死我们的母亲。”
竟然会有孩子为禅院家的人求情?难道这个家族中还存在着亲情?
妹妹突然推开姐姐,走到裕里面前跪下,凌乱的头发也遮掩不住清秀的面容,她伏低身子,那双手扣在泥雪地中,手背满是冻疮和老茧。
“请您饶恕我的母亲。”
裕里瞥了眼一旁守卫的部下,日暮翻查名册,果然那女人也在屠杀名单中。
“可以。”
然而,未曾料到的是女人被带出后,脸上并无劫后余生的笑意。禅院家姐妹搂住她时,她突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禅院真希的腹部。
真依的双眸里掠过一丝茫然,恐惧的情绪还未消散,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倒在了面前。
不经意间与台阶上的裕里眼神交汇。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的眼睛,竟是如此熟悉。
“你们这对没用的东西!家主大人已经死,你们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颗子弹就穿过她的太阳穴。裕里收起武器,站起身来,经过三人走进庭院内。蹲了一会儿,感受到久违的冷意,她打了个喷嚏,拢紧外套。
雪不停地下着,给那被血浸透的长廊铺上一层霜。
风慢慢停了,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居然打通了。”
对面似乎很意外,不过很快又笑起来:“姐姐,你今天回来吗?雪下得很大,熊本几乎要被雪淹没了。回来的路不太好走,我可以去接你对了甚尔把菜菜子和美美子挂树上了,因为那俩又偷偷在厨房里捣乱。虽然那对姐妹做得不对,但甚尔教训人的方式也太粗暴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我回家晚了,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惠忽然停下抱怨,好像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笑声,又像是风雪声。
“你在笑啊?”
“嗯。”
她对着被按在地上的禅院直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呼出的水汽在空气中形成雾气。
裕里家的食物链比较特别,不是岁数越小越受宠,除开自己站在家庭顶端的竟然是伏黑惠。
禅院直哉突然感觉脖子一疼,整个人被猛地按进了泥地里。裕里俯视他,他的嘴唇无助的张开,像是咒骂着什么,却因为恐惧吞没了神智声带发不出丁点声音。
她欣赏着禅院直哉那副凄惨的模样,从心底里认为,那是很不错的表情。
“雪停了我就回去。”她说。
————
接着,裕里片刻不停地前去赴约。
对方是猫山里的同期毕业生,从记者跨入政界领域,成为了政客们专属的新闻发言人。见面的地点并不正式,一见面,发现她是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女性,言辞清晰有序,但提问直击要害
商谈的事项只有三点核心:恢复经济,确定安定区,开展合作。
不是对内合作,而是面向外界所有异能者势力,她打算把特别行政区开放成对外通商的港口,初步选定横滨。
因为横滨的地理位置好,是天然的对外出口贸易港湾。
另外,异能者大多聚集在此地也便于管理。不过,曾经被市民排斥甚至被视为异端的异能者,由于资本的逐利影响下如今成了各方争抢的目标。
由于军政府总理多次强调要注重稳定社会,她便将安定区的事务交给军方处理。一旦安定区成立,它将主要服务于咒术师的活动,但安全监管交在了军政手中,对裕里而言是好事。
她决心将咒术师变为被大众所接受的正规职业,通过在人事网站发布相关信息,在民众中广泛传播这一理念。同时,在各大学开设“咒术学”课程,并将“辅助监督”纳入国家单位职业体系,每年定期招募人员,提供特定待遇,辅助咒术师们完成合规任务。这是个大工程,协商后初步定在东京市实施,随后普及其他区域。
这一些列政策若是在东京市区实施到位,那么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会可以自然而然地朝着周边市区覆盖。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东京市的监督。
总监会的中高层人员将被替换,当然反对的意见也有很多。但在战争结束后这波人就消失了。
她希望将咒术师群体公开化,从新一代学生开始普及咒术师的意义。让所有人从心底里认同这个群体,只有去除神秘色彩咒术师才能被大众接纳成为合法职业。
这是一项庞大的任务,任何反对的声音都可能导致政策推行困难。因此,裕里决定发起战争。
政客也是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在冲突中消除这个群体是她的选择。
她没有时间与这群人玩中庸游戏,三个月的时间,彻底清理东京的局势,这才是战争的主要目的。
————
关于禅院直哉,裕里没有杀了他。
她将直哉转移至东京一处房产的地下室,日日将他囚禁于此。
她花了很多时间才处理完事务,才想起禅院直哉已被关了四百多个小时。除了每日送餐的日暮,他再未见过旁人。
随后,禅院直哉被带上了裕里的解剖台。
她首次解剖活人,其实裕里一直喜欢解剖尸体的那种感受。
与活鱼、青蛙以及用于解剖的兔子不同,当手术刀划开那颗心脏时,它仍在鲜活地跳动,这与从纪录片和人体模型中获得的感受截然不同。
“很疼吗?”她捏住那颗心脏,隔着无菌手套的触感不好,于是她脱掉了手套。
她从未见过如此爱哭的男人,仿佛泪水凝聚成了他的化身。在药物作用下,他的理智崩溃,不断乞求裕里放过他。
然而禅院直哉不明白,这种求饶只会激发她隐秘的快感。
任由情绪中名为恶意的那部分放大,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底线在何处,那就是没有底线。
她说:“我有很多缺点,你知道吗,那些阴暗的念头时刻在脑海中回荡,我时常需要克制,不能让家人察觉。但是你明白的,披着人皮行走于世间的野兽,总需要喘息的机会,我想在你的身体上找到那一丝喘息之机,满足我好吗?直哉哥。”
病理学中有一种疼痛被称为幻肢痛,指的是手术后被截除的肢体在主观影响下仍感觉存在。她在思考,如果是禅院直哉,会是什么感受?当他握紧手指时,还会有感觉吗?还会认为自己有四肢吗?
她想从禅院直哉那里得到答案。
这种快乐是短暂的。
裕里用相机拍下了禅院直哉心脏搏动的画面。在他将死之际,由于术式的影响,他又复生了。
为他实施术式和治疗夏油杰的是同一位诅咒师,手法较为粗暴。
裕里洗净双手,把打印的照片放在手术台的另一端。她问禅院直哉:“善者和恶者的心脏看起来并无差别,所以,你想活下去吗?”
七岁的禅院直哉很有勇气,他是乐此不疲的施暴者。
而现在的禅院直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毫无尊严可言。
他是否与过去被他玩弄致死的旁支孩子产生了共情?无人知晓他的内心。
裕里轻拍了拍直哉的侧脸:“做一条好狗,直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