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他恨不得下一瞬就能把她抓……
==第五十一章==
“观之娇弱不胜,恰似扶风弱柳,高约为五尺六寸,谁,搭载过肖似之人?”
萧怀玹半眯着眼睛朝下,慢悠悠地把话说完。
其下十六人早已经过了一番初审,审讯之人正是金吾卫上将军霍骁。
人就在殿上,听陛下说完,朝着众民提示道:“诸位且逐一讲来,那日乘坐尔等车辆之人,其容貌身形、具体人数,还有途中所发生的任何异常之事,皆细细禀明陛下。”
“是,是”
十六人相继垂首,连连道着。
左边第一个人率先说了起来。
“草民两日前午时左右搭载四名女子出城,女子装扮普通,易容与否草民不知,沿途一路一直说说笑笑,其中有一人大概能有五尺六寸,但要比画中人胖得多”
其二是个老妇,开口道:“草民所搭载的乃是一对母女,女儿戴了面纱,母亲并未,女儿身高瞧着应是能有五尺六寸左右,说话娇娇滴滴,一直在哭,她母亲一直骂她,好像是因为什么婚事”
其三是个壮年,轮到他也便开了口:“草民所载之人是两名带着面纱的女子,沿途没怎么听她二人说话,到青禾镇便下了。”
第四个是个老伯:“草民所载之人共有四个,两男两女,相貌草民记得不清,但四人很着急,给银子很痛快,多给了草民不少的钱”
陆续又有七人讲述,到了第十二人。
那人是个男子,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略一迟疑,而后方才道话:“草民所载之人是两个少年。俩人个子都不甚高,都有些瘦弱,其中一个大约能有五尺六寸,另一个却是比他还要矮了些,感觉年岁都不甚大,还没太长开的样子。但草民并未见到两人真容,两人皆戴了面具。矮个子的与草民有些许交流,车是他雇的,那稍微高点的少年,草民并未与他交流过,没听到过他的声音。有一件怪事,草民当时瞧着便觉得有些古怪,但并未多想,现在想来,却是好生奇怪。”
“什么?”
他说到此,万万未曾想到御座之上的帝王竟是突然插了口。
男子正色,更加认真起来:“是,回陛下:便是明明是个男人,下车的时候,那稍微高一些的少年竟是被矮一些的那个搭手扶下来的草民当时心中还在犯嘀咕:怎么一个大男人还让人扶?但转念想着他可能是生病了,或是腿受伤了,也便罢了,如今听了陛下的”
他话说到此,突间那上位的男人骤然抬了手,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不止,他的身子朝前而来,单臂搭在了玉案之上,没了适才的慵懒之态,沉声只问一句:“到了何处?”
男子立马回答,不敢有半丝含糊:“京泽县。”
萧怀玹眸色明显有变,目光似电,接着竟是没让剩下的几人说,抬手让人尽数退了。
他问过那望月楼中丢失的小二的相貌。
人就是个个子很矮,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另一个高为五尺六寸上下、瘦弱,这两个特征便足够了,偏偏他下车的时候,又是被那少年扶下车的,哪会有那么多巧合?
这男子所搭载之人就是那程梨!
“赏他!”
待得人都被带了出去,他方才开了口,而后朝着屋中的禁军统领与那金吾卫上将军俩人下了令:“城中毋庸再行搜检,着力严查往来进出城之人。即刻起,增派三千兵马,将京畿各处道路严密封锁,以京泽县为中心,展开大肆搜捕,一旦找到了人,立马来报!”
“是!”
俩人当即领命,下了去。
萧怀玹双眸被寒霜笼罩,眸中冷光如利刃。
搭手,少年
他恨不得下一瞬就能把她抓到手里!
*********
程梨与灵鸢所入的村落唤名溪山坞,因着依山傍水而得名。
另四名暗卫离开了去,程梨未让人跟着她。
一来有事安排几人去做;二来她也想经常得知外边的消息;三来,她带着这么多人入了个小乡村,太过引人注目,显然不合适。
到后,灵鸢先入了村中四处打探,租下了半间房屋,而后方才带着程梨进了去。
程梨穿着身很普通的衣服,因为是早上,几近没遇上什么人。
屋中陈设简单,可用简陋二字形容,好在颇为干净,即便如此也是程梨未见过,未住过的环境。
刚进来没多久,旁屋的婶婶便笑吟吟地过了来。
然刚一进屋看到程梨,人便就呆了一下,只因,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
“哟,这是哪来的大家闺秀么?”
程梨立马回口,极为有礼:“姐姐说笑了,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家父不过经营些小本买卖,家在江南之地。半月前,我随父亲前来清平县,谁料途中突生变故,不慎走散。如今我身无多少盘缠,实在难以踏上归乡之路。故而想寻觅一处资费低廉之所暂且栖身,也好有个容身之处。待安顿下来,便即刻修书一封寄往家中,静候家人前来接应。”
这话也算是滴水不漏,那婶婶眉开眼笑:“原来如此,小丫鬟适才只简单说了说,我想着过来瞧瞧你,那你便住着罢,有什么需要便同我说,我姓张,你便叫我张婶婶就好。”
程梨有礼地应了声。
那张婶婶而后也便走了。
程梨瞧着她出去的背影,也朝门外望了望这两间房屋。
两间房屋是一个院子,但中间隔了一道栅栏,走的是两道门,也算是互不干扰。
她口袋里并非没钱,香囊之中有玉佩,脚踝上有脚链,也有一对女扮男装时摘下来未戴的耳环。那耳环还是萧怀玹赏的,价值连城。
必要的时候,她可以都当掉,但要极其必要之时,毕竟她身上的很多东西都非民间所有。
程梨又给了灵鸢一些铜钱,让她去买些过日子需要的东西。
人到了下午方才返回,捡着要紧的买了一些,铺了床榻,换了干净的被褥,简单吃了些东西后暮色便降了下来。
俩人只点了一盏小油灯。
程梨睡在主榻上,灵鸢睡在了一张简陋的小木榻上。
俩人小声地交谈。
灵鸢道:“王妃害怕么?”
程梨闭着眼睛,心口正“咚咚”地跳动,毫无隐瞒。
她应了声。前路茫茫,她自然害怕,但并不后悔。
现在唯独期盼上苍庇佑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她便只能行那最后一个计划……
==第五十二章==
转眼过了半月。
程梨只出过一次门,剩下的时候都是在屋中看书,写字。
与她恰恰相反,灵鸢除了睡觉几乎都在外边。
半月内她把方圆几里都摸了个透。这溪山坞中有多少户人家,甚至几里外的云岫村中有多少户人家,她都已了如指掌,再有便是外边的消息,离着最近的一个县是清平县,那三个暗卫中的其中两个一直守在了那,每隔两日便与灵鸢或是见面,或是飞鸽传书,传着消息。
另一人亦如他二人,居在了更远一些的高陵县,每隔一两日,给那清平县的两人传着消息,如此反复。
程梨始终提心吊胆,也做了那最坏的打算。
眼下村中除了那张婶婶外没人见过她的容貌,如若萧怀玹的人真搜到了此处,她逃无可逃,会躲到深山老林中藏起来数日,也会临走之前,给那张婶婶灌上令她神志不清,记忆错乱,短暂失明的药,以保行踪。
药已就在她的手中,程梨不想害人,但实在没法子,只能接受灵鸢的法子,委屈那婶婶两日了。
如若躲到深山中还是不行,她便只能行那最后一个计划——跳河。
当着他手下的面“死掉”,是程梨摆脱萧怀玹的最后
一个计划。
她胆子小。如若可以,她希望永远也不要用上!
溪山坞两面环山两面水,村庄背后的山脉另一侧正对着一面水,水流湍急又不甚湍急,正适合她的计划,这是程梨选择在此村落暂住的最主要原因。
十五日前她便吩咐了灵鸢与最后赶来的两名暗卫谋划此事。
那两人正好是女子,如若她走投无路,真的跳了下去,她二人会助她逃离。
这十五日间,程梨唯一出去过的一次便是亲去那计划之地寻看。
跳河的最佳之处是一座矮崖。
虽听暗卫所言,八成无恙,她本身也会游泳,且从小水性便极好,但程梨还是很怕,且她不知这河流通向何处?
总归,她心中一万个不愿,每日都偷偷地念佛,保佑她不要用上此计。
今日也是如此。
一连十五日,暗卫都传回了一样的消息:她暂时安全,但搜查如故。
程梨心中惴惴,没有一天感到安稳。
然,到了这第十六日,毫无防备,来了不同的消息。
下午灵鸢回来,外边惊雷闪电,乌云密布,天压将下来,暴雨欲来。
程梨已学会了做粥,近来每日除了灵鸢从外带回来些吃的外,俩人就是喝粥吃咸菜度日。
她进门之时,程梨已经把做好的粥端到了桌上,见灵鸢插了门,神色有异,便问了出来:“怎么了?”
灵鸢奔到桌前喝了口水后,笑着小声道:“王妃,撤兵了,怕是不用跳河了!”
程梨听罢,水灵灵的眼睛瞬间像被注入了璀璨星光,眼神里满是惊喜与激动,朝着灵鸢问着:“当真!”
灵鸢重重地点头,已经坐下来,抄起筷子,开始吃起了饭。
“千真万确!守在高陵县的听风说的!”
那高陵县距离清平县尚有一段距离,中间隔了四五个县,将近一百个村落。
京畿地带,一共有二十八个县,六百多个村庄,如若萧怀玹搜的很细致,确是搜查难度极大!
他,放弃了?
程梨心中虽喜,脸上也明显见了笑,但未放松警惕,朝着灵鸢道着:“小心有诈,你需提醒他三人,继续盯着。”
灵鸢应了声。
当夜,雷声大作,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打在窗牖上,响声很大。
程梨一宿未睡,心中忐忑难安,自然希望事情为真,而非什么幌子,但又实在不敢过于高兴,生怕上当,毕竟那男人狡诈的很,不是个善类。
她很怕她斗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终是又唤了灵鸢。
“明日,你亲自去趟清平县,亲自见见霜刃与疾风,告诉他二人,择时亲去一趟高陵,也要亲自见见守在那的听风。”
灵鸢应了声:“知道了,王妃,明早我就去。”
程梨翻了个身,这才渐渐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灵鸢易了容,如程梨吩咐,亲自去了清平县见了那两个同伴。
下午人返回后人很是欢喜,朝着程梨禀着:“千真万确,我与他们一起飞鸽传书了听风,听风信中言:高陵那边两日前就撤了,传言朝中有要事,但各个城门查的依然极严,短时内,依旧没可能出京畿,让王妃放心。我也告诉了霜刃与疾风,这两日抽空去趟高陵与听风见一面,他二人说知晓了。”
程梨听罢松了口气。
*********
张婶婶院中。
夜幕刚降,妇人扇着扇子,笑吟吟地刚从邻居家闲聊回来,刚一进院,抬头朝着栅栏另一头的租房看去,恰见那小丫鬟挑着扁担回来。
张婶婶把视线落到了扁担下的两个木桶上,木桶中盛着满满的水。
瞧见那小丫鬟看到了她,她朝着人点头笑了笑,很是温和。
对方也笑了下,没说什么。
那张婶婶面上和颜悦色,很是亲切,然开门进了屋便变了样子,撇嘴“啧啧”了两声,开口道:“也不知哪来的千金大小姐,日日都要洗澡,真娇贵啊!”
她话刚说完,屋中响起了个男子的声音:“阿姐说谁?”
张婶婶朝着小屋看了去,床榻上懒洋洋地躺着个男子。
男子二十四五岁,书生打扮,嗑着瓜子,笑嘻嘻地瞅着她说话。
那是她刚回来三天的弟弟,唤名张念学,是个落第秀才,本在清平县教书,不知怎地这几日突然回了来,问他怎么不去了,他也不说。
张婶婶道:“隔壁的租户。”
张念学道:“不是个黄毛丫头嘛,还没长开呢,胸都没有,没看出哪娇贵呀!”
张婶婶道:“你知道什么,里边还有一个,她家小姐!长得好像狐狸精!”
张念学口中的瓜子皮未吐出来,动作停了下,不再嬉皮笑脸,而后方才“呸”地一下吐出,好奇相问:“里边还有一个?三日来也没看到人啊!我还以为就那小丫头自己!”
张婶婶道:“何止三日,来了十七八天了,我就第一天看到过人一眼,还是去了她房的缘故,根本不出屋!天热,怕晒得慌吧,八成是怕晒黑了,那脸白净的,没见过那么白的!”
她话说完立刻再度看向弟弟,警告道:“你可别打歪主意,富贵人家的小家碧玉,爹爹有钱着呢,来清河县和她爹走散了,已经写了信回家,十七八天了,怕是快来接了,惹了人家,小心人家家里来人打折你的腿。”
弟弟有前愆,调戏过人家姑娘,差点入牢,张婶婶是真不放心他,甚至怀疑,他这次从清河县回来,怕不是旧病犯了,惹了什么事,让人家给撵回来了,亦或,自己跑了吧!
张念学听完姐姐的话,笑了两声:“我怎么会?”
张婶婶道:“不会就好!我就怕你犯病!”
张念学嘿嘿笑了两声。
张婶婶叹息,意味深长地又道:“我倒是真想过让她给你当媳妇,这要是生米成了熟饭了,她不也只能嫁你了,家中若真是个极富贵的,你小子就赚大了,还不翻身了,连同你姐姐我也能跟着享福了!但是她那个小丫鬟可不是个等闲,会功夫!好像还挺厉害呢!”
张念学再度笑了两声。
“我看她白日里也不怎么在家呀!”
张婶婶瞪了他一眼:“睡觉睡觉,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明天,你可赶紧给我回去!”
张念学只笑不语,又嘿嘿了两声,躺了回去,瓜子不再磕,眼睛溜溜地转,好似听到了水声,倒是遐想起旁屋的女子赤身裸-体洗着澡的画面来。
翌日一早姐姐出去了后他便也出了去,没去别处,就在院子中徜徉漫步,透过栅栏,时而探着脑袋往旁屋的窗子里瞧,徘徊了半晌,小半个时辰也没看到人。
正当这时,那房门突然开了。
张念学做贼似的,一下子就蹲下了身去,躲在了一堆木柴后,但听一个娇糯糯的声音响起:“小心着点。”
仅此一句,一声,张念学便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那声音酥软的让他脸红心跳,差点起了反应,可想而知她若在你耳边喘那么两下子会是什么感觉。
张念学对这小姐的容貌更加好奇,在那蹲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起了身来。那个黄毛丫头已经走了。
他想了良久拾起了地上的两块石子朝着旁院扔了过去。
“咯噔咯噔”
而后他便看到小屋的窗前状似来了人。
张念学屏息凝神,再度藏了起来,蹲在那墙边,橛着屁股,头颅慢慢向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前去窥探。
一双极白的纤玉伸了出来,快速地关了窗。
清风吹过,一阵香气自那小窗之内传来,正好扑入张念学的鼻息,刹那间,那张脸在朝阳之下
隐隐地也显现了出来。
心口“砰”地一下,张念学的眼睛当时就定在了那美人的脸上。即便只有一瞬窗子便关了,他再也看之不见!
然那男人的眼睛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窗,良久皆移动不开,脑中“轰隆轰隆”直响!
他是看到仙女了么?
*********
同天早上,高陵县,一个院落。
信鸽扑棱棱地飞来,入了院内。
一只节骨分明,修长的手抬起,接住了信鸽。
衣袖宽大,墨色之上绣着金纹,如暗夜流云。
人拿下了绑在信鸽腿上的字条,缓缓打开,深邃的眸子垂下睨着那字条上的字,而后手指慢慢轻碾,纸屑如沙般散落在地。
院外烈马长嘶,有人自院外进来。
“启禀陛下,找到了,清平县溪山坞。”
那男人听罢,立时转身抬了步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说你爱朕!”
==第五十三章==
张念学蹲在墙下呆愣半晌回不过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
此番他从清平县回来确是因为调戏了自己的十三岁学生。那学生是个小家碧玉,家中父母经商,做些小买卖,养的很娇。
她总朝他笑,总与他说话。张念学穿上一身书生衣衫,口中之乎者也,瞧上去温文尔雅,相貌不差。他以为那姑娘对他有意思。那日趁她父母外出,他便没忍住,岂料她又说不是那意思。箭在弦上,他哪里还会管她是不是那意思,猥-亵了她。第二次就要成了之际,哪料她父亲突然回了来,张念学提了裤子便从窗子逃走了去,这方才来了溪山坞姐姐家。
那人家碍于姑娘的名声,大抵不会报官,但家中有点小财,雇了人正在四处找他,如若被找到,被人打个半死不活是必然。
溪山坞偏僻,原他想着在姐姐家避避风头,乖乖地呆上个十天半个月的,万万未曾想到竟给他遇上了这等天仙!
张念学足足在那蹲了两刻钟魂儿方才回来,慢慢起身,再度朝那墙外窥去,院内寂静无声。
好半天,他才迈动了脚步,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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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梨胆子小,听到院中有声音便马上去关窗插上。
她并不知隔壁那张婶婶的弟弟来了。
非但她不知,灵鸢也不知。
租房之时,灵鸢特意寻了个家中人少,且没男主人的人家。
程梨关了窗后稍微安下心些,转念想可能是鸟儿。
过了一会儿,她便又看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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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上午巳时,灵鸢到了清平县,霜刃与疾风尚未动身去高陵与听风回合。
灵鸢道:“要不我去吧!”
霜刃回口:“你别了,还是我去吧,你没我快。”
灵鸢不服气道:“再过一年,我肯定比你快!”
霜刃与疾风笑了出来。
清平县距离高陵不近,来回最少要一个半时辰。
说罢那霜刃也便去了。
灵鸢易了容,去集上蹦蹦跶跶地给王妃买了些吃的用的,抱了三只烧鸡回来,预备给王妃带回一只,剩下的三人在这清平县享用了。
她回来的时候将将过了半个时辰,与那疾风刚打开一只烧鸡,拽了个腿咬了一口,嚼着还没待咽下去,那去高陵县见听风的霜刃竟是突然急匆匆地回了来!
时辰不对,足足比正常早了一个时辰,灵鸢与疾风当即变色,但见那霜刃脸色煞白,便只一句:“快跑!听风暴露了,消息是萧怀玹传来的!”
灵鸢二人听罢,瞳孔猛然放大,紧攥手掌,额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思之愈深,惧之愈甚。
便是说,不知从何时开始,与他们飞鸽传书联络的人,便早已不是那听风,而是萧怀玹!
浑身冷汗淋漓,汗毛竖起,恐惧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三人紧紧笼罩。
三人当机立断,立马拿了钱财,赶紧撤离。
出了院子,那灵鸢拔腿便跑,直奔溪山坞方向,却被霜刃俩人拦下。
灵鸢急道:“你干什么?我得回去救王妃!”
霜刃直言:“你救不了她!兵分两路,一路已经去了溪山坞,另一路是来抓我们的!”
灵鸢不依,红了眼:“我怎么救不了她!我和王妃商量好了!我们还有对策,我可以带她入深山,再不济我们还有那最后的逃生计划!”
霜刃无情地戳破了她心中的希冀,点明当下事实:“迟了!”
灵鸢一怔,人转瞬如同打霜的茄子,继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答应了大公子要把王妃平安地带回来!我答应了大公子要把王妃平安地带回来!我就是死,也要把王妃平安地带回来!”
说着摆脱霜刃,执意欲行,被俩人再度拦下。
疾风张口劝着:“莫要冲动行事,拢右那边后派来接应的人根本进不来京畿,京畿眼下只有我们几人,我们若是都死了,王妃才真的没机会了!静观其变,再寻机会,听到了么!”
灵鸢终是哭着被俩人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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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坞,临近正午,张婶婶房中。
张念学回来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什么也做不下去,心中脑中乃至眼前都是适才看到的那绝美画面。
他心中恶魔再起,愈发地压之不下,想着昨晚姐姐所言:“若是生米成了熟饭,她怕是也就只能嫁给你了,如若真是个极有钱的人家,你小子还不翻身了,连同你姐姐我也能跟着享福了。”
他越想姐姐说的越在理,何况他也是一表人才,奈何时运不齐,如若真有个能帮衬的丈人,这辈子可不就改命了!
一面想着,一面心中跟着火了似得,雀跃至极,鼻息下甚至仿若又闻到了适才她开窗时,从她身上飘来的香气。
张念学再也不等,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换了件衣服,洗脸净齿,捯饬了一番,出了去!
两个院落开着两个大门,他出去顺着院子饶了半圈,到了隔壁大门处,立直身子,很温和地敲起门来。
然一连敲了几次,里边毫无动静,非但没人开门,连回话声都没有。张念学适才这一个多时辰耳朵一直竖起来听着旁院的动静呢,没听到那美人出去,自然也没听到那黄毛丫头回来,既是没出去,怎地不回话?便是不开门,也得问问是谁吧!
他返了回去,到隔着两院的篱笆墙前再度朝里边张望,而后没得一会儿,色心作怪,心一横,翻墙过了去。
********
程梨听到了那叩门声,但她没开,原因无它,她不想见外人,此处也没她认识的人,换言之,没人找她,便想装作房中无人,想来那敲门人见无人也便作罢了,不想将将停息了一会儿,院中骤然传来一个声音,任谁都能辨得出来,像极了有人跳了进来。
程梨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奔到窗边,窗子关着她看不到是谁,但却分分明明看到了一个人影。
还能是进贼了么?
但转眼又觉不对,方向不对,这人是从院内过来,脸朝向东,却是从房东的院子里跳落的,程梨问出声来:“谁?”
她声音一起,外边的那个人影明显一滞,停了脚步,但也只有一瞬,转而,人回了话,声音温润,笑着,带着几分讨好。
“是许姑娘么?小生是隔壁房东张婶婶的弟弟,唤名张念学。”
程梨是曾和那张婶婶谎称过自己姓许。
今晨张念学听姐姐唠叨时听到的。
程梨回口:“那又如何?你为什么跳墙过来?”
张念学已经到了她的房门口,笑道:“实在冒昧至极!只因我一时疏忽,不慎将一物件掉落到了许姑娘的庭院之中。方才我前来叩响院门,许久却无人应答,院内亦是悄然无声。我以为家中暂无人在,心中焦急万分,担心那物件有所闪失,无奈之下,才逾墙而入。此番举动实出无奈,还望许姑娘莫要怪罪,小生在此赔罪了。”
程梨不知他是否是在胡诌。若是以前,她可能不会疑心这般重,但眼下她处境艰难,身边无人保护,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以对这男子的话并不全信。
“那你便捡了东西,快回去吧。”
岂料那男子叹息一声,为难道:“许姑娘有所不知,小生还未取回东西,刚刚洗了张过世的阿娘给绣的帕子,不成想被那贪玩的鸟儿给叼了去,小生看着,唉!在这门缝之中呢!怕是得麻烦许姑娘稍微开一下门,容小生把它抽出来。”
程梨听罢心中再度“咯噔”一下 ,若说适才他对这男子只有一半的防范之心,现在显然不然,心中当即警铃大作,变作了九成疑心。
他说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但程梨第一反应便是他在哄骗她开门。
原她给他开一下门倒是没什么,但她现在什么处境?
她怎会给他开门?
程梨走到门前,低下头去瞅了瞅,别说根本就没看到什么卷进来的帕子,便是明显有,她也不会给他开。
“你先回去吧,等我的丫鬟回来,我叫她给你送过去。”
张念学没想到她戒备之心这般强,邻里之间,不过是开一下门,照个面,能怎样,竟然不给他开?
张念学心中欲念横生,愈演愈烈,想着这会子她的小丫鬟不在,他好成事,等到她的小丫鬟回来,他姐姐说那是个会武的!还能成了么?
思及此,他又看了看那门。
门很单薄,成年男子重力撞个几下子怕是就能撞开。
色心控制不住,张念学接着便突然撞了起来。
“咣”地一声,门板震动一下。
程梨本已经转身欲走,当即心口一颤,一下子转了过来,但听那第二下子再起,伴随着门板晃动,和那男人恶心谄媚的声音。
“许妹妹怎么这般不给面子?小生想和许妹妹交个朋友而已,妹妹就把门打开吧!”
“你!快住手!”
程梨当即慌乱,立马跑回屋中搬了凳子挡住,亦拿了匕首拔了刀鞘。
“我的丫鬟功夫了得,不是普通的丫鬟,她就快回来了,你,还不快住手!”
但那男人仿若不闻:“小生烫得很,你就可怜可怜小生吧!”
*********
这边房门被撞得咣咣直响,那边张婶婶恰好回了来。人进了自家院子便听到了那咣咣的声音及着弟弟和那小姐的对话,第一反应大惊,要上前制止,然刚动一步,下一瞬脚步便停了下。
弟弟二十五了,尚未娶妻,这突然来了个国色天香租了她家的房子,可不是奇缘!也是他艳福不浅!那姑娘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那相貌,那言行举止,好像天上的仙女!宫里的妃子八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吧!没准是个巨贾的千金。弟弟要是真能和她生米成了熟饭,她姐弟二人可不真要翻身了。
是以,她退回了脚步,非但,本回家欲要生火做饭,却是也不做了,快步出了门去,离开了自家,朝着那李婶婶家去了,便当她没看见,成了算他有福!
沿途一路,她脸上尽笑,心口砰砰地跳,逢人便招呼,然招呼着招呼着,突然听见村头一片躁动之声。
她回头瞧去,眼睛骤然定了住。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穿着铠甲的士兵!
不仅,一辆极为豪贵的马车驶入村庄,华贵到张嬷嬷生平前所未见,便是连想都不敢想象!
未待她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身边路过的人瑟瑟发颤的话语已经传入她的耳中。
“皇皇帝皇帝来了”
那张婶婶更是一怔,口中喃喃:“皇帝”
这不是笑话么?皇帝怎么会到她们这穷乡僻壤来?
然非他一人,陆续又从她身边跑过两人,口中皆道着“皇帝”二字。
没得一会儿,士兵已经将这溪山坞围了住,百姓也大都跑回了自家中。
张婶婶还在发愣,可下一瞬,只见那马车之上被前簇后拥着下来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男人一袭玄衣,衣上绣着个张牙舞爪的金龙。
张婶婶登时瞪圆了眼睛。不止,她脑中旋即便“轰”地一声,因为,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竟是径直朝着她家而去。
头顶顿时接连几个霹雳!便是傻子也意识到了什么!
租她房子的那个美人莫不是皇帝的女人?!
她的弟弟!!!
张婶婶顿时软了双腿,连滚带爬,当即便要往家奔,却被迎面过来的几个好心村民拦下。
“那边的公公清了人,下了令,不让过去,违者要杀头的!快走!”
可是!
完了!
那张婶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浑身瘫软,便是连走都走不了了,终是被人扶着离去,带到了旁人家。
*********
简陋的木门高立,被两名士兵一下子撞了开。
众兵进入。萧怀玹在后。
院中的张念学犹在撞着房门,浑然不知外边之事,口中下三滥地还在说着央求的话语:“妹妹就跟了哥哥吧!”
萧怀玹脸色肃然,冷着脸进来,未曾想到里边还有着这样一幕。骤然得见,人眸子先是明显一顿,旋即这场面及着旁的男人那令他恶心的话语尽数相继入了他的眼中耳中,眼下在发生着什么事,也没什么不清楚的了。
眼中闪过杀气,没任何余地,萧怀玹当即便一把抽出了身旁护卫腰间的长剑,在那男子意识到了什么,听到声音茫然地转过来之际,不偏不倚,一刀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张念学瞳孔大放,顷刻倒了下去。
几近与此同时,那男人丢了长剑,抬起长腿,一脚踹开了那门!
********
屋中的程梨心弦紧绷,惧怕不已,手中紧紧握着匕首,立在门前,只待那张念学冲破进来便和他拼命!
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一句话语尚且未曾说完,“噗”地一声传入她的耳中。
程梨微顿,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旋即毫无防备,下一瞬,门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那力度与先前那张念学的力度天壤之别。
刹那间,阳光射了进来,程梨还未来得及举刀防御,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便猛然睁大,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开,瞳孔急剧收缩,浑身骤颤,冷汗淋漓。
她看到了什么?
张念学倒在血泊之中,门前站立一人,那人是谁?
竟是萧怀玹!
于她而言,比张念学可怕一万倍的萧怀玹!
程梨心在焚烧,下意识,转头就跑。
然她往哪里跑,后颈一下子被那男人抓住,转将过来。
程梨一声呻-吟,下一瞬被迫再度与他对上了视线。
她本能反抗,抄起手中的匕首,仰头猛然朝那男人的身上刺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
接着,程梨便骤感颈部一紧,被他的大手锁喉,一把捏了住。
俩人一个向前,一个被逼迫着不断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腰身一下子撞上身后的桌案。
程梨发出呻-吟,双手扶住那案几,呼吸急促,被他逼着仰着头颅与他对视。
他的眼中仿若寒夜中出鞘的利刃,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温度,垂眼眯着她,一言不发,慢慢地从衣中拿出了个帕子包着的什么东西,不疾不徐地在她面前打开,打开之后挑了下眉,盛到了她的眼前。
只一眼,程梨当即便别过了头去,惶恐至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差点吐了。
那是四根被冰冻过的人的手指,还泛着凉气,其中一只上戴着扳指,无论是那绘着图腾的扳指还是手指的颜色、粗细都不难看出,那手指的主人正是阿古拉。
他竟剁了阿古拉的手指。
接着她便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四根手指倒在了地上,嗓中发出了笑声,脸一下子凑近了她,长睫微动,寒声道了话语。
“好看么?还有他的头颅,朕也留给了你,等你回去,朕便同你一起欣赏,如何把他的头颅砍下来,再如何剁成肉酱,可好?”
“啊!!”
程梨一把堵住了耳朵,小脸早已煞白。
然他拿下她堵着耳朵的手,偏偏让她听。
“再接着,朕同你一同观赏,
把他剩余的身子四马分尸,好不好玩?”
“你住口!”
程梨再度捂住了耳朵。
他挑了下眉,继续:
“程梨,你还真是活腻了。”
“孩子都留不住你,生了朕的孩子,竟还想跑。”
“恨朕?朕杀了你爱的人,呵,谁是你爱的人?!”
“他能把你带出去,你就跟他三个月?你竟能说出这种话!”
“你还想跟谁三个月,嗯?告诉朕,你还想跟谁三个月?”
“告诉朕,你爱谁?”
他的话语仿若从牙缝中挤出,起先平淡,略有笑意,却越说越狠,说到最后,一把捏紧了她的脖颈,带着几分疯癫一般,骤然勒令:“说你爱朕!”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梨梨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五十四章==
程梨被他弄得身子一晃,喘息更加急促,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
他发狠的声音在她的头上更加清晰:“说!”
他,像个疯子!
程梨不说,转瞬眼圈一红,当即眼泪汪汪了去,惊惧,怒意,亦或还有些别的情绪,什么都有了,但终是被惧与怒侵占了整颗心。
“你杀了我吧!”
萧怀玹倏地一下便笑了,微动头颅,朝她靠近,语声更狠厉了几分。
“程梨,你别挑衅朕?”
程梨毫不示弱,此次出逃,她本来就下了极大的赌注,怎会不知被他抓了没好果子吃。
“我既是敢跑,就不怕死,因为在你身边,我感觉生不如死!”
萧怀玹明显被激怒,脸色极沉,眼旁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了下。
“你再说一遍!”
他微动了身子,明显咬上了牙。
程梨与他对视,不怕他怒,如他所愿,再度开口:“萧怀玹,在你身边,我感觉生不如!”
那个“死”字尚未出口,她便骤然感到脖子一紧,身子一晃,却是那男人的手突然用力了去。
萧怀玹额际青筋暴起,目光寒的骇人!
但只有一瞬,在程梨感到呼吸困难的第一瞬间,那只手便一下子松了开。
程梨大口喘息,捂着脖子,一连咳了好几声,抬眼对他怒目而视,再度与他对上了视线,依旧没有半分屈服。
萧怀玹沉沉地盯着她,而后咬着牙,冷笑了一下,缓缓挑眉,脸再一次朝她靠近了去:“换种方式。”
他说罢便一把把她扛了起来,直奔卧房上的床榻!
“你,放开我,萧怀玹,你放开我!”
待得进了里屋,他咣地一下甩上了门。
外边门口,张明贤听得动静,马上让士兵都退了出去。
那张念学的尸体早已被抬走,门前清理了干净。
张明贤将士兵退到了十米开外,整座房屋附近除了屋外候着的四名宫女外一个人没有。
床榻颇简陋,但被褥都是新的,且被程梨睡了快二十天,香衾香枕早已染上了她身上的味道。萧怀玹将她甩到了榻上便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也扯开了自己的,脱下,丢在了一旁,转眼他便赤了上身。程梨抬手打他,被他一把摁下了双肩。
“萧怀玹,我恨你!”
小姑娘衣衫已乱,声音之中明显带了哽咽,旋即眼中现泪,娇娇柔柔地就哭了出来。
那男人没有停手之意,张口勒令:“说你爱朕!”
程梨不说,泪眼汪汪地死死盯着他,她也不爱他!
她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蹿火,转眼之间,衣衫飞落,俩人皆已不着寸缕。程梨不断地哭泣,挣扎,抬手打着他,但他已别开了她的膝,整个人都覆身压到了她的身上,与她紧紧贴在了一起,极为激烈地亲到了她的唇上。
她的柔荑在他的背脊上使劲儿地抓着,几条血痕呈现,但他全然不觉如何一般,再接着便入了进去。
程梨身子晃动,也没了力气挣扎,捂住了小脸,轻声哭泣,抽噎。
“你,混蛋!”
“是么?”
萧怀玹唇角抽动,冷声,而后再度:“说你爱朕!”
程梨就是不说,纤白的身子顷刻大动了一下。
“说!”
程梨依旧不言,萧怀玹俯下身来,一把掰开了她的双手,让她又烧又哭花了的脸露了出来,大手捏住她的脸,让她被迫看着他:“你是时间久了没看到朕,想朕了吧,嗯?”说着一连猛捣了数下。
程梨到底是唤出了声来,推开他的手,别开头颅,再度捂上了脸面,哭道:“你不得好死!”
萧怀玹继续,慢慢悠悠:“是么?不得好死也没关系,伺候得梨梨好了,朕不得好死也不算什么!梨梨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程梨已说不出话,且她很快就会受之不住。
他很厉害。他就是想看她又不愿又受不住的样子,好以此奚落她。
他徐徐道话,唇角含笑,尽是戏谑之态。
“朕是没把梨梨伺候好么?梨梨要另寻他人,跟他人三个月。”
“你听好了,你是朕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是朕的,朕不会让你跑了,永远你也别想!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朕的手上!你就是真死了,朕也要把你的尸体摆在朕的床上!听懂了么?”
程梨不说话,只是哭。
旋即他便冷声再度勒令:“说你爱朕!说!”
他越来越快,程梨早已半分力气都无,耳中听着他那些个话,柔荑捂着脸面,呜呜地哭,摇头连声,“不要了,停下!不要了!”
接着她便骤然咬住了纤玉。那男人那边也缓缓地停了下,过了会儿,笑了一声,凑到了她的耳旁,敛眉:“嘶,朕什么时候允你,解在朕的身上了?”
程梨的纤玉紧紧地抓住了香枕,闭着眼睛,呜呜地哭:“你,滚!”
转而他便再度继续了去。
午阳从中天渐渐西沉,天边橙红色的晚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匆忙揉乱,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忽起的风吹得树枝疯狂摇曳,天际暗了下来,闪电如利刃,划破夜幕,瞬间照亮天地,雷声滚滚而来,暴雨落下。
四名宫女躲到了厢房,撑着伞,轮番在外守着。
五更天帝王方才叫水,暴雨早已停歇。
宫女听到后马上到了门口应声,跑出宅院。
村中支了营帐,点了火把,四下很亮。
张公公早已吩咐人准备了,半刻钟不到便就送了来。
卧房床榻之上乱七八糟,一股子浓烈的味道。那男人的身上挂了彩,左边前胸后背都被程梨挠出了四道痕迹。
他足足折腾了四个时辰。
萧怀玹下了床榻洗了身子,一帘之隔,榻上是轻轻的抽噎声。待得洗完,他叫人换了水,一面穿着衣服,一面语中含笑:“朕给你洗?”
程梨抽抽噎噎,柔柔弱弱地哭着便只道了两个字。
“你,滚。”
萧怀玹动了下唇角,待水再度被送入,留了宫女在此伺候。
程梨背身在榻上哭了好一会儿才允宫女靠近。
待得清理干净,床榻也被收拾干净了,程梨被扶着上了去,宫女落了纱幔,悄无声息地都出了门去,容娘娘好好歇息。
尚未亮,天边泛着鱼肚白,萧怀玹出来后上了玉辂。
玉辂上极为奢华,很是宽敞,什么都有,他倚靠在软垫上,闭了眼睛,小睡一会儿。
那房中只留了四名宫女守着。眼下,别说这村子里都是他的兵,始终有人巡逻,便是没人看着,让她走,她现在也走不了。
萧怀玹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就醒了。
人如故精神的很,量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昨夜折腾成那般,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样子。
他亲去了房中看人。
那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背身躺在床榻上,尚未醒来。
萧怀玹吩咐了宫女:“不准离开她半步。”
四名宫女躬身,小声道是。
村中的营帐早已收了起来,萧怀玹又返回了玉辂。
一切就绪,随行的二百多人只
待娘娘醒来。
程梨是正午的时候方才醒的。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又狠狠地闭了上。
不甘心。
不用细想,她也猜到了个大概。
撤兵的消息传来的第一天,她心中就有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方才让灵鸢亲自去见霜刃二人,又特意吩咐了她让霜刃二人亲自去见听风。
直觉是听风处出了事,但她现在还不能确定,心中更惦念灵鸢几人的安危。
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程梨不甘心。
自然,她也绝不想再和那男人回去,继续做一只笼中雀。
可如今已经两次,两次都败了,深宫高墙,她还怎么可能有那第三次机会?
回去了萧怀玹会如何处置她,她也不知晓。
她罪上加罪。
两次出逃、要打掉他的孩子、盗了他的令牌、勾引了阿古拉。
便是他不杀她,不把她打入冷宫,等待她的也是无休止的囚禁,何况她真的是,永远也不想再见那男人了!
可她现在又能怎么办?
认命么?
程梨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认命的人!
然事实摆在眼前,与他相比,她弱小的仿若尘埃,如何和他抗衡?
她根本就连京畿地带都逃不出去。
许是情绪起了颇大的变化,嗓中发出了声音,宫女发现了她醒来。
“娘娘?”
其一唤了她一声,程梨没答。
那人也便没敢唤第二声。
程梨继续想了下去。
如若她能有机会上山,那便还能行那最后一个计划。
现下看来,要想逃离京畿,已经别无选择,她根本就不是萧怀玹的对手,只能行那最后一个计划。
但她如何能有机会上山?
此处到上京,马车大概需要四日。
她只有一日,甚至半日,乃至几个时辰的机会。
如若车行过了一半,就算她短暂地脱了身也是徒劳,很快就会再度被萧怀玹抓回来。
且,她独自一人也根本就跑不了,除非灵鸢等人还活着。
然就算她们还活着,她又能有什么办法从萧怀玹的眼皮底下跑掉呢?
将将想完,脑中突然“轰”地一声,眸子骤亮,程梨当即身子颤动了一下。
或许,她并不是没办法
正想到此,卧房之外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
“醒了么?”
却是那萧怀玹来了。
程梨当即浑身一阵子发寒,一阵子发热。
转念便又想起他砍了阿古拉的手指、杀了那张念学以及昨晚之事。
且他还说回去后要让她观看砍掉阿古拉的头颅,剁成肉酱之景!
只消想想,程梨便胃中翻搅,一阵恶心,差点现在就吐出来。
这时,听宫女答了话。
“娘娘好像是醒了,但奴婢不甚确定,奴婢适才唤了娘娘,娘娘没有答话。”
宫女话音甫落,程梨便听到了那男人进来的声音。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梨梨,朕的白玉你扔了?……
==第五十五章==
床榻上的纱幔被拨开。
萧怀玹立了一会儿,待瞧出她确是醒了方才说话。
“醒了就起来。”
声音冷硬。
程梨知道他看出她醒了。
她也没再装,毕竟装也无用,直言道了话语:“我很累,明早再走成么?”
她有她的心思,一来她确实累得慌,身子软绵绵的,如若有机会逃掉,怕自己体力不支;二来她还没想到怎么给他服下那东西;三来也是最关键的,她不知灵鸢等人的死活。
如若几人没被擒,程梨觉得灵鸢有九成的可能会想办法救她。
二十几日的相处,程梨对她有着不浅的了解,知晓了她和她哥的关系,俩人也有了感情,是以有此推测,心中怀有希冀。
但她不知萧怀玹会不会答应,话说完便忐忑地等着他的回话。
那男人没回,负手立在榻前,落眼睨着她,半晌后走了。
没答,但似乎默认答应了。
程梨松了口气,复又再思那事。
当日,她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天,饭也几近未吃,心中依然忐忑,怕那男人再来,再像昨夜一般对她。
所幸并未,他也没再来,只留了那四名宫女看着她。
第二日,程梨醒的很早,知道今日必然要上路。
她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拖延,那男人肯定不会有耐心,也不会依她,对她强行是必然。
程梨洗漱过后,趁着那四名宫女忙碌没瞧她之际,到了小妆台前,将一个只有半个指头大小的瓷瓶收入衣间,藏了起来。
后续梳妆、穿衣、用膳,一切做完,一直等在门口的张明贤也便笑吟吟地开了口。
“娘娘,准备启程吧,陛下已在玉辂之中等待娘娘。”
程梨起了身,谁也没瞧没看,到了门口,抬步跨过门槛,错过张明贤,被拥着离开了这小院。
外边士兵林立,他的玉辂就在不远处,程梨只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四下里都是围着她的人,一股子压抑之感。
到了玉辂前,阶梯被放下,车门被打开,里边很宽敞,奢华至极,应有尽有,夏季炎热,车中放有冰块,车门与珠帘被掀起的刹那有着股子宜人的凉风吹出。
那萧怀玹单腿竖起,一条手臂搭落在膝,背脊倚靠在软枕上,神色松散,见她被送上来,侧眸垂下眼,盯瞧向了她。
一片寂静,四周阒无人声,除了外边偶尔响起几声鸟鸣与清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再无其它。
只要有那男人的地方,大多是如此气氛,肃穆中夹杂着股子让人胆寒的压迫气息。
程梨心中一万个不想和他同车,甚至见面。但没有选择,她终是上了去。
珠帘被落下,车门也被关了上,封闭的车厢内只有他二人,那股子压迫之感更甚。
“启程。”
他沉声,慢悠悠地道了话。
外头的张明贤隔着车门立马应声,没得一会儿马车也便动了起来。
程梨所坐之地离他较远,别开视线,微低着头,也没看他,但感觉得到他的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直在她的身上。
萧怀玹率先张了口:“过来!”
明显咬着牙,含着火,带着命令的口吻。
程梨听到那声音本能地惧怕,慌乱,呼吸急促,好像下意识动了一下,但又没完全动。
萧怀玹显然没有耐心,没说第二遍,起身便动了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便把她扯拽了过来。
程梨发出轻吟。
她生的柔弱,与他力量对比悬殊,也抵抗不过。
她觉得他拎拽她就像拎拽一只猫一样轻松,转眼她便到了他的身前。
夏季穿得本来就薄,她衣衫乱了,被他扯得领口处露出了大面积雪白的脖颈,脸被他捏起,与他咫尺距离,呼吸交缠。
他沉着脸,语声发狠:“两次了,还跑么?”
程梨浑身发烫,呼吸愈发急促,不住地喘息,并不回答。
他加重了力气:“嘴这么硬?嗯?!”
说罢,一把把她的身子转了过去,扯到了他的两腿之间,大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程梨瞬时和他更近了去,与他肌肤相亲,背身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一旁是他单膝支起的腿,一旁是他缚住着她的手臂,被他束缚在那狭小之地,一动也动弹不了。他突然发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内一般。
以前断没有过。
程梨喘的愈发厉害,怕他再那般,不卑不亢,答了他的话。
“不了。”
“不了?是么?你和阿古拉说的人是谁?萧知砚?嗯?”
程梨没想到他没完没了,一定要问她顺嘴诌出来的话。
前夜就不断说着她要跟阿古拉三个月的事,他的占有欲就那么强?
程梨很想继续反抗于他,继续和他对着干,违心承认她就是要跟阿古拉三个月,跟阿古拉三个月也比跟他强!也想点头承认,她口中心中所爱之人就是萧知砚!
她十分不解,她爱谁关他何事?
他在意么?
该在意的时候都没在意,现在又何苦苦苦相逼?
他不是说她眼中只有情爱么?
现在她没有了,他又是在做什么?他何必在意她到底爱谁?
且若说在意,他也不该在意她爱谁?
他可以先在意在意,她对他的救命之恩么?
程梨极想反抗他,但她又不能。
她需抓住这最后的机会逃离,谁有闲心和他谈情说爱么?
程梨依然没答他那句话,因为也没机会答。
萧怀玹没什么耐心,以前便没有,这两日显然更甚,再接着便掰住她的脸靠在他的肩头,一下子亲上了她,舌头强势地探入,对她肆意掠夺,激烈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程梨转瞬大脑一片空白,挣扎不动只能被动地承受,等着他宣泄够了。
良久,他方才停下,箍在她腰上的手也松了些。
程梨能动了就从他身前走了开,去了旁处坐。
他没阻拦,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神态松散下来。
程梨小心地瞧他一眼,他终于别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那副神情,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没像个疯子似的逼过她一般。
马车已行了一刻钟,程梨耽搁不起,得了喘息,过了一会儿,也便道了话语。
“我,想小解。”
那男人转过去的头颅转了回来,落下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平平淡淡地回口:“你在这解。”旋即动了下唇角:“朕没见过么?”
程梨轻轻地攥上了手,眼中当即便被气的涌上了泪来,岂料他还没完,笑了一下,继续了下去。
“很多次吧,还有”
“你住口!”
程梨将一个软枕朝他丢了过去。那男人微一侧头,打在了他头颅旁的车壁上,掉落下来。
萧怀玹再度动了下唇角,慢悠悠地转了视线。
程梨抓紧的柔荑半晌方才慢慢松开。
她想到了如何给他服下那药,但奈何他半会独自的功夫都不给她。
是的,程梨身上藏了药,不止一样,而是两样。
这药也不是她的,是灵鸢当初给她防身用的。
其中一个,便是因为当初阴差阳错,被张婶婶看到了她的真容,她们怕士兵真的搜到了溪山坞,搜到了张婶婶家,张婶婶暴露她们的行踪,灵鸢想的法子。
那灵鸢口袋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毒药。
程梨当然不想毒死那张婶婶,听灵鸢依依介绍之后,选了它。
它唤名黯忆迷心散。
能让人视线模糊受限,对人的记忆产生短暂的破坏,让人错乱,甚至产生幻觉,丧失清晰的心智,有的要两三天才能复原。
程梨不用两三天,只要半个时辰左右就好。
但那灵鸢也说了,她没用过,杀手办事,一般都直接要人性命,这种东西属于鸡肋,是以具体人用后会产生什么效果,其实她并不清楚,同伴们也不清楚,至少大家在一起时谈论这些个毒-药的时候没聊起过它。
程梨也不知会怎样,但她现在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用它试试,期盼药如其名,真能有片刻的迷心效果。
原程梨想了一天一夜,想趁机倒入他的水中或是膳中。
现下她越来越着急,午膳离着太远,他什么时候要喝水也是未知。
但他适才亲了她,给了她启发。
她想把它涂在唇上。
可他不给她独处的机会,她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拿东西往唇上涂。
思及此,程梨愈发着急,想了想,慢慢地起身拿了净盆,红着脸面,略低着头,极小声地朝他道:“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萧怀玹睨了一眼,表情很是不耐,慵懒地动了动,并未背身,但慢悠悠地闭了眼睛。
程梨心口狂跳,想着,他闭着眼睛不行。
她会被吓死的。
她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睁开,又会不会疑心重到一定程度,根本就不是真的闭了上。
他老奸巨猾,轮阴谋诡计,城府心机,她样样不敌,甚至他的手段都是她见都没见过,想都没想过的。
程梨的眸子四处瞧着,这时看到了凳子,将三个凳子摞在了一起,扯开小被自己支起了个帘子。刚做了一半,便听那男人不屑地“嗤”了一声,程梨心口一颤,吓得柔荑抖动,差点没把凳子碰倒。
她抬眼盯着他,瞧着她还是闭着眼的,这时,假意解开衣裙,实际从香囊中拿出了那迷心散,颤抖着柔荑倒在了手指上。
那是一种淡黄色的液体。
而后她便小心地涂抹到了唇瓣上,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又收了回去,没忘拿出小镜照照瞧瞧,但觉看不太出来,只是嘴唇显得更水润了。
程梨不敢拖得太久。
她怕自己先吃下去。一切就绪后,马上便从那“小帘子”之后爬了出来,娇软的身子,喘微微地便直奔萧怀玹而去,到了他身前之时那男人正好睁开了眼睛,垂将下来。
程梨望着他,面露急色,娇滴滴地道了话语:“我,我解不出来,你,你就让我出去吧,让宫女跟着我还不成么?四周都是你的人,我能跑到哪去?你,你不能不让我小解是不是?”
她说着说着便要哭了,眼中含着一层水雾似的,那双眸子像是能勾人魂魄,且越说小脸离着他越近,微微扬起,特意送过去,给他亲。
果不其然,那男人冷着脸,眯了她几眼之后,便如她所愿,大手拖住了她的脑勺,再度骤然朝她亲来。
旁的事情程梨没把握,她猜不透他的心,也看不透他的人,但唯独一件事上,她百思百中,就如她就知道那日宴席之后,他会跟她去他房中留宿,她能拿得到他的令牌一样。
程梨嗓中发出很是细微的声音,脸蛋转瞬如同被火焚烧了一般。
一半是因为他的吻,另一半自然是因为她唇上的毒。
她害怕极了,怕自己也吃了下去,特意让他舔下了她唇上的胭脂,也将口中的津液全都吐给了他,自己一点都未往腹中下咽。
她的手状似乱抓推着他,实际却特意抚上了他的脖颈,摸住了他的喉结。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吞咽了下去。
程梨的手颤抖至极,心亦如此,良久,他才松开了她,而后闭了下眼睛。
程梨马上推了他一下,佯做反抗,手捏住自己的衣领,盯着他,迅速朝后退了两下,见那男人闭眼后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喉结再度滑动了一下,撩起眼皮,看向了她,问道:“你给朕喂了什么?”
程梨佯做不解,问道:“什么?”
言讫马上又恢复了适才的话题:“你让他们停下车,让我去小解,成么?”
萧怀玹再度闭了下眼睛,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敛眉睁开,再度看向了她,突然张口:“梨梨”
那声“梨梨”唤得极其温和,程梨甚至一个激灵,打了个觳觫,以为自己听错了。
除了小时候山洞之中,她没听过他这般温柔的声音。
但只有那一句,旋即人又恢复了冷酷的模样,再度揉了揉眉心,沉声道:“你一定是给朕喂了什么。”
转而这句之后便又抬眼,睇视着她,没一会儿又变成了刚才那般温和的语气。
“梨梨,朕的白玉你扔了?”
“你以为朕想要孩子?朕只是想要你罢了。”
这一句话之后,他显然再度变了模样,恢复了常态,使劲儿地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不止,一把把她扯了过来,压在了身下,狠声开口:“你到底给朕吃了什么,说!”
程梨“啊”地一声,刚要跑,但如何能跑的掉,一下子便被他抓了住,抵在胯-下。
程梨故作镇静,心口不住起伏,直言:“我,我给你吃了什么?我倒是想给你吃些什么,我哪有东西,再说我我有机会么?我,我哪里有机会!刚才只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萧怀玹再度闭了眼睛,睁开之际,亦如适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温和温柔了起来。
“梨梨”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什么是爱?”
==第五十六章==
不止是声音,他的眸子也明显有了变化,目光柔和,哑声再度:“梨梨”
程梨一动亦是不敢动,心中大乱,又惧又慌,甚怕。
她不知他要干什么,也不知他现在的状况,这时,听他再开了口:
“梨梨,什么是爱?”
他慢慢敛眉,语声很低,很沉,手指缓缓摸上了她的脸颊,嘴唇,瞧上去与平时没甚大变化。
就是因为如此,程梨方才害怕。她不知他是否已经被药物操控,有些失了心智,产生了幻觉,错乱了,是以静观其变,哆嗦着身子,并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再度问了出来。
“嗯?告诉朕。”
程梨唇瓣微微颤抖,小心翼翼,这方才试着回答。
“是尊重,是放手。”
“放手?”
他徐徐重复。
程梨的心要从口中跳出来了,应声:“嗯,是放手”
他“嗤”了一下,依旧摩挲着她的嘴唇:“可朕不想放了你。”
程梨道:“那便不是爱,本来,你我之间也谈及不到爱,你不爱我,是你的占有欲在作祟。”
“是么?”
他慢慢呵笑。
那笑容太过平常,总让程梨信不实。
他的眼神虽温和极多,却也始终像狼一样盯着她,只不过是一只变得温顺了的狼。
程梨很好奇他眼前到底是什么画面,甚至一阵一阵浑身冷汗,想着他是不是装出来的,更恍惚回神,不知自己为何和他说那些废话,思着便想引他起身,这时,听他突然再度道了话语。
“妹妹”
程梨的心口顿时一紧,只因那是一个久违了的称呼,是那年俩人在山洞之中,她救他之时,他哄骗于她,对她的称呼。
旋即,他便又道了话:“妹妹的珠钗歪了。”
说着,抬手为她摘下了头上的珠钗,重新插上。
“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
“有没有人跟着你?”
“妹妹的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程梨的心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在重复那山洞之中的言语,甚至动作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若说心中毫无波动必然为假,她不知道他为何想起了那件事,还说了出来,但倒是确定他确实是已经失了心智。
因为那是他极其厌恶,绝不会主动提起的事。
程梨试着答了话,哄着他:“没人跟着,没人发现,你别担心我,去给你倒些水喝”
说罢轻轻地推了他,他竟就乖乖地起了身去,懒洋洋地坐回了原处,背身倚靠在软枕上。
程梨瞅他良久,别过视线,马上去了桌前,给他倒了水,不放心,趁机在那水中又下了两滴失心散,多了她不敢,怕被他发现,适得其反,而后马上给他端了过去。
“你喝些水”
男人单手接过,瞧也没瞧,盯着她,一饮而尽。
程梨也便趁着这时道了那能让她心都跳出来的话。
“我,想去方便,你让他们停下马车可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未曾想顺利至极,他听她说完便就徐徐地张了口。
“停车。”
外边的张明贤听到,马上扬声喊停。
车门被程梨打开。
张明贤躬身:“娘娘”
程梨将车门开得颇大,特意让张明贤看到了里边的萧怀玹,而后方才说话:“我要去方便一下,陛下说让那四名宫女跟我去。”
“是是是。”
张明贤听完先连连道是,而后抬眼朝着车中望去,去看帝王的脸色。
张明贤没看出陛下有什么特别的指示,人瞧上去很松散,好像困了,何况娘娘的话语是开着门,当着他的面说的。张明贤当然没理由怀疑,赶快让人搬了阶梯下来,躬身给娘娘让路。
程梨紧张到柔荑打颤,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上那车门,而后方才踩着阶梯下来。
四名宫女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她头也未回,走在前边,领着几人朝远处的草丛而去。
此时车行尚且不足半个时辰,山脉仿若就在眼前,程梨抬头,看得清清楚楚。
她紧张至极,但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每一丝流动都揪着她的心,手指不自觉地揪紧衣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不时瞥向身后与周围。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顺利,虽然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但那却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如何解决这几个宫女,她孤注一掷,能跑多久,又能不能跑掉都是未知。
她给萧怀玹下了毒,一旦他恢复了神志,清醒了,再被那男人抓回来,她会死,她一定会死!
越想程梨心中越怕,也便暗暗下着决心,她早就已经没有退路,此番只能成!
待得行出极远,其中一个宫女道了话:“娘娘,可以了”
程梨没理,对她而言,当然越远越好。
她又朝前走出三四十丈,直到遥遥地看到前方远处树木与杂草之外好似是驶来了马车,方才心口狂跳着停下了脚步。
四名宫女在她身后两臂之遥。
程梨转过身去,看着她们,朝她们道:“我便在这,你们先过来一下。”
宫女四人应声,都过了去。
程梨半侧着身子,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微微撩着,紧紧盯着四人。待得四人距离她一臂之遥的瞬间,她捂住了口鼻,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手中帕子中包着的什么,一下子迎面散到了四人面前,接连两下。
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
四人猝不及防,无一人未吸入那粉尘,咳嗽不已。
“娘娘”
然,那两个字刚一唤出,人便相继软绵绵地倒下。
程梨紧张到呼吸都要停滞了一般,心脏剧烈跳动,胸腔里似有战鼓擂响,但当即立断,手脚麻利,没有半分犹豫,转身便朝着她看好的方向跑去!
*******
一刻钟后,古道上。
玉辂前后立着二百来个士兵。
张明贤候在门边,朝着远处娘娘与四名宫女适才离去的方向望去,没见到半丝人影。
他开始有些担忧。
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了。但毕竟是娘娘,是女子,虽为戴罪之身,但陛下也没废了她,她可不还是娘娘。随行的就四名宫女是女子,剩下的都是士兵,他虽是个阉人,但也是个男人,怎么好过去瞧看?
起先他没多想,但这般时间久了,他也觉出了哪里有些不甚对劲。
陛下费了那般大的周章终于找到,抓到了娘娘,竟然会任由她离开视线这么久?
虽然几名宫女看着她足矣,但娘娘看似柔弱,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却是极大,性子倔强,又冰雪聪明,可谓有勇有谋。四名宫女可不一定控制得住她,否则当初在皇宫,她是怎么把宫女锁在地窖的?
越想,张明贤越是不放心,忐忑得很,马上轻叩了玉辂的门。
“陛下”
他唤了一声,里边无声。
张明贤大致猜到陛下怕是睡着了,适才他就有些犯困似的。
一想到犯困,张明贤当即心中警铃大作,大叫不好。
不会是娘娘给陛下下了什么蒙汗药了吧。
虽然可能性不大,陛下是什么人,精明到了极致,怎会中计?还是中了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的计?但张明贤还是很担忧,赶紧再叩两下。
“陛下”
这第二下里面也没反应后,张明贤管不了那么多了,马上慢慢推开了车门,而后果然见陛下是睡着了的!
张明贤当即爬了上去,再度唤人:
“陛下”
人竟是
睡得极沉!
陛下是习武之人,身手很是了得,身强体健,睡眠一般不沉,昨晚他也没熬夜,怎么这会子方才上午就困了?
张明贤更加怀疑起自己的猜测,马上晃动了人,几下子之后,依然无反应,就在他就要唤士兵去买解药之际,下一瞬,但瞧人突然挣开了眼。
“陛下,陛下,您总算醒了,娘娘去方便,已经去了一刻钟了,还没回来。”
他话音刚落,衣襟便一把被萧怀玹抓了住。
男人冷声冷面,眸色幽深:“谁让她去的!”
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语都令张明贤一怔,一顿,旋即张明贤便一脑袋汗,答道:“陛下让的呀就在刚刚,陛下喊了停车,娘娘开门说要去方便,说您说让四名宫女陪着她去,奴才看陛下没否认,就,就让娘娘去了”
萧怀玹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松开了张明贤。
他什么时候喊了停车,什么时候让她去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他亲了她。
他头有些晕眩,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隐约记得好像觉得她给他喂了什么?
那是一种微甜的味道。
她的嘴唇口中本来也有着股子甜甜的香气,他起先没觉得怎样,待得感到晕眩方才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想来,她就是给他喂了东西,含在了口中或是涂在了唇上!
他,竟然被她摆了一道!
萧怀玹眼中顷刻呈现出极大的怒焰,狠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朕找?!”
“是,是”
张明贤马上爬下了车去,吩咐了士兵朝着刚才娘娘四人所去的方向去了。
萧怀玹顷刻也下了车。
然刚刚立稳,人便又是一阵子晕眩,扶住了额头,身躯竟是有些站不住了,被身旁的张明贤与近卫扶住。
“陛下!”
萧怀玹明显更怒,嗓中发出一声极沉的闷声,推开两人,抬步朝着树丛走去。
那个女人!
程梨!她怎么敢?
他一定要弄死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萧怀玹,我恨你,永世不……
==第五十七章==
程梨出去便戴了面纱,如愿截下了她看到的那辆马车,开出不菲的价格,让人带着她一路朝东,直奔那青岚山。
马车将将跑了半刻钟,她在车厢中身子突然一晃,外边烈马长嘶,被马夫勒住了缰绳,车一下子停了下。
程梨大惊!
但还没待过多反应,过多害怕,车门便被人一把打了开,旋即一张稚嫩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竟是灵鸢!
“!!!”
程梨美目睁圆,纤柔的手正捂着心口。
她以为是萧怀玹来了,吓也吓死了!
岂料非但不是,竟是灵鸢。
程梨自然欢喜,但她没过多表现,那灵鸢亦是。
俩人只有眼神交流。接着程梨便马上下了车,没与那马夫多说废话。
灵鸢骑着马,把她拉到了马背之上,接着扬鞭催马,俩人飞驰而去。
那马夫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神,铜钱已付,他也只是觉得奇怪,嘟囔两句再无其它。
程梨紧紧搂着灵鸢的腰肢。
跑得远了,两人方才说话。
原来那灵鸢乔装了三四种样子,一直跟在车后,只是离着很远很远。
她当然没本事正面劫人,但她知道王妃会想办法逃离,更知道王妃手中有那黯忆迷心散和眠咒砂。
王妃很聪明,很果断,知道利用一切能利用的。
是以灵鸢心中有着希冀,觉得王妃有八成的可能,沿途会想办法跑。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都大致明白了对方的经历。
灵鸢骂道:“狗皇帝城府太深!不动神色,引我们上钩!装出撤兵的样子欺骗我们!从撤兵消息传出的那天,听风就被控制了!”
与程梨猜想的差不多,她倒抽一口冷气,前路如何亦是不知。
“霜刃二人怎样?”
灵鸢道:“他们都好,会在暗中相助你我。”
程梨应声,接着没再说什么。
俩人直奔青岚山,她不过是能多上一刻钟左右的功夫,逃不掉,萧怀玹很快就能根据蛛丝马迹,查到她逃跑的方向,很快就能找到她。
就算她再躲避起来,萧怀玹大不了故技重施,派兵重搜,时间的问题,最长不出三日,她早晚还是要被擒。
所以,她只能行那最后一个计划,跳河逃生,演一场戏,假装是被逼的,用自然溪流逃出京畿,“死”在他或是他的手下面前,让他死心,这辈子彻底放过她。
灵鸢似乎感到了她的紧张,出言安慰:“王妃莫怕,云隐、星藏一直准备着,我已通知霜刃两人。云隐、星藏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潜入河底备着,适时去救王妃。”
程梨应声让她宽心,但她不可能不怕,小脸惨白惨白的。
两刻钟后,俩人到了那青岚山下,刚爬了没多远,程梨本以为她还会有些时间准备,不想很快便听到了远处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
她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行骑兵风驰电掣而来,为首那人一袭玄色金纹袍衣,昂藏挺拔,他的身形就算化作灰程梨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
“来了!”
程梨的声音都是颤的,抓住灵鸢的手,补充道:
“萧怀玹也来了!”
灵鸢没见过萧怀玹本人,离着远,看不清龙袍,倒是认不出,但听得程梨所言也甚好奇:“他竟然清醒的这么快?”
程梨不知道,她也没想到,答着:“可能是量少。”
那东西有些微微的甜味,他亲她那次还好,后补的那两滴,程梨不敢多放,怕他尝出有异。
彼时他是已经中药了方才没尝出来,若是换做平时他一定会发现!
程梨本来还想再问问灵鸢那药服用后到底会让人怎样,他突然温和下来,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甚至重复了五年前在山洞时与她发生的种种。
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都是他平日里绝对不会与她说,与她提及的事。
包括问她什么是爱。
他怎么可能会问她什么是爱。
他这种人,眼中只有皇权,永远也不会有爱。
想问,但程梨没问,究其原因,哪里有那份闲心?
她觉得自己今日如若失败,被他抓回去,他会,他会让她死在床上。
越想越惧,终还是太柔弱,程梨的腿愈发地软了起来,若无灵鸢,怕是早跌坐在路上了。
灵鸢轻功极好,揽着她的腰肢,带着她速度很快。
那种感觉虽远不及姜承翎带着她,但程梨感觉得出来,她确是也很厉害。
可她厉害,那二百精兵也皆不是等闲之辈。
程梨脑中“嗡嗡”地响,只觉得没得一会儿,众兵便紧跟其后,追了上来。
她甚至听到了萧怀玹的声音:“程梨,你给我站住!”
带着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怒气!
程梨心口要炸了,耳中反反复复皆是他愤怒的声音。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吹起她的一缕发丝,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地点,到了绝境之地。
灵鸢松开了她,与她紧紧贴在一起,直视前方。
没有人的心是平静的。
程梨脸色惨白,睇视着来路,脑中“隆隆”个不停,甚至一度失聪,眼睛看着士兵不断涌来,那男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眼中含着无尽怒火,上来视线便紧逼着她,所有的愤怒,只化作了八个字:“还不快给朕滚过来!”
俩人眸光相对。
山风吹着他的龙袍,衣袂随风朝后。
他的脸离着她不近,但她却看得很清楚。
好似他离得多远,她都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一瞬间,她竟是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些相思,那些个日日夜夜摧心肝的滋味。
那些后来变作了笑话的滋味。
一切惧怕突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哽咽一下,转而眼睛便变得朦胧了起来,但只有一瞬。
眼泪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萧怀玹,我恨你,永世不见!”
一句话后她便骤然转身,没有第二瞬思索,在他蓦地变得碎裂了的目光中,决绝、决然,一下子跳了下去。
“娘娘!”
“王妃!!”
灵鸢紧跟其后。
猝不及防,当真是猝不及防。
萧怀玹瞬时浑身从头到脚,“刷”地一下子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沁入骨髓般的冰寒,心脏猛烈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
身体本能地向前冲去,脚步踉跄,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沉稳,手臂下意识伸展,五指张开,想要抓住什么,然,除了风,空无一物。
他的呼吸从平静,蓦地变得急促、沉重、甚至疯魔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眸子变得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鬓角滑落,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他的耳中什么都听不见。
下一瞬,他仿若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骤然抬步便要跳下,被身后的张明贤与众兵死死拽住。
萧怀玹直到这时,耳边方才再度听到了声音。
一片嘈杂
“陛下,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底下是滔滔河水,陛下”
张明贤已经哭喊了出来。
萧怀玹没有任束,嗓中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闷声,一把挣脱了拉着他的人,再度抬步上前。
然脑中蓦地再度一阵晕眩,视线模糊,身子骤地晃了几晃。
药劲儿又一次上了来。
沿途一路,他已发作数次。
人扶住额头,眸色愈发地猩红,语声狠辣,双掌紧攥:
“程梨!!”
再度朝那悬崖而去,又一次被张明贤等人拽了回来。
他头痛欲裂,晕眩不已。
若非药物,旁人也拉不住他。
张明贤马上唤了更多的人来,甚至挡在了崖边,亦吩咐了士兵,马上去崖下寻人!
许久方才把陛下扶回!
萧怀玹,昏迷了三日。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尸体找到了?”
==第五十八章==
萧怀玹昏迷了三日。
说是三日也不尽然,人迷迷糊糊,也并非不省人事,有些知觉。
向来身体强健,很少生病的人,突然发热,病了起来,吃什么吐什么,萎靡的很。
张明贤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三日,他唤了贵妃娘娘二百多次。
到了第四日上午,人明显转好,至少不再吐,吃得下去药了。
第五日,他方才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男人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穿着一袭白衣,倚在床榻上坐着,开口问了张明贤话语,第一次提起那事:“尸体找到了?”
张明贤不想说此事,因为陛下的身子尚未复原,意识才刚刚恢复,经不起打击,便顾左右而言他,没答他的问话,笑着说起了小皇子来。
“陛下,赵嬷嬷说小皇子昨日有翻身的动作,怕是就要会翻身了。”
萧怀玹冷声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问你什么答什么!”
“是,是”
张明贤立马躬下身子,连连应声,心里叹了口气,而后也便把这五日寻到的结果告诉了他。
“找到了。”
萧怀玹听罢眸色骤变,当即盯上了他,情绪明显大动,一把揪住了张明贤的衣襟,把他拽了过来,眼中要喷火了一般,直视着他,死死盯着,咬着牙,几近一字一顿:“找到了?”
张明贤叹息,他本想等陛下的病好些再与他说,奈何根本瞒不住。
“是,找到了。”
萧怀玹当即回口,带着几分疯魔,笃定:“不可能!”
张明贤也不希望如此,哪怕是找不到尸体,也能给人一个念想,一个希望,但事与愿违,事实便就是如此,可怜了小皇子,方才还不到三个月就没了亲娘,亲娘都没抱过他。
“陛下,娘娘的尸体确是已经找到,就停放在肃灵阁。”
萧怀玹当即起身。
“陛下,陛下要做什么?陛下身子尚虚!”
萧怀玹管什么虚与不虚,没等一刻,马上叫人拿来了衣服。
待得拿来,自己胡乱地穿上便抬步出了寝宫,直奔那肃灵阁。
“陛下陛下”
萧怀玹一言不发,脸色极冷极冷,心中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不可能!
张明贤跟在他的后边,心急如焚:“陛下,人已经看不出面貌了,但,但确是贵妃娘娘”
看不出面貌了如何能断定是她?
萧怀玹依旧没发一言。
良久,他到了那肃灵阁,里边很冷,陈放着许多冰块,尸体停放在一处棺中,棺中亦放着许多冰。
萧怀玹直奔而去,到了那棺材前,一下子就推开了盖子。
里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泡浮了又被冻上,肿胀变形,脸面上瞧着已经没了本来的样子,但衣服却分明是她跳崖那日所穿的那件。
萧怀玹盯了那尸体看了很久,就一句话:“把她抬出来!”
“陛下”
张明贤当然知道陛下是要仔细辨认,但人泡了四日之久,夏季炎热,尸体早已面目全非,神仙也辨不出来了,衣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若不是娘娘,怎会那么巧,河下游打捞出一个和娘娘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女尸?
张明贤也知道,陛下是觉得这是娘娘的阴谋。
阴谋并非没有可能,但可能性极小。
事发突然,太是突然。
娘娘突然跑了,她哪里有机会准备这一切?
娘娘体弱,会不会游泳都是未知。就算是会,河水浩浩,她那般柔弱,能撑得了几时,她能生还么?
陛下是接受不了娘娘离开了的事实。
两名太监进了来,刚要将那尸体抬出,却被他一把拦下。
他亲自下去抱起了那尸体。
他把她放到了案上,一寸寸地看着,从她的头发一直看到了她的脚,而后便就一句话:“这不是她!”
说罢,人跌绊着出了那肃灵阁。
张明贤摇了摇头,命人将尸体又送回了棺材之中。
当日,回去萧怀玹便又开始发热起来,一连又是七八日。
他前前后后病了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后又下了一道旨,加派了一千多人沿着水流下河沿岸,朝着四面八方寻了去,至此,他一共派出了两千多人,分散各地,找寻于她。
尸体就在眼前,可谓证据确凿,所有人都信了娘娘就是死了。
唯独他,就是不信。
萧怀玹确实,就是不信,即便她做的天衣无缝。
有时候太完美,就是最大的破绽。
第八天的时候,他带病同几人下过一次崖。
崖下河水汤汤,水能抹去一切。
他进了那悬崖下能进的所有洞穴。
其中一个看似无异,却被他看出了疑点。
相比于旁的,它,有些干净,好似被人特意抹去了生活过的痕迹。
第一,一般人不会生活在此,悬崖峭壁,出入难行,居住之人需是高手中的高手。
其二,即便因某些缘由不得不藏身于此,在离去之时,也没人会特意去收拾一处山洞。毕竟,谁都不会耗费如此巨大心力,浪费如此周折,特意来探寻这悬崖峭壁上的洞穴;更没人拥有那至高无上、无所不能、事无巨细,对什么都能追查到底的能力。
除了他萧怀玹!
所以,虽没证据,只是推测,萧怀玹还是觉得自己是又被那个女人摆了一道!
她怕是很早以前就做了这最坏的打算,但她没想到,他突然找到了她,突然到了溪山坞。
否则玉辂上,她怎会敢给他下毒,怎会从他的玉辂上逃跑,她明知道她跑不了。
如若那洞穴之中真有人在此等待许久,那便很有可能,她跳下之时,水下其实早就有人
在等着救她。
所以,她活着的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大!
“程梨!”
深夜之中,萧怀玹不知第多少次,将手掌攥的“咯咯”直响,心口紧缩
*********
数日后,九月初,青岚山,半山崖,上午巳时。
同样的风,同样的时辰,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一切。
崖边背身立着一人,男子发髻高束,一袭黑衣,清风吹拂,吹动他的衣袂。
人立在崖边许久许久,突然,飞身跃下
**********
云栖镇。
薄暮时分,青石板路被镀上一层暖黄,前夜下过雨,偶有几处积水,倒映着天边瑰丽的晚霞。街边的店铺大多已收了门板,只留几家食肆依旧飘出袅袅炊烟,混着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悠悠弥漫。
远处,一座石桥横跨在潺潺溪流之上。
其下不远坐落着错落有致的民居。
其中一间,小园子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园中绿意盎然,几株繁花盛放的海棠树亭亭如盖,嫣红花朵簇拥在一起,层层叠叠,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颤动。
房屋共三间,左耳房中传出孩童们的阵阵读书之声。
不时,声音停下,房门被打开,一群身着素色衣衫的孩童像欢快的小鹿般从小私塾里奔涌而出。
门口的云隐、星藏朝着众童道:“慢着点,慢着点”
灵鸢拎着个鸡腿,随意地坐在院中的一块石头上,一面吃,亮晶晶的眼睛一面眨着,不时,十五六个小童终于都跑了出去,房中慢慢走出一位笑意盈盈的女子。
人,正是程梨。
灵鸢朝她喊道:“小姐,鸡腿,在屋中。”
程梨应了声:“还不饿。”
云隐、星藏一个笑,一个打趣:“你以为小姐像你一样,那么馋猫么?”
俩人皆二十出头,个子高挑,瞧上去很是沉稳,正是三个月前,在河底接应程梨,救下程梨的两个杀手。
若无她二人,程梨确是不可能成功逃离。
云隐、星藏备了浮木。
四人顺着河水,一半被冲,一半游动,足足四个时辰后,方才成功上岸。
先到的是个山谷。
喜事,她们出了京畿!
四人没在谷中停留,立刻离开,寻了落脚之地只休息了一夜便骑马一路狂奔到了江南,择了一处隐蔽又安逸的小镇,安定了下来。便是这云栖镇。
萧怀玹早已堵住了去拢西的路。
程梨姑且并未去投奔萧知砚,想先在外躲避一年半载。
这云栖镇风景优美,其内村民极为朴实友好。
她没什么事做,一次机缘巧合,在村中几名好心婶婶的劝说下,开起了小私塾,为今已经两个半月。
两个半月恍如隔世,程梨还觉得蛮新鲜,蛮欢喜。
灵鸢口中嚼着食物,回口道:“馋猫怎么了?小姐又不是给我买不起,小姐说了,保我一天一个鸡腿!”
云隐、星藏摇头笑笑,这时但瞧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风起,竟是一副要来雨的模样。
云隐道:“小姐准备吃饭吧,已经好了。”
程梨应了声,这便就要抬步,然关了小私塾的门,绣鞋尚未抬起,但听匆匆路过的几名少女个个娇面含羞,口中道着话:
“好俊朗的少年郎!”
“不像是本地人!”
“笑吟吟地,瞧上去好,好亲切。”
“她们说是京城来的。”
程梨原也就被动一听,直到听到“京城”二字,脸色当时便变了,收回了笑容,心口微微一颤,与灵鸢三人下意识对上视线。
三人和她的反应差不多。
灵鸢在口中嚼了一半的食物突然不嚼了。
几人都没说什么,插了小园子的门,进了正房,也插了正房的门。
到了屋中几人方才说话。
灵鸢道:“小姐莫怕,天下这么大,来个京城人也不算什么稀奇。待会我偷偷去看看,是何许人也?”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想到这,慢慢地解开了衣服……
==第五十九章==
“好。”
程梨点头,旋即又摇头,说道:“你别去。”
她移开看着灵鸢的视线,看向云隐,再度开口:“你来去,那日在崖边萧怀玹见过灵鸢,若是他的人一定会见过灵鸢的画像。”
云隐点头,灵鸢也应了声,小姐说的在理。
这时,外边雷声滚滚,打下一个霹雳,瞧着就要下雨。
云隐落下筷子,没吃饭便去了。
稍后雨若真的下起来再出去就显得有些特意。
那人住在了镇上为数不多的一家客栈中。
小镇常年不大来人,路过旅人不多。
不时,云隐便到了地方,买了两只烤鸡。等待的间隙,她立在账柜前,特意同掌柜闲聊:“过些时日,我家要有几个亲戚到访,家中怕是腾不出地方安置,还得劳烦来你这借住,到时可一定要记得给我便宜一些啊”
掌柜的姓王,笑着点头:“郑姑娘都开了口,那是自然!”
姓氏是她胡乱编的,几人都换了姓氏。
云隐笑了一下,接着也便说了重点:“我上去瞧瞧屋中环境。”
王掌柜抬手:“请请请,郑姑娘随便看,楼上只有一位客人,别扰了人家就行。”
云隐唇角轻轻动动:“我还能弄出多大的动静。”
王掌柜笑了两声。
云隐也便上了去,心中暗道:就一个人,那大抵也不可能与王妃有关,除非是先来探路的。
想着,不时到了楼上,然她刚刚推开一间空房的门,脚步还未待踏入,便听“吱嘎”一声,廊道尽头的房门被打开,里边出来个男子。
男子瞧上去十八九岁,发髻高束,身着一袭墨紫色锦袍,衣摆与袖口处绣着极细的紫丝云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镶玉锦带,温润的羊脂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面庞线条干净利落,剑眉斜飞,眼眸如幽潭映星,透着股子与生俱来的英气,鼻梁高挺笔直,薄唇不点而朱,整个人仿佛融了春日暖阳与凛冽寒风,贵气逼人,鲜活灵动,又明朗不羁。
竟是那姜承翎!
云隐见过他,瞬时浑身寒毛竖起,心口狂跳,也是当即便收回视线,进了那被推开的屋子中,背身而立。
她敞着门,假意瞧着屋中的陈设布置,直到那少年下了楼去!
云隐心中翻江倒海,凝神听着楼下的动静。
待得那少年出了门去,她方才下来,随意答了掌柜的话,恰好鸡也好了,拿着快步出了客栈,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好在只是她见过他,那姜承翎未见过她和星藏的面貌。
回到家中时,外头风刮得正大,转眼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
云隐进门后马上让星藏与灵鸢拉上窗帘。
三人一瞧她那副样子便知是坏消息。
程梨问道:“怎怎么?”
云隐盯着程梨直言:“王妃,是,是姜承翎!”
名字一出,屋中另三人脑中无一不“轰隆”一声。
程梨道:“怎会是他!”
云隐答着:“不知道,但就他自己。”
程梨回口:“就他自己也不成!”
是不成,他一个人就能打败灵犀三人,且是很容易就能。
程梨紧张地又问:“他是知道了咱们在此处?”
云隐答道:“瞧上去应是并不知晓,我看到他出去了,但没往咱们这边来。”
程梨想了想,神色慌张,马上起身去收拾起东西。
灵鸢急着问着:“王妃要做什么?”
程梨一面收拾一面答道:“我得避一避,你也要,只要他多多询问这镇上的人最近几个月有没有新搬来的,一两天就能找到我们!你和我需去山上避一阵子,好在自从来了此处,你我二人便就都简单地易了容,相貌与本来有些变化,只靠画像,镇上的人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明早咱们就走。云隐,星藏,你二人一会儿去挨家挨户告诉小童休课几日。便说,我在城中的表姐突然重病,我去探望了。想来最多三五日,只要不露马脚,寻不到人,他也就换地方寻了。”
云隐,星藏与灵鸢听罢都点了头。
王妃的办法是个办法,躲避三五日,那姜承翎大抵也就走了。
云隐、星藏当即便撑伞出了去,一人负责七八家,免得小童第二日来了太过引人注目。
翌日
晨时,天尚未亮,程梨就同灵鸢早早出了去,直奔后山。
天气不甚好,阴得很,昨夜的暴雨虽早便停了,但此时瞧着浓云密布,风很大,随时都会再下似的。
俩人很快上了山道,入了山林。
山林间,目力所及,蒙蒙一片,两座悬崖峭壁遥遥对峙而立,一座长长的索桥横跨其间,云雾在桥边翻涌、变幻,其下深不见底。
程梨二人脚步不慢,尤其瞧着要来雨。间或,俩人已经感到了豆大的雨点掉在了身上。
索桥近在眼前,程梨刚要踏上,绣鞋又收了回来。
原因无它,她有些害怕。
桥身的铁链因常年风吹雨打而生锈斑驳。桥面上的木板有些也已经开裂,在呼啸的山风中微微颤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但这确是一条镇上的许多人入山常走的路。
程梨想了想鼓足勇气,然就在这时,她的一只绣鞋刚要再度踏上索桥,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程梨?”
程梨下意识回头。
这头还不如不回了。
程梨美目中神色骤变,看到鬼了一般,顾不上害怕,小脚一下子就踏上了索桥,拔腿就跑。
她看到了谁?
那背后唤她之人竟真的正是那姜承翎!
与他的反应恰恰相反,少年的眼中仿若突然之间现了星星,一种极度的欣慰与喜悦,更仿若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安然无恙后的释怀,当即便笑了出来,璀璨如阳。
“你,你别跑呀!我不是来抓你的!”
他立马张口解释,但那小姑娘早已飞奔而去。
灵鸢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谁,登时抬起拳脚就朝着姜承翎攻来。
姜承翎的注意不在此,没还手,被她打退了数步。
就在这时,风越来越大,暴雨骤至,倾盆而来,树木在狂风的肆虐下剧烈摇晃,枝叶相互抽打、摩擦。
姜承翎只朝着那桥上的程梨望着,看着索桥被风雨吹打得摇摇晃晃,“嘎吱”直响,心颤如波,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抬声再度喊道:“别跑了,我不是来抓你的,你快回来,危险!”
他的声音消失在风雨中,程梨没听到,长桥不时已跑过一大半,山道就在眼前。
但她听到了他那第一句,心中只一个想法:傻子才不跑!
可就在这时,那索桥骤地“咔嚓”一声,锁链断裂,姜承翎眼波凝碎,瞳孔骤放,心狠狠一颤,当即出手回击,一招击退灵鸢。人滕然越起,如同鬼魅,直奔那索桥之上,在其剧烈地摇晃颠簸数下,断裂之前的最后刹那,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将人带到了对面。
一声巨大之声缓缓而来,伴随着雷声,“轰”地一下,桥断了,另一半掉落下去。
程梨精魂未定,心有余悸,柔荑抖动,小脸早吓的没了血色,匆忙回过头去,一切只在顷刻之间,适才走过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变做了一片缭绕雾气,看不清回路,甚至听不清对面灵鸢的声音。
“灵鸢,灵鸢!”
暴雨和狂风将她的声音淹没,转眼之间,她早已浑身湿透。
“别喊了,她听不见,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少年的声音自头上传来,程梨仿若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姜承翎在身边,自己刚才是被姜承翎救了,而此时此刻,她竟是和姜承翎被困在了一起。
程梨抬了小脸去,眼神不善,充满怒意。
姜承翎在雨中也早已被浇成了落汤鸡,瞧着她愤怒的模样,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说了,你别跑,我不抓你,风那么大,你也敢?”
程梨当即回口:“你说了我就要信么?你骗我呢?”
姜承翎更加无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
“我若想抓你,你过来了,我就抓不到你了么?”
他始终语中含笑,眉眼含笑,但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的。
程梨呼吸急促,被气的,盯着他,尤其看他有些嬉皮笑脸,好像很高兴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别开视线,差点没哭了。但这时,突然感到浇打在身上头上的雨止了住。
她抬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脱下了外衣,两手撑着,遮在了她的头上。
“别生气了,这么浇着也不是办法,先找地方避避雨吧,不会出不去的。”
程梨强压下气焰,咬住了唇,不再说话,由着他给她挡着雨,跟着他走了。
俩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处可避雨的山洞,进了去。
姜承翎将衣服拧干,甩了甩,扔在了石洞内的一块大石头上,笑吟吟地看向她:“你没死啊?”
程梨听他说话就有气,何况是这么一句废话,当即回口:“你说呢,我现在是鬼成么?”
姜承翎笑着点头,一连道了五个“好。”
别过了视线去,还是在笑,过了一会儿,复又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看她,见她衣上在滴水,抬手指了指:“我,帮你拧一下?”
程梨多穿了件披风,因为知道自己是要入山呆好几日,怕山中冷,特意多穿了衣服,本还带了点东西,可惜刚刚都从索桥上掉下去了。
她没拒绝,脱了下来,递给了他。
姜承翎将她披风上的水拧掉了后,走到另一块石头前,用帕子将那石头擦了好几遍方才把她的衣服晾上去。
程梨余光看到了,什么都没说。
姜承翎又开了口:“我出去找些木头,生些火,一会儿就回来,你别害怕。”
程梨冷着脸,根本没理他,心中道:她还能有什么好怕,还有什么能比见到他了更可怕么?
姜承翎笑呵呵地看了她一会儿,她没答,也不以为意,出了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人就回了来,再度浇得跟落汤鸡一般,两只手拎着长长短短两大捆木头和树枝,进来后看她一眼,把东西丢在了洞口,在洞中找了些树枝、枯草、树叶等物,钻木取了火,将湿木烘干后蹲下,不知从哪变出了个刀子,先是用细的做了个支架,后又把剩余的粗的劈成几半。
程梨只余光瞧了瞧,也不知他刀玩的为什么那么好,他的刀又为什么那么锋利,什么东西在他的刀下都好像纸片一样,不时,木柴便被他劈好了。
他将东西放到了她的附近,率先给她点起了火,将那支架摆在她的面前,把她那件铺在岩石上的衣服拿下,用一根细长的树枝撑开,挂起,形成了与他之间的隔帐,又给她用帕子擦了她身旁的岩石,一切做完之后,方道了话:“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烤干,你这样穿着不成,你会生病的,我去洞口,离你远一些。”
他看着她说完这些,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笑着别开了视线,走了。
程梨死死瞪着他,一件衣服之隔,听他又点了第二堆火,背身对着她,坐到了枯草上,靠近篝火,慢慢地烤着自己脱下来的那件衣服。
衣上的水汽遇热化作缕缕白烟升腾而起,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一会儿他含着笑的声音又起:“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回头,我若食言,你让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或者,你可以告诉陛下”
程梨听不得“陛下”二字。
俩人共处一室,只有一帘之隔,让她把衣服都脱了,她肯定做不到。
但若是就这么穿着,三天三夜都不会干,她确是会生病。
想想生病,眼下桥断了还不知要怎么出去,不知要在这鬼地方呆上多久。
她,可别死在这!
如此想着,程梨便有些动摇,毕竟什么都不如命重要,何况她要是真病了,怕是也得姜承翎照顾,也便免不了肌肤接触,男
女有别,她现在又是这幅湿淋淋的模样,更
想到这,程梨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纤白的柔荑抬起,红着脸面,慢慢地解开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去,直到一-丝-不-挂
有着萧怀玹在中间,程梨倒是信姜承翎会说话算话。
只是
程梨面红耳赤,不知怎么说,但终也横了心,脱都脱了。
她小脚踏在他为她铺好的草垫上,缩着身子,蹲了下去,先是扔了绣鞋到外边,又用树枝将衣服递出。
她没说话,只是用声音提示着他,轻咳了几声。
姜承翎会意,起身,别着视线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越近,程梨心跳的越厉害,身子也越烧烫,别着视线,不敢看。
姜承翎到后,凌空摸着。
她一件一件地递出,他便一件一件地收,直到最后一件收完。
程梨提示:“还有鞋子。”
声音明显比适才软了小了很多。
姜承翎也便马上低下头去寻,看到后一并拎了过来,回到原处。
他的脸,比程梨的还要烧,还要红,心跳的也异常地快,胸膛就要炸裂了一般。
回去后坐了好久,稳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她衣上的水逐一拧干,而后用树枝撑起,一点一点,细心地为她烤着。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发出的“滋滋”声,及着外边的风雨声。
程梨环抱双膝,不着寸缕,蹲在那,良久之后,先开了口。
她没直接说话,咳嗽了一声,而后才道话语,声音软柔:“你的人在哪?”
“什么?”
姜承翎回的很快,但语声中充满不解。
程梨道:“你自己怎么带我回去?”
姜承翎听罢再度笑了出来,笑的无可奈何,亦知道她的小心思。
她在探话。
姜承翎直言,再度说了一遍:“我不是来抓你的,也没带什么人,陛下是派了人四处找你,但没有我。”
程梨听他终于提起这个,心中有所波动,急道:“他知道了我没死?”
姜承翎道:“他应该不知道,只是猜测。”
程梨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一点点,接着道:“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没死?他没找到尸体么?”
姜承翎道:“找到了,但他不信,就是觉得你没死。”
程梨马上接口:“那你会告诉他我还活着么?”
姜承翎没答。
程梨也没着急催这个答案,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姜承翎,也好奇很多事。
如此也便先问起了别的。
“他没让你找我,那你为什么会来这?”
第60章 第六十章“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
==第六十章==
程梨的话问完,那少年那边再度没有答话,就如她适才问他“会不会告诉萧怀玹她没死”那般。
不过这次程梨没转话题,一直等了下去。
果然,等来了他的回答。
这中间大致寂静了半刻钟,但听他吊儿郎当地笑着回了口:“我出来游玩,偶然到了此处。”
程梨道:“游玩?都督府无事?”
姜承翎懒散地“啊”了一声,回道:“我出来的时候无事,这两个月便不知道了。”
程梨震惊:“你都出来玩两个月了?还是自己出来的?连个小厮都没带?”
姜承翎又沉默了去。
洞中再度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程梨方才听到姜承翎的回答。
他笑了一声:“是啊!”
程梨不知道他还喜欢游山玩水!
她以为他只喜欢舞刀弄枪,逗鸟逗蛐蛐,心中还是有些信不实,那般巧,他就玩到了这?还一大早正好来了后山,想着也便追问了下去:
“我不信,今日天这般差,一看就要下雨,这么早,你就上山游玩?谁会冒着雨出来玩?有什么好玩?”
姜承翎笑了两声。
他始终眉眼含笑,一面答话一面翻烤着她的衣服。
他不善说谎,今日之前确实从未对她说过谎,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很是拙劣,缓了一下,此处说了一半的真话。
“昨夜有个姑娘去了客栈,我看她面熟,觉得她是萧知砚的人,格外注意了些。晨时监视了她,看到有两个人从她家走出,其中一个竟是有点像你,就跟了过来。”
这也是谎话。
他确是不认识那个女杀手。
但他是如何一下子就找到了她?
因为他到后就在镇上放了京城来了人的消息。
他找了她足足两个月,每到小村小镇,人少之地便是此法,两个月一直未果。
未曾想到此地竟有意外收获,黄昏之际,他等来了个来看他的人。
当夜他就锁定了那个住处。
翌日去时,晚了一步,没看到程梨的正脸。
他遥遥地跟在她二人身后,越瞧那个背影越像她。
后来,便是那桥下之事。
程梨怀抱着双膝,小脸朝着他的方向转了过去,美目中还是尽疑。
火光在外,她从里边能看到他背身的影子,但他的一侧却是看不到她。
她为何还是起疑,因为云隐二人很确定姜承翎没见过她们。
然到了他这,又变成了见过。
程梨其实还是更信云隐二人,但这话题随着他再度开口说起了别的,也便过了。
“你不想琮儿?”
程梨的思绪被打断,不再想那事,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听得这话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起她的孩子,一时语塞,没有答话。
姜承翎道:“他很可爱,好玩的很,会翻身了,长得越来越像你。”
程梨奇道:“你经常去看他?”
姜承翎语声懒散:“啊,我差不多每日都去看他。”
程梨再度震惊:“每日?”
姜承翎顿了下,笑了声:“他是我徒儿嘛”
程梨想起这事就犯愁。
那样的爹,这样的师父,她的孩子可想而知
程梨再问:“他没把他给沈静宜养?”
姜承翎道:“没有,一直养在了朝阳宫。”
程梨没再说话,听他继续开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程梨暗道:她有什么打算还能告诉他?
她没答,他的声音再起。
“打算去投奔萧知砚?”
程梨想了想应了声,算是搪塞。
他突然沉默了会儿,开口道:“你喜欢萧知砚?”
程梨依旧没答,他语声略略有变,好似没了笑意:“萧知砚哪有陛下好?”
程梨当即回口:“就你能看出他好!”
姜承翎又沉默了下去,再度张口时程梨没想到,他竟提及的还是此事。
“你真喜欢萧知砚?”
程梨依旧没答,像是默认。
姜承翎道:“所以,你屡次逃走,其实都是因为,想回到萧知砚的身边?”
程梨直言,有些不耐:“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
不同于萧怀玹,姜承翎很听话。
她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而后便道了“好”。
洞中又陷入了寂静。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良久,俩人方才再度交流。
是那姜承翎先开得口。
“你的衣服好了,我现在要起身转过去,你别害怕,我会闭着眼睛。”
“好,好”
程梨心口起伏,磕巴了一声,原本已经恢复了的脸色当即又红了起来。
其实她倒是没有怕他,别的方面不说,人品方面,她觉得姜承翎倒算是个正人君子,且他年龄小,往昔痴迷武学,也比较贪玩,好像没接触过姑娘,也不好色,甚至比她还羞似的。
程梨虽比他有经验一些,但如此境遇,她是女子,怕是换做是谁都做不到心中毫无波动。
她更蜷缩在原处,蹲着,因着纤弱,显得很小一只。
从映出的人影,她看到他站起过了来。
随着他越来越近,程梨也起了身去,只露出个小脑袋。
火光下,她看得清楚,他的眼睛闭得很紧。
其实他睁开也看不到她,但人还是一直闭着,不时,终于到了她眼前,用树枝给她递了过来。
他先为她烤干的是她的一套小衣。
那小衣粉嫩粉嫩的,程梨脑中“嗡嗡”直响,下意识呼吸急促,发烫,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蟹子,硬着头皮,给他指着路:“前边有火,往左一些,你还需再向前走两步,我,现在够不到”
姜承翎耳朵甚红,听着她的指引照做。
待得能够到了,程梨一把将东西拿了下来,复又蹲下,声若蚊吟:“好了。”
姜承翎应了声,转过身去,慢慢睁开了眼,原地顿了许久,方才渐渐抬步。
程梨没敢再看他,即便是个影子。听着他的脚步远了后,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但瞧他已回了原地。
程梨缓缓穿上了衣服,重要的地方皆有了遮挡,直到穿完许久,“砰砰”跳动的心才平歇了些,朝他道了话:“今后不管再见与否,你不许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告诉给任何人。”
姜承翎应了一声。
程梨道:“你发誓。”
姜承翎道:“我若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不得好死。”
程梨眼中水濛濛的,紧攥着身上的小衣。
洞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静。
许久,程梨先开了口。
她问了她刚才没得到答案的话。
“我信了你不是他派来抓我的,适才问你,你没答,现在总想好了吧。你到底会不会把我没死的事,告诉萧怀玹?”
姜承翎这次没犹豫:“你若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程梨急道:“我,我当然不要你说!”
他笑了下:“那我就不说。”
旋即再道:“不过,我没背叛过陛下”
“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程梨心口“咚咚”地跳。
不知为何,她信他的承诺。
或是因为,他没必要骗她。
但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背叛萧怀玹。
“你很喜欢你的君主?他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程梨脱口而出,心中好奇,未加思索就问了出来,问过之后便有些后悔,但说了也便说了。
他不喜欢可以不答。
但她没想到,他并无避讳,笑了一声,旋即就答了话:
“是君,是师,是兄,是友,又似父”
程梨听得出,他对萧怀玹的感情很深。
倒也正常,她哥说过,他是萧怀玹一手栽培起来的。
他心中的君臣之道很深。
但他对萧怀玹又明显不止是君臣之情。
再度沉默良久后,那少年笑着又一次开了口。
“其实我只能接受你,爱陛下,也只能接受你,在陛下身边。”
“什么?”
“没什么。”
程梨觉得他的话很奇怪,眸子缓缓地转了一下,好似明白了一点。
因为她刚才搪塞着承认了她要回到萧知砚身边。
他站在萧怀玹一边,偏袒萧怀玹很正常,但这终究是感情之事,是她三人之间的事。
如此想,程梨也便如此说了出来:“干你何事?”
声音很小,也很柔和,没带什么攻击性。
但听那少年再度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
接着没了后续。
云栖镇所在之地隶属江南道,虽时至金秋,气候却暖,是以人穿的不多,衣服料子也不甚厚,加之姜承翎内力深厚,拧得颇干,衣服其实没有很难烤干,只是碍于天气太潮,用了一个多时辰。
姜承翎如故,闭眼给她送了过来。
程梨直到有了衣服蔽体,都穿了上,心中才彻底舒坦,但外衣上丢了个扣子。
她找了半天,朝着姜承翎道:“你看你那,有没有一颗玳瑁扣子,我衣上掉了一颗。”
姜承翎听她说完马上站了起来,在附近,乃至洞中都找了找,半晌未果,也便实话实说。
“没有,或是掉在了火中?”
他说着又返回去寻,程梨一见,说道:“那便算了,也不碍事。”
姜承翎拿着个树枝在火中翻了翻,倒是也未找到。
程梨又说了一遍:“不用找了,不碍事,便是找到了,也没线缝上。”
姜承翎这才作罢。
外边的风雨依然很大,没有停歇的意思。
她穿上了衣服,那帘子也未撤掉,没得一会儿那少年又把他的衣服送了过来叠了几叠:“垫着些,地上凉。”
地上确实是有些凉的,即便铺了枯草。
程梨接过,靠着岩石垫着坐了。
俩人没再多说什么,身子暖了,舒服了,程梨没得一会儿便就倚在那块岩石上睡着了。
再醒来之时鼻息边飘来阵阵香气,程梨的肚子应景的“咕咕”了两声。
早上她都未吃东西,着急忙慌地便跑了,这会子也不知什么时辰了,但想来已至少到了下午,肚子饿得很。
她起了身去,小心地拨开了“帘子”,水盈盈的眼睛朝着姜承翎的背影望着,鼻息轻轻地嗅了嗅。
他好像是狗耳朵,这就被他听到了,笑了一声,而后便就转过了头来,还是那副眉眼含笑的样子,略撩眼皮:“饿了?”
程梨没否认,娇滴滴地应了一声,但瞧他起身,把身边荷叶盛着的,已被他烤好,甚至撕好了的肉给她端了过来,还有荷叶做的杯盏,“盏”中盛有清水。
程梨这会子觉得有他在也挺好,这要是她自己,她还不知会怎样。
姜承翎将东西放到她面前,蹲下,唇角噙笑,看着她吃。
她穿上衣服后,他就明显没了避讳,敢看她了,且是以往她见过一次的样子,像匹小狼,眸子中充满着野性和犯上的眼神。
程梨与他对视须臾,开了口:“你转过去。”
他很听话。
他就吊儿郎当,松松散散地转过了头去。
程梨吃完了,让他拿走。
他便起了身,将东西端了开。
她吃剩下了的,他才吃。
大雨足足下了一整日,到了深夜才逐渐变小,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出了太阳。
程梨早早地醒来,用小梳梳了头发。烤了一天一夜,她的披风也干了。
早膳姜承翎已给她备好,是些野果、坚果、与甘冽的清泉。
程梨简单地吃了点,把衣服还给了姜承翎。
姜承翎甩开穿了上,一面背身系着腰封,一面说道:
“我看过了,那桥便别指望了,想出去只能翻山,有着一面应该是能出去,你能走么?或者,我抱着你?”
他说到此回了头,抬了眼睛,但瞧程梨不甚高兴。
姜承翎无奈地笑笑,彻底转过了身来。
“我不是想占你便宜”
“你就是”
程梨张口便来,声音不大,但充满情绪。
姜承翎转了下头,偏去一边,舔唇笑了出来。
程梨情绪很大,想着自己根本就翻不了山,越想越不高兴,翻起旧事:“都怪你!若不是知道你来了,我能往山里跑么?能上桥么?能遇上这种事么?”
姜承翎回过头来,无可奈何,再度解释了一遍:“我告诉你了,我不是来抓你的,你不要跑,你不信,非跑,我有什么办法,怎么就都怪我呢?”
程梨道:“不怪你怪谁?”
姜承翎立马认了错:“好好好,都怪我,我的错。那我现在,不是在想办法弥补错误么,我能带你出去,咱们很快就能出去,这有什么出不去的。”
程梨暗道:他当然能出去了,她不是走不动么?
但口上自然不愿服输,斩钉截铁:“我自己走。”
姜承翎连点了三下头,道了三声“好”,再抬头,程梨已经走在了他前边。
他晃了两下头颅,拉了下衣领,扇了扇,透了透气,耳朵泛红,跟在了她的身后【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