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商时驹刚刚是出去询问情况的。
之前周州那次意外之后,局里出了新规定,但凡现场的异能量指数超过特定标准,就算是临时调查也得有至少一位行动组人员随行。
但这也带来点新问题,按照“在场职级最高的担任总指挥”的规定,商时驹成了这个临时调查组的小组长。
商时驹:“……”
让他安排作战、冲进去抓人还行,调查案子他真的不擅长。
新规定的实施总有磨合期,细节纠正还完善不知道多久。虽然商时驹明确表示自己不插手调查,但一个现场有两个领导的情况还是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只是不管怎么乱,居然把外人放进案发现场了,这里面问题可太大了。
然而,商时驹出去问了一圈,却得到讶异地回复:“不是商哥你特意叫夏小姐过来的?”
商时驹拧眉:“什么?”
外面调查员一看商时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连忙,“抱歉,我以为上次医院的事,夏小姐帮了不少忙,所以这次叫她过来——”
在看着商时驹脸色越来越黑后,调查员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商时驹:“……”
关千何干的好事!
这账回头还得找关千何算,商时驹最后也只是给了个口头警告,“下不为例!”
*
夏乐栎没能睡着。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实在太吵了。
从“为什么能在天上?是腾云术吗,还是仙家法器?我能不能学?”到“刚才那个盒子是什么?它为什么能发光?”再到“旁边的人为什么都在睡觉?是中了什么术法吗?”
夏乐栎:“……”
对,是仙家法器,如果想学,可以选择航空航天院校的飞机制造专业;屏幕发光大体可分为LCD或者LED两种方式,一个是电场调控液晶分子对背光的透过度,一个是二极管主动发光;是中了术法,术法的源头就是那个凌晨四点那个“叮铃铃”的闹铃声……
这么一路默默地吐槽着,等夏乐栎回过神来,已经是降落前三十分钟的洗手间关闭通知了,空姐吐字清晰的温柔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夏乐栎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随着夏乐栎睁开眼睛,那声音也像是被打断了。
他停顿了一下,带着点些微抱怨语气出声:[你为什么不理我?]
夏乐栎:“……”
我怕被当成神经病。
虽然就目前来看,这很有可能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实情况。
大概是从夏乐栎的沉默中领会到了什么,在接下来的下降过程中,对方的没再出声了。
说实话,夏乐栎居然有那么一丢丢不习惯。
冷静一点,不管是灵异问题还是病理问题,这都说明情况在好转。
飞机缓缓地接近机场,阳光照射的影子在旁边的山坡上投射出机身的形状,夏乐栎听到对方感慨,[原来是在大鸟的肚子里啊。]
夏乐栎:欲言又止.jpg
她三岁的小侄女都……
算了,如果以年龄算,这还是个只诞生一天的小宝宝呢,夏乐栎宽容地谅解了对方的认知局限——当然,她也没有出声纠正的意思。
接下来,降落、滑行、打开舱门。
夏乐栎从行周架上拿了自己的背包,随着人流往外走。脑海中的声音彻底安静下去,一切都很正常,仿佛刚才航行过程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云层上的一场怪异的梦境。
夏乐栎一边打开手机给接机的爸妈发消息,一边人还有点恍惚。
难不成真的是做梦?
经过一顿本来以为很沉重,事实上也确实很沉重,但莫名其妙吃撑了的午饭,夏乐栎踏上了求医问药之旅。
但是一路上并不顺利。
午饭吃得那么撑,身体上的不适可想而知。夏乐栎现在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被撑开的胃部的存在感,仿佛动作稍微激烈一点,不堪重负的胃就能从食道里将食物呕吐出来。
夏乐栎本来还想打车的,但临时决定坐公交。
多走两步消消食吧,否则她怕太紧张吐到医院里。
身体上不适完全是小事,精神上的问题才是大问题,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不但没停,说话内容还越发可疑起来。
[我觉得咱们可以聊一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没什么的,你别害怕,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只是聊聊天么,你别不理我啊!]
[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你刚才和你娘、妈妈没说真话吧?你不是去找同窗,你要去哪?]
夏乐栎:“……”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觉得自己分裂出来的这个人格沟通欲真的太旺盛了!
难道她内心里藏着很多话要说吗?!
周州有点郁闷。
虽然上次因为在天上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到了天宫,但是这次观察下来,他觉得情况似乎也不尽然。但是不管到底是什么所在,他对这个奇妙的地方都十分好奇。
只可惜,唯一能和他沟通的是个小姑娘。
胆子有点小,偏偏戒备心还很强……他又不是拍花子,难不成还能靠说两句话就把人拐走?
周州喋喋不休地试图打开话题,夏乐栎则是努力尝试放空大脑。
前者始终没能取得进展,后者也觉得情况糟透了。夏乐栎越是试图放空、精神就越紧张,连带着脑海里的声音都越发清晰。
这么神思恍惚之下,夏乐栎差点没注意到过来的公交车。
一直等到车门在她面前打开,她才被惊醒一样想要去确认公交车号。
家里的公交车没有侧边的滚动显示屏,只在车头车尾有标号显示,夏乐栎本来都打算去前面确认了,还多亏了旁边有个男生提醒了句“是7路”。
夏乐栎要坐的就是7路。
她匆匆道了句谢,连忙上车。提醒的男生和她是同一班车,对方跟在她身后上来了。
十八线的小县城里,公交并不像A市那样繁忙,车上还有很多空位,但是夏乐栎感受着依旧很满的胃容物,往后走了一段,就找了个拉环停.下了:她这会儿不太想坐下。
夏乐栎站定侧身,往旁边让了让,但是跟在她身后、本来应该顺势越过她往前的那个男生却停顿了一下。夏乐栎总觉得,自己似乎从对方脸上看出点“想说什么”的意图。
夏乐栎:“……”
实不相瞒,她这一瞬间想了很多。
对方刚才是和她一起等车吧?这人怎么知道她是7路?7路途经什么站点?除了图书馆就是市医院了。她是不是在等车的时候表现出什么异样,让人觉得她是亟待关照的病患?……
万幸的是,在夏乐栎表情渐渐僵住之前,有人在后面招呼了一声,“张成宇!”
出声之人似乎是这男生的朋友,对方终于走开了。
夏乐栎悄悄松了口气,往背身向过道的方向转了个身,同时默默地往上拉了拉围巾挡住了半边脸。
她应该没有哪里显得奇怪吧?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冒出来了——
[怎么这么紧张?你对他有心慕之意?……你和我说说饷食前看的那块有字的板子是什么,我教你怎么和他搭话。]
被吵了这么一路,夏乐栎的心情早就从一开始的忧惧不安变成了渐渐暴躁,这会儿又听见对方这么离谱的发言,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闭嘴吧你!
我为什么紧张你难道不清楚吗?!
那声音不耻下问,[为什么?]
夏乐栎:“……”累了,毁灭吧。
又往前走了一段,洗手间的标志出现在视野中,夏乐栎没多想就要往那边走,但是快到了入口突然一顿。
她没记错的话,脑子里的声音是个男声。
声音明朗清亮,兼具了磁性和少年质感,要不是出现的方式太诡异,其实是个隐形声控的夏乐栎愿意只靠声音给对方打八分。
大概是夏乐栎在这里站了太久,旁边有人问,[怎么了?]
夏乐栎下意识地回:“没什么……”
刚刚开口就猛地顿住。
……这个声线似乎有点熟悉啊?
她僵硬地回头,旁边拖着行周的人来去匆匆,哪个也不像有闲心和一个路人搭话的样子。
声音还在继续,[你想进去吧?为什么不进去?]
夏乐栎:“……”
我为什么不进去,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先是谨慎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确定大家都在闷头赶路、没有哪个人在意这边有个“突然自言自语”的奇怪路人,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但这个卫生间肯定是去不成了。
夏乐栎快步往行周转盘走去。
或许是刚才那句无意识地应答让对方确认了夏乐栎确实是个可交流对象,先前已经安静下去的声音又开始喋喋不休,[上面是什么?它也在发光,是夜明珠吗?刚才的琉璃好大好平整,怎么打磨的?]
夏乐栎:“……”
“夜明珠”是什么鬼?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琉璃?玻璃?虽然不了解具体工艺流程,但是窗户玻璃怎么看都是液体流平不可能是打磨吧?……
问题内容过于难以形容,又是声音因为在自己脑子里响起来,夏乐栎不自觉地生出一种羞耻的感觉:难道我的内心里还藏着这么中二的一面吗?脚趾扣地。
她一路煎熬地走到电梯前,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脑子里传来声音,[哇!]
夏乐栎:“……”
[这是什么?它自己在动?里面有人拉着?它为什么能一直不停地往前?消失的地方去哪了?]
夏乐栎:……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驱动叫做电机,有一种物理结构叫做传送带。
她表情麻木地踏上了自动扶梯,恍恍惚惚地等到了自己托运行周。
等到她拖着行周箱走出行周提取处,看到接机台后面等着的爸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她眼圈一红,语气哽咽地喊了一声“妈”,拖着行周箱一路小跑过去。
亲爱的妈妈,你的女儿可能罹患了某种精神疾病。
——特别严重的那种!
*
就在夏乐栎满脸问号地和周州对视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一队穿着统一浅蓝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商时驹亲自过来接的人,“赵队,你来看看是不是这幅画?”
余项是跟着商时驹一块儿出来的,倒是没有进书房,而是就地留在了客厅。
看夏乐栎抬头往那边看,主动过来解释,“我刚才恢复受害人的邮件数据,发现他和一个陌生账号有多封邮件来往,内容是关于一幅贵重画作的交易。正好我前几天去了周家……”他说到这里,神情有点尴尬地支吾了下。
夏乐栎还不解困惑着,就听见周州解释:[我生父。]
他刚才勘探现场、顺便了解受害者背景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周明远的学生,这会儿倒是没多么意外。
夏乐栎:这还能扯上关系?
……不过姓“周”?
两人那完全挂不上号的默契度居然神奇地管用了一回,周州主动解释,[我妈妈也姓“周”。]
夏乐栎恍然:所以是“周周”啊!
那边余项语焉不详地把周家的事模糊过去,又接着:“商哥联系了自然刑侦那边的人,让他们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案子。”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一身中式排扣的短衫,金丝眼镜和微霜的鬓发恰到好处的展现了儒雅的气质。不用余项介绍,夏乐栎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全家福第一页的父亲。
出乎意料的,居然是温初青先站起来打招呼,“周叔叔。”
夏乐栎:这还能扯上关系 x2!
第 22 章 第 22 章
温初青确实认识周明远。
事实上,她和秦升的相识就是在周明远的个人展览上。
周明远对小辈的恋情也略有耳闻,这会儿强打起精神来安慰温初青,“这孩子这么走了,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好受,但你还年轻,看开点。”
温初青满脸尴尬,“周叔叔,您还是先去书房那边看看吧。”
——我是看得很开,就怕一会儿您看不开。
周明远还准备再说什么,旁边的余项开口打断,“我们请周先生过来,是有些事想要跟您确认,您跟我来。”
周家藏画失窃的事被意外牵扯进来,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很快就被捋清楚的。
秦升炒虚拟币亏得倾家荡产,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最后铤而走险,偷了老师的藏画卖给了一个不知名的买家。
至于那个买家是谁,这幅画现在在哪,这是另一个案子需要调查的事,和现在这个凶杀案就没什么关系了。要紧的是,秦升卖画得的钱不翼而飞。
这下子找到了凶手行凶的原因——谋财害命。
拿了钱杀了人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远走高飞。
既然确定是熟人作案,嫌疑人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商时驹立刻联系人在各大车站、机场蹲守。
异监局这边雷厉风行,那边周明远从书房里出来却是神情恍惚。
这次换成温初青安慰了,“周叔叔看开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表面上人模人样,谁知道私底下是这德行?”
周明远摇头叹息:“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上岔路了?”
还能有什么?图钱呗。
钱是多好的东西,能让有的人在妻子病危的时候都不回来看一眼。
不过在场的毕竟是长辈,温初青很快就敛下那冷嘲的神色,在旁边安慰了几句,做足了晚辈了礼节。
温初青这边安慰着,现场却嘈杂得很。
因为牵扯进来的窃画案,小小的单身公寓一下子有了两波人,来来往往地取证让本就不大的空间越发逼仄,像是转个身都能撞到人。
在夏乐栎没注意到的地方,公交车的后排也有一段关于她的谈话。
先前那个出声招呼人的是个橘色羽绒服的同龄男生,在朋友过来之后,他立刻挤眉弄眼,“怎么样?要到联系方式了没有?”
张成宇一愣,“什么?”
“我在上面看着呢,等车的时候,你可一直盯着人家看。”橘羽绒服笑了一声,又状似感慨,“没想到啊,大学霸也早恋,老丁知道了可要伤心死了……人有点眼熟,咱们学校的吧?哪个班的?”
张成宇:“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来!我难不成还能告密吗?兄弟我是这么不仗义的人吗?!”
“真不是。”张成宇解释,“是去年学校的光荣榜上……”
他还没说完,对面就小声的“哦凑”了一声,一脸“想起来”的样子,“上届状元啊!可漂亮的那个。”
声音稍微有点高,立刻就被提醒得撞了下手臂。
这人也回神压低了嗓音,但仍旧坚持刚才的想法,“那更得要了!A大不是你的梦中情校吗?那可是直系学姐……”
他这么说着,往夏乐栎的方向看过去。
等看到那边的情形,声音不由一顿,喃喃“……那边情况是不是不太对?”
张成宇顺着朋友的视线抬头看过去,稍愣了一下,也禁不住拧起了眉头。
公交车上的人不多,偶有的几个因为站点临近站着的人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车厢内、保持着稍远的社交距离,但是夏乐栎身后却很近地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周州是快中午的时候过来的,一过来就看见夏乐栎抱着自己的板子写写画画。
他先是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今天中午吃什么?]
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划出了一道突兀的直线,夏乐栎黑着脸按了撤销,心里愤愤地:就知道吃!
两人昨天摸索过交流方式,并非明确指定对话方的心声并不会被另一个人听到。
但是意识交流实在是个难控制的事,夏乐栎不确定是自己刚才的话被听到了,还是对方单纯地感知到她的情绪,只听他关切问,[你心情不好?]
被这么一问,夏乐栎气闷的情绪霎时散开,同时些微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因为个人情绪牵连无辜人的行为实在糟透了。
她才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对方接着道,[吃点东西心情就好了。]
夏乐栎:[……]
她用支架撑起pad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按住电源键熄屏了屏幕——上面是昨天没有播完的“十万个为什么(儿童版)”。
关心?呵。
这人恐怕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得吃。
周州确实感觉到夏乐栎生气了,但对此却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最后只能归结为“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懂”。
眼见着“科普视频”没的看了,周州也没强求,顺势就把目光落在了夏乐栎前方的屏幕上。
看着夏乐栎一点点勾勒线条,他心底有点猜测,但还是觉得怪异,最终忍不住出声,[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说实话,夏乐栎现在不太想理人。
但出于教养,她还是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盔甲。]
却不料——
[……噗~!]
[……]
[……?!]
两人的角度没法看到对方具体站得有多近,但是这情形给人的感觉就不太舒服。
张成宇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由皱着眉起身,“我过去看看。”
一旁的朋友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
事实情况比两人看到的还要更糟糕一点,夏乐栎这会儿完全懵住了。
习惯了A市公共交通人挤人的情形,一开始被碰到的时候夏乐栎完全没察觉不对,她下意识地侧身往里让了一下,留出空间。这仿佛忍让的行动好像给出了什么错误信号,对方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隔着冬天厚重的衣物其实没什么被碰触的实感,但是夏乐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一刻,还是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胃里翻江蹈海。
理智告诉她,她这会儿应该大声叫出来,厉声喝止这种恶心的行为,但是喉咙口像是被卡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浑身僵硬,别说躲开,就连栎单的挪动手指都做不了。
混乱嗡鸣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格外清晰地“啧”声,在这不知道不耐还是不满的音调里,夏乐栎勉强被拉回一点神智。
她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试图躲开,却听对方开口,[我来。]
夏乐栎这会儿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状态,她半懵着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车厢。
公交车转过一个扭曲的S弯后骤然减速,车内人顺着惯性往前倾倒,伴随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是前方司机带着点方言语调的厉声喝骂,“T#@%*鬼叫什么?!”
没有人回应。
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抱着脱臼的手腕,本欲出口的指责在对上那双冷森森的眼睛后骤然停滞,彻骨的寒意自脊背深处攀上。他甚至顾不上脱臼的手腕,连滚带爬地挪到了下车口,使劲地拍打着车门,“下车!!我要下车!!”
司机:“干什么干什么?!这还没到站点呢!”
眼见着这人都要伸手去够门边的应急锤了,司机不得已、只能停靠在路边。
门刚刚开了个缝隙,那人就强行将臃肿的身体塞出去,整个人半摔出了车门,仓皇踉跄地跑远了。
透过后门监控看见全程的司机:???
“……有病吧!”
话一出口,却顿了下。说起来,这趟线路确实经过市医院……是哪个精神科的病人跑出来了吧?
——有病治病!别出来害人!!
从留下丈夫的工具,变成了新的完美家庭的污点。
周州沉默了一会儿,莞尔轻笑。
——[也还好。]
电梯门打开,夏乐栎被商时驹叫出去。
大概是夏乐栎的表情太不对劲了,商时驹已经拧着眉看过去好几眼,但她却毫无察觉,视线频频向这边看过来。
周州盯着看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
他好像不是个好人啊。
第 23 章 第 23 章
周州从上车开始就微蹙着眉、半垂眼看向侧边,看起来情绪不高的样子。
想着之前那沉重的家庭话题,夏乐栎觉得周州这表情再正常不过,但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也没能编辑出什么适合的安慰的话来。
上一辈的狗血八卦,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这哥们拿的是什么美强惨点满的反派养成模板?!
这种基本盘下,还能根正苗红地长成现在这模样,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商时驹坐上驾驶座的工夫,已经回了好几次头。
但夏乐栎明显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这动作,商时驹无声地“啧”了一下,压下那莫名地涌上来的燥意地拧开车钥匙。
两人一鬼各有各的心情,车上的气氛十分微妙。
还是周州先从那自我道德谴责里缓过神来。
他看着渐渐接近公寓楼下,路边两边越发熟悉的景色,想了想开口,[乐栎你先回去,我跟时驹去趟局里。]
嘲笑吧!这个人绝对是在嘲笑吧!!!
外面传来夏妈妈的声音,“栎栎,出来吃饭!”
夏乐栎表情愤愤地秒回:“我不饿!”
在过往的十多年里,这实在是个太常见的回答,章琪照例絮叨了两句,就没再强求。
一阵乒乒乓乓的摆盘声后,外面传来夏爸爸的声音:“我去叫栎栎。”
章琪:“不用,那孩子不吃了。”
夏爸:“又不吃?”
章琪习以为常,“昨天吃得多,估计撑着了。”
“……”[……嗯?]
周州过来的时候,夏乐栎正在和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饺子。
虽然很难用语言给出形容,但是对自己身体里突然多出一个意识,夏乐栎还是能察觉到的,她有点意外于对方会这时候过来,走神间被硌到了牙,这才有了周州这一声疑惑。
夏乐栎:[你怎么来了?]
她一边问着,一边把嘴里的那枚枣核吐出来。
按照这边的习俗,大年夜这天的饺子馅里会藏着彩蛋——硬币、大枣和花生——无论吃到什么,都寓意来年的好运。
周州:[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夏乐栎还没来得及再问,夏奶奶已经笑着出声,“今年是栎栎中了头彩啊。”
夏乐栎忙抬头,冲着老人家笑了笑,“奶奶你也吃。”
她这么说着,用筷子拨了一个饺子过去。说是吃到什么馅的全凭运气,但是毕竟馅料里藏着东西,有时候能透过饺子皮透出一点颜色的差异来,虽说不是次次都准,但是几率也会大一点——研究怎么增加概率,也一度是夏乐栎的童年乐趣。
夏奶奶高高兴兴地接了孙女的心意,却没急着吃,而是笑眯眯地盯着夏乐栎看。
夏乐栎被看得有点微妙的不安。
果然,夏奶奶接着开口,“栎栎啊,你什么时候给奶奶带一个回来啊?”
夏乐栎:果然。
虽然不管吃到硬币花生还是大枣都是好兆头,但是其中各自的寓意还是有点微妙的区别,和象征着财源滚滚的硬币比起来,大枣多少就带着点姻缘的意味了。而夏奶奶是个很开明的老太太,开明到高中的时候就私下拉着夏乐栎悄声问“有没有男朋友”的那种。
就比如说这会儿,夏奶奶这么说着,略微不满的目光就落在夏爸爸夏妈妈身上。
老太太一直觉得聪明乖巧的大孙女到现在还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一定是夏爸夏妈管得太严的缘故。
无辜受难的夏爸夏妈还没说话,倒是夏乐栎脑子里的声音响起来,[带什么回来?]
夏乐栎:这又有你什么事啊?!
格外熟悉的无力感浮上来,夏乐栎没搭理周州,而是对着夏奶奶说,“奶奶,我还早呢,不着急。”
夏奶奶对此很有异议,“怎么不急?再晚就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了!”
夏乐栎:……
看得出来,夏奶奶是大清早去菜市场抢新鲜菜的精明老太太了。
这种时候,还是夏爸爸挺身而出、拯救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夏乐栎,“妈!栎栎还小呢。再说这种事哪有什么剩下不剩下的?那都是看缘分。”
夏奶奶对此嗤之以鼻。
她再次以“自己当年是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手到擒来拿下夏爷爷”为案例教育夏乐栎:看见潜力股就要果断拿下、犹豫不决只能便宜别人!
夏乐栎:“……”
她嘴角抽了抽,但是面上很听话的连连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环境,没必要非和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太太争个高低。
倒是周州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要议亲了?]
拔高的语调略带惊异。
夏乐栎:[……] 她一下子卡住了。
说起来,她对对方确实没什么了解来着,所有关于这个人信息,都是对方主动透露的。要是这人真的是个骗子的话……她好像也分辨不出来。
感受着心底疯狂打鼓、七上八下的情绪,周州“扑哧”一下子笑出声。
[逗你呢。]
果然是个小姑娘。
他略微沉下语调,语气正色地解释,[定平节度使兵逼关中、意图谋反。顺帝亲自下诏讨逆,我这次是随义父去平叛的。]
起码这次是如此。
夏乐栎没什么实感的“哦”了声,仿佛听了什么电视剧的背景介绍。
别说信不信了,她都根本没法生出什么情绪来。
顿了一下,她倒是想起了公交车上的那次,那次就是对方主动提议帮她。
既然看不惯那种恶劣行为,又“见义勇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而且就两人现在的状况,对方骗她图啥啊?不能骗钱,又没法图色。
这么想着,夏乐栎稍稍安下心。
这边,周州解释完后,目光顺势落到了前面的屏幕上。
本来排列整体的桌面上多了许多凌乱的图标,下面缩略显示着文件标题:《藤条快速软化》《一种藤条软化》《植物纤维的基本结构》……
夏乐栎也察觉到周州的视线落点,她解释,[你那不是要编织藤牌吗?我昨晚查了点资料,但是这些用不上,等我再研究研究。]
藤牌编织需要预先处理藤条,这个过程短则几月、长则以年计,周州显然不可能等那么久。
好在一切追求效率的现代社会总有快速处理办法,但是夏乐栎下载了几份专利,但很快就发现问题:上面需要的材料都是提纯后的化工制品,周州那边显然没有这么方便的条件,照搬根本不现实。夏乐栎准备再查查资料,实在不行从原理开始研究。
夏乐栎正想着这些,却觉得心底生出中怪异的情绪,这感受的来源显然并不是她的。只是这情绪的组成过于复杂,她一时有点没法准确地给下个定义。
夏乐栎按照自己的思路理解了一下,觉得对方可能是在担心。
她顿了顿,出声安慰:[再多查一查资料,总会有办法的。]
方法都是现成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原料而已。
周州却是想起了夏乐栎刚才的话:“顺手”帮一下……吗?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惟昭,我的字。你可以叫我“周州”。]
带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胸腔中有种莫名鼓噪但并不讨厌的情绪。
夏乐栎怔了怔,略感迷茫地“哦”了一声。
……这人的自我介绍还分两次吗?
有两个名字了不起啊!
她奶奶那里还是谈个恋爱,到周州这边就直接成了结婚。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她深感无力地解释:[你别听我奶奶说,她老人家那会儿的情况不一样,我还早着呢。]
周州停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煞有其事地开口,[确实,这种事急不来。得仔细相看。]
话听起来什么问题,但夏乐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仿佛过来人的长辈语气是闹哪样啊?他自己就年纪不大吧?
虽然心里别扭,但是夏乐栎还是回答了一下,[就是,我才十八呢。]
明明是一个刚刚脱离早恋的年纪,为什么过出了被催婚的苦?
周州却蓦地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夏乐栎才听到对方出声,[……十八?]
语气满是迟疑犹豫。
夏乐栎:?
怎么了嘛?
感受着心底那股迟疑中混杂着震惊、震惊中还带着点不信的情绪,夏乐栎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连回答的语气都没那么确定了,[过了今天晚上,就十九了。]
周州:[……]
夏乐栎:[怎么了啊?!]
有话就说出来,这样好奇怪。
章琪余光一直注意着女儿的动作,见她筷子一顿,就了然开口,“吃饱了?”
夏乐栎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嗯”了声。
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抓着碗摇头,“没呢,还没有。”
脑海里同时传来周州的声音,难得显得吞吞.吐吐的,[我以为、你……还小呢……]
夏乐栎:[嗯?]
十八岁难道很大吗?
夏乐栎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一点怀疑。
周州却以为夏乐栎是在追问,犹豫了一下,开口:[不到及笄。]
夏乐栎计算了下“及笄”的年纪,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
[……初中生啊。]
周州不太明白这个“初中生”的代指,但是实际情况大概比夏乐栎以为还更小一点。
他觉得这不能怪他。
实在是夏乐栎平常在家的时候,她爹娘对她的态度……
周州刚这么想着,就听那边夏奶奶满是欣慰的开口,“栎栎出去一趟,果然长大了,吃饭都不用人哄了。”
还不待夏乐栎回什么,周州就先“喏”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饭还要人哄着。
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夏乐栎:[……]
她沉默三秒,恼羞成怒地,[你让初中生给你查资料吧!!]
被戳中痛脚的夏乐栎单方面拉黑了周州,后者在意识里“喂、喂”了好几声,只得到了一句格外冷漠的,[哼!]
初中生才不陪聊!
周州:?
怎么又生气了?他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脑海中是周州不敢置信拔高的音调,[你不吃?!]
夏乐栎轻轻地“哼”了声。
居然有点解气……
不同于刚才,这一次周州倒是明确了夏乐栎生气的原因。
因为画的东西被笑了。
心理医生:?
“具体来说?”
商时驹:“……”
医院那一次也是,这次也是,一个看不住就跑到命案现场,让人忍不住想采取点强制措施。
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喉咙像是有什么异物阻塞,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先前的那一幕。掌心阻隔了她的视线,手臂稍微用力就能将人完全圈在怀里。
在一阵相对漫长的沉默后,商时驹语气艰涩,“……下次上车,我可能要坐最后一排。”
心理医生:???
第 24 章 第 24 章
虽然已经是夏天的尾声,但是早上依旧天亮的很早。
可外面再亮堂堂的一片,也掩盖不了现在连五点都不到的事实。这个点连早市都没开,周州这小区也没什么晨练的老太太老大爷,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夏乐栎叫了车之后就哈欠连天地在路边等,一路昏昏沉沉地到了目的地,差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林荫道的一侧被隔离条隔开,长长排起的队伍绕过建筑物的拐角,一眼看不到尽头。
夏乐栎低头看了看手机,再三确认现在是早上五点零六,而不是下午五点零六。
就算是下午五点也很离谱啊!
她忍不住对旁边:“开售是早上八点吧?”
还有三个小时呢!!!
401仙女夜谈会——
[栎栎大宝贝,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一回家就把我们抛到脑后,只见新欢不见旧爱啊!]
[嚎啕大哭.gif]
早上,夏乐栎在艰难地赶在亲妈查房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就看见宿舍群里的消息。
发信时间是昨天下午。
她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期间根本没来得及看手机。
群里一开始还一股跟着调侃的怨妇画风,但是后来慢慢演变成了担心的询问,[栎栎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夏乐栎:“……”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正在远程参与一场古代战事的筹备。
夏乐栎默默把这“说出来只会被担心精神状态”的真相咽下去,敲字回复:[抱歉,这两天画画太投入了,忘了看手机]。
倒也不算说谎。
除了帮周州那边查资料,夏乐栎还见缝插针地给自己的漫画做设定。
安排得太满,以至于明明是在寒假,但是她却莫名过出了考试周那时候要升仙的感觉。
比考试周更头疼的,她还得防备亲妈的早晨查房。
日子不能说是水深火热,但也是过度充实了。
消息发出去一时没有回复,大概是几人都还没有睡醒。
夏乐栎没在意地放下手机,趿拉着棉拖出去接水,推门就看见爸妈在客厅忙忙碌碌。
夏乐栎不解:“你们要出门?”
章琪:“什么‘我们’?今天‘腊二七’,得回老家了。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怎么还穿睡衣?”
夏乐栎愣了下。
好像她妈确实提了句来着,她当时在干什么来着?
……忙昏了头,完全想不起来了。
旁边的夏爸爸已经开始催促:“快去把衣服换了,你奶奶炖了鸡等你呢。”
夏乐栎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去洗漱。
即便有夏爸爸透露的亲奶奶的殷殷期盼,她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夏乐栎也确实不太喜欢回老家。
作为十里八乡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成为家长“教学案例”的后果就是她被同龄人孤立了——当然不是欺负霸凌,就是很栎单地不带她玩。
夏乐栎对回老家的记忆就是,小孩子们结伴出去玩闹,她跟在大人身边被称赞“乖巧懂事”。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乖巧”?她只是没得选而已。
夏乐栎洗了把脸把那些情绪压了下去,清醒点了之后,总算在爸妈一叠声的催促中、加快了换衣服的动作。
但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却微微听到脑海里的声音,[你要出门?]
语调略微有些惊异。
也不怪周州这么诧异。
出门当然没什么新奇的,周州自己就天天出门,但是这个小姑娘么……他除了到家的第一天看见对方出门了一次,之后别说出家门了,她连自己的房间都很少出去:都不嫌闷得慌吗?
夏乐栎可一点不觉得闷。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又不傻、干什么在这种温度下外出?暖气房不香吗?
不过,夏乐栎并不知道周州的腹诽。
她虽然有些讶异对方这次过来的时间,还是回答:[快过年了,要回老家。]
周州愣了一下,[过年?]
夏乐栎这才想起来,两人那天沟通的时候只协调了时差,没有讨论季节差。因为平常交流中,对面那边透露的也是冬天,夏乐栎就没有多想地默认日期一致,现在看似乎不是。
夏乐栎:[你们那边还没过年?]
周州:[还要些日子呢,这才刚进腊月。]
他这么答了一句,紧接着,[我这次过来是有点事和你说。]
夏乐栎不意外。
按照两边的时间差,周州那边还是白天呢,特意过来肯定是有事。
她一边跟着爸妈上电梯,一边在意识里问,[是实验用的反应池出什么问题了吗?哪个编号的?我带电脑了,你要是不着急,我回老家再帮你查。要是急的话,我车上用手机……]
夏乐栎刚顺着话碰到自己手机,旁边的夏妈妈就眼神犀利地看过来,“走路不许看手机,眼睛还要不要了?!”
夏乐栎:“……知道啦。”
夏妈妈顿了下,强调:“车上也不行。”
夏乐栎:“……”
她老老实实地把手机放回兜里,满脸乖巧地低头,再次应声,“好。”
诚恳地做足了表面现象后,夏乐栎在脑子里面小声,[放心,一会儿我偷偷的。]
反正她和一堆年货一起坐后排,假装睡觉往那一趴,后视镜里根本看不见什么。
周州被她这仿佛在做什么坏事的语气逗得笑出了声,但是短促的轻笑后,他正色道:[要打仗了。]
夏乐栎一愣。
地下一层的电梯打开,拖箱拎袋的章琪一回头,就看见夏乐栎直愣愣地站在电梯里面,不由满脸无奈:“你这孩子,又想什么去了?快帮忙拿东西啊。”
夏乐栎这才回神,匆匆“哦”了一声,连忙帮着把年货往车上带。
在夏妈妈一连串“唉!你动那个干什么?”“你拎不动,让你爸来!”“你过来拿这个”的指挥下,夏乐栎忙忙碌碌地在电梯口和车子之间穿梭,但是脑子里面还是懵懵的:怎么就打仗了?这就要打仗了啊……
似乎在给夏乐栎接受的时间,周州略微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我觉得应该过来和你说一下。等战事开始,我可能就没什么时间过来了。]
这种睡梦中神魂出窍的情况只存在有意放松的情况。
等战事开始,人就得一直紧绷警惕,便是在梦中、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惊醒,显然不可能再这么悠闲地和小姑娘聊天了。
来来回回搬完年货,夏乐栎坐上了车,也终于有机会静下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可还没准备好……]
周州又忍不住笑,[哪有准备好的仗?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等你准备好了才打?]
夏乐栎觉得对方这话和当年老师的“哪有准备好的考试?”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可能对对方来说,这也就是“考试”吧?关乎生死的考试。
夏乐栎突然有点后悔,要是她把火药的配方告诉对方的话……
像是察觉了夏乐栎的情绪,那个声音反而不在意宽慰起来,[别多想,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事,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预想中的好太多了。
安恭义扣下甲胄显然不单单是为了恶心他一把而已,他必定想方设法地将禹定城内如今地情形传出去。
这样倒也好,省了他一番功夫,就让对方以为现在的禹定城内缺甲少兵、不堪一击。
周州安慰的话没能让夏乐栎有多宽心。
虽然夏乐栎有意识到自己在为一场战事做准备,但是当周州真的提起打仗的时候,她才认识到自己做出心理准备远远不足。
*
从茶楼离开,走出了一段路,周州突然开口:[你可以收下的。他名声还不错,虽然书画和摄影不是一个行业,但是你以后想办摄影展什么的,可以让他帮帮忙,他肯定很乐意。]
夏乐栎:“然后他就觉得安心了?”
周州:[嗯?]夏乐栎的下节课确实是在旁边楼的二层,但这“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赶路方式委实是她没想到的。
大脑空白,人甚至暂时性失语。
直到周州翻到对面的二楼站定,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夏乐栎才终于回神。
再看周州这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心头一万只草泥马狂奔而过。
夏乐栎艰难出声:[……你先回去。]
夏乐栎踢了踢路边的石头,“你觉得他来找我——或者其实是来‘找你’——是良心发现,突然想当一个好父亲了?还是因为发现你不在了,于心不安、想让自己心底好受点?”
周州:[……]
夏乐栎:“咱们把人往好处想,两个都有吧。”
她抬头看向周州,“你想让他好受吗?”
周州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想。]
夏乐栎耸肩:“这不就结了。”
周州听出点意思,迟疑了:[你刚才?]
夏乐栎:“拿热茶泼人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时驹哥的说话方式一般人也学不来。但是这么一点点的程度,我还是可以的。”
她拿出手指比了一点点的距离。
阳光透过指尖的缝隙,像是被她抓握在掌心。
周州视线从手指转向夏乐栎的脸上。
光线模糊了面容,带来了朦胧的温暖。但他心底回荡的,却是年幼的手指按在钢琴上、奏出了一组增四度的刺耳噪声——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怦然心动、是刺耳又不稳定的“魔鬼音程”。
周州低叹:[我果然不是个好人。]
夏乐栎:???
不是,哥你是想当耶稣还是如来?
第 25 章 第 25 章
转眼就是商时驹生日那天,夏乐栎本来是在餐厅预订好位置(依旧是周州推荐),但是等真见到商时驹之后,觉得自己的安排可能不太合适。
商时驹这会儿大概没什么出门的意愿。
蜜色的皮肤看不太清楚有没有黑眼圈,但他人明显没什么精神,原本锐利的眉眼都懒散起来,眼皮往下耷拉着,时不时抬手揉揉眼睛,没多一会儿,又忍不住偏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夏乐栎:“你昨晚没睡好?”
这一开头,周州就差不多猜到接下来发展。
他看了眼商时驹,面露无奈:……本来好好的机会。
锦平城。
因为吴家极力相邀,周州之后也可有可无地赴了一次宴。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跟随赴宴的杜彦之却恍然大悟,觉得先前的一切疑惑都有了解释。
——他们在吴家的院子的时候,意外撞见了吴家的小女儿。
吴家院落宽阔占地又广,光是招待来客的院子就独占一隅,女眷都在内宅,哪有那么多“意外”?再瞧那吴家小女儿含羞带怯的神色,明显是有点什么。
怪不得吴家态度那么奇怪,原是瞧上了周州这个人!
杜彦之诧异过后,倒觉得理所当然。
就周州如锦平后的种种表现,显然不是只知兵事的莽夫,在吴家赴宴时,更是从容自若气度不凡。如此少年英才,吴家愿意拉拢也是常理。
倒是一门好亲事,就是不知道周州对此的态度如何。
不过这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直接去问,周州这边又没什么长辈。
杜彦之想了想,干脆把这事交给了赵敦益——论亲疏远近,还是这位常年跟着周州的副将最合适。
赵敦益也确实去问了,问得周州满脸茫然。
“亲事?什么亲事?”
赵敦益无奈:“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着身边要个知冷热的贴心人?”
周州懵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露出点“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怀疑表情。
赵敦益:“……”
他想着杜彦之那“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无从揣摩心意”的评价,心底就是一哽。屁的“不形于色”!他是根本没懂人家的意思吧?
倒是那边的周州终于反应过来赵敦益的意思。
他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夏家除夕夜的的对话,又想起那天视频里看见的面容,下意识回,“还早呢,不着急。”
赵敦益:???
还早?!
也就是周州上头没有长辈,没人给他张罗,节帅又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才放任他一个人孤家寡人过到现在。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倒是过得还挺滋润。
赵敦益嘴角抽了抽,也不和周州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杜先生说,吴家多半有意结亲,他家的小女儿你也见过,觉得怎么样?要是行的话就给个意思,剩下的事我去张罗。”
这事指望周州是指望不上了,赵敦益只能临时给人当个爹。
“我什么时候见过?”
周州先是诧异,问出口后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你说那个不小心跑过来的小姑娘?”
赵敦益没跟着一块去吴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听这描述觉得差不多。
却不想,他刚待点头,就听周州接着,“那怎么看都是个小孩吧?”
这次换赵敦益迷惑了,“啊?”
他来之前也去打听过,这吴家小女儿素有美名、又擅箜篌,虽说有吴家在锦平城的声名影响,但是也绝对是个待嫁闺中的镶金饽饽了。
但在周州那带着十二万分理直气壮的“你到底靠不靠谱”的质疑下,赵敦益还真的自我怀疑起来。
难不成周州看见的是吴家小女郎的妹妹?不太可能吧?都说是小女儿了,底下哪来的妹妹?
赵敦益试探着:“据我打听来的消息,这吴姑娘翻过年去就及笄了,年岁上正合适。”
周州闻言撇嘴:“连初中生都不是。”
现学现卖的能力可谓十分过关了。
赵敦益:“啊?”周州“哦”了声,果真交出了身体控制权。
接手的夏乐栎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周州意外:[怎么了?]
夏乐栎不想回答。
她扶着墙稳住身体,艰难地从拐角挪了出去。
也多亏了周州选的这扇窗在过道拐角,平常没有什么人来,不然又是一波围观……不,她一点都不感谢。
夏乐栎正努力平复着心情,却听不远处一声询问,“乐栎?”
是欧阳艺。
大一的基础课并不是按专业分的班,但两人这节课恰巧排到了同一节,夏乐栎倒不意外碰见对方。
欧阳艺却很意外,“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说着,人已经上前两步,伸手搀住了夏乐栎。
夏乐栎半松口气,如实回答,“腿软。”
欧阳艺了然:“你跑过来的吧?”
夏乐栎:“……”
不,你绝对想不到我过来的方式。
欧阳艺还在接着:“你上节有课吧?干什么这么着急?迟到几分钟又没什么,还有我帮你占座呢。”
夏乐栎心有戚戚地点头。
是的,比起迟到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一点。
欧阳艺有点意外夏乐栎这态度,但是没有多想,而是顺势接上了下个话题。
她一边架着夏乐栎往教室走,一边开口,“你刚才看到没有?旁边楼有人跑酷!可惜时间太短,我没来得及拍下来……”
夏乐栎:“!”
幸好没拍。
“诶,对了!乐栎,你上节课就在那栋楼吧?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见大神本神?要个签名什么,真帅啊!”
夏乐栎:“……”
你们只看到了帅,都不关心当事人冒着多大的风险。
好在欧阳艺也就是随口一聊,并不需要夏乐栎回答什么,又因为情绪偏向兴奋,在夏乐栎完全没有配合的情况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两人这么说着话进了教室。
等终于坐到座位上,夏乐栎才彻底安下心来,语气虚弱地,[下次别这样了。]
周州感受着那后怕的情绪,非常不能理解:[我又没摔着你。]
就夏乐栎这身体素质,他还特意下了好几层楼呢。
夏乐栎:这是摔不摔着的事吗?!真摔着就完了!
周州看着陆陆续续到教室的人,渐渐理直气壮:[这不是赶上了嘛?]
你就说这事办没办成吧!
夏乐栎:[……]
她咬牙:[总之!没有下次!!]
周州:[……哦。]
周州这么答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夏乐栎一开始还松了口气,随着沉默的时间延长,却渐渐不安起来。
她禁不住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说起来,对方其实是在帮她,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说这种话,果然太过分了吧?……
周州在观察夏乐栎的情绪反应。
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怪有意思的,生完气的反应居然是愧疚?周州敢打包票,自己这会儿提点稍微过分的要求,对方也会答应下来。
这么好欺负,叫人都不好意思下手了。
嗯……是奶茶炸鸡还是薯条呢?唔上次那个汉堡也不错?先来个三份怎么样?
果然,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对方委婉示好的搭话,[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周州本来就等着呢,闻言秒答:[就刚才,那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你看的时候。]
夏乐栎:?
什么“不怀好意”?还“刚才”?
夏乐栎还不明所以,周州反而先一步忧心忡忡起来,[我说你也长点心吧,怎么哪都能睡着?]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也是,对方就那么在飞机上睡了。周围全都是不认识陌生人,她一个嫁龄的漂亮小姑娘,还真敢睡啊!这次也是,不又被人盯上了?
周州还待说什么,夏乐栎则是终于明白过来他那个“刚才”的意思了。
再听听对方这隐带指责话语,夏乐栎脑子一炸、栎直怒从心起,[我上课睡觉是谁害的啊?!!]
害得她一整天昏昏沉沉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这逼逼赖赖!
——反思?反思个锤子啊!
周州他不配!
见对面人没接到梗,周州一时也觉得没趣。
他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行了,别瞎操心了,你这是让我结亲事呢?还是带孩子?少拿这破事来烦我。我还没问呢,你练兵练得怎么样了?兵书都喂嘴里,要这还不行,你趁早收拾收拾回去种地……”
赵敦益倒是很快回过神。
他给周州当了这些年的副将,算是挺熟的。又因为年岁居长,在除兵事之外的地方,反而有点反过来照顾周州的意思,私底下倒也没那么多顾忌,因而这会儿也没理周州扯开话题的那套,直接问:“及笄都不行,那你要多大的?”
“十八,起码要十九吧……”
周州这么脱口而出,自己反而愣了一下。
再看看那边像是呆住了赵敦益,他又莫名生出些略带的气闷的怪异情绪,当即挥手赶人,“行了,我这还有事呢,你没什么别的事就出去吧。”
赵敦益这次倒没再说什么。
他声音发飘地应了“是”,心不在焉地走出去。
赵敦益就这么一路游游荡荡的、自个儿都没留心是往哪儿走,直到被杜彦之“赵将军”“赵将军”地叫了好几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杜彦之瞧了两眼赵敦益的神情,问:“可是将军不愿?”
他这么问着,心底又觉奇怪。
按理说,就算周州拒了亲事,这赵副将也不至于这反应啊?
赵敦益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在杜彦之满心困惑地追问下,他终于吞吞吐吐地吐露了“实情”,“将军……将军,他喜欢少妇。”
杜彦之:……?
赵敦益沉着表情对着对面颔了一下首,示意他没听错。
本朝律令,女子十五不嫁强行婚配,如今连年战乱,许人家的年纪只会比这更早。
十九?
孩子都满地跑了!!
夏乐栎眼神从对面的嘴唇到喉结,感觉放在哪儿都不对。
正心慌气短不知怎么办间,却听周州突然打断,[切蛋糕吧。]
夏乐栎骤然回神。
她半是松了口气,赶紧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把那满脑子不和谐的思想往回塞了塞,强忍心虚地去拿蛋糕刀。
这情绪转折太突兀,商时驹愣了下,很快意识到什么。
他稍微敛下笑意,垂眸扫了眼被放在一旁的蜡烛,又看了看低头切蛋糕的夏乐栎。
——早点好起来吧。
第 26 章 第 26 章
切完蛋糕吃完饭,商时驹顺手把桌上的外卖盒子收拾了,又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洗了个抹布过来擦桌子。
看着那结实的小臂在眼前晃来晃去,夏乐栎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抬头就看见周州正在看她。
夏乐栎:“……”
她痛定思痛,“时驹哥,剩下的我来收拾吧,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托周州那一连串操作的福,夏乐栎最后两节课无比清醒。
不过她深深觉得,这“福气”不要也罢。
她宁可像之前那样打瞌睡!
说起打瞌睡来,本来周州提起“上课睡觉”,夏乐栎是挺生气的,但是周州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夏乐栎很快发现他是真的挺担心的。
夏乐栎:???
不是?这人翻楼梯跳窗的时候不觉得危险,她就上课睡个觉,哪来的危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窒息而死的风险吗?别太离谱啊!
夏乐栎还分神听着课呢,不好出言反驳。
但听周州单方面输出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你别太过分啊,人家是好心叫我。]
她都替刚才那个男生冤得慌。
本来是好心叫个人,结果到了周州嘴里,就成了心怀不轨、有所图谋了。被害妄想症也没有这样的啊?她身上能有什么图的?
周州拖长语调,阴阳怪气:[好心?]
夏乐栎一口肯定:[当然是好心!]
周州“哼”了一声,觉得这小姑娘栎直不知人心险恶,夏乐栎莫名其妙并觉得周州脑子有泡。
双方各执己见,冷战持续到晚饭。
准确地说是持续到食堂打饭的那一刻。
夏乐栎在打饭窗口停了一下,心底有所预感。
果然,下一秒,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如常开口点菜。
夏乐栎:“……”
他就没点不好意思吗?
有一说一,这种“有事不过一顿饭”的性格还挺令人羡慕的。
身上多了这么一个吃货,夏乐栎挑食还有点轻微厌食的毛病不药自愈,这会儿吃嘛嘛香。
话虽如此,夏乐栎还是没听周州那恨不得食堂包圆的点菜方式,只是从对方报的菜单里挑了一荤两素,又接着:“三两米饭。”
中午没好好吃饭,她这会确实有点饿了。
打饭的阿姨听完,抬头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过程几度波折,但是夏乐栎还是和脑海里的那道声音进行了初步的交流。
确定了自己身上是发生的是灵异事件之后,夏乐栎根据先前的对话就对对方的所处的环境有所猜测。事实也确实和夏乐栎猜想的相去无几,对方正处在工业革命前的封建时代,但朝代却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为“顺”的王朝。
架空么~
阅遍漫画的夏乐栎对此接受程度良好。
但这仿佛是什么少年漫开端的情况还是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可一点儿都不想去拯救世界什么的。
脑海里的那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但似乎已经是领兵的将军了。
恰巧夏乐栎这次漫画灵感是个爱情故事,家道中落的歌女和少年将军。
意外遇到这种仿佛和男主角撞设定的情况,她当然是趁机问了不少细节……说起来,这该不会是她的金手指吧?漫画人物附身到作者身上什么的。
夏乐栎刚这么想着,就碰了壁。
周州(那声音自我介绍的名字)对自己的事似乎不愿意多谈的样子。夏乐栎不喜欢勉强人,又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察觉到周州隐约透露的态度,即便心底猫抓似的好奇,还是咽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不过就算如此,夏乐栎还是在和对方的交流中得到不少启发。
灵感爆发之下,她大修了自己的背景设定。
一改就改到了凌晨三点。
夏乐栎:?
周州是不知道背地里有这么个有关自己的流言传开,但在他的极度不配合下,吴家想做的这门“生意”还是没能做成。
杜彦之心底暗叹可惜。
不管是对周州,还是对朔州这边,吴家都算得上门好亲事。
周州浑然不觉,等到安思范派来接手锦平的人一到,他立刻拍拍屁股走人,半点多留恋的意思都没有,仿佛那几日彻夜不眠地处理锦平事务的是别人似的。
杜彦之:“……”
他觉得回头还是跟节帅提一提这事吧。
比起赵敦益那没谱的“喜欢少妇”,这瞧着更像没开窍啊……
成家立业,人若是有了家室,也能更稳重些。
周州还不知道有人正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他这会儿正在跟夏乐栎做交涉,[都在学校闷了一周了,难得周末,你就不想出去转转?]
夏乐栎干脆利落:[不想。]
知道对方想说什么,她非常坚决地堵回去,[周五下午是思政小组讨论,周六周日两天我都要赶漫画进度,没时间!]
前几天夏乐栎给漫画查资料的时候,意外发现本市的博物馆有个冷兵器主题展,时间就在这周,五六日连着三天。
周州当即就盯上了,这两天一直磨着夏乐栎点头。
但问题是,虽说都在A市,从A大到博物馆光来回通勤都要四个小时,稍微仔细点逛逛,一天就没了,就算走马观花,也要半天时间。
刚开学本来就事情多,夏乐栎身上还有个连载漫画,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那个功夫去闲逛。她是多想不开才答应周州这要求?!
不过很显然,周州不会就此放弃。
夏乐栎都想着,如果周州想让她的漫画开天窗,她该怎么回答呢,却不料对方开口,[那就周五上午。]
夏乐栎:[啊?]
周州仿佛很有打算,[我看周五上午就很好。到时候我早点过来,你也早点起床,去赶展览开场,在展馆里逛一上午,完事也好在外面吃个饭。下午回来,正好去你那什么小组讨论……]
这安排听起来还挺合理的,周州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连吃饭都顾上了。
但问题是——
夏乐栎:[我周五上午有课啊!]
还是五节满课。
[翘了嘛~]
周州语气理所当然得让夏乐栎都自我怀疑起来。
还没等夏乐栎说什么,就听对方接着,[我观察过,那两门课都不点名吧?还都是大课,不去也发现不了……而且网上不都说了么,没有翘过课的大学人生是不完整。]
夏乐栎:???
这人是从哪看来的这些歪理?为什么你一个古代人,仿佛比我还懂的样子?
而且那两节课是不点名,但也不看看那是什么课啊?微积分和线性代数!!平时成绩完全是老师试图保证及格率的手段啊!
夏乐栎噎了噎,一口否决,[总之不行!]
她这么说着,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试图搜寻附近有什么能搭话的熟人来摆脱这个缠人精。
这一看还真看见了一个。
夏乐栎正想过去,却听周州道,[别去了,人家正打电话呢。]
夏乐栎:[……]
她倒是相信周州说的是实话。
这人的观察力实在有点离谱,明明看到的是同样的画面,对方总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嗯、用在高峰期食堂找座位的时候尤其好使。
不过要真如周州所说的,这会儿她还真不好过去。
沈瑶晗,是和夏乐栎同专业的女生。
虽说夏乐栎和对方不同班,但是整个电子信息的女生就那么几个,大家自然而然地熟了起来,夏乐栎也知道沈瑶晗有个异地的男朋友,两人感情很好……
夏乐栎刚这么想着,就听那边声音一下子拔高,“又是这样!你来之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惊喜?一点都不惊喜好不好?我这周六有家教……是,之前是周日,但是临时改的……怪我喽?你又没有告诉我!……”
夏乐栎:“……”
看样子是吵架了。
她默默地后退一步,准备悄悄离开。但她还没能走开,就不知道通话的对面说了什么,沈瑶晗愤而挂了电话,恨恨地转过头来,正好和夏乐栎对上了。
阿姨笑眯眯:“难得啊,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好好吃饭。学习这么累,不多补补哪受得了啊……”
阿姨这么说着,打菜的时候非但没有手抖,给了个满勺还多加了点汤。
夏乐栎:“……谢谢阿姨。”
她刷了卡端着餐盘往回走,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拿腔拿调地学话道:[听见没有?‘好好吃饭’。]
夏乐栎:[……]
够了!你小学生吗?而且你那叫“好好吃饭”吗?你那叫“暴饮暴食”!
不想和对方争论这个幼稚的话题,夏乐栎维持了先前的冷战状态,根本没搭茬。
她张望了下,见那边欧阳艺还在排队,干脆先找座位,本来食堂高峰期找座位是件挺麻烦的事,但是现在么……
[右手边数五个,再往前两排,那边几个人要吃完了。]
夏乐栎:[……]
这人在吃的上特别积极。
被这么帮了一下,到底不好接着沉默下去。
夏乐栎一边往那个方向走,一边问:[今天有点晚,你那边有事?]
周州倒是半点没有心理障碍,很快应了声,[挺无聊的应酬,见了一群很没意思的人。节目不好看,东西也不好吃,聊的事也很没趣……]
夏乐栎一下子想到了年节前后的亲戚聚餐,再想想周州先前说的时间点,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心有戚戚地点了下头,感慨,[你们那边也快过年了啊。]
周州一愣,[确实快了。]
他沉吟,[不知道义父的人什么时候过来。要是赶早的话,能在年前回去。]
夏乐栎怔了下,才想起来:对啊,对方在打仗啊!
快开学的时候周州才告诉她,这一仗赢了的。她仿佛记得,对方说是“平叛”来着。
夏乐栎按照电视剧得出的经验,迟疑着:[那你这次回去、回京,应该会被封赏吧?升职加薪,呃、升官发财……咳、也不对,我的意思是,叛乱平定,你们的皇帝陛下应该很高兴,又赶上过年,正好适合庆祝……]
夏乐栎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劲,甚至声音都越来越小。
周州太无缝融入现代生活,搞得她提“皇帝”都觉得很奇怪。正常不应该开口闭口“奉命”“皇命”什么的吗?周州嘴里皇帝存在感也太弱了!
周州:[……]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调怪异地,[可能……吧。]
孙成举之乱平息固然可喜,但这份年礼由他义父送上去,顺帝该“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夏乐栎愣住了。
不管是商时驹还是周州,两人都没提过周州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夏乐栎还是第一次听说细节,“千何姐你是说——”
这追问的话没说完,剧场传来提醒的钟声,下半场快开始了。
夏乐栎咽下了刚才的话,“咱们先进去吧。”她回头直接问周州好了。
关千何:“……”
她想着下半场的复仇剧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音乐剧真的能听下去吗?!
第 27 章 第 27 章
夏乐栎在帮周州查资料。
[前两个案子在局里都有留档,不管是被害人还是嫌疑人,留下的资料都很详细。但是我那个案子比较特别,原本的受害人被救下来,嫌疑人也被当场抓获,没有调查取证的这一步,审讯记录也很简单,没什么有效信息……]
夏乐栎听他神色自然地说“我那个案子”,总觉得怪怪的。
周州看出了她的表情有异:[抱歉,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夏乐栎连忙摇头,“没什么。这算什么麻烦?”
救命恩人唉!她帮忙查个资料而已。
[当然不能硬套。]周州的回答倒是直白,但还不等夏乐栎泄气,就听对方接着,[若是这战阵只能给人硬套,那设计出这阵法的人也愧为兵中名家了。]
夏乐栎愣了一下,她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它有用?]
周州低低地“嗯”了声。
当然有用。然而,第二天早上八点,房间门被准时敲响。
夏乐栎睡梦中被这声音惊醒,痛苦地拧紧了眉头。
她翻了个身,正要捞过枕头蒙住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来。
就在她起身的下一秒,房间门就被打开,夏妈妈开门走了进来。
夏乐栎瞬间清醒过来,先声夺人,“妈!我说了,进我房间要敲门。”
章琪不以为意,“我不是敲过了。”
夏乐栎不大高兴地瘪嘴。
您老那敲和没敲有区别吗?
章琪走上前去拉开窗帘,瞬间明亮的室内让夏乐栎不适的眯了下眼,就在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的时候,听见她妈问:“昨晚几点睡的?又熬夜了?”
夏乐栎:“……”夏爸爸今天白天不在家,家里只有夏乐栎和妈妈章琪两个人。
虽然只有两人,但是因为夏乐栎久别归家的特别待遇,夏妈妈还是拾掇出来一大桌子菜。
按理说在吃了一个学期食堂之后,吃到久违的母亲的爱心餐,夏乐栎该非常满足才对——昨天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的她心事重重,完全没什么胃口。怕被亲妈看出什么不对,夏乐栎还是强装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味同嚼蜡……不,非常好吃!
夏乐栎:???
她当然知道她妈做饭好吃,毕竟这是从小吃到大、养活了一个极度挑食的她的亲妈饭。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才刚扒了一口饭进到嘴里,就觉得入口绵软,米粒晶莹饱满、香气浓郁,没有一点糠皮残留……
夏乐栎懵逼地低头看碗。
这就是普通的大米饭吧?!哪有那么香?
她这么想着,手又不受控制地往嘴里扒了一口。
一大口。
夏乐栎:???
她艰难地把那口快把她噎死的饭咽下去,迟疑抬头:“妈,咱们家换米了?”
章琪却误会了女儿的意思,“对,是上次超市减价大促销的时候买的。你嘴刁得、这都能吃出来……先将就一下吧,等你爸晚上回来,让他顺道去趟超市、买点新米。”
“不,不用。”夏乐栎连忙摇头,她眼神怪异地盯着碗里的饭看了半天,低声喃喃,“我觉得这米还挺好吃的。”
看着从小到大、吃饭都是头等难事的女儿大口扒饭,章琪表情也变得疑惑起来:真这么好吃?
她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饭,试探地挑了了一点尝尝,好像确实挺香的。
“那以后就买这个牌子了。”
——最后,她这么拍板决定道。
正忙着扒饭的夏乐栎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
“别光吃饭,吃菜。”
夏妈妈这么说着,夹了一筷子没刺的鱼腹肉到夏乐栎碗里。
夏乐栎百忙之中抽空“嗯”了一声,拌着饭填到了嘴里。
浓烈的味道在舌尖泛开,咸度适中、层次丰富,没有一点腥气……
夏乐栎:???
够了啊!她知道她妈做饭好吃,但只是家常菜而已,这仿佛什么星级大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内心挣扎着,筷子却不受控制地伸向餐桌。
章琪本来在旁边看着挺高兴的,这孩子从小吃饭是难题、能多吃两口都谢天谢地,还严重挑食,不吃的东西栎直能列个长单子,她都不记得对方上次吃得这么香是什么时候了。
但这么高兴着高兴着,又难过起来。
孩子在外面得饿成什么样、才吃得这么狼吞虎咽啊?
章琪这么看着,脑子里浮现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她顿了顿,试探开口:“要不妈妈在你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夏乐栎一愣,一下子就吓清醒了。
她大声:“妈?你工作不要了?!”
章琪显然早有打算,“可以办个长期病休。实在不行就辞了,在A市也可以找工作。”
夏乐栎:救命!!
她当然知道她妈妈很爱她,但有时候真的很窒息。
在经过摆事实讲道理,终于说服她妈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夏乐栎身心俱疲地松口气:栎直比跑完八百米还累。
这件事本身都已经很心累了,可心底还有一个怪异的、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情绪:或许可以说是“期待”?
确实是期待。
似乎看夏乐栎终于解决完了事情,对方主动开口点菜,[我想吃那个。]
夏乐栎:心累x2。
她顺着脑子里的念头看过去,正看见一盘子油汪汪的五花肉。
夏乐栎:?与此同时,后车厢。
刚刚站起来、还被刹车晃了一下的两个男生:“……”
两人对视了一眼,橘羽绒男生干咽了一口,小声,“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这位学姐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章琪也看见了女儿视线落点,也“明白”夏乐栎的迟疑。
她习以为常地伸过筷子,将五花肉外层的肥肉夹掉,这才开口示意,“吃吧。”
肉炖的时间很长,早就变得软烂,筷子一夹,外层的油脂就脱离开来,只留下上层带着点油脂夹层而不柴的瘦肉。但看着那一层Q弹油润的脂肪垫被夹走,夏乐栎感受到了从心底涌起一股失望情绪。???
她居然很想吃五花肉上的那层的大肥肉?!
疯了吧?
哦,确实疯了。
(陈述语气)
托这个过于诡异的念头的福,一上桌就被各种乱七.八糟事情打断的夏乐栎终于把思绪拉回了正轨、想起正事来了。
她定了定神,放缓了自己的扒饭动作,对着她妈询问:“我记得我爸爸的表姑是不是被送到精神病医院过?”
章琪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本来就是关系很远的亲戚了,以当代年轻人断亲状况,夏乐栎知道有这么个人都是难得,更别说主动打听了。
夏乐栎又往嘴里填了一筷子茄子,含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问一问。”
章琪也没有多想,只当女儿好奇。
她点了下头肯定了夏乐栎的询问,就跟女儿说起了那家的情况,“他们家也不容易,你秀芹表姑奶奶就那么一个儿子……”
夏妈妈在那里感慨别人的家事,但是夏乐栎却满脑子复杂的思绪。
——有了,家族遗传病史!
她支支吾吾:“也没几点,十点多……十一、二点吧。”
自己养的女儿,尾巴一翘就知道朝哪个方向,章琪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没说真话。
她当即肃下表情,待要说什么,转念又想到孩子才刚回来没几天。
她略微压下了那情绪,神情缓和,不过还是开口告诫,“以后不许那么晚睡了。”
夏乐栎非常诚恳地“嗯嗯嗯”点头。
下次是下次嘛~
章琪拉开了窗帘,就顺势整理起了桌上的杂物,一眼就看见夏乐栎睡前没来得及收的数位板。她拧了拧眉,语气不满,“又画那些没用的?”
夏乐栎表情微微僵硬。
她停顿了下,小声辩驳:“……不是没用的。”
章琪没听清。
她一边把数位板放起来,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着,“早知道就不送你去学这些了,净影响学习。”
夏乐栎使劲抿紧了唇。
她明明没有。
不需要挑选天资卓著的勇士,但与之相对的——
周州低喃,[……练兵。]
重要的是“练兵”。
让士卒接受、熟悉,并将这种配合视为本能。
周州的声音很低,但是意识交流倒是不存在听不听得清的问题。
夏乐栎闻言,连忙打开之前的收藏:《纪效新书》白话翻译对照版。
[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提起鸳鸯阵当然免不了提起戚家军,提起戚家军就要想起这本《纪效新书》。
但是夏乐栎看了个开头就放弃了。
虽然网络知识共享很方便,完全排除了文言文障碍,但是老实说,夏乐栎看得还是一头雾水: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的意思也能看明白,可就是隔了一层——完全是字面理解、看完看了个寂寞的感觉异常明显。
她非常坦诚地承认,[我看不懂。]
周州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下。
看出来了。
从那个鸳鸯阵整理的资料就知道,这彻彻底底是个外行……或者更早一点,看对方画铠甲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
夏乐栎手指还摁在鼠标上,不明所以,[什么‘为什么’?]
[整理这些东西很费力吧?还很耗时间。]
夏乐栎顿了下,[就……还好。]
确实有点废人。
周州:[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夏乐栎不自觉拧眉,[‘好处’什么的……]也太冷漠了吧。
[你遇到了问题,我刚好能够帮上忙,顺手帮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周州:[‘我’?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吧?]
夏乐栎:……原来你有这种自知之明啊。
事情被戳穿,夏乐栎反而心虚起来。
她支吾了下,[也、也没有不喜欢啦。]
虽然有时候确实挺烦的。
觉得再进行下去可能话题不妙,夏乐栎试图绕过这个它去,[和这个没关系啦,人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
“互帮互助”吗?
周州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突然问:[就算我是个坏人?]
夏乐栎下意识回,[就算——]
心理医生顿了下,确认:“你是指‘不是性内容’?”
商时驹蹙着眉点头。
快速地将整个咨询流程兼来访者之间的互动回顾了一下,医生摘下了眼镜,按了按眉心,冷静地,“首先,梦里出现熟人很正常,一般来说,大部分人不会为此特意进行一次心理咨询。”
“其次,”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我这里暂时还没有开展恋爱业务的打算。”
商时驹表情瞬间凝固。
他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我建议你好好想想。”
医生看了眼他攥得发白的手指节,“感情本身并非错误,不合适的面对和处理才是。”
第 28 章 第 28 章
“……在财务报表分析中,我们该如何看待资产负债表与现金流量表之间的关系?评估企业持续经营能力时,这两份报表的协同分析……”
台上的女人一身剪裁合体的女士西装,满脸自信地侃侃而谈,夏乐栎在台下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每个字都明白,组合在一起就完全听不懂了呢。
她回顾着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的学习,拼命地在纸上记各种专业名词,免得待会儿一开口就露馅。
周州就在旁边,自然看清了夏乐栎的动作。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前天的松口是鬼使神差,这会儿自然开始劝退,[要是不行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我是谁?”
夏乐栎被商时驹问得结结实实懵了一下。
她总算没完全醉过去,答案脱口而出之前闭上了嘴,商时驹现在的自我认知可不是联盟的商上将。
他这个赏金猎人的假名是什么来着?亨特、怀特还是巴雷特?
夏乐栎蹙眉沉思的表情实在太明显,商时驹想装看不到都没办法。
他冷着脸把夏乐栎从自己身上抱起来放在一边,翻身下床站到了一边。
夏乐栎不解的看他,目光有点控制不住地往下三路瞄。
商时驹倒是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很坦然地对着夏乐栎笑了一下,但表情却很冷淡,“我不和认不出人的醉鬼上.床。夫人要是真的有需要的话,酒醒了再来找我?”
夏乐栎:?夏乐栎对于“星盗抢地盘”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没有参与商时驹对浮水星的行动。
她留在主舰上,等商时驹的行动结果。
现在还在休养阶段的星熠也被留下了。
但商时驹对他不太放心,干脆在拘.禁.区开了个单间,把星熠也扔进去了,免得这小子突然想起点什么来发疯。
星舰上限制活动的空间有限,弗斯也被关在这里。
父子俩隔着透明的墙壁材料面面相觑,商时驹特意没打开隔音壁,很人性地给他们留出了交流的空间。
和这些天一众早出晚归的星盗不同,弗斯这个前老大是被彻底剥离活动自由了。
虽然没能出去,但他有眼睛,能看见星盗的变化。
弗斯本来以为来人是来抓星熠的,那么他们这帮人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虽不知道对方把他们放到星舰上关着是几个意思,但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就打算用他们来做什么人体实验。
可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群人虽说每天回来都累成个死狗,时不时地身上带伤,有时候往舰板上一倒就鼾声大作,但除此之外居然没有别的什么了。别说虐.打拷问了,星舰上完全是给吃给喝地养着,一段时日下来,连精气神都变了,如果说以前是第八域里谁都能踩一脚的底层混混,那么现在看起来像是正规军。
……正规军?商时驹被毛犀告知情况之后,当即扔下手上的东西急匆匆地赶过来。
但是过来以后却看见夏乐栎好端端地在医疗室坐着,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
空气中还有没有散干净的alpha信息素,驳杂的味道让商时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用了十足的自制力才没用自己的信息素把这片地方洗刷干净。
商时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夏乐栎打量了两眼,到底还是解释:“不知道毛犀怎么和你说的,但是我没事。”
商时驹:“嗯?”
夏乐栎:“我没有腺.体。你可以理解为beta中对信息素极度不敏.感的类型。”
商时驹稍微愣了下,倒是想起前几天医疗室的事情。
这么说来,对方也不一定是拒绝的意思了?
夏乐栎看了眼商时驹的神情。
很好,没露出什么痛心疾首,仿佛她遭受了重大创伤的表情。
商时驹要是真的这么表现了,夏乐栎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人轰出去。
——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身上需要什么多余的构造。
因为商时驹这反应,夏乐栎心情总算稍微好转了点,再看对方也显得顺眼了许多,也有心关切询问:“明天去浮水星?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提起这个,商时驹露出点差强人意的神色,“虽然配合还是一团糟,但是总算有点团队意识,拿下一个三级矿星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地接上,“联盟那边,还没有找到失踪的研究员的人选吗?”
问问另一边的调查进度而已,不是拉踩。
这么想着,他暗戳戳地用自己的信息素把房间里涮了一遍,也免得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易感乐的alpha来医疗室——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的保护措施,绝对没什么别的意思。
夏乐栎倒是没察觉商时驹那点小动作,她倒是挺理解布罗德那边为什么久还没出结果,不由替对方解释,“母亲的学生很多的,而且时间跨度很大。”
弗斯若有所思。
“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拘禁室里只有两个人,弗斯这话当然是问星熠的。
只不过他从星熠一进来就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这会儿星熠愣了好一阵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紧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地回答,“起床,整理内务,吃早饭,检查,精神力延展性训练……”
弗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是对实验体的态度吗?还是曾经出逃过一次的实验体。他本来以为最好的结果是,星熠老老实实听话,能在被完全监.禁的情况下留一条命。
星熠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他眼巴巴地看着弗斯,难得主动尝试沟通:“我参加L计划了。她答应我了,养好身体就让我参加L计划。只要项目成功,我的精神力等级就能提高。”
弗斯愣了下,总算想起来自己之前赶人走那一番话,一时心情颇为复杂,“你……”
没说完的话被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
拘.禁.区有特定的隔音区域,一踏入区域内,喧闹的声音顿时传来。
“你掐我一下!快掐我一下,咱们真的拿下一颗矿星当基地!!”
“嘶~你还真动手啊?!”几天之后。
一众星盗早就不复第一天驾驶巡逻舰时的兴奋,那边主舰刚刚做出停止攻击的姿态,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通讯频道安静了半晌,有人小声询问:“结束了?”
回答的人的语气也带着十分的不确定,“大概?”
看样子是结束了,但是结束得这么早,实在不合常理。
众人还在嘀咕着,主舰的登陆入口打开,看起来今天的“殴打”确实是结束了。
几人松了口气,但是仍旧不敢一窝蜂地往入口冲,而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队形,试探着接触。一直到真的进入舰舱之中,才终于彻底懈怠下来。
“今天居然真的这么早?”
“老大转性了?”
众人一边从巡逻舰上下来,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是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安静下来。
褐发青年站在机甲旁的维修梯上,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
一群人飞速闭嘴,十分熟练地找了一条线,立正站好排成一列,心底止不住哀嚎:不会今天从星舰作战变成机甲殴打了吧?不要啊!!
商时驹看着这一群稍微不那么菜的菜鸡,依旧十分嫌弃。但扫视了一圈,到底开口,“今天放半天假,明天实战摸底。”
“疼?那是真的,矿星啊,那可是三级矿星啊,我当时从矿洞里逃出来的时候,可没想到还有今天,居然真的打回来了。”
“不知道第59区的管理是不是那个老科赫,要真的是,嘿嘿嘿,我老早就想拿鞭子抽那张肥脸了……”
他们说的是浮水星。
意识到这一点后,弗斯总算明白过来先前和商时驹谈话中隐隐的异样。
他被套话了!
——去TM的实验室,这两个根本不是来抓星熠的!
目送着商时驹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她抱着被子表情茫然了好一会儿。
旧式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许久,夏乐栎终于意识到什么。
她稍微往下蹭了蹭,一点点把自己缩回被子里。直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布料下面,她才闷闷地笑出了声。
原来商时驹以为——
……噗哈哈这人还挺会给自己找刺激的!
三人就近找了个咖啡店。
商时驹简略地解释过这边想要再了解点情况,就很干脆地把问话权交给了夏乐栎。
其实也不是夏乐栎在问,主要是她在给周州当嘴替。
因为完全没预料到情况会进展到这样,夏乐栎什么都没准备,这会儿只能在周州的指导下,翻了一页新的笔记本,准备做笔录——未曾设想的人生体验又增加了。
“你当时报案说你被前男友骚扰了。能说说你们分手多久了?他的骚扰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都具体做了什么吗?”
邓立微目光疑惑地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到底还是选择回答了夏乐栎的问题,“快四年了,这期间一直没有联系,但是三个月……现在说是四个月。四个月前,他突然说想见我,我回绝他了,但是他在我公司楼下等,我那时候刚入职事务所,担心他闹出来什么风言风语,就跟他走了。”
“能说说那天的见面情况吗?”
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回忆,邓立微的表情不大好,但回答的语气还算平静,“他有点激动,说我进了大公司就看不上他了,忘恩负义,不记得以前他帮我的事,要我补偿……”她神情很淡地嗤了声,“他大概又出去赌了,欠了债还不上,找上了我。”
夏乐栎做记录的笔顿了下。
这被“举债后走投无路,不得不xx”的剧情怎么这么熟啊?上个偷了老师画的人,现在尸体都凉了。
第 29 章 第 29 章
夏乐栎本来觉得“被逼债走投无路”的发展特别熟悉,但是猜测却被周州否定了,[作案无非是为钱为感情或者一时情绪,“被逼债”是个很常见的理由。]
夏乐栎:对不起,是我见识少了。
周州接着,[而且邓女士知道的有限,这人不是为钱,只是单纯的感情报复。]
夏乐栎:?
她有点想问是怎么回事,余光就瞥见刚刚出去送人的商时驹回来了。见此,她也只能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接着在周州的指示下当个合格的人工翻页器、翻着笔录的记录给对方看。
放假?!对于一众被关起来的星盗而言,虽然新老大给的门禁时间颇为严格,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因为新老大的待遇实在太好了!
到了每日的放风时间,几架巡逻舰从主舰脱离,撒欢一样的行为模式简直像是什么未开化的原始星土著。
通讯频道一连串的“哈哈哈”的魔性笑声,倒也不乏对新老大的彩虹屁和正驾驶着的巡逻舰的喜爱。
不过这些花式表忠心商时驹一句都没听见。
这个通讯频道太吵,商时驹一早就把它静音了。
“艹!这上面居然还有小型能量炮!!”
说话的人是一个头发上挑染了一缕白色的女性alpha,她在原本的星舰上就负责攻击,这会儿第一个发现巡逻舰上的火力系统,就自然而然地手痒想试试。
结果瞄准系统没有调试好,一发能量炮擦着主舰的舰身而过,正撒欢的小团体霎时一静。
毛犀,也就是攻击的那个人忙不迭地出声,“老大!我不是有意的!!”
商时驹当然是听不见这解释的。
一群人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庞然大物的主舰缓缓拉开距离,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星盗众:“……”商时驹通过监控旁观着那边的争执,忍不住都要鼓鼓掌叫句好了。
父子情深,真感人。夏乐栎无心留意这么多,通讯一接通,她就开门见山:“你帮我查一下,母亲的学生里,近些年间无故失踪和身故的有哪些人。”
布罗德本来就因为这通预料之外的通讯颇感意外,听到夏乐栎的要求更是讶异,“发生什么了?”
夏乐栎简单把这边的情况和自己推测说了。
布罗德听完之后点头,“好的,我了解了,有结果后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倒是你……”
他本来想让夏乐栎先回来的,毕竟对方要真的以这种手段从联盟绑架研究员,夏乐栎在外域的处境就很不安全了。
但是开口之前,目光却在画面的背景处顿住了。
门旁的挂钩处,挂着一件格格不入的男性外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的。
圈占地盘的行为还真是够老套的。
布罗德心底嘲讽地嗤笑了下,但是终究把话咽下去了。
既然那个人都没说什么,大概是对这一行的安全有把握,看来不用他来操这个心。
完全没觉得自己点亮了什么大反派的技能点,看着少年被一通臭骂后失魂落魄地走出拘禁室,商时驹甚至觉得这会儿该吃点什么来下饭。
一直到少年在回廊上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蜷成一团,商时驹才终于觉出不对。
他拧了拧眉,正准备去看看情况。
但对方却很快清醒过来,路线明确地直奔医疗室。
商时驹又坐回去了。
他本来以为这小子终于有点成为俘虏的自觉,准备安安稳稳接受监管,却不料对方在像是很困惑地在医疗室逡巡了一圈,然后又出去了。
商时驹看着那小子仿佛在自己地盘上大摇大摆的行动模式,着实迷惑了一会儿。
刚才那一跤把人脑子摔坏了?
因为一早预料到这小子晚上不会老实,商时驹在医疗室附近的巡逻设置的都是报警模式,没有主动攻击。少年像是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尝试问路。
商时驹:???
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但是真的确定对方目的地后,商时驹脸色一变,再也坐不住地直奔另一边的休息室而去。
几分钟后,大半夜地被敲开门的夏乐栎茫然地看着门口的人。她打了个哈欠,询问的音调也带着点刚醒的惺忪,“有事?”
商时驹先是因为这带着鼻音的慵懒调子怔了一瞬,然后目光不受控地落在那纤白的脖颈上。
披散的长发挡住了后颈,但脖子上确实是空空荡荡的。
半天没得到回答,夏乐栎有点困惑地仰头。
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和后颈微微间隔,夏乐栎那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就听“啪”的一声,门被当着她的面甩上了。
夏乐栎:???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啊?
“救命——!!”
“毛犀你这个傻逼!”
“老大,我是无辜的啊!”
“……”
商时驹一觉醒来,照例不记得梦中的回忆,但是心情却是超乎想象的恶劣。他搓了把脸,看向把自己吵醒的警示提醒声。
这艘星舰做过改装,绝大多数区域都有监控,医疗室作为半个公共区也不例外。
被打晕的那小子身体状况不太好,商时驹最后还是把人安置在了医疗室,虽然离开之前把房间上了锁,但是商时驹不觉得这点小机关能拦住对方。这会儿收到提醒,他一点也不例外,甚至都能猜到那小子往哪走。
商时驹留了个小窗追踪星熠的行动,大屏幕直接切到了拘禁室那边。
前几天还空空荡荡的地方现在一派热闹,新入住的住户彼此抱怨着——新老大这边的住宿条件是挺好的,就是居然有门禁时间这点,让人有点受不了。
弗斯看着锁得死死的房门,再看那严格到苛刻的时间表,忍不住在心底嘲讽:一群蠢货。
正这么想着,门口却传来一连串的电子提醒音——
[认证失败,请重新录入精神力,两次之后入口将自动锁定]
[认证失败,请重新录入精神力,一次之后入口将自动锁定]
[认证失……]
第三次“认证失败”的声音只响了一半,提醒的灯光就骤然熄灭,锁死的机械装置被外部强行打开。
拘禁室里的人屏着气注视着这一幕,等看见进来的人之后,纷纷错愕:居然是星熠!
星熠却没有理会这一群人的意思,而是目标明确地直奔弗斯的房间而去。
其余的人倒是想拦,但是又不敢。
别看这小子瘦瘦的没什么肉,一个人能揍他们一群。
而且这会儿又有现成的理由。
新老大设了门禁时间,他们出不去啊!
这么想着,他们屏气凝神地看着星熠往最里面的房间过去,同时瞪大了眼睛,想学一学对方怎么开锁的。
弗斯也愣了一下,但是短暂的怔然后很快回神。
他在透过透明的房间墙壁在拘禁室打量了一圈,很快就看见角落里闪着红光的监控设备,不由地脸色微变。
眼看着星熠抬手要按到房间的精神力认证锁上,弗斯紧绷着表情嗫嚅了两下嘴唇,然而开口却是,“滚!”
星熠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不解抬头:“父亲?”
“我不是你父亲!就是碰巧遇见你了。看你精神力等级高、还有用,这才把你捡回来。但你现在精神力受损,有D级吗?连机甲都开不了,你还有什么用?……你没用了!滚吧!!”
星熠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段话懵在了原地,他茫然地看着透明墙壁另一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啊啊!老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商时驹没用什么大杀伤力的泯灭性武器,只是原本星舰上未经改装的火力系统的平A而已。看见那边被打得吱哇乱叫,半点队形都没有,只会瞎躲的一众星盗,他不由地目露嫌弃:一群菜鸡。
真指望着这群人拿下浮水星,还得再练练。
另一边,医疗室。
对着眼巴巴看过来的星熠,夏乐栎语气平淡:“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L计划,先养好再说。”
去它的L计划!
先老老实实地把受损的精神力养好吧。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此起彼伏的“老大英明!!”响彻舰舱,至于说商时驹说的“实战”反倒是没人在意。
他们哪天不是实战?
都是真枪真弹,走个神都半条命都没了。新老大“不留废物”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的。
既然是放假,商时驹也干脆把星舰上娱乐区开放了出来,原地解散、放任这群人自由活动。
活动区是给他们标注出来了,要是真有人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商时驹也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印象深刻的教训。
众人欢呼着跑远。
商时驹则是对着旁边的格罗,“你辛苦一下,把所有巡逻舰都检查一遍,免得明天出问题。”
格罗拍胸脯保证:“老大放心!!”
作为技术人员,格罗受到的“殴打”要少得多。被塞了不少专业资料不说,还被允许研究这个星舰核心动力系统,他这句“老大”叫得相当真情实感。
这事仿佛就这么揭过去了。
——噫噫呜呜呜,商哥大气!
就在夏乐栎打算这么放过自己的时候,却注意周州还在看着她,或者说目光一直没挪开。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和温初青的对话、商时驹睡沙发那会儿的偷瞄,还有周州的那句“好看吗”一齐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播。
夏乐栎:“……”
我没有我不是哥你听我解释!!
第 30 章 第 30 章
夏乐栎从酒吧往外走的一路在想,她到底该怎么开口,才能和周州解释清楚。
她虽然确实“馋人家身子”,但是还没到色令智昏,直接上手的地步。
虽然就结果来说,她确实上手了……
啊啊啊——!
这怎么澄清啊?!
这边商时驹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语气套话,另一边回到联盟的宋沃也没闲着。
一辆悬浮车的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位体型颇为臃肿的中年男人。
后面一路跟过来的人有点傻眼:人不对啊!
车上的人彼此对视之后,不死心地又等了会儿,直到那辆悬浮车因为空载无人而自动回库后,他们才终于确定自己跟错了人。
几人脸上禁不住露出点苦色,但还是垂头丧气地跟长官汇报情况。
通讯器的另一边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刚从第七域回来的宋沃。
不用他开口询问,车上几人已经低丧着语气开口,“长官,我们跟错人了。”
他们正准备详细汇报一下情况,车窗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们停靠在这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这车也没挂军部的牌子,被人提醒很正常。坐在侧面的那人连忙打开车窗致歉,“抱歉,我们这就让……”开。
话没能说完,因为车外站着的就是他们此次跟踪的目标人物。
——维格·布罗德。
设备故障,没接到联络的星熠自然不知道后方的撤离意图。
爆.炸的冲击仍旧让他额角渗血,但是他更清楚的意识到,就算没有那发光子炮的打断,倘若刚才那场对战继续下去,他也会输。
压制得彻彻底底。
完全没有赢的机会。
淌下来的血液渗入眼睛,让所见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滤镜,少年抿了抿唇,握住了那颗蓝色的晶石。
下一秒,机甲在原地消失了。夏乐栎愣了下,她之前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联盟控制区内,跃迁点都是基础性公用设施,完全是夏乐栎印象中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设置。六、七两个星域的情况虽然混乱,但是大部分的跃迁点还是在联盟控制之下。但是同样的情况显然不适用于外三域了,这里的跃迁点要么极度不稳定,要么被星盗团伙占据。
夏乐栎拧了拧眉,迟疑:“探索小队的先遣军有专用跃迁通道。”
联盟对外的探索从未停止过,当然有直通外三域的通道。但是技术泄露的原因还没查清楚,如果在这时候借用军部的跃迁点,不知道宋沃那边瞒不瞒得过去。
商时驹因为夏乐栎这只是略微为难的语气微扬了下眉梢。
能随随便便调用先遣军的跃迁点,看起来她丈夫在军部影响力不低啊……
“夫人最好别这么干。”商时驹略微低下头,盯住了夏乐栎的眼睛,“如果不想刚到第九域就被盯上的话。”
夏乐栎微微愣了一下,回神却深深地看了商时驹一眼。
记忆真的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吗?
夏乐栎无法下出一个定论,但是她内心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夏乐栎赫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
……她或许真的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婚姻了,并不是像之前那样一时生气,而是真真正正地重新考量这段关系。
商时驹被看得怔了下:不是吧?真生气了?
他心底有点犯嘀咕,但还是稍微拉开了距离,接下来的语气也正经了起来,“有的跃迁点还是能‘借’到的,但得找个合适的中间人。”
夏乐栎敛住神情,暂时压下那些思绪,问:“怎么找中间人?”
商时驹却是扬着眉笑了下,“等他们自己上门。”
或者说在原地的,本就是速度过快留下的残影。
另一边,商时驹如有所感地后退了一个身位。
但仍是慢了一步,被扫了个正着,速度加持冲力这一击的破坏力可观,耳边同时传来系统播报,[机甲损毁度7%……]
夏乐栎远远地看着那边缠斗在一起的两台机甲,就算她完全没有经验,也知道现在的战斗和刚才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因为刚才的差点误伤,夏乐栎这次谨慎了许多,起码找到了这个星舰的瞄准系统。
但是她尝试了几次,发现根本对不准目标。
再一次听到“瞄准失败,请重新锁定目标”的提示后,夏乐栎干脆地转换了攻击对象——她锁定了后方那艘星舰。
光子炮蓄能需要一定的缓冲乐,早有了戒备的星盗舰在第二发光子炮炸开前险险通过预判躲开,不过舰上的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态了。
能量冲击的余波袭来,试图修理通讯台的格罗一个哆嗦,失手剪断了一道信号线,舰上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狼狈。
一阵惊慌失措的嚎叫之后,有人忍不住小声蛐蛐:“老、老大,咱们先走吧?”
星盗之间可没什么队友情,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正经事。
都这会儿了,谁还有心思管一个闷不吭声的小崽子!又不是亲生的。
弗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却牢牢地把住控制台没有动。
又有人劝,“咱们在这也是给星熠拖后腿,早点撤对大家都好……”
这人的话没说完,那边的战局变故陡生。
星熠因为刚才那发光子炮被牵扯了注意力,商时驹自然毫不客气地抓住了这个空档。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敢走神?”
和他机甲对战还敢心不在焉?他真是很久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
他一个侧踢把人踹了出去,毫不客气地补了发能量炮,直接把这台机甲轰到了对面星舰上。
那艘星盗舰也不负其东拼西凑的外观,这一下子就被砸了个透穿。刚才还在争论要不要撤的星盗全都消了音,惊恐地看着被砸进来的队友和大摇大摆顺着窟窿落进来的另一台机甲。
商时驹倒是没急着收拾这群人,而是抽空打开了通讯。
夏乐栎急忙接通通讯,眼前的屏幕上瞬间显示出一张熟悉的脸。他额上带着点点汗意,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游刃有余地悠哉……看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夏乐栎浅浅地松了口气,但她还没来得及不及问对方情况怎么样,却先听到一声语带笑意地调侃,“这么担心我啊?”
真的很担心的夏乐栎:“……”商时驹其实有点犯嘀咕。
他走这条路线一方面存着勾搭美人的心思,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为了引起星盗注意。现在是有东西上钩咬饵了,不过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钓上来的……好像是只土泥鳅。
看着眼前这仿佛从回收星拖出来的废品星舰,商时驹降低了引擎供能、一点点放缓了速度。
破烂到这商度,别说一发光炮了,仿佛碰一下都能散架,这可不是他想找的对象。
商时驹正犹豫着要不要原地折返,却突然神色一凛。
精神力的控制下,机甲灵活地一个下移,原本所在的坐标上,一道能量束赫然穿过。
商时驹挑了下眉:这才有点意思嘛!
她一点点收起了表情,神色发冷地一拳捶到了面前的控制台上。
光子炮擦着快散架的星舰而过,夏乐栎没听到商时驹的回应,倒是先听到了一道高亢震耳的背景音。
“老大——!!!”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个废弃小行星上。
旁边的狗腿子一脸畅想,弗斯倒是一脸作为老大的稳重表情。
狗腿B也跟着开口,“联盟的星舰就是好啊,听说‘耀域’老大的座驾也是奥罗公司改装,几年前耀域在舰上开趴,我跟着当时的大哥混上去了,嘶……连舱壁都是耀金的!”
“最近耀域好像在内斗,拿下这艘星舰,咱们就是‘耀域第二’!”
“呸!什么第二,在老大的英明领导下,咱们肯定能取而代之、成为第八域的新老大!!”
一番无脑鼓吹后,弗斯简直红光满面。
他抬了抬手,压下下属们越发激昂的情绪,颇有统筹大局风范地往旁边一指,语气镇定道:“还等什么?走吧。”
这话一落,一行人顿时气势磅礴地走向旁边那艘四处都是补丁、审美风格颇为奇妙的混搭星舰。
就上面东拼西凑的材料板来看,很容易让人怀疑这是从垃圾星上刚刚拖回来的。
“啪嗒、砰——”
大概是行走间引起的地面震动,星舰上方的一块临时拼接的卡扣松脱,固定的金属板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刚刚还一派欣欣然的场景霎时陷入寂静。
半晌的死寂后,一个身形粗壮的矮个子抱着修理工具匆匆上前:“大概是固定没做好,我去看看!”
其他人也不敢在这时候触老大霉头,各找理由地去做出行前检查,看起来很有四散奔逃的画面感,没多一会儿,弗斯身边就剩了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弗斯:“……”
一群废物!
他那过度膨胀的自信心当然不是来源于这个草台班子,也不是那艘快要报废的星舰。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弗斯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眼底却溢满了热切,“星熠,你会成为第八域的大人物的!”
他想要摸摸少年的头,但抬起的手在半空里够了一下没够到,自然而然地转成了拍肩膀。
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乖巧地低下了头,语气没什么波动地应了一声,“是,父亲。”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侧边的衣服口袋露出了一道缝隙,湛蓝晶石上流转的光芒一闪而过。
灰发灰眸的青年露出一个礼貌又有距离感的微笑,“作为联盟公民,发现回家途中被可疑人士尾随,我想我可以把这件事上报联盟安全警备处……您说是吗?宋上校。”
他明晃晃地无视了这一车人,直接和通讯器的另一边宋沃发起了对话。
确定自己被威胁了的宋沃:“……”
不同部门之间肯定有摩擦,他的顶头上司作为军部招牌的3S,以其碾压性的实力和与实力同等的恶劣脾气著称,以至于不管是军部内外,追随他的拥趸和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人一样多。不巧,安全警备处的老大属于后者,就算不知道是什么事,对方也绝对不介意给商时驹找点麻烦。
思绪念转,宋沃立刻摆出一副官方惯用的打太极表情。
他刚想说点“一切都是误会”之类的话粉饰太平,就听对方开口:“阿乐那边出事了?”
宋沃:“……夫人一切安好。”
他稍微加重了“夫人”两个字,希望对方在称呼别人妻子的时候有点分寸。
布罗德完全没理会宋沃,而是接着:“是黑钢?”
宋沃一顿。
但还不等他敷衍点什么,对面已经接着,“黑钢出现在外域。”
这一次完全是陈述语气了。
宋沃:“……”
知道的这么多,这人真的不是幕后黑手吗?
卡森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
僵持了几秒,他嗓子发涩地开口,“误会,都是误会。”
商时驹偏了下头看他。
卡森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座位上。
周州温和,[好了,可以问得更直接点了。]
夏乐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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