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宋妃捂住脸,她沉默地跪在地上,再没有狡辩之词。
她不傻。
贵妃和皇上忽然提前一日回宫,她作为暂管后宫的人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偏偏是今日,她到慈宁宫侍疾的日子。
太医也十分巧合地在今日前刚替太后换了药方。
一切的巧合,都指向了一点——早有预谋。
搜查长乐宫的宫人很快回来,手中捧着一盒熏香,孙太医上前检查,须臾,他冲着皇上和贵妃娘娘点了点头。
短短一个照面的时间,宋妃就成了谋害太后的凶手,而且证据确凿!
竹青浑身发抖地跪在她旁边,一看就知心虚,她手指上还残余了些香味,她不安地擦拭在衣袖上。
魏自明眼尖地发现这一点,立刻让人将竹青拉了出来,竹青害怕地转头看向娘娘:“娘娘!”
宋妃面无表情,任由太医给竹青检查,事到如今,她早已经踏入陷阱,狡辩不过临死挣扎罢了。
确认竹青手上残余的粉末,褚青绾倏然冷笑一声:“如今证据摆在眼前,宋妃不会还要狡辩是有人冤枉了你?”
既然要做,就要做绝!
褚青绾绝不可能给宋妃替自己辩解的余地,堵死了她全部的退路。
宋妃沉默不语。
竹青浑身抖颤,她拉着宋妃的衣袖,声音发抖:“娘娘,娘娘,您说话啊。”
娘娘此时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贵妃娘娘的指控,而她作为谋害太后的一员,绝对是难逃一死!
竹青后知后觉地涌上后怕,陡然意识到了谋害太后的后果。
竹归依旧安静地低头。
许久,外间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大皇子慌忙跑进来,待看见宋妃跪在地上时,他脸色霎时间惨白,他快步走到宋妃跟前,挡住她前面,扑通一声跪下:“父皇!母妃、母妃……”
大皇子想替母妃求情,却是哑口无言。
宋妃望着眼前人的背影,眸中终于有了波动,她出声:“贵妃娘娘已经认定了臣妾有罪,臣妾百口莫辩。”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便不如什么都不说。
这世上总有自作聪明的人,即便证据都摆在了眼前,只要她抵死不认,总会有人相信她无辜。
即使没用,起码能膈应贵妃一番,能叫众人对此事的真相存疑。
褚青绾眸色冷了一下,她正要说什么,有人不着痕迹地拉住了她,他平静地反问:“百口莫辩?”
人赃俱获,她凭一句百口莫辩就想抵赖?
胥砚恒的话音中透着数不尽的讽刺。
宋妃浑身一僵。
贵妃如何算计她,其实宋妃不在乎,重要的是,今日一事是否胥砚恒的掺和,如果有,她根本不必再挣扎。
但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圣驾提前回宫,胥砚恒真的可能对此事不知情吗?
明知褚青绾要对太后动手,他依旧冷眼旁观,甚至默认了褚青绾的举动,即使他和太后的关系不亲近,但太后终究是他亲生母亲!如此放纵的态度,让宋妃不由得浑身发寒。
大皇子吓得浑身发颤,他哭着喊了一声:“父皇……”
胥砚恒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扯了一下唇角,声音透着凉意:“胆敢谋害太后,想来也早就将生死置于身外,找死,朕便成全你。”
死一字,从胥砚恒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已经具实效,宋妃再也忍不住惊恐地打了寒颤。
大皇子的反应比她更剧烈,他膝行向胥砚恒,砰砰砰地给胥砚恒磕头:“父皇!求您宽恕母妃!母妃她知错了,她一定会改的!求父皇宽恕她一次!”
褚青绾冷着脸,没有因大皇子的求情而有动容。
胥砚恒眉眼更是浮现些许不耐,魏自明看得心惊胆战,不动声色地拉了大皇子一把,然而大皇子却一意孤行,胥砚恒冷笑一声:“蠢货!”
大皇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这般年龄最是仰慕父亲的时候,尤其处于皇室的父子关系中,大皇子对胥砚恒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这两个字将大皇子砸得眼前发黑,他浑身发抖。
母妃谋害祖母,甚至要以此陷害三弟。
他自知是死路一条。
但他作为人子,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死吗?
大皇子泪流满面,他拼命地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让父皇松口,只能拼命地磕头,短短时间,他额头磕得青紫一片,但他一点停下来的趋势都没有。
直到胥砚恒一脚踹开了他,他身子歪斜到一边,只能哭着看向胥砚恒,胥砚恒居高临下,漠然地问他:“你知道,你母妃谋害的是谁吗?”
大皇子哭声一顿,他当然知道。
是他的祖母。
亦是,父皇的母后。
想通了这一点,大皇子脸色煞白一片。
胥砚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朕以为你的脑子全部被你母妃占据了,原来还会思考。”
大皇子或许不会肖想那个位置,但自入了上书房,他百般用功,怎么可能没有存了一丝叫父皇夸赞的心思?
但现在,胥砚恒几乎要将不堪大用四个字钉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脸上的血色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他身子一晃,险些晕厥。
胥砚恒再没有看向任何人,他冷声下令:“来人!”
“宋妃谋害太后,罪该万死——”
蓦然有人打断了胥砚恒,众人一惊,转头才发现这人是卢美人,卢美人仿佛没察觉到众人视线,她低垂头福身:“皇上,再不久便是小皇子的抓周宴,实在不宜见血啊。”
卢美人头也不抬,只话音中透着些许迟疑和顾虑,是在担心小皇子,也仿若是在替宋妃求情。
胥砚恒眸色稍深,他冷哼了一声,才说:“那便打入冷宫!等小皇子生辰后,再赐白绫!”
褚青绾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她拢过了青丝。
宋妃不是要害舒儿吗,那她偏要宋妃亲眼看着舒儿的荣光,再满心不甘地踏入黄泉!
宋妃倏然抬起头,她脸色煞白,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胥砚恒,有妃嫔觉得这一幕令人有些骇然惊悚,害怕地挪开了视线。
大皇子呆滞地瘫软在原地。
赐白绫……
母妃……
胥砚恒见他这幅模样,越发皱了皱眉,他懒得再在大皇子耗费心神,直接道:“大皇子不分是非,将他带下去,非朕命令,不得踏出皇子所半步!”
众人都听得出,这是另类的禁足。
宋妃将大皇子护在身后,她声音尖锐:“稚子无辜,臣妾所行之事,皇上何必牵连到琉儿身上?”
稚子?牵连?
不论哪一个词都让胥砚恒觉得好笑。
他也真的讽笑出声:“若朕记得不错,他今年已经十岁有二,好一个稚子无辜。”
“子承母过,有何不对?”
他是因大皇子是非不分才罚的大皇子,但他懒得反驳宋妃的话。
他就是迁怒,又如何?
大皇子再也经不住打击,双眼翻白地晕了过去。
见其如此,胥砚恒越发觉得他不堪大用,这点心理承受能力甚至还不如其母妃。
褚青绾没管她们,而是越过一众妃嫔,看向一直埋头沉默替太后救治的两位太医身上:“太后怎么样?”
朱太医和孙太医仿佛这时才听见殿内的声音,脸色凝重地抬起头,朱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微臣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褚青绾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要的是万无一失,太后绝对不能死在小皇子的抓周宴之前。
于是,她说:“用最贵最好的药,务必要让太后无恙!”
朱太医苦笑,太后本就是中风之症,又经过这一番折腾,怎么可能做得到无恙呢?
但他也听出了贵妃娘娘的言外之意,不论如何,也得将太后的命吊着。
朱太医隐晦地觑了眼皇上,却见皇上正垂眸看向贵妃,什么话都没说,这个时候不说话也就相当于了默认。
又想起了前日他才替太后换的那一副药方,朱太医心底叹了口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
尤其是皇室这乱麻的家事,更是让人说不清谁对谁错。
他能做的,也只有明哲保身,随波逐流。
朱太医埋头拱手:“微臣领命。”
*******
冷宫中。
冷风萧瑟,吹入冷宫时,越发叫人难过。
竹青和竹归一同被打入了冷宫,待小皇子抓周宴后,再行处理。
殿内时而想起些许压抑的哭声,是竹青在哭,她怎么可能不哭,再过几日,命都要没了,她满心的害怕彷徨,再多的懊悔也不能叫时间重来,她只能哭着发泄心底的不安。
竹归依旧安静,她沉默地替宋氏整理了床榻。
没办法,冷宫中是没有宫人打理的,殿内角落都生了蜘蛛网,偶尔有一个黑影快速地钻过去,竹归没看清是什么,但也猜得到。
无非是老鼠蟑螂等东西罢了。
杂乱的角落中,总是会叫这些物种横生。
竹归转头看向两个崩溃程度不同的人,低声道:“主子,床榻已经收拾好了。”
扫了一眼殿内,破桌破凳,甚至床榻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但都来了冷宫,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竹青将竹归的举止尽收眼底,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们马上就要死了,竹归怎么还能和往日一样冷静?
她声音发抖地问:“你、你不怕吗?”
竹归还未回答她,就有人代替她回答了,宋氏讽刺冷笑:“她怕什么,她又不会死。”
竹青呆滞住,这话是何意?
竹归沉默,没有反驳。
宋氏转头看向她,眼中有恨有怨:“是你,对不对?”
能瞒天过海,叫她察觉不到宫中动向的人,也只有竹归。
只有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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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了!我坦白,我迟到的原因是我昨天看了一本综英美的小说,然后熬夜了[爆哭][爆哭][爆哭]】
【梳理剧情是真的,因为马上正文完结了。】
第122章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竹青彻底呆住,她呆滞地看向竹归,相识二十年,她却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竹归一样。
竹归低着头,她不断地抚平被褥上的褶皱,但这冷宫太久失修,被褥也早僵硬,上面的皱褶仿佛与生俱来,任由她如何抚,都抚不平。
年后一月,有时甚至还会落下霜雪,今晚更是冷得不行。
寒风呼啸地吹,吹落碎碎梅花,也有冷风透过年久失修的窗户刮入殿内,卷走三人齐聚在一起的最后一丝暖意。
竹青狠狠地打了冷颤。
竹归许久没有说话,宋妃猛地爆发,她上前砰得一下推开竹归,她发疯了一样质问竹归:“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竹归跌坐在地,她抬起头,望向宋氏,宋氏脸上掉着泪,狼狈至极,一点也不似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
但这一幕好眼熟,十五年前,宋氏也是这样哭着来求她。
竹归没做挣扎,她也没起身,她只是平静地说:“奴婢是人,是人就会想要活着。”
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条,她难道真的要随着宋氏去死?仅仅是为了忠仆二字?
但她对不起宋氏什么呢?
竹归转头,她好久没看外间的风景了,但冷宫着实没什么景色可言,满眼都是萧瑟,但竹归还是仰头看着,透过窗户,透过那层高墙,努力地往墙头外看去。
宋氏的情绪几乎要把她淹没,她上前推搡着竹归,质问她:“你说话啊!我到底何处对不起你!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要背叛我!”
是的,是背叛。
竹归不可能是胥砚恒的人,她只可能是背叛!
但宋氏想不明白,她一出人头地,就将竹归调到自己身边,将她救出当初窘迫的泥潭,这么多年来,她对竹归百般信任,她膝下有皇子,又是三品主位娘娘,竹归待在她身边,甚至比一般的妃嫔过得还好!
宋氏怀疑过很多人,对竹归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这怀疑仅仅存在一瞬间,她从未想过竹归会背叛她!
竹归闭了闭眼,好久好久,她终于出声:“对奴婢好?”
往日沉默的人突然爆发,她睁眼质问宋氏:“娘娘口中的对奴婢好,是指什么?”
指让她替宋氏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信任她,就是对她好?
竹归自嘲地扯唇,她眼中有泪光沁出,又眨眼间消失,她说:“皇上登基前,奴婢在宫中待了十一年,手中从未沾过一条人命。”
她没那么大野心。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宫中度过几年,然后清清白白地出宫。
没人知道她第一次对后妃下手时的惊慌,也没人知道她夜间惊醒时的失神,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逐渐变得面目可憎。
宋氏的质问声突然消失,她怔怔地看向竹归。
十几年的宫廷生涯,让她近乎忘了竹归从一开始就是个心软的人,所以,她当初才会去求竹归,明明二人交情不是那么深,但她觉得竹归会冒险帮她。
为什么?
因为她看得出当时竹归对她的于心不忍。
竹归的声音还在继续:“娘娘是觉得,当初您将奴婢拉出尚衣局的泥潭,所以,奴婢该感恩戴德,是吗?”
可在宋氏找上她的时候,她明明说过,她最想要的是出宫。
她想她爹,想她娘,也想她的哥哥。
她想要一家团聚。
可当时宋氏怎么说的呢?宋氏一脸为难,说她没办法。
然后她说,她虽身处高位,但孤立无援,总觉得这深宫好像能吞人,她害怕。
宋氏让她留下帮帮她。
她说,她不会再让她受人欺辱的。
竹归太清醒,以至于她立刻明白,她走不了了。
明明她当时已经竭尽全力,已经拿出所有体己钱打点好了宫人,只差临门一脚,她就能踏出这个宫门。
但宋氏的到来,让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既然是要报恩,为何不是给她想要的?而是彻底困住了她?
宋氏不是要报恩,她只是想要一个能信任的人。
竹归擦了擦眼泪,她自嘲地说:“娘娘总是安慰奴婢,说奴婢没有家人了,您便是奴婢的家人。”
这是宋氏知道她兄长成亲后不再来探望她时,说的安慰之词。
“但娘娘可知道,是奴婢叫兄长不要再来了的。”
她注定出不了这堵高墙,她替宋氏处理的脏事越多,宋氏就越不可能放她离开,而如果她一心想离开,宋氏势必会怀疑她。
所以,她让兄长不要再来,彻底断了她出宫的心思,只有这样,宋氏才能彻底对她放心。
而一旦宋氏做的事情暴露,必然祸连身边人,她不能叫兄长受她拖累。
她这辈子注定不可能和家人团聚。
恨吗?说不上,她只是越来越安静。
竹归安慰自己,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她就当是在宫中养老了。
可是宋氏野心越来越大。
明知道宫中有皇上的眼线,明知道皇上对后宫的掌控,明知道皇上对贵妃的宠爱!她怎么敢奢望,她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察觉?!
竹归不理解,她比宋氏要更早地崩溃。
她位低言轻,她没办法替自己抉择命运,所以,她已经努力地认命了!
为什么,为什么宋氏还要拖着她去死!
告密,背叛,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只是想活着,仅此而已。
当年对不亲近的人都会于心不忍的人,如今早是铁石心肠,背叛旧主也不能叫她动容。
而这一切,都是拜娘娘所赐。
因果循环。
朱红宫墙外有一棵歪脖子槐树,这堵墙后是护城河,而且这处是冷宫,所以没人来打理。
竹归近乎痴迷地望着那棵树,她声音好远好远:“奴婢的家门口也有这么一棵歪脖子树,可奴婢都要记不清长什么样了……”
是槐树?杨树?还是柿子树?
时间太久远,她记不清了。
竹青吓得浑身发抖,她擦着眼泪,望着相识二十年的人一瞬间变得陌生,她说不出来话,怪竹归?
她怪不了。
是她也贪心,所以才没有阻拦娘娘。
她何尝不是抱着侥幸的心态。
宋氏一动不动地看着竹归,她顺着竹归的话好像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是这么想的吗?
或许是的。
但是这宫中实在太冷了,她能信任的人太少太少。
竹归走了,她要怎么办?
她也想要报团取暖。
所以她把竹归困在了身边,陪陪她,陪陪她,她不要孤身一人。
竹归擦净了眼泪,她跪地,以头叩地:“贵妃答应过奴婢,会放奴婢和竹青一条活路。”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竹归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说:“此事后,奴婢和竹青会被发配去替太后守陵,自此和娘娘别过。”
太后活不了多久的,这是宫中所有人的共识。
守皇陵艰苦,但好歹留了一条命在。
竹归不觉得贵妃娘娘亏待了她,她手上染了那么多条人命,她早该还罪了,或许到了皇陵,她还能睡得安稳些。
竹青蓦然抬头,她呆住,眼泪无意识地,也争先恐后地流出来,她没有想到,竹归还会记得她。
竹归没看向竹青。
为何要带走竹青?
她是人,二十年的相处,竹青早成了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竹青活着与否,对贵妃造不成影响。
宋氏却是伏在地上,又哭又笑,凄凉的哭声响彻殿内。
她哭着,指向竹归:“哈……你要带她走……你们都走了……”
就将她一人留在这宫中。
天很暗,夜色浓郁得化不开,仿佛能够吞人,竹青畏缩在灯源处,浅淡月光也洒在竹归身上,只有宋妃,只有她被留在黑暗中。
宋氏哭着看向竹归,泪眼朦胧间,她恍惚地好像看见了十五年前的竹归和眼前的竹归合为一体。
明明被她拖下水,同流合污,脏水染湿了她们的衣裳,但竹归好像还是那个竹归。
她总是会心软,此时还不忘拉竹青一把。
但她唯独将她扔下了。
满殿只有宋氏的哭声,许久,宋氏哑声问:“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帮我了。”
竹归沉默,她说:“往事已成定局,多想无益。”
她没说后不后悔。
但宋氏已经泪流满脸,她听得出来——竹归后悔了。
********
昭阳宫。
褚青绾回来得晚,才将舒儿哄睡,从偏殿出来。
弄秋给她倒了杯温水,怕浓茶会扰了娘娘睡眠,想起慈宁宫的事情,弄秋还觉得唏嘘,对宋氏,她自然是痛恨的,但对竹归,她又有点说不清的情绪:“奴婢听说,宋氏一直都对竹归不错。”
甚至当初前往围场时,都让竹归跟着大皇子前往,宋氏对竹归的信任是众所周知的。
大皇子是皇嗣,竹归和其感情越好,日后竹归就越有保障。
宋氏对竹归也挺费心思。
就如同自家娘娘,小皇子出生后,娘娘就不止一次说过,想叫自己到小皇子身边伺候。
弄秋对娘娘的心意心知肚明。
所以,竹归背叛宋氏一事,弄秋虽觉得解恨,但也有点看不上眼。
对弄秋的话,褚青绾只摇了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我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和宋氏的真实情况又如何,何必多言。”
没有她受了好处,还在背后诋毁人的道理。
褚青绾拆了发髻上的凤钗,今日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之内,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是胥砚恒在慈宁宫说的话,更叫她在意。
二皇子得了哑疾。
大皇子得了胥砚恒的金口玉言,是非不分,不堪大用。
两个皇子忽然都没了威胁,而各国使臣至今未曾离京。
褚青绾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胥砚恒就差把钩子摆在了她眼前,她有野望盛涨,当真怪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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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小胥:那咋啦?
第123章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皇子的抓周宴前夕。
昭阳殿内,一张软塌上摆满了各色物品,书、画、胭脂、剑、毛笔、甚至算盘和福袋都有,一群人围着小皇子,弄秋哄骗着:“小主子,快抓书!”
本朝不算重文轻武,但太平盛世时,武将终究是没有文官受重用。
迟春和弄秋意见相反,她声音温柔下来:“还是抓剑。”
弄秋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学武强身健体就够了,还是要抓书。”
迟春也瞪她:“话是如此说,但有自保能力,总比将求救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来得好。”
弄秋噎住,她说不过迟春,只好转头看向娘娘,求助:“娘娘!您来评评理!”
褚青绾捂住唇,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步摇在她发髻上轻颤,从白皙的额间一晃而过,晃得来人眼神稍闪,来人不经意地轻咳了声。
终于有人看见了来人,褚青绾轻轻一侧身:“皇上来了。”
一群宫人赶紧跪地行礼,胥砚恒挥了挥手,他走到褚青绾身后,低头看了眼软塌,立即知道这群人围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提前排练演习。
胥砚恒轻啧了声,把这种行为称之为:“作假?”
褚青绾轻恼了他一眼,闷声嘀咕:“皇上说话真是不好听。”
即便不是皇室子弟,就寻常高门的子嗣,抓周宴时也都是会提前排练一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从小时就可见父母的执念。
就如同明日抓周宴时,万一舒儿抓了胭脂或者算盘,少不得有一些迷信的人会在心底觉得舒儿上不得台面。
防患于未然。
褚青绾当然要规避这种风险。
胥砚恒摸了摸鼻子,他转眼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转而问:“绾绾想让舒儿抓到什么?”
褚青绾被问住了。
她其实还真的没有决定好,觉得书也好,剑也好,毛笔也不错,甚至是胭脂,她也希望舒儿日后能长得一副好相貌,总归是什么都想要,好像有点贪心。
如果仅抓住一样,她反而觉得单调,总觉得不够好。
这种想法,她没办法和别人说,一时间不由得有点恹恹地。
胥砚恒握了握她的手,有点莫名:“怎么了?”
褚青绾转头,小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抓书,担心他武不好,抓剑,担心他文不好,抓别的,又担心他会走旁门左道,臣妾也不知道该是叫他抓什么好。”
胥砚恒险些要被她逗笑。
“小儿抓周,只是个形式,岂能真的决定了他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褚青绾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懂归懂,心底的担忧也不会少去一分。
小皇子已经一岁,褚青绾没有拔苗助长地让他早点会走会跳,她记得娘亲说过,幼儿晚些学走路才是对骨骼要好。
不过小皇子也已经能独立坐起来,他没管大人之间的谈话,左拿了拿书,右拿了拿剑,还往前爬了两下,抓住了算盘和福袋,竟是和他母妃一样贪心。
胥砚恒“呦呵”了一声,他觑着褚青绾,意有所指:“这算不算是子肖其母?”
褚青绾没忍住,她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胥砚恒腰间的软肉,恨恨道:“便是和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胥砚恒闷哼了一声,他抓住褚青绾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倒抽着冷气:“像朕,是朕贪心。”
这话说得,褚青绾也觉得不满,她哼唧了一声:“日日都是臣妾照顾的,怎么就是像您了。”
像她不对,像他也不对。
胥砚恒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殿内迟春和弄秋等人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胥砚恒幽幽道:“你瞧,她们都听不下去了。”
褚青绾臊得有点脸红,她作势要打弄秋二人,口中恼羞成怒着:“好啊,竟是笑话起主子来了。”
迟春和弄秋忙忙退开,弄秋赶紧说:“奴婢去看看小厨房,怎么还没人来奉茶。”
迟春也是退后一福身:“奴婢去看看明日抓周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一时间,殿内宫人瞬间退得一干二净,魏自明最后一个退出去,还很有眼力见地将殿门带上了。
须臾,殿内就只剩下褚青绾和胥砚恒,还有小皇子三个人。
褚青绾别过脸,她也坐到了软塌上,将书往小皇子手中塞,小皇子乖巧地很,见母妃塞来了书,他便不再乱爬,而是拿着书不放,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母妃看,藕节一般的小手臂撑着身子往褚青绾怀中爬。
爬到褚青绾怀中还不够,屁大点的人儿还努力地伸长小手臂,要勾住褚青绾的脖颈。
他其实已经能说几个字,例如简单的母妃和抱,但他就是不说,只闷头地自己爬,即将成功时,忽的,他觉得有人从后面拎起了他,那人声音幽幽道:“也不担心把你母妃压坏了。”
褚青绾提心吊胆地伸手去接,她说:“您悠着点,省得摔着他。”
至于压坏?
她隐晦地瞪了眼胥砚恒,他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舒儿再重,难道能重得过他?
或许是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过于明显,让胥砚恒也没办法忽略,小皇子被他扔在了软塌上,软塌上铺着后毛毯,疼倒是不疼,他胆子也大,被扔下来,也不觉得害怕,见母妃站了起来,自己够不到母妃后,他又低头去抓软塌上的物件。
褚青绾见他没有被吓到,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有人从身后扣住了她,下颌抵在她肩膀处,说话时的呼吸都喷洒到她脖颈和耳垂,他说:“贵妃娘娘是不是过于偏心了?”
褚青绾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她脖颈上的肌肤渐渐泛红,她脸皮臊得厉害,她压低声:“皇上,您快松开。”
胥砚恒短促地冷哼了声,不仅没松,还咬她了一口。
褚青绾被吓得轻呼了一声,舒儿被这番动静吸引了注意,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她们,褚青绾一张脸霎时间通红,她忙忙伸手去捂住舒儿的眼睛,同时咬牙:“皇上!”
她忍气吞声:“被看见了!”
胥砚恒越过她,觑了眼被捂住眼睛的舒儿,小儿忽然陷入黑暗居然也不闹,胥砚恒挑了挑眉,他的声音也仿佛偷情般地低了下来:“现在看不见了。”
他轻而易举地寻到女子的唇,双手握住女子的腰肢,将人往软塌上一放,她瞬间和小儿坐到了一起,这个姿势越发方便她挡住小儿的视线,但也越发让胥砚恒得心应手。
他俯身而下,咬住了她的唇,迫使她张嘴,唇舌交缠间,女子提心吊胆,时不时地转头看向小儿,整个身子都紧绷,也越发敏感,她被逼得声音透了些许哭腔,抓住胥砚恒的一只手都在发颤。
很久,久到舒儿也忍不住地乱动,他奶音咿呀地喊:“母、妃……黑……”
小儿瘪着唇,有点委屈。
这一声打破殿内旖旎的气氛,胥砚恒终于松开了褚青绾,褚青绾剧烈地呼吸了两声,胸膛不断起伏,脸染红霞,似有风情氤氲在眸眼中,她恼瞪了胥砚恒一眼,胥砚恒却是眯了眯眼眸。
他也抬手,遮住了女子的眼眸,褚青绾眼前瞬间落入一片黑暗,有人在黑暗中哑声说:“别这么看朕。”
声音中透着过多情绪,以至于褚青绾一听就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身子一僵。
小儿开始挣扎。
她也挣扎着偏过头,躲开了胥砚恒的钳制,不敢再撩拨某人,她忙忙地松开手。
小儿已经要憋出眼泪来,尤其是在见到母妃双眼泛红,再也忍不住地哭嚎出声,他很少哭,但每次哭都是扯着嗓子喊,让人头疼不已。
褚青绾当即顾不得胥砚恒,抱住舒儿轻哄道:“是母妃不好,不该捂住舒儿的眼睛,舒儿快不哭了。”
胥砚恒不满:“同他道什么歉。”
褚青绾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脚蹬在了胥砚恒的腿上,不轻不重的一脚,目的是叫他闭嘴。
不能帮忙也就罢了,至少不要添乱!
胥砚恒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让人看不明白,但好在是闭嘴了。
褚青绾低头专心哄着舒儿,舒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不哭了,他摸着母妃的脸,忽然挣扎从褚青绾怀中退出来,褚青绾顺从地松开手。
只见舒儿从褚青绾怀中退出来后,就手脚并用地往软塌边缘爬,胥砚恒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软塌前方,杜绝了小儿掉下软塌的可能性。
刚挡住,胥砚恒就见小儿如同炮仗一样撞在了他腰腹上,借着软塌的高度,他一头撞了上来。
说不上疼,但小儿也有点重量,陡然撞上来,还是有点不舒服。
撞了一下还不算,他还手脚并用地推搡着胥砚恒,小脸气得鼓鼓的。
这下子,胥砚恒和褚青绾再迟钝也看出来舒儿在做什么,褚青绾偏头偷笑,胥砚恒也笑,他从背后拎起了小儿,啧啧称奇:“这是在替你母妃报仇?”
舒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母妃被欺负哭了,他小身子在空中乱动,张牙舞爪地想要挠胥砚恒。
胥砚恒挑眉,说:“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褚青绾从软塌上坐起来,她从胥砚恒手中接过舒儿,将人搂在怀中,整理了一下舒儿被胥砚恒的弄乱的衣裳,防止舒儿会觉得不舒服,与此同时,褚青绾轻恼了一眼胥砚恒,口中嘟囔:“谁叫您为老不尊。”
胥砚恒不接受这番埋怨,他轻抬下颌,用一种理直气壮的语气道:“是他没眼力见。”
凡是有点眼力见,就该和魏自明他们一起退出去。
褚青绾真是气笑了。
他几岁,舒儿几岁?眼力见一词,是能用在一岁稚童身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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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鹅:你要不要听不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嘛?
小胥:怎么不是了?
【今天不是小胥,是狗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