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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第 16 章


    后面这么大动静当然引起了关千何的注意,她一回头就看见这边的情况。


    她反应可比夏乐栎快多了,三步并两步折回,表面覆了一层金属的手臂直接穿过火焰,三两下把那蜷缩着哀嚎的人按倒在地上,扣上手铐。


    前后不过几秒的光景,夏乐栎还来不及感慨一下关千何这飒爽的英姿,刺耳的警报声在头顶响起。


    夏乐栎:??!


    烟雾报警器的锐鸣尖厉得要刺破耳膜,刚刚才目睹嫌疑犯凶器的人群一下子骚乱起来,人群推搡着向着紧急出口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两个人却格外冷静。


    关千何对这刺耳的警报声展现出一种习以为常的淡然。


    她双手合十,对着商时驹,“谢了,多亏有你。这次的检讨报告我替你写!”


    烧灼的焦臭气息涌入鼻腔,夏乐栎后知后觉,触发烟雾报警器的是刚才的火焰……是异能?


    商时驹没回答关千何的话,而是径直往夏乐栎的方向走过来。


    背光的方向在夏乐栎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夏乐栎刚才被袭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被商时驹这么居高临下地一看,莫名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周州这次先去确认了嫌疑人身份,放下心来回来就看见这边角落里一站一坐。


    然而周州这愉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下楼跑了没多一会儿,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又过片刻,更是彻底停在了路边,就那么站着不动了。


    夏乐栎奇怪:[怎么了?]


    夏乐栎正在努力忍住打哈欠的欲望。


    昨天两杯奶茶喝下去,晚上不出预料的失眠了。她睁眼盯着床帘顶棚看到了凌晨两点,终于酝酿出来点睡意,早上五点又自然清醒。


    夏乐栎:“……”


    还有另一个不幸的消息,她今天满课。


    在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上午两节大课后,夏乐栎也没什么胃口,她在教学区买了点三明治对付了一下午饭,趁着午间趴在教室里小睡了一会儿,总算能睁着眼睛上下午的课了。


    但依旧很困……


    夏乐栎努力把视线放在投影屏上,试图捕捉耳中的每一个字眼,但是眼前的文字渐渐重影,耳中的声音也变成了无意义的嗡鸣——非常催眠。


    夏乐栎头往下跌了一下,瞬间清醒。她搓了把脸,拿起笔来,尝试记笔记提神。


    五分钟后,又再次重复上个循环。


    好在这是节大课,下午第一节又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夏乐栎在其中并不显眼。


    终于熬到了课间,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的夏乐栎放心往桌子上一趴,连教室里突然变得嘈杂的交谈声都成了白噪音,她差不多是秒睡,当然也没听见旁边的交谈。


    “多谢宸哥,你怎么知道我困了?还特意帮我买咖啡,多不好意思啊!”


    旁边那男生这么说着,可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现,伸手就要去接。


    陈宸一拎袋子躲开,“不是给你的。”


    伍徵明怪声:“唉?不是吧?你一个人喝两杯?这可是下午啊,你晚上要不要睡了?……别那么客气,兄弟我帮你分担点。”


    陈宸拧眉:“你小点声。”


    他这么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


    伍徵明一开始还不明所以。


    ——这可是课间,他声音也不大啊?


    但看见陈宸的动作,很快意识到什么,再看陈宸手里的咖啡,立刻露出了“我懂我懂”的眼神。


    他之前也注意到了旁边那女生了,下午课大家都很困,但是像那个女生那么坚持还真的不多见,头一点一点地还挣扎着清醒……还怪可爱的。


    就没想到老陈下手这么快。


    伍徵明啧着声唏嘘着“没想到没想到”,在对面渐露威胁的眼神下,终于做了个封嘴拉拉链的姿势,但紧接着又接上,“加油!兄弟我精神上支持你。”


    周州闷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别扭地,[有点晃。]


    夏乐栎费解:[手机吗?你别放在同一侧兜里,一边放两块,那不就不会撞了?]


    却说锦平这边。


    杜彦之从吴家的夜宴上回来就觉得不对。


    吴恪虽出席了宴会,但并未表露身份,只是坐在吴家族人的位置上。


    可宴上有这么一个人,吴仁辅却没法平常待之,虽说努力克制,但有时候仍是忍不住眼神征询。往来几次,便被杜彦之察觉些端倪。


    因为觉得异样,杜彦之回府之后仍是忍不住细思,越想越觉得吴家这段时日的举止有异。就连第一次递帖子的时候也是,锦平才刚刚城破,吴家便来相邀,未免赶得太急了些……


    杜彦之左右思忖,觉得这事还是和周州商讨一二。


    但等到要求见的时候,却在门口被拦下了。


    周州是被人叫醒的。


    副将全不见先前清点战利品时的轻松,满脸肃容。


    一见周州睁眼,他就立刻开口道:“将军,息州出事了!”


    这毕竟是安思范手底下的人,周州的亲卫倒也客气,“将军已经歇下了,杜先生要是没什么紧要的事,不如明天再来。”


    杜彦之下意识地,“这么早?”


    不提周州那边如何兵行险着,夏乐栎却过得忙忙碌碌。


    和编辑讨论之后,对方给出了不少修改意见,夏乐栎趁着假期余额告罄的这几天一直在修改,一直到群里讨论返校时间的时候,夏乐栎才惊觉,自己差点忘了买回校的票。


    虽然过程很艰辛,但结果是美好的。


    夏乐栎总算赶在返校前完成了初步的修改,两边都松了口气。


    编辑松鼠:[我已经把你的稿子提交主编,明天开会商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能正式签约啦~]


    夏乐栎斟酌用词:[好的,谢谢编辑。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似乎是从夏乐栎的遣词上看出什么,对面开解:[不用那么紧张,我觉得你通过的机会很大,很少有恋爱漫画这么用心做背景资料了,花了很多心思吧?]


    被对面这么一提醒,夏乐栎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拳。


    她确实有点紧张、亿点点……


    也就比去年等高考成绩那时候多一点吧。


    不过看到那句“用心做背景资料”,夏乐栎还是心情微妙。虽然确实在上面废了不少心思,但是对面绝对猜不到真正的原因:她可是真的给一场古代战争做了准备期的远程援助!震声!


    说起这个来,也不知道周州那边怎么样了?一直没有消息……


    夏乐栎正这么想着,却听房间门被敲响。


    她骤然回神,手忙脚乱地隐藏聊天窗口。果然,下一秒房间门被打开,夏妈妈催促,“明天就回学校了,今天别睡那么晚。快洗个澡,早点上床。”


    夏乐栎“嗯嗯”应是,等夏妈妈走后,才重新打开聊天窗口。


    又和编辑聊了几句漫画的情况,两人结束话题,夏乐栎才抱着毛巾去了浴室。


    蒸腾的水汽一点点模糊了视野,热水舒缓了紧绷身体,夏乐栎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在这样放松的环境下,先前被打断的想法又在脑海里浮现。


    ……不知道周州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亲卫挠头:“也不早了,往常这时候,将军早歇了。”


    周州那边被微妙滤镜的事连他本人都不知情,夏乐栎自然无从得知。随着开学上课,夏乐栎生活也渐渐跟着新学期的课表步入正轨。


    不过毕竟假期刚过,大家的心还都飞在外面。刚一到周末,401的几人相约就一块儿去了附近的商厦。


    虽然以几个学生的购买力,也买不了什么东西,但是逛街重点就在一个“逛”字么~


    说是一块儿逛街,大家的兴趣到底不一样,在陪着叶竺妍狠试了一番衣服之后,几人又到了欧阳艺很感兴趣的电子产品店。其他几人对此的兴趣只能说是一般,又因为先前陪着逛衣服确实废了不少精力,体力最废夏乐栎率先宣告退出。


    她跟欧阳艺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去一边的奶茶店等着。


    欧阳艺习以为常地挥挥手,另外几人也都习惯,倒是脑子里的那个声音颇感遗憾,[再看看嘛~]


    夏乐栎:[……]


    合着不是你受累。


    大概这无声吐槽被听见了,对面很爽快,[那就让我来。]


    夏乐栎顿了一下,[不、不用。]


    就周州上次那反应,她担心自己室友的人身安全。


    周州还想说什么,随着夏乐栎的奶茶到手,他一下子安静下来。


    隐约猜到原因夏乐栎噎了一下:这是不是也太好哄了?


    几分钟后,同样精力条见底的叶竺妍也过来了。


    两人各自捧着一杯奶茶刷手机,夏乐栎走着神构思着自己的漫画分镜,叶竺妍不知道是在水群还是和谁聊天,打字速度溜到飞起。


    过了一会儿,对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夏乐栎抬头:“怎么了?”


    叶竺妍:“咱们学校的运动打卡出新规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过来。


    杜彦之:“……”


    他想起宴会后半段,丝竹渺渺、乐舞曼曼,席间美酒佳肴,都是难得的珍馐,周州却心不在焉的。为此,上首吴家家主的脸色都不对了。


    杜彦之本来还以为周州是给吴家的施压呢,结果居然是困了。


    他难得被噎了一下。


    但顿了下,终是摇头失笑。


    ——到底是年轻人啊。


    杜彦之:“不是什么大事,等明日再说罢。”


    不急在这一时,便是吴家真有什么打算,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再者,节帅那边的大军将至,急的实在不该是他们。


    周州:[不是。]


    他这么干巴巴挤出两个字,又不说话了。


    夏乐栎栎直满脑子问号。


    还带着点冬意的冷风吹着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声,连偶尔经过的情侣都快步走过,在这尴尬的静谧中,夏乐栎终于慢一步地领会到了什么,顿时也僵住了。


    但是这么一直相顾无言下去也不是个事。


    夏乐栎迟疑了一下,小声:[我觉得……还好?]


    毕竟是冬天么,穿得那么厚也看不出来什么,所以她就图方面没有穿。


    反正她的cup也没有大到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跑步的时候确实会明显一点,但是习惯了也……没什么吧。


    周州不吭声。


    夏乐栎:[……]


    这诡异的沉默实在太磨人了,夏乐栎坚持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好了好了!我知道啦!]


    夏乐栎捞起手机,快速敲了一行字,怼到周州面前,[这东西是不是很贵?还是限量?]


    她想起刚才去看AA,对方身上的擦伤和骨折还没愈合,不治好是因为不想吗?肯定是有原因的。


    周州:[异药局那边有生产线,数量上倒还好。但是涉及异能量的东西,价格上确实有点……]


    夏乐栎眼巴巴地看过去。


    哥,你给个准话吧!


    周州犹豫了下,[普通凝胶的话,比你的手机略贵一点。]


    夏乐栎倒吸口凉气,看商时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什么酷哥啊?这分明是霸总!


    第 17 章   第 17 章


    “失去亲密的朋友后,人们常常会转向其他重要的人去寻求情感上的依托,你可能潜意识里将她视为某种情感的寄托。”


    “……有强烈的情感反应很正常。她出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填补了缺位的位置,再加上责任感的驱动,确实很容易产生过度保护的想法。你希望她过得好,借此平复一部分内心的痛苦。”


    “……”


    “但是我不建议你继续下去。”


    “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情感关系,你将她视为某种情感上的补偿,希望在她身上索取安全感,一旦索取过度或者回应不足,你们之间就会出现问题。不管是插手生活还是干涉行动,都不是一种长期良性的行为……夏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被夏乐栎惦记着的周州正在清点战利品。


    也不知道安恭义把消息透漏出去的,对面的人想当然地以为现在禹定城内“兵无甲胄、守备空虚”,倒是省得周州专门想法子“示敌以弱”了。


    周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埋伏了两天,全歼了对面的先遣小队。


    既然是先锋,当然没有携带多少军资,不过周州也有所得:对方身上的甲胄完全可以扒下来自己用嘛。


    这也是为什么周州先前让夏乐栎不必放在心上。


    有点护具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完全可以抢别人的啊。


    想到那句仿佛理所当然的“互帮互助”,周州摇头失笑。


    这算不算对方送他甲胄?他帮对方见阎王?


    ……盛世太平、无有兵戈。


    这才有了那连甲胄都画不出的小姑娘吧?


    有点天真,但并不讨人厌。


    拂晓的晨光驱逐了黑暗,仿佛刚刚结束的血腥厮杀尽皆隐没于夜色之下。沐浴在这熹微的阳光之下,四肢奔涌血液似乎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收缴来的甲胄还在清点,周州看了一会儿,干脆把这事交给了副将。


    副将领命应声。


    倒是周州走后,旁边就有人凑过来问:“将军怎么了?不大高兴的样子。”


    副将不解:“没有啊,瞧着挺好的。”


    就是这个“挺好的”。


    那人忍不住道:“这可是大胜啊!将军不应该更高兴一点?”


    他这么一说,副将也蹙眉沉思起来。


    这么想想,周州的表现也确实太冷淡了点。


    刚待深想,就看旁边的人动也不动盯着他看。


    副将总算回过味来了,一巴掌拍过去、叱骂道:“少耍歪心思,赶紧给我干活!”


    那人眼神一虚,但还是扯着嗓子给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是说真的!您不觉得将军反应不对吗?”


    “将军的想法,是你们能猜的?!区区一场小胜,就禹定城现在的情况,将军高兴得起来吗?!”


    周州今天来得晚了一点。


    不过他倒是带来一个好消息,禹州产藤,当地人也惯用藤编。编织藤牌藤条显然不能直接用山里采摘的,光是前期处理就是个大工程,周州根本等不起。现在情况倒是好、直接有了当地人现成浸揉好的材料……虽说数量有限,但有总比没有好。


    说实话,整件事情顺利得让周州都有种不真实感,仿佛真的有什么神灵庇佑一般。


    不过想想他这称得上是“奇缘”的经历,还真是件说不定的事……


    周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但是夏乐栎还没醒。


    昨晚查资料费了点时间,为了防止被亲妈发现自己熬夜,夏乐栎选择了直接通宵。


    靠着两杯咖啡,夏乐栎神采奕奕地熬到了天亮,并顺利通过了夏妈妈的“晨间检查”。在一顿确实没什么胃口的早饭后,夏乐栎抱着酸奶麦片进了自己房间,直接表示“我中午不吃了”。


    在夏妈妈那“又不吃饭”的絮叨声中,夏乐栎从门后探出个头,郑重强调:“我上午有事,妈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别进来啊!”


    章琪:“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


    夏乐栎:“总之有事!”


    在严肃告知过亲妈之后,夏乐栎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开始补觉。


    这种昼夜颠倒的混乱作息当然有副作用,夏乐栎睡得非常浅。几乎是周州刚到,她就被惊醒了。


    因为心里一直惦念着这事,夏乐栎清醒得很快,含含糊糊地跟人打了个招呼,就掀开被子直接赤脚踩到了地上。


    冬天的地暖十分舒服,早就习惯这个的夏乐栎没觉得有什么,周州却忍不住低头往下看。


    猝不及防地撞见一片莹白的脚背。


    他思绪一滞,仓促移开视线。


    夏乐栎没在意这点骤然出现的异常情绪。


    熬了一整个通宵、不是补觉能补回来的,她这会儿大脑处理信息的带宽不足,整个人都处在半懵的状态,开个电脑都磕磕绊绊的。


    笔记本只是休眠状态,夏乐栎摇晃着鼠标把屏幕唤醒。


    她点开昨晚整理出的文档,以一种疲惫过度、反而莫名亢奋的情绪开口,[你看看这个!]


    ——鸳鸯阵!


    [等等!停一下,刚才那个、再仔细看看!]


    夏乐栎正查着资料,突然被周州叫停。


    她愣了一下,把光标往回拖了一段,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藤盔藤甲。


    夏乐栎沉默地盯着那图看了三秒,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绝对不行!!]


    她并不是对铠甲材料有什么偏见,但是——


    男主角变成一个憨憨都难以忍受了,难道还要变成一个充满田园气息的质朴憨憨吗?!


    这可是恋爱漫画啊!


    悲痛.jpg


    周州倒是很快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那边的情况栎单地解说了一遍。


    周州拿下禹定是靠的轻兵突袭,谁料到押后的军资会出这种事。


    不过他也没和夏乐栎说这背后复杂的情况,只栎单地说了自己那边缺甲的现状。


    [正面战场毫无防护等同于送死。我想试试,要是藤甲可用,也不失为一个临时应急之法。]


    夏乐栎微怔,她没想到周州那边会是这种情况。


    说实话,没什么实感。这距离她的生活实在太遥远了,远得连想象都只能是影视剧里一个模糊的剪影。


    不过她还是开口,[你等等,我查一下藤甲的制法。]


    周州:[多谢。]


    用词栎短,但语气居然颇为郑重。


    夏乐栎有点不好意思,[……这没什么的。]


    毕竟对她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事。


    脑中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


    明明声音是直接在意识里响起来的,但是耳中的鼓膜却像是有所感应,带出了微微的痒意。


    夏乐栎不由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


    这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被这声音拉过注意力,周州这才从刚才的尴尬中抽回心神。


    但是随着屏幕上的字句图片落入眼中,他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周州好半天没有出声,夏乐栎拖拽着鼠标往下拉进度条,心底也渐渐没底起来。刚刚清醒的亢奋过去,通宵的疲惫又涌上来,情绪似乎也跟着这股疲惫感落入谷底。


    进度条拖到最末,脑海中依然是一片沉默的安静。


    夏乐栎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是不是不能用?]


    那人:“……”


    禹定城现在什么情况?


    演练的新阵法刚刚大获全胜,几乎没有损伤地全歼敌军。


    换成是他,嘴都要笑歪了。


    *


    夏乐栎觉得自己那会儿感觉商时驹冷淡是错觉,虽然对方线上回复十分简洁,但是回头就跟余项打了招呼。


    余项也立刻联系夏乐栎:[我下班把东西送过去吧,嫂子不用专门跑这一趟。]


    好意倒是好意,但是夏乐栎那会儿已经走在半路上。


    周州家距离异监局很近,人都出门了,基本算是走了一半了。


    余项得知后也没强求,只是主动表示帮忙把东西搬下来。


    不过他出来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什么事,让夏乐栎暂时在门口等等。


    异监局外面有供来访者坐的座椅,夏乐栎本来是坐在那里等,但没多一会儿就有位调查员过来。


    夏乐栎猜自己被当成报案人了,连忙解释,“我在这儿等个人。”


    对面不知道为什么表情一下子复杂了,看起来小心翼翼问:“是夏小姐吗?”


    夏乐栎:“……”


    她好像在异监局出名了,但是她拒绝思考到底是怎么出的名。


    眼见着那边的越发丰富的心理活动都要在脸上表现出来,夏乐栎果断,“我来找余项。”


    在“余项”两个字上特别加了重音。


    夏乐栎在被详细地告知余项的办公室位置后,人被放进去了。


    虽然得到了特别优待,但是夏乐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幽怨的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周州身上落,“她以为我在等你吧?”


    恋人去世,女朋友无法接受事实,在对方工作单位苦苦等候。


    多感人、多偶像剧啊!要是主角不是她的话,她愿意在沙发上贡献好几包爆米花兼抽纸巾。


    周州表现了高度同情,但还是适时提醒,[走廊上有监控。]


    夏乐栎:“……”


    这是要把正常人逼疯的节奏!


    第 18 章   第 18 章


    临时遇到了意外,余项给商时驹发了个消息。


    [商哥,嫂子应该到了,我这边走不开,你能帮忙接一下吗?]


    商时驹:“……”


    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他本来是有意避开的,没想到还是被余项叫下去了。


    商时驹是在楼梯上遇到的人。


    夏乐栎正纳闷着这么巧,就看见对面人停下了脚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特意来接她的。


    “余项呢?”


    商时驹简短回答:“有点事。”


    夏乐栎还想追问什么事,但拐过楼梯间就看到了人。


    走廊尽头,余项正站在窗边。他对面是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孩,夏乐栎认不出这个世界的服装品牌,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一身价格不菲。


    资料库确实信息丰富,但一番考据搜索细节修整之后,夏乐栎对着眼前新的男主角形象陷入了沉默。


    不能说和俊朗潇洒有什么关系吧,只能说像个憨憨。


    完全失去了画下去的欲.望怎么回事?!


    三分钟后,叶竺妍看着捧着明显大一号纸杯坐回来的夏乐栎,满脸问号,“你又买了杯新的?还是大杯?这家奶茶这么好喝吗……全糖?!”


    无意瞄到上面标签的叶竺妍栎直震惊了。


    夏乐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地“嗯”了声。


    本来只是为表感谢,再买一杯的,但是因为买的过程中某人一直哔哔赖赖,最后就变成了这结果。


    叶竺妍对着自己杯子喝了一口,满脸严肃、似乎在仔细品味。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确实挺好喝的,奶味很浓,茶味儿也很正,甜点应该味道更好。你等着,我也去再买一杯!”


    夏乐栎:“……”倒也不必。


    脑子里那声音趁机:[你看,我就说两杯没什么的,你朋友都要两杯。不如——]


    不等那个“不如”说完,夏乐栎已经面无表情地一口拒绝,[不可能!]


    今日份的奶茶摄入超标了啊!


    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周州从刚才开始就陷入沉默,这会儿却突然开口,[那个棉甲是怎么回事?]


    禹定城。


    禹州刺史府邸。401寝室。


    叶竺妍:“乐栎,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跑完了?”


    夏乐栎:“没,我来换件衣服。”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开学前的那次经历,这次夏乐栎熟门熟路地闭眼换上。


    说实话,夏乐栎早就看开了。


    开学毕竟不比在家,从第一次忍不住去卫生间之后,她就半是自暴自弃了……爱咋咋地!她总不能一直忍着不喝水!!


    ……


    第二天一早,床帘还没有拉开,里面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夏乐栎呼气吸气,艰难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一个寒假没有运动,突然这么一跑,全身酸痛是预料之中。但是很明显,周州对这个身体的身体素质认知有点误解,夏乐栎现在就像是被人打过一顿似的,全身都在疼。


    因为提前有心理准备,夏乐栎对此的接受状况还算良好。


    但是等她费劲完成洗漱,历尽艰辛到了食堂,筷子夹了三次都没把面条夹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盯着着自己发抖的手陷入迷思。


    按理说跑个步,应该不至于连手……


    一下子想起了周州昨天的壮举,夏乐栎思绪一滞、陷入沉默。


    Ok, fine!


    这很正常。


    该生的气昨天已经生完了,夏乐栎迅速做好了心理建设。


    但是等她艰难完成了早饭,到达教学楼的那一刻,还是破防了。


    楼内的告示栏,崭新张贴着一张新鲜打印的A4纸——


    【通报批评,昨日下午十五点四十八分,某同学于第五教学楼……】


    夏乐栎盯着告示上那个视频截出的模糊身影陷入沉默。


    别说她人生前二十年,就算再往后拨二十年,她也想象不出自己会遭遇这种事。


    ……全校通报批评。


    啊啊啊周州!!


    你过来给我道歉!!!


    正堂的堂屋里,一个青年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单手支颐小憩,瞧着比主人家还自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脑袋一点点沿着支撑的手心滑落,到了某个节点终于支撑不住,脑袋往下一砸,人也从睡梦中惊醒。


    门外是匆匆来往的嘈杂声,一个士卒疾步赶来,拱手禀报,“将军,禹州刺史方敬知自知无路可走,已在前几日自缢身亡,禹定城内一应事务都由其弟方溉总揽,此人现下已被看押,将军要去见见吗?”


    周州刚刚从那个光怪陆离的梦中醒来,人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但听到声音,他还是下意识地抬头,虚焦的眼神落在来人身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禀报的士卒被这目光看得浑身都紧绷起来,不由去思索对方是不是因为方敬知自缢之事觉得不快。


    就在他精神紧张地思索应对的时候,却听上首之人开口,说的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这屋里是不是有点暗?”


    士卒:“……啊?”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才理解了周州的意思,又忍不住打量这间屋子。


    方氏在禹州经营多年,可以说是这地方的土皇帝了,所居府邸自然修得高大宽阔,更何况这作为门面的正堂主屋?


    无论怎么看,这屋里都亮堂堂的,没有半点暗的意思。


    但是现在,说“暗”的是禹定城事实意义上的顶头老大……


    这士卒只顿了一下,就很上道地开口,“属下这就去取烛台来。”


    周州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


    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额角,摆手说了句“不必了”。


    倒不是真的觉得这地方暗,而是和刚才梦里所见差别太大。


    大块的琉璃替代了墙面,任由光线穿透而过,即便是没有窗户的屋子内部,也被头顶上的光照得一片明亮。不止光线,连温度也是 ,明明从鸟腹踏入屋内的一瞬间,察觉到外面的寒风凛冽,但是屋内确实温暖如春……


    是“天宫”?


    这么想着,周州表情有点别扭。


    这天宫和他想得可不太一样。


    ——太不一样了!


    但是人都能在天上飞了,确实是“天宫”没错了吧?……就是接引的小仙女不太爱说话。


    这么想着,周州不由地撇了下嘴,瞧着很有些怨言的样子。


    一个人自说自话很没意思啊……


    但都是梦里的事,再多想也没什么用处。


    周州舒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对着下面的士卒道:“走吧,去见见那个姓方的。”


    夏乐栎愣了下。


    她刚才查资料是看见过棉甲,但是对于“让恋爱漫画的男主角穿着大棉袄和二棉裤上战场”这件事,夏乐栎是打从心底里拒绝的,所以只是瞥了一眼,完全没有多看。


    但周州的语气似乎不像是单纯的一问。


    想到对方的身份,夏乐栎有所明悟。


    她一边把论文进度条拖到对应的进度,一边询问,[你们哪里有棉花吗?]


    周州:[……棉花?]


    夏乐栎觉得可能是古今称呼的差异,干脆搜索图片给对方看,又顺便查了下棉花的传入史。


    等大致看了一遍之后,夏乐栎觉得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类似棉花的植物记载在很早之前就有了,但是真正大规模应用还是封建时代的后期了。究其原因,还是野生的棉花性状各异,需要一代代驯化才成为了今天种植的品种。周州显然不准备去当那个种植大师,夏乐栎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失望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安慰,[倒也不一定非要棉甲,论文上不也说了,棉甲的防御主要是针对火器,对于弓弩之类的冷兵器,其实还是铁甲更有效果。]


    周州却精准地抓住了重点,[火器?]


    夏乐栎蓦地沉默了。


    她听出了对方的探寻,但就连成长于安稳和平中的她也知道,每一次杀伤性武器的进步都是由无数死亡铸成的,周州显然不仅仅是问问而已。


    ——她真的要告诉对方吗?


    夏乐栎这沉默迟疑间,却听见脑海中一声嗤笑。


    对方似乎察觉了她的犹豫,只这么嗤笑了一声,便没再追问下去。


    明明是很招人烦的性格,但是却在一些意外的地方维持着诡异的分寸感。


    夏乐栎觉得这人实在奇怪。


    周州似乎确实没有在这上面深究的意思,顺势转移了话题。


    他盯着夏乐栎眼前的画,语气微妙,[这个头发……]


    没等他说完,夏乐栎就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直接出声,“不改!我不会改的。”


    为了表示坚决,她手臂交叉在身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表情严肃,“高马尾的少年将军是信仰!”


    周州:[……哈?]


    什么玩意?


    *


    夏乐栎把周州的东西带回了家。


    这些东西在别人眼中是遗物、要好好保存,但对周州本人却没什么大不了的。


    [带回家里也用不到。]他像是有点苦恼地,[先放杂物间吧……我记得上面还有空位,你够得着吗?]


    说实话,有点困难。


    好在箱子不重,夏乐栎也没专程搬凳子,踮着脚把箱子往上推,推是推进去了,但箱子在里面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垫住了。她伸手去摸索调整位置,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一个东西顺着她的身体滑了下来,在脚面上磕了下,才“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周州赶紧问:[没事吧?]


    “没事。”


    夏乐栎说着,低头去看。


    掉下来的是一本相册,砸在地上时正好摊开了其中一页。照片上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装,脖子上还系着的丝绸领结,正乖乖地坐在钢琴凳上,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夏乐栎:“这是你?”


    周州神色略微异样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是啊,]他语气轻松地笑,[想看看吗?]


    第 19 章   第 19 章


    周州主动邀请,夏乐栎当然不会拒绝。


    她俯下身去捡相册,但是凑得近了,却隐约觉出不适。


    照片小男孩乖巧看向镜头,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还映着闪光灯的反光。只是高光的明亮越发反衬出眼神的空洞,像是被摆在展架上的木偶。


    夏乐栎摇摇头,把这不礼貌的想法压下。


    她先是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抱着相册坐在了沙发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细细观摩。


    夏乐栎很喜欢看相册。


    和拍摄技巧没什么关系,每一本相册都是一个故事集,记录着一个人的过去。


    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全家福,周州和父母站在一起,背景是座别墅式的大房子。


    家庭相册多半都是这么开始的,夏乐栎也没多在意,只是例行感慨一下周州的家境。


    仔细看看,照片上那年轻夫妇脸上的笑标准得像是硬挤出来似的,这倒是素人拍照时常有的小毛病了,夏乐栎都能脑补出对面摄影师“等一下”、“再等一下”对拍照人的折磨。


    这么想着,她倒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周州疑惑地看过来。杜彦之也有同样的疑惑。


    不过和吴恪不同,他毕竟是安思范手底下的人,对周州的来历知道得更多一点,因而就越发困惑。


    他顿了顿,到底抵不住开口试探,“烛火映明、亮如白昼,锦绸为帐、冬去春来……颠倒昼夜、扰乱四时,这吴氏不愧豪富。”


    周州:“……啊?”


    他一时没明白过来,被杜彦之这么一提醒,总算有点意识。


    他抬眼打量了番这院子,酝酿半晌,终于很违心地挤出了句,“是挺不错。”


    但要说“亮如白昼”“冬去春来”,实在是太过了。见过这形容的字面意思,再看这些,闭着眼都说不出这种瞎话来。


    杜彦之仔细打量了番周州的神情,确认对方真的是眼神平淡、无一丝动容之意,终是叹声感慨,“将军是做大事的人。”


    锦平城内。


    虽已入夜,但节度使府邸仍旧灯火通明。


    孙成举败逃,如今占据节帅府的自然是周州带来的人。


    赵敦益和杜彦之一同入内,就看周州半撑着脑袋,头往下一点一点的,两人脚步一顿,都不约而同的放轻了动静。


    虽说入城第一日周州一副“万事不管、老子睡觉要紧”的态度,但接下几日却是为城中情况很废了一番心神,连睡觉都是浅眠假寐。


    赵敦益虽是心里嘀咕“这位到底什么时候转性了”,但到底有点歉意。


    他还以为对方那天睡醒后“城中诸事繁杂”的指责是没事找茬,结果这人居然真的很上心。


    连杜彦之都有所改观,觉得自己当日是以貌取人了。


    也因为这个缘故,两人这会儿虽有事来禀,但是瞧见周州现在的样子,却都没有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正待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却见那边周州一下子没撑住,脸擦着手臂跌到桌面上。


    这一下子磕得可不轻,“咚”的一声响后,赵敦益不自觉地闭了下眼,但是睁眼再看,那边人居然没醒。


    赵敦益:“……”


    这可真是睡死过去了。


    杜彦之摇头失笑,“将军这几日甚是辛苦,也该歇歇了。”


    赵敦益欲言又止。


    他倒不是说周州不辛苦,但是这明显不正常啊!要是没有节帅接应,周州为锦平城费这么大心思他还信,但问题是现在有大军当底气,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


    杜彦之不知道赵敦益的腹诽,他这几日对周州的印象不错,看人就带了点看自家子侄晚辈的态度,甚至还多关心了一句,“将军这么睡,恐怕醒来要不舒坦,不如把人挪到榻上?”


    赵敦益总算回神,却是摇头,“不用了,他不习惯人近身。”


    别看人睡得这么死,他要是凑过去,周州分分钟动手。他可不去讨那个嫌。


    杜彦之听后,倒也没强求。


    毕竟若论亲疏,这位副将对周州的了解可比他多多了。


    两人低声商量了下吴家的帖子,他们也是为这事来的。


    对面接连两次递帖子,这会儿再拒那就是下面子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次对面是主动示好。


    杜彦之想了想,做主道:“先应下罢。若是将军无暇分身,我代将军去就是。”


    ……


    周州这一觉虽说睡得浑身酸疼、但到底恢复了精神。


    心情不错之下,听闻吴家的邀约也没发什么牢骚,还不等杜彦之解释什么,他就很干脆地一口应下。


    杜彦之一愣。


    他想想那日周州的态度,自行给人找了原因解释,想来是长途奔袭、太过疲累,以至于精神不佳,烦于应付……


    年轻人嘛,一时脾气也可以理解。


    周州:“……”


    那倒不至于,就是看得多了而已。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察觉异样,他倏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朝上方看去,隔着枯枝的掩映,和楼阁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吴恪猝不及防愣了下。


    少顷,却笑出了声,“走,我亲自去会会他。”


    吴家家主错愕:“族叔?”


    谁知道这些人讲不讲究啊?要是万一被拿来当人质威胁吴家,他们岂不是要糟?


    吴恪摆摆手示意无事。


    好久没碰见这么有意思的少年人了,不亲自去见见岂不可惜?


    夏乐栎连忙摆摆手:“没什么。”


    她往后翻了一页,照片终于对准了它的主人公,小小的周州穿着校服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一座金属奖杯。


    周州瞥了眼照片旁的文字记录,[是个数学竞赛,加减法还是心算来着?……还是小时候厉害点,现在超过两位数的计算都要用计算器。]


    夏乐栎忍不住笑,她揶揄,“好歹是两位数。”


    周州也跟着莞尔。


    相册右边半页也是领奖台,不过背景布置比之前那张大红色台子有品位多了,就连小周州手里的奖杯也是特别设计的水晶款式。


    周州对这张照片似乎印象更深刻点,很快就解释,[是个钢琴比赛。]


    夏乐栎不由抬头看他。


    多才多艺啊!


    周州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立刻就苦笑摇头,[饶了我吧,这么多年不碰,我也就记得点基本指法了。]


    夏乐栎感觉到,这次周州过来时心情不好。


    还挺明显的,毕竟多数情况下,对方的情绪都是昂扬向上的。


    虽然在心烦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旁边搅乱思绪,实在烦躁程度加倍,但是这种心底仿佛堵塞什么一样的沉闷情绪也让人胸口发闷。


    夏乐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州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只栎单地回了句,[没什么。]


    夏乐栎没再追问。


    她其实发现了,对方看起来似乎大大咧咧,但实际戒备警惕心其实很高。明明好像嘴巴一直不闲着在喋喋不休,但是夏乐栎现在回想,她对于这人的了解其实仅限于那天交换名字时对方主动透露的信息。


    说实话,这种稍显冰凉的边界感反倒让夏乐栎松了口气。


    她其实很不擅长应对太热情.人,总有种不知如何回应的紧绷。


    既然对方不想说,夏乐栎也没再问下去,她继续拧着眉对着眼前的图画思索。


    她还是不能接受!


    铠甲考据是考据了,但夏乐栎还是没办法就这么让自己的男主角变成一个憨憨。


    拜托!这可是恋爱漫画!!


    这种男主形象就完全变成搞笑番了啊!


    夏乐栎努力设计动作,试图让男主显得帅气一点。


    周州不想在“梦中”还想那些糟心事,这会儿也顺着夏乐栎的视线看过去,试图转移注意力。


    他观察了一阵子,总算明白夏乐栎在干什么了,不由出声,[做不到的。]


    夏乐栎:[嗯?]不过大家把对策搞得这么明目张胆,新的政策也下来:手机定位、APP记录。


    大家不是不爱跑操场吗?行啊,地点自由选择,记得打开GPS定位位置、上传打卡照片。


    夏乐栎看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救命!学校要不要这么搞人心态啊!!


    周州不能理解:[不就跑个步,至于吗?]


    夏乐栎肯定:[很至于!]


    她宁愿考试周再加三门硬课,也不想再测一遍体测。不行就是不行!微分数论逼急了可以做出来,但是十二分钟跑真的要命!


    周州想了想,[我可以帮你。]


    [嗯?]


    夏乐栎愣了下,但是回神之后,却是语气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周州倒是很不在意,[就是跑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帮我了吗?]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笑,[你说的、‘互帮互助’?]


    尾音带着点轻哼的上挑语调,语气是不带恶意的调侃。


    夏乐栎耳朵有点烫。自己的话被这么重复,让人莫名不好意思起来。


    她原本捧着杯子的指尖不自觉绕上耳朵边的头发,又轻轻碰了碰发红的耳朵,小声,[谢谢啦。]


    周州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过夏乐栎这态度么。


    感受这对方那略微不自在的情绪,他只思索了一瞬,就趁机开口,[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下雨了?


    周州刚刚过来,就察觉异样。


    水如珠帘般从上倾斜而下,一点点浸透身体,他顺势产生这样的疑惑。但也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这水怎么是热的?而且周围也是雾气蒸腾的……


    周州心底隐约闪过模糊的想法,但还没待成形,那边夏乐栎已经察觉到了。


    夏乐栎虽然意识到了,但是不敢确定。


    她抱着侥幸心理,紧绷着声音试探了一声,[周州?]


    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的周州:[……]


    这种状况下,好像回不回答都不太对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低应了一声,[是我。]


    夏乐栎手一抖,本来要关的淋浴整个拨到了凉水档,她顶着一头的泡沫被浇了个透心凉。


    托这个的福,夏乐栎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抖着手关掉淋浴,不知道是急得还是冻得,手指哆嗦着扯过毛巾,一边胡乱擦着一边警告,[你不许看!]


    周州:[……]


    周州沉默了好一会儿,忍耐着开口,[是你别看……]


    夏乐栎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眼。


    但是互通的五感中并不仅仅有视觉,周州没觉得情况好多少。


    浴室里乒雳乓啷的声音也引起了章琪的注意,后者在外面扬着声问:“怎么了?摔倒了?”


    说着,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没!”夏乐栎拔高声调,“我没事!妈你别进来。我洗好了,马上就出去!!”


    她这么说着,也顾不得擦没擦好,抓过一旁的浴巾把自己包住,开门就冲向自己的卧室。


    章琪看着风一样卷走的女儿,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看着一路留下的滴滴答答的水迹,终于回过神来,“头发没擦!”


    夏乐栎:“我回屋擦!”


    她这么回了一句,“啪”地把门关上。


    虽然她妈进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但夏乐栎莫名紧张。


    总算安全到达卧室的夏乐栎大松口气,她背靠着门一点点滑落,非常冷静地开口发问:“你什么时候走?”


    周州:[……]


    都问出声了,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冷静。


    但是这问题,他还真没办法给个确切的答案。


    [我三晚上没有阖眼了。]


    什么时候醒,完全看什么时候有人叫他。不过就他睡前和赵敦益的对话,对方看起来没事不会来找他。


    夏乐栎:“……”


    周州:[穿着全甲,做不出这样的动作。你以为这身有多重?]


    五六十斤的东西往身上一穿,他都嫌闷的晃。虽说一般性的行军跋涉不受影响,但要像这小姑娘画的那样、飞身腾跃间空中滞留……他敬对方是条汉子。


    夏乐栎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坚定开口,[众所周知,牛顿管不到漫画世界。]


    周州困惑地“啊?”了一声,[牛顿?那什么人?还是神仙?是你们这里的武神?]


    夏乐栎痛苦地闭了闭眼。


    为什么啊?!她就想画个恋爱小甜饼而已!!


    她最终还是表情纠结地再次打开搜索引擎,键入关键词。


    #有什么材料轻便的铠甲吗?#


    大棉袄二棉裤不行!!


    夏乐栎:欲言又止.jpg


    哥,你是不是太熟练了?


    隐约预感自己这一单要黄,夏乐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这么说来,你男朋友最近是不是很忙?每次回来都很疲惫,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事业为重么,我可以理解。”温初青说着,又忧心忡忡,“但是也得注意身体啊。”


    夏乐栎:“他是不是每次都有话和你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温初青有点讶异,但还是点头。


    “他是不是开始和你回忆刚开始恋爱时的细节?”


    温初青像是意识到什么,点头的动作开始犹疑。


    “他是不是……”


    “……”


    一连好几个问题问下去,看着对面越来越沉的表情,夏乐栎也适时地停下了提问。


    沉默了一会儿,夏乐栎到底出言安慰:“温小姐,看开点,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温初青:“秦升那个王八蛋!他居然敢变心!!!”


    夏乐栎:???


    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 20 章   第 20 章


    “温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乐栎觉得两人之间的交流一定有地方出了问题,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补救,对面就一摆手,咬牙切齿地,“我给他打电话问问,分手就分手!我也不是那种谈不起的人!!”


    夏乐栎:“……”


    虽然过程有点问题,但要是能分手倒是件好事。


    手机响了两下被接通,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声,“你好,是秦升的女朋友吗?我是……”


    “啪!”


    夏乐栎看着桌上开裂的手机屏幕、又看着温大美女被掰折的美甲,暗戳戳地吸口凉气——好疼啊。


    温初青面无表情地把折断的美甲片揪下来,阴恻恻地,“他居然敢劈腿!”


    夏乐栎:“也不一定……”是小三啊。


    话说了一半,就被抓着手腕一把薅起来,“走!去捉奸!!”


    夏乐栎:“……”


    咱就是说,这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温初青:“相机带上,一会儿拍下来东西都是证据。放心,这单的钱我照付!要是真的拍到什么有料的,加倍!!”


    夏乐栎一秒改口:“好的,老板。”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


    周州醒了之后,就召人来询问了火器的事。


    他那会儿没有问下去不代表不感兴趣,只是看那小姑娘画的铠甲就知道,在火器的事上,对方的了解恐怕相当有限。


    与其为了些不知真假的内容逼问人以至闹僵,不如先让人放下戒备。


    毕竟他对那个世界真的挺好奇的……


    周州这边,被临时叫来的匠造官不明所以。


    听了上首的要求,他迟疑出声,“将军是想要一批火箭?需要多少?军中的油所剩不多,能做出来的数目有限。”


    周州摇头,“不,不是火箭。”


    他皱着眉回忆棉甲的样式,甲胄的一大部分都是布料,显然防御的并非明火,可那东西既然以“火器”命名,说明跟火脱不了关系。


    他顿了一下,开口描述了棉甲的大致构造,又问:“和火有关的,什么武器能被它防住?”


    匠造官被问得哑然,倒是旁边的亲卫若有所思开口,“将军是说霹雳球吗?”


    周州一愣。周州那边的情况,夏乐栎还无从得知。


    热闹的年节过去了,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没再出现,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有时候夏乐栎都恍惚觉得,那或许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倒是她的漫画还在稳步进展。


    【栎牍老师你好,我是月下平台的编辑松鼠,很高兴接到您的投稿……】


    “栎牍”是夏乐栎投稿用的笔名。


    夏乐栎把邮件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是投稿通过的通知没有错,脑子嗡地一下。


    心跳在胸腔中跃动、一下重过一下,血流被泵向四肢和大脑,夏乐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指.尖都有细微的颤抖。她使劲握了握手,但是那兴奋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平复。


    夏乐栎根本坐不住,撑着桌子推开转椅,在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想要把这激动的情绪分享出去。


    但是这点念头刚刚生出,大脑像是被泼了瓢凉水一样冷静下来。


    这并不是考试成绩、或者拿到某某竞赛奖一样,能和爸爸妈妈分享的事情,那两人大概率不会为此高兴。


    那上头的情绪稍微降了温,夏乐栎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聊天窗口。


    在最上面的当然是刚刚互相抱怨吐槽过“假期余额不足”的室友群,夏乐栎点开之后却犹豫了一下。


    ——真的要说吗?


    在夏爸夏妈态度鲜明的反对下,夏乐栎对于画画这件事总有种“不务正业”的认知,那种下意识想要隐藏的羞耻感实在不是理智能够克服的,所以朋友们虽然知道她在画画,但是都并不清楚具体情况。突然说这种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纠结犹豫间,那种兴奋的情绪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夏乐栎鼠标在聊天列表上戳戳点点,终究还是没能把消息发出去。


    妈妈那“净画些没用的”点评浮上心间,曾经的画纸被爸爸随手塞到垃圾桶的画面闪现,兴奋过后、夏乐栎情绪反而低落下去。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


    夏乐栎这么想着,心底却隐隐期待能有什么声音回应她,就算是那种很讨人嫌的忍笑声也没关系。


    意识之中一片安静,并没有出现什么多余的声音。


    夏乐栎拍了拍脸,冷静下来。


    总之,先回复。


    如果只是像学期中的那样随便画画当然没那么多的要求,但是投稿签约情况要稍微复杂一点。


    夏乐栎加了编辑联系方式,等待回应期间,把对方邮件中要求的资料整理汇总了一遍,准备发过去。对面通过得很快,夏乐栎还在斟酌打招呼用词期间,对方已经飞快发来消息。


    [栎牍老师好,我是月下的编辑松鼠。我在平台的征稿箱里看到了您的作品,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恋爱向的漫画里形象这么质朴的男主角很少见,能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吗?]


    夏乐栎:“……”


    她盯着“形象质朴”那几个字,瞳孔地震。


    ——怎么会?!她已经那么努力地把男主画得帅气了!!


    那亲卫紧接着却自行否认了,“不、不是……那东西动静虽大,伤人却不行,用来惊马倒是差不多。”


    那亲卫这么说着,周州一脸若有所思。


    少顷,他开口,“眼下军中有这东西吗?拿一个给我看看。”


    不待匠造官回答,外面有人匆匆进来。


    来人赶得很急,甚至都没看见旁边站着的匠造官,对着上方拱了拱手,就飞快开口道:“朔州的军资送过来了,将军、您快去看看罢。”


    说是“军资送到”,但来人这满脸纠结的表情可不像是得到补给的样子。


    周州意识到什么,猝然起身,沉声:“朔州那边如今是谁在掌事?”


    那人迟疑了一下,低声,“……是安都校。”


    周州的表情冷下。


    朔州都校,安恭义,本名乌施勒,朔方节度使安思范的义子。恰巧,周州在后者麾下效力,虽未改姓,但也称安思范一声“义父”。但在这种义父义子都是森严上下级关系情况下,周州和安恭义之间可没有什么兄友弟恭。


    硬要说的话,两人之间还有不少过节。


    周州匆匆赶到送来的军资处。


    押送士卒还在卸货,看起来倒是粮草物资丰盈有余,任谁都挑不出什么错处。但是周州沉着表情查了半天,黑着脸问:“甲呢?”


    押送官后退了半步,才吭哧着出声,“安都校说,节帅如今强攻息州,正是需要军资的时候,甲胄先紧着那边用。周将军少年英才、骁勇善战,想来不需要这些累赘的外物。”


    周州没忍住,啐了一句脏话。


    在周州杀气腾腾的逼视下,押送官神情越发恐惧,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安都校说,请将军在岁末前克定怀义镇,取下禹州全境,与节帅成呼应之势,令锦平自请出降。”


    周州刚想破口大骂,就听那人接着,“这也是节帅的意思。”


    周州:“……”


    他被迫把要出口的话咽下去。


    ——义父真是越发老糊涂了!周州虽然对吴家的这场宴会兴致缺缺,但是既然答应的事,他也没打算反悔。到了日子,便带着杜彦之一同赴了宴。


    按时辰算,这称得上场夜宴了。


    周州到吴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为迎接贵客,吴家的院中早早地点起了灯,冬日里的树干光秃秃的,但是在幢幢灯影之下,隐约可见彩绸装饰。


    杜彦之看到这情形,却是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拧起。


    他受安思范指示在锦平当暗桩,混进了孙成举麾下,因此也见过吴家对后者的态度。这些人对孙成举这个正牌定平节度使都态度平平,隐有轻视之意,更别提周州这个临时据城了。


    眼下这阵仗,就是安思范亲至都不一定拿得到。


    思绪念转,杜彦之心底已有想法。


    要么是贵客另有其人,要么是下马威……


    杜彦之这么想着,不由眼带忧虑地看了周州一眼:年轻人气盛,可别闹出什么事啊。


    可瞥见后者的神情,杜彦之却是一愣。


    周州这次走得似乎比平常更早,但夏乐栎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画画一投入进去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等夏妈妈敲门来问晚饭,她才惊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再想想对方这次过来居然没嚷着要吃什么,夏乐栎心底生出点些微的别扭来。


    大概是少了那股莫名的情绪影响,晚饭吃得没滋没味的,章琪看着女儿拿筷子戳着碗底数米粒的动作,就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


    她顿了一下,缓声,“吃不下就别吃了。”


    在夏乐栎吃饭问题上,家里一开始当然并不是这么和谐的。


    爸妈看见孩子不吃饭必定会焦心,只不过表达方式各有不同,夏爸爸采取了父母非常常见的做法:大家长式的严厉命令。


    情况却变得愈加糟糕,小时候的夏乐栎一度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事情过去太久,夏乐栎自己对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了,但是据夏妈妈说,最后是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再之后,夏爸爸有一年的时间没上家里的饭桌,为了避免激起她的应激反应。


    夏乐栎觉得她妈太夸张了。


    她就是偶尔胃口差一点,饭量小一点,哪有什么心理阴影?


    想着,她不由抬头看了眼夏爸爸。


    夏宏至放松表情,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夏乐栎这么想着,又低头看碗。


    米饭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那股单纯因为食物而欣悦满足的情绪涌上来,夏乐栎犹豫了一下,用筷子挑起了一口米饭塞到嘴里。上下牙齿研磨着柔软的米粒,咀嚼了过程中,米饭中的淀粉被唾液酶分解,香甜的味道被味蕾感知……感觉还不赖。


    最后,夏乐栎以一个比一般成年女性偏少、但还算得上正常的饭量结束了当天的晚饭。


    等回到房间,她带着莫名的、仿佛完成什么大事件的心情,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摔。


    转椅的滑轮被她下落的冲力带出去一段距离,夏乐栎靠着椅背、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


    按理说,这个时间她该接着画画的。


    但是夏乐栎瞥了眼那边未完工的线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搜索引擎:藤盾牌的材料要求、藤牌的编织方式、使用藤牌的作战方式……


    但是等看到搜索结果后,夏乐栎不由愣住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很有名的“杀敌一千,自损三人”的鸳鸯阵吗?!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终于从刚回老家那脸都要笑僵了的对长辈问好中脱身出来,夏乐栎好不容易喘口气。但躲到旁边的小房间后,她却下意识打开搜索引擎。


    夏乐栎对着搜索框顿了三秒,又默默关上。


    这会儿又不用她查什么资料……


    好不容易有空了,还是琢磨了一下她的新漫画吧。


    夏乐栎没带数位板,以夏爸夏妈对待画画的态度,她当然不敢顶风作案把这东西背回老家。但是一些栎单的线稿鼠标完全可以胜任,趁着爸妈还在外面和各种不认识的叔伯姑姨寒暄、没空搭理她的时候,完全可以偷偷干点。


    只是画了几笔之后,夏乐栎终究是停.下了。


    她对着笔记本屏幕纠结了半天,又重新打开网页。


    再查一查吧。


    万一以后有用呢?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除夕的这一天。


    过年的时候总是闲不下来,越是临近年节越是如此,夏乐栎一大早就被叫起来跟在爸妈身后忙忙碌碌,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才稍微闲下来点,坐在锅边盯着看煮饺子。


    沸水咕噜噜地冒着泡,饺子在其中上下翻滚着。


    洁白的面皮一点点变得晶莹,夏乐栎却略微有点走神: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打仗啊……


    “你这孩子……”旁边传来夏妈妈的声音,“也看着点,都沉底了。”


    夏乐栎这才回神,低头一看,果然有饺子皮黏在锅底。


    她连忙拿铲子去戳,却被夏妈妈轰到一边,“行了行了,我来。”


    被拿走铲子的夏乐栎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一直到被另一边的夏奶奶抬手招呼着,“栎栎,过来吃糖。”


    杜彦之的猜测没错,更准确的说法是两者都有。


    吴家家主吴仁辅正跟在一个广袖宽袍的中年人身后,行为举止竟隐带逢迎之态。


    明明两人年纪仿佛,吴家家主面相还稍长一些,吴仁辅却一口一个“族叔”,做足了晚辈姿态,而他前面那人也泰然受之,甚至隐隐显出冷淡之态。


    吴仁辅并不介意前面人的态度。


    他在这锦平城内可以称一句吴家家主,但也只是东淄吴氏的一个小小的分支罢了,眼前这位可是本家里也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么想着,吴仁辅的态度更热切了些,他前面的吴恪神色依旧淡淡的。


    两人站在楼阁上,借着枯枝的掩映看着庭院的入口,隔了一会儿,吴恪突然开口,“这个周州,是什么来历?”


    吴仁辅下意识回答,“是安思范义子,因屡建功勋、颇受看重。不过安思范竟以自己佯病为诱饵,令之夜袭锦平,看重程度确实不一般。”


    吴仁辅这么答完,却见吴恪并无满意之色,便意识到对方关注的并非这些内容。


    不过“来历”?


    吴仁辅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不确定道:“既是安思范义子,当是朔州那一带的人,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家世……朔方前些年混战频频,应当是战乱留下的孤儿?”


    吴恪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锦绸为饰,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象,对方身处其中,却连点眼神都欠奉。


    若这个定力十足的老狐狸还好说,但是以对方这年纪,本就易为外物所动,若非见惯豪奢,哪来如此气度?


    说这是毫无背景家世?


    呵。


    温初青拖长了调子“咦~”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倒是没收着了,“原来不行啊。”


    “不没有不是——”


    语无伦次地否定三连之后,夏乐栎终于找准了正确答案,“我不知道!”


    然而这字正腔圆的四个字刚说完,她和进门的商时驹对上了视线。


    夏乐栎:“……”


    她觉得自己可以原地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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