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被花言气急败坏飞出一刀割断绳子而猝不及防掉在地上的太宰治揉着自己被摔痛的地方,幽怨地发出指责。


    “花言,你动作好粗暴。”


    花言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睨了对方一眼,“谁让你冤枉我,明明是你自己把自己挂树上的,我根本没说要杀你。”


    “因为你看起来在敦来之前不打算救我下来,而我感觉脖子快被挂断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更何况,你不觉得这样效率很高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指向不远处一路狂奔而来的身影。


    “你看,他来了吧。”


    由于太宰治没说具体地点,中岛敦近乎把学院跑了个遍才终于找到对方。


    伴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两人之间的具体情况也愈发清晰,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担忧与坚毅逐渐变成了迷茫与迟疑。


    “太宰先生……?”


    “嗨,敦君。”太宰治坐在樱花树下的草地上朝对方招了招手。


    中岛敦的视线从太宰治脖子上挂着的绳子扫过,又抬头看向樱花树枝上垂落的半截绳子,以及一旁没好气的花言,逐渐弄清楚发生了什麽。


    他欲哭无泪地说道:“不要捉弄我啊。”


    “没有捉弄哦,我们确实有事找你呢。”太宰治指向花言,正色开口,“是这样的,敦,我挂在树上脖子差点被勒断了都没死掉,本来想解开绳子换种死法,但没想到绳子卡住了,为了避免继续遭受折磨,我跟这位好心人做了个交易,让他放我下来。”


    中岛敦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试探,“交易内容是什麽?不会是有关于我的吧?”


    太宰治欣慰地点头,“没错哦,没想到你反应这麽敏锐呢。”


    “唯独不想这个时候被夸奖啊!”


    中岛敦无力地垂下脑袋。


    太宰治选择性地忽略了中岛敦的抗议,告知对方,“总之交易内容是——花言希望你能去涩泽龙彦那边当一段时间的助手。”


    “诶?!”


    中岛敦瞳孔地震。


    可能是由于在横滨的遭遇,以至于现在他听见这个名字就有点背脊发寒。


    中岛敦试图给自己争取一下,“非去不可吗?”


    “这个问题嘛……”


    太宰治没有立即回答对方,而是向花言提出问题,“说起来涩泽君需要敦做助手干些什麽?”


    花言回忆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总结道:“没什麽,可能就是帮忙递递东西,或者是当下模特测试对方新制作出来的衣物饰品之类的。”


    “这样啊……”太宰治微微点头,旋即重新看向了中岛敦,询问对方的意见,“看起来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意外的正常呢,敦,你怎麽想?”


    中岛敦神色迟疑,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好像当一下助手也没什麽……


    太宰治见对方有些动摇,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耳边小声提醒,“敦,虽然你现在拒绝也没事,但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的哦,毕竟这是他给予涩泽龙彦的承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同意比较好。”


    什麽意思?


    中岛敦惊恐地看向状似神色平静的花言,意思是后者可能会用什麽防不胜防的强硬手段是吗?!


    “我听见了。”花言古井无波地开口。


    虽然他没听太清,但一看中岛敦的反应就知道太宰治肯定在说他坏话。


    “我没说你坏话哦,我只是在劝说他同意。”太宰治当即自证清白,将话题转移到了中岛敦身上,“你愿意吗?敦?”


    “我愿意……”中岛敦犹豫地点头,他看向花言,“呃……那个,我要现在去吗?还是下次等他主动找我帮忙再去……?”


    花言没想到中岛敦居然如此积极,他毫不犹豫地做出决策,“现在去吧。”


    对方现在去能够直接给“涩泽龙彦”一个惊喜,后者绝对没想到才分别短短一个多小时,他就能把中岛敦送过去。


    “涩泽龙彦”效率是很高,但是他更高!


    是他赢了!


    中岛敦踌躇地看了眼太宰治,见后者点头,表示没问题,他才朝“涩泽龙彦”社团方向所在的地方跑去,其背影不知怎麽透着一股悲壮的气息。


    只不过花言完全没看出来就是了,既然现在答应“涩泽龙彦”的事情已经完成,那是时候回去了。


    注意到花言想要离开的意向,太宰治出声喊住了对方。


    “花言?你要回去了?不打算跟我说些什麽吗?”


    花言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向对方,“说些什麽?”


    “嗯……比如说你身体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这件事?”


    太宰治已经从昨天晚上的游戏中确认了确实有超出对方掌控的事情发生,将学院分成白天与黑夜两个不同的世界也不是对方的本意。


    既然如此,问对方有关于淘汰后是否真的会死亡的事情八成也得不出答案。


    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不是想杀费奥多尔吗?为什麽对方自从自相残杀游戏彻底开启后身体不适的信息反而是由费奥多尔传出的?


    这是费奥多尔的谎言,还是这其中有什麽其他他所不知道的因素?


    “是真的。”


    花言势必不可能暴露自己其实没事的信息,一旦暴露岂不意味着他要去上课了吗?


    再想到昨天晚上展现出来的礼物里有他从港口mafia得到的货物、想到他在“骸塞”时对中原中也说的话,如果他现在再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后者面前,岂不是等同于把他钉在幕后黑手这个位置上了吗?!


    那种事情不要啊。


    “果然是这样吗……”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难道对方是由于出现了超出对方掌控的事情,所以才被费奥多尔牵制住了?毕竟这两人一开始还僵持了三天三夜没睡。


    再次开口时,太宰治更换了话题,口吻似埋怨般,“花言,我昨天晚上在视听室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来。”


    “时间不太合适。”花言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对方原因,“我一开始做了一锅汤,被黑白熊打断,导致糊掉了,所以后面我不甘心地又做了一次,虽然差点又被黑白熊打断,但最起码喝上了。”


    强调完这锅汤对他而言的特殊意义,才补充道:“今晚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花言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明明有完整记忆的太宰治就在自己面前,为什麽还要特意等到晚上?他现在完全就可以知道对方的目的。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麽?”


    “也没什麽,可能是一些关于想要尽快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想法?”太宰治语气像是也有些不确定,旋即又变得轻快和随意起来,“晚上交谈过后你就知道了。”


    花言狐疑地瞥了对方一眼,没有过多在意,随意挥了挥手表示告别,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太宰治唇边噙着愉快的笑意,目送对方身影渐行渐远,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雪白发丝中混杂着的那一缕紫上。


    一丝疑惑在心底一闪而逝。


    说起来,花言什麽时候弄的发带?


    难道是因为之前在游戏中因为披着头发造成了意外,所以才开始特意扎起来了吗?


    ……


    学院幽静的小路上陆陆续续多出了其他学生的身影,现在似乎已经是放学时间了,热闹的声响带来了鲜活的气息,驱散了学院中隐匿在暗处的异常氛围。


    花言提着纸袋轻车熟路地绕过人多的地方,在回寝室的途中,他从楼梯间门的缝隙瞥见了“猎犬”几人,后者似乎在争执些什麽,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站在一边,而福地樱痴与大仓烨子站在对面,中间空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从这种经典的绝交站位问题来看,问题似乎很严重。


    花言匆匆瞥了一眼没有多看,他回到寝室推开门,不出意料地发现费奥多尔已经回来了,桌面上放着一些甜点和晚餐。


    从放学时间来说,对方明明应该刚回来才对,但不知怎麽,花言却有一种对方已经等待许久的错觉。


    费奥多尔思绪被开门声响打断,他抬头望向门口,唇边挽起一道温和的弧度,“您回来了。”


    花言应了一声,随手柄门合拢,迟疑地坐到了桌前。


    “你难道……在等我吗?”


    “嗯,听其他学生说,校外开了一家新的甜品店,我托他们带了些招牌回来,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


    费奥多尔说着将桌面上的甜点和晚餐推到了对方面前,“至于晚餐……我有给您发信息,但是您当时似乎有什麽事情没回,所以我按照您平时表现出来的口味买了,如果不合胃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食堂再看看。”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不仅把花言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还隐约升起了几分愧疚。


    他摸出电子学生手册一看,发现对方居然真的给他发了信息,还连发了几条询问,这下更愧疚了。


    当即安抚,“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别说不合口味了,就算现在对方给他准备的晚餐是空气,他都会说喜欢。


    费奥多尔那双在灯光下色泽偏浅的紫罗兰色眼眸微微睁大,其中神色惊讶又意外。


    这抹神色只流露出了短短一瞬,在被收起的下一秒,他抵着唇轻轻笑了一声。


    “没有让您失望就好。”


    第72章


    花言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说的话似乎有些太逾越,他假装什麽都没说过似的转移了注意。


    从纸袋里翻找出包装好的礼物,放到了费奥多尔面前,“这个是昨晚你送我礼物的回礼,抱歉,去取的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


    桌面上的礼盒通体暗色,一片如夜的墨色中浮着紫色的暗纹,四周捆扎着暗色系的丝带,从礼盒的款式和系丝带的方式来看,应该也出自“涩泽龙彦”那边。


    对方说出口的话语再加上这份礼物,花言今天会出门的缘由似乎已经浮出水面了——大概率是为了去取制作好的回礼。


    虽然对方也完全可以让“涩泽龙彦”送到寝室来,但以目前相处下来——对方所展现出的性格来看,哪怕“涩泽龙彦”主动想送过来,花言也会因不想太麻烦对方而拒绝。


    “这种时候不用道歉,花言。”


    费奥多尔指尖抚上礼盒上的丝带,温和的嗓音裹挟着愉悦的笑意在空气中传递。


    “谢谢您,我很开心。”


    拉开丝带,盖子下,正因灯光而闪烁着细微碎光的天鹅绒质地垫子上呈放着一枚做工精致的吊坠。


    吊坠通体银色,中央镶嵌着一颗浅色调的椭圆形宝石,宝石光滑的表面伴随着灯光与角度的变化,时而通透无色,时而折射出绚丽的色彩,仿佛世界上光谱中所有已知色彩都被裹挟在摇晃的白雾中,纯粹又神秘。


    ——是白欧泊。


    费奥多尔认出了上面镶嵌的宝石。


    花言墨镜下的眼眸不着痕迹地看向一边,没有看对方的反应,他语气犹豫,“如果你不太喜欢戴饰品,也可以收起来当作收藏品。”


    毕竟这颗欧泊可是“涩泽龙彦”费尽千辛万苦才拍到的呢。


    “您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用欧泊石吗?”


    费奥多尔轻轻拿起吊坠,宝石光滑的表面色彩再次发生变化,在灯光折射下从纯白中浮现出的色彩明亮得如同澄明天际绽放出的第一缕霞光。


    欧泊石名贵且易碎,有时候气温的变化都会破坏其中靡丽的色彩与光滑的表面,作为饰品佩戴平时稍有不注意很容易出现损坏,因此如果考虑到价格和寿命,作为收藏品欣赏保存是最好的选择。


    “嗯。”


    其实也不止这个原因,花言会选择白欧泊还有一个原因是费奥多尔给他送的发带是对方的瞳色,那他送的饰品也是自己瞳色也很合理吧,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唔……虽然我平时确实不怎麽戴饰品,不过既然是您送的,那我平时会多加注意的。”


    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笑意加深,手心中捧着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个锁扣似乎十分精细,我自己戴可能会有点困难,能麻烦您帮我戴上吗?”


    “当然。”


    花言欣然点头,从对方手中接过吊坠,起身绕过桌子靠近对方。


    花言没怎麽跟人有过多的接触,同样也没给人戴过吊坠,他见费奥多尔抬头看向自己,以为对方是在催促自己而特意抬头以示等待。


    于是费奥多尔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用背对的姿势方便对方系锁扣,一双手臂骤然环过了他的脖颈,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气息顷刻间洒落,呼吸间也混杂上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


    对方似乎在樱花树下停留过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枝头飘落的樱粉落在那片纯白的发丝间,将气息沾染了上去。


    费奥多尔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往跟对方接触时,在对方身上闻到的——属于甜品的清甜。花言似乎十分容易沾染上外界的气息,像是清透的水,能够倒映万物,也极容易被外界的污浊所浸染。


    也许是为了彰显这枚宝石的贵重程度,“涩泽龙彦”不仅使用了同色系中价值最高的铂金当陪衬,连锁扣也充满了设计感,十分精细严密。


    花言死活没能扣上,耳畔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虽然仍旧平稳,但他总觉得对方现在心中一定充满了疑惑。


    难道他第一次送礼物就要迎接给攻略对象戴吊坠因为锁扣太复杂而扣不上,最终只能让攻略对象自力更生的尴尬结局吗?


    不要啊——


    花言心情逐渐沉痛,不死心地再次尝试,可能是他死去的幸运再次复活,这次终于扣进去了。


    花言假装没有被锁扣难住,他故作镇定地直起背脊,“好了。”


    眼前的黑发少年似在走神般,轻轻眨了眨那双漂亮神秘的紫罗兰色眼眸,慢半拍地开口,“谢谢您。”


    花言微微摇头,“没关系。”


    费奥多尔眼眸倒映出对方的身影,后者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安静进食,如果忽略对方通红的耳尖,仅从表情来判断的话,费奥多尔或许真的会以为对方如看上去的一样平静。


    他有些明白为什麽花言总是披散着头发,也遮得严严实实了。


    虽然对方有时会在展露出来的神色上伪装管控的很好,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会诚实无比地将对方的真实心情暴露出来。


    费奥多尔垂下眼眸,指腹摩挲着垂落在身前宝石的光滑表面。


    寝室内安静得一时之间只能听见花言左一口甜品右一口米饭的声音。


    等花言吃完米饭开始专心致志品尝甜品时,只听费奥多尔忽然开口了。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是纯粹的好奇与疑惑。


    “太宰治为什麽说您要杀了他?”


    花言猝不及防之下被嘴巴里的奶油呛到,他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妄图用被奶油糊住的嗓子艰难回答,“你怎麽……”


    费奥多尔见状迅速给对方递上了一杯水表示歉意,他当然知道对方并不想杀太宰治,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询问。


    “抱歉,您也知道课堂上十分安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中岛敦当时是在课上接通的电话,所以……”


    花言喝了一口对方递过来的水,将奶油压了下去,听见这句话不知道是先该震惊一下中岛敦上课接电话的行为,并询问对方为什麽这都没举报中岛敦扰乱课堂纪律,还是该跟对方吐槽太宰治的过分举动。


    短暂犹豫了片刻,花言还是选择先解释。


    “他冤枉我,我根本没想杀他,明明是他自己挂在树上下不来了,我顶多算是袖手旁观……?”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了一秒,“呃……也可能是趁火打劫吧。”


    不过从太宰治吊着还能打电话的举动来看,说不准对方其实挺乐意让他趁火打劫的。


    “趁火打劫?”费奥多尔疑惑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汇。


    “因为涩泽他不是一直都想让中岛敦加入他社团……又或者是当他助手吗?”花言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加急帮我做出了饰品,还用了最贵重的白欧泊,帮了我这麽多,就这麽一个愿望,我当然会想办法满足他。”


    费奥多尔明白了,“所以您跟对方进行了一场交易,以救对方下来为代价,让对方说服中岛敦加入社团?”


    “其实没加入,只让他当一段时间的助手而已。”


    花言说到这里不忘跟对方吐槽一下太宰治的过分举动,“你明白了吧,我根本没想杀太宰治,虽然他跟我解释——这麽说是为了让中岛敦尽快赶过来、让我提前救他下来,但我总觉得他绝对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想要让人误解我。”


    费奥多尔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即使他明白太宰治这麽做可能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对方的性格,也没有纠正对方的误解,反而表示赞同。


    “我觉得也是这样。”


    不过,太宰治做这些应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试探花言性格。


    虽然他跟花言似乎经常去“涩泽龙彦”的社团,但太宰治应该也清楚让中岛敦去是探查不到任何线索的。


    因此对方会如此轻易答应说服让中岛敦成为“涩泽龙彦”的助手,应该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交易,类似于为了达成交易而先积累好感度增加成功概率一样。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他有跟您说什麽其他的事情吗?”


    这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花言点了点头,简略地仅告诉了对方得出的结论,“他可能想要跟我合作,尽快结束那场自相残杀游戏。”


    “跟您合作……?”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不一会儿又松开。


    他明白太宰治的想法了,后者可能也意识到了花言的特殊性,无论是白天学院本该属于对方控制的事实,还是在夜晚游戏中所展现出来的“才能”,一切都在昭示——如果想要结束,花言是关键点。


    “您呢?您的想法是什麽?”费奥多尔含笑看向对方。


    花言闻言咬着叉子思考了一会儿,“可能会同意吧。”


    毕竟晚上失忆的他才被黑白熊威胁,既然会出现有可能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合作,他当然会同意。


    “我猜也是这样。”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叹息一声。


    不知怎麽,花言逐渐有种自己这麽做似乎有点对不起费奥多尔的错觉,从某种角度说,对方不仅是先来的,还给他带了这麽久的饭和甜品,现在公然跟对方的敌人合作好像有点不太好。


    花言试图安慰,“主要是现在的我不同意也没办法……”


    现在的他跟晚上的他用的不是一个脑子,失去一段记忆在某种程度上会改变原本的选择。


    “花言,我并没有想要阻止您的意思。”费奥多尔单手撑着脸颊,微微歪头,笑着看向对方,“只是……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成为您的合作夥伴呢。”


    “嗯,我也是。”


    既然对方不在意那就太好了,花言并没有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马上就要到八点了,他得赶紧把甜品吃完,奶油制品放到第二天就不好吃了。


    第73章


    又是一阵恍惚。


    宛如身处薄雾般白色调的视野里是熟悉的体育馆,体育馆讲台上已经失去了黑白熊的身影,环顾周围,发现身边其他人的举动也或多或少展现出了些许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


    落在半空中的视线对上另一个人,虽然花言看不太清,但对方确实是在看他不会错。


    对方唇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麽,短暂的话语过后,只留下唇边略显幽怨的笑容。


    花言注视着对方身上穿着的驼色风衣,以及轮廓边缘卷翘的黑发,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人应该是太宰治,对方之前约他去视听室见面。


    至于唇语——暂且不提他看不太清,就算看清了,对方说的日语,他大概率也无法识别对方具体说了什麽。


    说起来……为什麽他脑子里明明没有有关日语的知识,却没有出现任何交流和信息获取上的障碍呢?


    也跟他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系吗?


    这个疑惑在花言脑海里一闪而逝,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轻声吐露出他的名字。


    “花言?”


    花言本能应了一声,回过头发现费奥多尔正注视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靠得有些近,近到花言足以看清对方脸上神色中的疑惑与关切。


    “您怎麽了?”


    “没什麽,只是想起用过的厨具还没洗。”


    花言不知道费奥多尔是否注意到了太宰治的举动,也许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在装作没看见想试探他的态度,也可能由于沉浸在片刻的恍惚中以至于刚好错过。


    后一种可能很小,花言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可能。


    不过无论对方有没有注意到都无所谓,他是一定会赴约的——看在光盘上。


    难道这就是被人拿捏到软肋的后果吗?


    花言思绪不合时宜地偏移到了另一个局域。


    “原来是这样。”费奥多尔轻轻点头,唇角裹挟上一缕笑意,“正好现在看起来没什麽事情了,我陪您一起去吧?”


    原本想提出自己一个人去洗并借机赴约的花言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好。”


    花言一路沉默地跟费奥多尔回到了食堂后厨,后者似乎正在思考什麽,也没有主动查找话题,由于费奥多尔的手受伤了还没好,只能一个人洗,另一个人负责摆。


    两人处理好厨具,陷入了某种无言的尴尬氛围。


    费奥多尔似才察觉到接下来没事做了一般,给出了建议,“要一起去娱乐室看看吗?果戈里和西格玛应该会继续回到娱乐室,在无聊的时候放松一下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花言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想到武装侦探社那边可能有个“超高校级的修复师”,他身上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花言罕见地拒绝了费奥多尔邀请,“抱歉,我有点累,头刚刚还撞上了栏杆有点痛,想回寝室休息,你去吧。”


    这个借口在缺少了一半时间——他们已经身处梦境的情况下,可能会显得有点敷衍且破绽百出。


    不过没关系,考虑到他之前追了那麽长时间的黑白熊、做了那麽多事,以及他身体素质差的因素,会感到疲倦也很正常,趁没事的时候休息一下更是人之常情。


    费奥多尔善解人意地点头,“我知道了,需要送您去寝室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花言再次拒绝,拒绝完又觉得这样有点冷漠,补充道:“这里离寄宿区不远,不用麻烦你。”


    费奥多尔轻轻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花言目送对方的身形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通往楼梯口的方向,才抬起脚步朝离寄宿区方向完全相反的视听室走去。


    视听室的门没有打开,窗户也被窗帘严密遮住,无法窥探到里面是什麽情况。


    花言试探性地转动门把手,门没有落锁,轻易地被推开,发出一声“吱呀”声响。


    借助走廊的灯光,他隐约看见昏暗的视听室内伫立着四道身影,像是等候多时。


    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里面的人似乎都望了过来。


    花言:?


    好多人啊……


    他还以为只有太宰治呢……


    不知怎麽,眼前这一幕让他产生了某种既视感——像是校霸放狠话说放学别走来天台,然后带一堆人在天台等他一样。


    这是什麽用光盘碎片做诱饵,吸引他上当的陷阱吗?


    花言默不作声地试图关上门假装自己没来过,但里面的人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花言,我们等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太宰治的嗓音像是在埋怨般有些甜腻。


    花言关门的动作微顿,觉得如果现在走了会显得自己很没气势,于是他走进视听室反手合上了门,单刀直入地问。


    “你找我有什麽事?”


    “其实也没什麽……”


    太宰治从口袋里拿出光盘碎片,“只是我在和国木田搬运完你们后,捡到了两张被掰碎的光盘,想问一下这些是你的吗?”


    花言没有太靠近那四人,也没有隔得太远,视听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窗帘缝隙,如果隔得太远,他就完全看不清对方了。


    花言与对方隔着一排桌子,后腰倚靠上桌子边缘,神色平静,说出早已想好的借口,“不是,这里面只有一张是我的,另一张是费奥多尔的。”


    “咦?”太宰治发出一声诧异的气音,“但是……我记得费奥多尔的光盘不是被他自己掰碎丢进垃圾室焚化炉里了吗?”


    花言:……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当时看完被夹了的视频后被气笑径直离开装炸弹去了,费奥多尔确实有可能在那个间隙里去垃圾室处理光盘。


    不过……


    花言神色狐疑,“你为什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因为当时我也打算去销毁光盘,所以正巧撞见他处理完离开的一幕?”太宰治用似开玩笑的口吻轻描淡写地描绘出事实。


    花言陷入了沉默,开始反思自己怎麽没有第一时间去把光盘处理掉。


    可话又说回来,他并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什麽时候离开的,也许跟他就前后脚的功夫,如果他先去处理光盘,说不准也会被费奥多尔撞见他处理完离开的模样,到时候他可能就没办法独自去寄宿区一探究竟并安装炸弹了。


    因此种种阴差阳错之下,或许现在的结果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花言没有回答对方光盘所属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找我来只是为了这两张光盘吗?”


    模糊的视野里,太宰治似乎摇了摇头,对方一贯轻佻的嗓音里裹挟着轻松的笑意,“当然不是,我们有其他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商量?”花言若有所思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汇。


    他知道自己避而不谈的反应落在太宰治眼里会变成某种变相的承认。


    不过看起来对方也知道仅凭这两张光盘能让他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因此对方会拿出这两张光盘应该只是用于吸引他赴约。


    现在对方态度的转变则证明对方有求于自己,并且所求的事情可能会相当具有风险和难度。


    花言唇边勾起弧度,没有立即拒绝,“商量什麽?”


    太宰治抬起眼帘,视线落在眼前白发少年身上,后者逆光而立,走廊上的灯光自窗帘间隙倾泻,仅照亮了对方周身的轮廓,再加上蒙在双眼上的白色纱布,以至于他们只能从对方唇角扬起的弧度捕捉到对方起了几分兴致的事实。


    “在此之前……我其实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提起这一点,太宰治脸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疑惑,“你和费奥多尔是什麽关系?”


    怎麽这两人一直形影不离的?


    “萍水相逢下的临时结伴?”花言有些不确定,他言简意赅地概括,“我们刚好同时在教室里醒来,又刚好在走廊遇上,于是就这麽一起行动了。”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呢。”太宰治调侃了一句,“既然这样,你有考虑换个同伴吗?”


    花言目光依次扫过对方身后的几人,“你不觉得有点太拥挤了吗?”


    太宰治其实也没指望对方能够同意,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对方而言加入任何一个早已认识许久的团体都是一个不理智的选择。


    他微微耸肩,仍旧表示了失落,“诶——我以为你会说很有安全感呢。”


    什麽安全感?享受那种一个人出计划、一个人杀、一个人埋、一个人处理痕迹的那种完整又毫无意外的一条龙服务吗?


    花言唇边弧度下压,“如果你再不说什麽事,我可就走了。”


    “好吧,我们其实是想问——”太宰治缓缓开口,语气认真,“你希望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吗?”


    “当然。”花言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你们会选择我合作,是从我炸开第三层的做法上得到了灵感吗?”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确切来说,是从你做的那件事上发现了能够尽快结束的捷径。”


    “但是这条捷径已经被堵死了,它说会一直一直监视我。”花言颇具暗示意味地朝视听室监控摄像头所在的位置微微侧头,“我不能再违反校规,不然会被它暴露秘密的。”


    太宰治不着痕迹地瞥向视听室隐匿在阴影里的监控摄像头,听出对方在“校规”这个词汇上稍稍加重的音,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如果他有不会正面违反校规的计划,花言会同意合作。


    第74章


    太宰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失落,“是吗?那真遗憾。”


    很快他又话音一转,以同样的态度回答,“不过就算那条捷径已经走不通了,我们发出的合作邀请也依旧有效哦。”


    仿佛是为了表示诚意,太宰治手中展开四部电子学生手册,其中所有屏幕都停留在个人数据的页面。


    电子学生手册屏幕散发出的无机质冷光取代了走廊倾泻进来的灯光,成为黑暗中更加明亮的光源。


    “需要我念给你听吗?”太宰治笑吟吟地热心询问。


    努力了半天,花言实在看不清,可能是环境太暗,屏幕太亮,总之在他眼中有些曝光过度了,只能选择接受对方的好意。


    “……好。”


    太宰治在念的同时不忘伸出手指向身侧的同伴逐一介绍,方便对方能把人和名字对得上号,“中岛敦,‘才能’是‘超高校级的同伴’;国木田独步,‘才能’是‘超高校级的自律’;坂口安吾,‘才能’是‘超高校级的搜查官’。”


    说到这里,太宰治微微顿了顿,才用平稳的口吻继续说道:“至于我的话,分配到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指引者’。”


    “……哇哦。”花言古井无波地捧读了一声,“真是百花齐放的‘才能’。”


    原来根本没有什麽“超高校级的修复师”,太宰治会将地点击在视听室果然是为了给他造成误判,增加他会赴约的可能吧。


    “百花齐放是什麽形容啊?!”坂口安吾忍不住吐槽出声。


    太宰治听见对方满是勉强的夸赞也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你呢?花言?”


    花言安静了片刻,同样试图转移话题,“我觉得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的实力有合作的价值就够了,‘才能’并不重要,对吧?”


    太宰治隐约察觉到了什麽,他脸上逐渐挂起灿烂的笑容,“诶?可是我们都没有隐瞒地说了,你不告诉我们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呢?”


    既然花言之前表示,如果有不会正面违反校规的计划就会同意合作。那麽太宰治表示合作仍旧有效的回答,则是在暗示对方他们有不会正面违反校规的计划。


    太宰治向花言展现出电子学生手册的举动不仅是在表现诚意,也是在向对方确认是否同意合作。


    在花言同意并得知里面的内容的那一刻,他们的合作关系也随之确认。


    原本太宰治对对方的“才能”不怎麽好奇,也并不在意,不过现在对方回避了,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让我们确认一下,也更安心一点,不是吗?花言——?”


    太宰治尾音拖拽着喊对方的名字。


    花言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为了让对方更加安心,他使用了善意的谎言,“没错,我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炸弹专家’。”


    “真的吗?”太宰治意有所指地说道:“从之前的追逐战来看,你的体力不算好,应该没有接触过专门的训练,但是你却能够恰好躲过所有袭击,炸弹就算了,铁锥是怎麽躲过的?如果是运气的话,那未免有点太好运了。”


    “……你这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吗?”


    对方的观察力是不是有点太仔细了?


    花言记得自己明明没怎麽跟对方接触,在追黑白熊的时候跟对方也只是恰好在二楼遇见的吧?那个时候原来暴露了这麽多东西?


    花言深深叹了口气,告诉了对方答案,“没错,是‘超高校级的幸运’。”


    话音落下,视听室内安静了一瞬间。


    太宰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果然,在确认这一点时,还是稍微有点惊讶呢……”


    比起太宰治的委婉,坂口安吾要直白许多。


    “倒不如说,怎麽会有人有这种‘才能’吧?”


    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赞同地点头。


    这一下算是戳到花言痛楚了,他开始无差别攻击,“你们的‘才能’难道就很好吗?你那个‘超高校级的搜查官’就算了,这个‘超高校级的自律’和‘超高校级的同伴’是什麽?跟‘超高校级的方眼镜’和‘超高校级的白毛’一样意味不明,还有这个‘超高校级的指引者’,我都不想说。”


    花言攻击力超群,成功把对面四个人打出沉默效果。


    太宰治惊恐地伸出手指指向花言,朝一旁的国木田独步看似小声抱怨,实则当面说坏话,“花言……他,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国木田独步还沉浸在花言的那句“超高校级的方眼镜”中,指尖颤抖地摸上眼镜框,半晌没回过神,口中喃喃。


    “方眼镜……”


    太宰治逐渐意识到什麽,趁机撺掇,“国木田,其实一直带着同一个款式的眼镜很容易给人留下刻板印象哦,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款式?”


    “是……是这样吗?”国木田独步将信将疑,有些动摇。


    “没错没错,我跟你说……”


    太宰治拉着国木田独步小声窃窃私语,话题已然偏离。


    勉强逃过一劫的坂口安吾看向中岛敦,发现后者正茫然地握着自己垂落在脸侧的鬓发,无意识地呢喃着“超高校级的白毛”这个词汇。


    意识到花言恐怖攻击力的坂口安吾努力试图将话题扳回正轨,“我们要换个地方聊聊吗?”


    换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聊一下具体计划。


    花言和太宰治对此没有异议,其他两人虽然仍旧有些恍惚,但好歹勉强没忘记正事。


    四人心照不宣地去了唯一没有监控的澡堂,可能是因为其他人都汇聚在二楼图书馆,或是在新开的三楼查找线索,一路上他们没遇见任何人。


    澡堂在寄宿区隔壁,离视听室也不算远,路上没有浪费多少时间。


    花言目光透过蒙在双眼上的纱布打量了一圈这个地方,这里跟他印象中的一样,确实没有安装监控,但是一想到前仆后继、近乎无穷无尽的黑白熊,他就有点怀疑会不会有黑白熊藏在天花板上进行一个亲历亲为的偷听。


    花言将脑海里的恐怖想法划掉,看向坐在长凳上的太宰治,言简意赅地直奔主题。


    “需要我做的是什麽?”


    “我们希望能借助你,打开通往第四层的路。”


    太宰治也直白地回答了对方,“你强行打开第三层时,黑白熊添加的规则是‘禁止破坏上锁的门’,因此这次我们希望你能避免破坏门,仅将通往四楼楼梯那面的墙壁炸开,这样就不算违反校规了。”


    “这是在玩文本游戏啊……”花言眉头微蹙,有些不太赞同,“它不一定会接受这个说辞。”


    到时候要是黑白熊怒不可遏地把他秘密暴露出来就完蛋了。


    “嗯,但是它不是一直自称会遵守规则和约定吗?所以也有可能不会,这是个靠运气的概率性未来。”


    太宰治意味深长地说道:“在得知你‘才能’前,这个计划可能会更复杂一些,不过现在我觉得那些繁复的前期准备可以完全省略,毕竟所有的前期准备都是为了增加最后成功的概率,不是吗?”


    因为他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幸运”,所以干脆全押在他“才能”上了是吧?!


    “你还真敢说。”花言面无表情,“不怕我现在把你提出去挂在灯下吗?”


    “如果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也不会制定这样的计划。”


    太宰治表情无奈,他微微耸肩,“说真的,选择跟你合作,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


    花言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我跟费奥多尔走的很近?”


    “你知道他的身份?”


    太宰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而来的是浓浓的疑惑,像是不理解怎麽会有人知道对方的身份还跟对方一起行动似的。


    “嗯,在光盘里看到了。”花言语气平静,宛如在陈述事实,“擅长操纵人心的“魔人”、国际通缉犯、“死屋之鼠”头领。”


    他随意说了几个头衔,略过了这个话题,“说回正事吧,你为什麽希望炸开第四层,而不是直接炸开通往外界的路呢?”


    花言说出从光盘中看见费奥多尔身份时的平静反应,让太宰治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掩藏着的某种可疑矛盾感,不过既然他们现在已经达成合作,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计划,对方又是这个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出现疑虑也只能强行压下。


    听见对方这个近乎是明知故问的问题,他没忍住笑了一声,“那花言,你之前为什麽会选择炸开第三层呢?难道要说你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想到吗?”


    这个问题无需花言回答,太宰治自顾自的说出了答案。


    “当然是因为这个‘外界’或许并不存在,这里时间上只有一半,我们都是入睡的方式汇聚于此,这里却不是普通的做梦那麽简单——这点黑白熊已经变相承认过。”


    太宰治将得到的所有信息抽丝剥茧,向花言说明了他们最终的目的。


    “通过黑白熊和从其他楼层调查到的线索,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按照黑白熊说的那样自相残杀,直到留下最后一人,成功毕业;另一种是所有悬疑推理游戏种都会出现的主线任务,解锁所有局域,通过调查得知这里发生一切,在弄清楚一切后,自然也会得知离开的方法。”


    ——太宰治他们想尽量避免死亡,尝试第二种方式尽快结束这场自相残杀游戏。


    花言读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关注点微微偏离,“悬疑推理游戏……?我以为你会说血腥猎奇。”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补充了描述,“基于血腥猎奇下的悬疑推理游戏。”


    “好吧。”花言接受了这个说辞,“那炸开第四层之后要怎麽办呢?就算我同意,这样的方法也只能用一次,到时候黑白熊一定会将校规完整补充到没有可以玩文本游戏的漏洞。”


    “嗯……”太宰治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说出了相当不负责任的话,“我们也不清楚第四层的状况,如果在第四层还没有任何关键性线索,又迎来了只能用生命填的最坏结果,也许只能祈祷这座校园不要建的那麽高?”


    “……现在后悔跟你们合作还来得及吗?”花言开始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靠谱。


    “已经来不及了哦。”


    太宰治双手撑在身后长凳上,那双鸢色眼眸中盛着笑意,“别那麽无情嘛,花言,你所需要的炸弹我们会提供,如果有需要我们也会为你引开黑白熊的注意——避免黑白熊愤怒过头又弄出机关袭击你,甚至在炸开第四层后,我们会帮你拦住其他人,让你第一个去第四层搜查,怎麽样?”


    花言思索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对方的分工听起来好像还可以,一通计划下来,他所需要做的只有炸墙,但是……


    “虽然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如果结束的方法真的只有最后剩下一人才能结束呢?”他还是提出了第二种可能。


    “如果这个幕后黑手创造出这个近乎是另一个完整世界,只是为了恶趣味地看我们自相残杀,而我们又真的陷入绝境无法对抗……”


    太宰治缓缓做出承诺,“到那时,我们也会保证不对你出手的,花言。”


    花言得到想要的承诺,唇角满意地勾起,“这样一来,我好像没有可以拒绝的空间了。”


    既然对方这麽有诚意,他们现在又是合作关系,那他也表现得再有诚意一点吧。


    花言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有关武装侦探社的合照递给太宰治,“不知道你看见这个会不会更有头绪,我在美术室发现的。”


    后者接过照片,眼眸中的笑容里混杂上无奈的情绪,“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拿走了一些东西。”


    “嗯。”花言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气音当作回应,“费奥多尔那边也有张同类型的学生版合照。”


    说起费奥多尔。


    花言表情忽然凝重了一分,“这张照片可以给你,我留着也没用,不过一会行动的时候我有个额外要求。”


    太宰治从照片中抽回注意力,见花言语气严肃,他也随之打起几分认真。


    “什麽要求?”


    可能是说谎后的心虚在作祟,花言下意识看了眼门口,确认没人才继续说道:“不要让费奥多尔发现我的身影。”


    这个要求有些难度,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过于没意义了。


    让太宰治不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追问,“为什麽?”


    花言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对方原因,“因为我骗他我回寝室休息了,虽然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怀疑’和‘确定’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听起来就像是‘嫌疑犯’和‘罪犯’的区别一样呢。”太宰治打趣了一句,还是有些不理解对方做这件事的必要。


    为了以防万一,他确认了一下具体,“你知道这件事有点难度……所以,如果被发现了有什麽后果吗?”


    后果?


    花言认认真真思考了半晌,“他可能会生我的气?总之无论如何表面功夫都不能由我这边先丢。”


    那样会显得像是他的错一样。


    太宰治:?


    如果他没记错,刚刚花言在视听室里的时候,跟他说的是——他跟费奥多尔只是萍水相逢下的临时结伴吧?


    为什麽对方现在要这麽在意这一点?


    真的只是萍水相逢下的临时结伴吗?


    第75章


    虽然太宰治不是很理解花言的奇怪执着,但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了。


    他们提供了足以炸开墙面的炸弹,也竭尽所能帮对方引开了黑白熊的注意。


    炸开墙壁所需要的火药比炸开铁门所需要的火药要多,而黑白熊提供的材料又实在是有限,太宰治几人凑在一起都不太够,只能想办法去港口mafia那边借了两人份才勉强凑够。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三楼楼梯口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靠近楼梯口的走廊被尘烟覆盖,地上七零八落的散落着飞出的碎石。


    赶在黑白熊愤怒大喊他的名字前,花言迅速通过墙上炸出来的洞进入了楼梯间。


    他前脚刚踏上第四层的地面,还没来得及站稳,地面就骤然冒出众多的铁锥,险些将他刺回楼梯。


    闪烁着寒光的尖锐铁锥擦过花言斗篷一角,刮下了几条雪白的碎布。


    耳边响起黑白熊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花言同学,我好像有说过不准你再违反校规吧?”


    花言抬头望去,原本已经被太宰治他们吸引走的黑白熊此刻正从四楼走廊拐角处走出,其表情愤怒得连白色那一半都变成了红色,像是已经气到极点,很让人怀疑对方会不会就这样因为红温而爆炸。


    “我没有违反规则。”花言拿出电子学生手册,调到校规那一页,煞有介事地说明,“我炸的是墙壁,不是门,我也没有再对你使用暴力。”


    黑白熊彻底红温,站在原地气得不断颤抖,花言悄悄后退,暗自警惕对方会突然冲过来抱住他自爆。


    半晌,黑白熊突然爆发似的从背后拿出手册一阵猛按,伴随着对方的动作,花言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也不断发出“叮叮叮”的提醒声。


    添加校规一:“除非发生死亡案件,否则禁止以任何方式破坏学校墙壁。”


    添加校规二:“禁止以进入未开放楼层为目的破坏墙壁、天花板、门、地板、窗户……等等任何设施。”


    添加校规三:“禁止将校长准备的材料用于非杀人用途。”


    添加校规四……


    花言一路看下来发现对方足足连发了十几条,直到最后一条——“禁止在校规上玩文本游戏”。


    看起来黑白熊真的要气炸了。


    对方做完这一切朝花言狠狠地怒哼一声,随后跳进地板露出的洞口内离开。


    花言看着黑白熊消失的身影有点意外,对方居然只是在他面前添加了几条规则就离开了,以至于他总觉得对方现在肯定在憋着什麽坏。


    难道是打算将他“内奸”的身份公之于众吗?


    可这点已经威胁不到他了,从之前他炸开三楼的铁门、公然与黑白熊对峙开始,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对立的两方,更别提他现在还炸开了四楼,哪怕黑白熊现在将这件事说出来,其他人也只会认为这是黑白熊气疯了导致的栽赃。


    花言思考了半晌,想不出黑白熊还有什麽计谋能够针对他,干脆放弃继续纠结这一点,选择先搜索四楼。


    由于黑白熊小心眼地没有更新地图,他只能依照记忆中的参照物一个个摸索过去。


    四楼最有价值的地方只有数据室与校长室,其他地方可以选择不去。


    只是这两个地方在他记忆里似乎都是锁上的,虽然依照前几层的情况来看,都是一旦开启,整层局域都会解锁,但是这一层有些特殊,数据室与校长室可以说是揭开谜底的关键,通常只有到最后即将结束时才会开启。


    因此万一这一层情况与前几层不一样,他在规则被完善了的情况下也没法强行打开,到时候只能找个铁丝之类的东西想办法开锁了。


    花言站在校长室门外,试探性地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没感受到任何阻力,门应声被推开。


    校长室内的布局很简单,尽头一套办公桌椅正对门口,椅子后面插着两面印有希望之峰学园校徽的旗帜,靠侧边的墙壁一面摆放着展示柜,其中陈列着各种荣誉徽章奖杯,另一面摆放着书柜,收纳着各种数据文件,空出的正中央则用于摆放沙发与茶几供人休息。


    花言低头看向自己握着的门把手,心底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这一层居然也不例外。


    他是该感慨黑白熊的大方,还是该感谢自己的“幸运”又发力了?


    花言视线从散落在沙发与茶几上的数据上扫过,捡起确认是一些没什麽用的东西后,直奔校长办公桌,他争分夺秒地不断拉开抽屉,略过不知道写着什麽东西的文档,以及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把能够打开寄宿区二楼的钥匙。


    花言随手柄钥匙塞进了另一边还没破的口袋,在路过书柜时脚步微顿,他看了眼书柜上陈列的文件,又抬头看了眼摄像头的方向,犹豫片刻,指尖还是搭上其中的文件,从左往右不断抽出查看又放回,直到模糊的视野中出现熟悉的面容。


    找到了。


    在即将拉起蒙在眼睛上的纱布查看的前一秒,花言不知怎麽想起了黑白熊轻易离开的背影,以及被费奥多尔拿去修理却不知所踪的计算机。


    为了以防万一,他戴上兜帽,找了个监控受限的角落背对摄像头,做好准备才拉起纱布飞速查看数据中的内容。


    前面几页都是太宰治几人的,对方没有撒谎,上面的内容都与太宰治所说符合,可以直接略过。


    从坂口安吾之后是“猎犬”众人的文件,分别是福地樱痴“超高校级的战士”、大仓烨子“超高校级的军人”、条野采菊“超高校级的目盲者”。


    这里以立原道造为分界线,往后是港口mafia众人,森鸥外“超高校级的港口mafia首领”、中原中也“超高校级的体术专家”、芥川龙之介“超高校级的弟子”。


    往后是花言自身的文件,在他之后分别是果戈里与西格玛,这两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才能”,现在一看更是发现他们都耿直地没有撒谎,也不知道是果戈里太自由,还是西格玛太不设防。


    最后一页文件中出现了费奥多尔面容,照片上对方温和无害地笑着,“才能”那一栏写的是——“超高校级的谋略家”。


    除花言以外的其他学生文件中,基本数据下方都有调查报告。


    只不过可能是由于这里没有异能、他们需要贴合学生身份,又或者是跟那两张照片中的学院线有关。


    总之展现出来的调查报告都是学院剧情里的内容,甚至连在学院剧情中还没正式登场的角色都记录了一些零碎的日常过往。


    而在调查报告最后描绘出的“才能”则是他们各自擅长到异于常人的某一方面。


    花言认真看完其他人的调查报告,又翻回了自己那页,目光落在完全空白的调查报告那一栏,只觉得创建这个世界的人不仅在这方面有点敷衍,还有点孤立他。


    他重新蒙好纱布,走回办公桌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原本花言只是想抽出自己文件焚烧销毁的,但是考虑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被销毁了,会显得太刻意,于是干脆从中抽出所有人的文件一起销毁。


    火舌舔舐上白纸,灼热的光源在半空中不断腾盛,灰烬自火焰底部不断坠落,在火焰即将燃烧到指尖的那一刻,花言松开了手。


    失去依附的白纸随着重力飘落,赤红的火焰愈发高涨又转瞬消失,只留下地面一堆小小的灰烬,诉说着这里曾经有份数据。


    花言没有过多在校长室停留,也没有处理那份销毁的痕迹,如果太宰治想知道他销毁了什麽,他自然会看在他们合作的份上告诉对方,或者说除了有关他文件以外的东西都可以告诉对方,至于对方会不会告诉其他人,那就随对方怎麽做了。


    对于他来说,其他人只要没亲眼看见就行,如果到时候出了什麽问题,他也可以甩锅给太宰治。


    花言依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数据室。


    他们是以入睡的方式来到这里的,因此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应该没有观众,不过去看一下也许能得到其他线索——比如说有关幕后黑手真实身份之类的,又比如说监控有没有被入侵之类的。


    数据室离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比较近,调查完他可以直接下去。


    花言随手转动门把手推开,里面的光线不出意料的昏暗,不过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监控显示屏又很好补充了光源昏暗这一点不足,供他看清了里面的布局。


    布局与他所知道的模样无二——近乎能够展现出校园内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摆放在右端的电视、正中央供人观察监控的座位,还有一个正对中央的摄像机。


    花言视线在墙上众多监控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没发现任何异常。


    似乎是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长椅旋转了过来,黑白熊正坐在椅中。


    明明监控上已经显现出了花言的身影,而黑白熊却故意表现得像是没有发现对方的到来一般,气愤地发出指责。


    “你这没礼貌的家夥,进来不知道先敲门吗?!”


    这种一眼就知道是故意找茬的指责花言都懒得搭理,他敷衍地点头,“下次一定。”


    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让黑白熊更生气了,它愤怒地站在椅子上挥舞着两只小圆手。


    “这是什麽态度,啊?花言同学!这就是你对校长的态度吗?!”


    “是热情的态度啊,校长。”


    花言一边抽空搪塞对方,一边调查周围,嫌黑白熊挡在桌前太碍事,他拉开黑白熊的椅子,在桌子的抽屉中翻翻找找,没找到能够打开电视的遥控器。


    花言安心了,看起来电视机可能只是摆设。


    坐在椅子上的黑白熊见到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趁花言弯腰的间隙,它双腿一蹦,跳到了对方头上,毫无杀伤力的小圆手开始卖力地锤着花言的脑袋,忙活了半天造成的伤害为零。


    花言只觉得头有点重,不过能让对方安静下来也无所谓,他顶着黑白熊走到了房间中那扇像是黑白熊配色的特殊门前,如果不出意外,这里面应该是控制黑白熊的中枢。


    指腹试探性地摁在门上,头上的黑白熊对此没什麽反应,似乎是并不在意他看见门内的情况,这让花言有些疑惑。


    指尖微微施加力道,门扉发出一声腐朽的“吱呀”声响,露出了背后的场景。


    在看清其中模样的那一瞬间,花言骤然睁大眼眸,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灯光,借助外面电子屏幕所散发出的无机质冷光可以隐约看见控制台的轮廓,但是……


    却已经废弃很久了。


    第76章


    控制台上铺陈着一层厚厚的灰,从中露出五颜六色被时间腐蚀出内芯的数据线,周围墙壁上挂着的屏幕破碎不堪,像是被谁敲烂了一样,角落里甚至还结着一层蜘蛛网。


    如愿以偿看见花言震惊反应的黑白熊高兴地大笑出声。


    “噗哈哈哈——你难道以为我是被人控制的吗?天真!太天真了!我都说了,我可是校长啊——!”


    没等花言嫌弃对方在自己头顶大笑太吵而把对方丢出去,黑白熊自己主动从花言头上跳到了椅子中。


    似终于找到能够报复花言的方法了一般,它从身后掏出了个遥控器,想要趁胜追击。


    花言看见遥控器瞳孔地震,原本松了的气又被重新提了回来,对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已经有所猜测。


    “你居然藏在身上?!”


    不是,对方一个布偶又没口袋,到底是藏在哪里的?!难道对方身体构造里还有个什麽收纳柜一样的空间吗?!


    黑白熊理所当然地说道:“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藏好。”


    它言归正传,给予对方沉重一击,“你已经知道了吧?你们自相残杀的学园生活是完全直播的!通过特殊渠道绝赞放送哦!”


    伴随黑白熊话音落下,电视屏幕被打开,其中呈现出数据室的画面,一身雪白的少年伫立于房间内的暗门前,唇片抿起,看起来有些不悦。


    纵使脑子因黑白熊的话而受到了冲击,导致所有的线索本能同一时间浮现、不断交织组合产生乱七八糟的猜测,但花言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放送?向谁放送?”


    “啊咧?这个问题真是奇怪。”


    黑白熊故作疑惑地歪头,“当然是向没能参加这场游戏的同学放送,你们拿了他们的名额,总该让他们看一下你们是怎麽表现的吧。”


    “但是啊……”


    提起这一点,黑白熊又有些生气,它跳上桌面,指着花言,大声斥责,“无论校长我怎麽努力,你们这些家夥都提不起干劲,不想着如何遵守游戏规则进行游戏,而是想方设法地作弊!到目前为止好不容易发生的那一起杀人案件,居然还有一半因素是自杀!害得我为了史无前例绝望而精心准备的剧本都完全作废了!”


    它说着捧起摄像头,像是在对花言展示观看这一切的观众,“正在荧幕前的观众一定都觉得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超烂直播!甚至无聊到睡着了吧!”


    黑白熊仿佛对此深受打击,它布偶质的小小身体摇摇欲坠,“对于校长我而言,这真是一场直播生涯中的失败。”


    “你还能更失败。”花言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死意,在思维能力罢工下,开始神志不清地胡言乱语,“我要告你侵害他人隐私,我要报警把你抓去坐牢。”


    “惊!”


    黑白熊像是被对方的发言震慑到了,它僵在原地,不一会儿又捂着嘴笑出声,“这个问题观众们已经在即将发生第一次杀人案件前抗议过了哦,考虑到你们的隐私、以及小心翼翼守护的脆弱秘密——所有会暴露这些的画面,校长我都为你们贴心处理过了!”


    “比如说……”黑白熊从身后掏出了一张截取出来的照片,展现在对方面前,“这样!”


    花言虽然觉得对方处理的有点晚了,人家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现在处理有什麽用……


    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接过对方手中的照片,借助屏幕散发出的光芒看了一眼,结果看见的内容直接让他两眼一黑。


    只见上面的情形赫然是他独自一人在医务室缠绕纱布遮住双眼的时候,而黑白熊所说的处理,只是在他双眼处打上了马赛克。


    他承认,这样处理之后确实没办法让人看见他那双花里胡哨的眼睛,但是——


    这不是更可疑了吗?!


    简直就像是嫌犯一样啊!


    没等花言发出质疑,黑白熊又掏出了一张照片。


    “或者是这样!保证不会暴露半点的处理方式!”


    花言被转移注意,下意识看向对方手中的照片。


    这一看,发现这张照片更是重量级,全部都是马赛克,简直像是什麽违禁现场!


    “你……”


    花言崩溃得说不出来话了,他手指颤抖地指了对方半天,一大堆吐槽堵在嗓子里不知道该先说哪句。


    一想到哪怕说了也是白费口舌,以及他瞳色的秘密早在第一集就暴露,花言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与手段。


    他顺着门框虚弱地滑坐在地,气若游丝,“你赢了……”


    “唔噗噗噗,才这点程度的打击就能让你陷入绝望吗?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呢!”


    黑白熊双手一挥,无数打着马赛克的照片在半空中挥舞,像是舞台上为胜利者洒落的彩带,它站在桌面上因扳回一局而高兴得手舞足蹈。


    在黑白熊庆祝自己胜利之际,数据室门边探出一颗发稍卷翘的毛茸茸脑袋。


    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了,太宰治迟迟没有等到花言出来,考虑到对方是不是出现了什麽意外,他让其他人留在楼梯口等待,自己独自一人上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刚到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数据室就能发现对方的身影。


    只不过……


    这是在干什麽?


    眼前的一幕怎麽看都有点像是……不能说的违法内容……


    一身雪白的少年靠坐在门框边,低垂着头,披散在身后的白发倾泻而下,遮住了他的面部,无法从中窥探到任何表情,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从对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绝望和悲伤。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黑白熊一脸喜气洋洋在桌面上扭动身体的得意反应。


    太宰治目光扫过墙面上无数监控屏幕,又落在黑白熊脚下散落的一地马赛克照片上,最终看向明显像是被打击到心如死灰的花言。


    犹豫半晌,还是出声询问,“花言,你还好吗?”


    “我还好……”花言缓缓抬起头,勾勒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嗓音透着似久病之人的脆弱,“你们快去搜查线索吧,不用管我了……”


    这真的很好吗?


    太宰治对此颇为质疑,并贴心地表达了担忧,“如果你被威胁了,可以眨眨眼示意一下。”


    双眼被纱布蒙住的花言:……


    他觉得自己又恢复了力气与手段。


    花言面无表情地从地上起身,“不想安慰就不要安慰喽,眨眨眼示意一下是什麽意思?”


    被戳穿了的太宰治微微耸肩,“这其实是让你打起精神的一种方法哦。”


    他随手丢下手中的照片,视线透过花言,看向对方身后门内明显像是废弃了一样的地方,“发生了什麽?”


    “其实也没什麽,本来以为能在那扇门后——控制中枢里找到操纵黑白熊的幕后黑手,没想到发现那里已经废弃了。”


    花言一边朝外走,一边回答对方的问题,“当然我也没想过会这麽简单找到幕后黑手,因此实际上真正打击到我的是——”


    他嗓音微微上扬,不可避免地参杂上了几分愤怒,“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居然是全程直播的!这完全是在侵犯我们隐私吧!太恶劣了!太恶毒了!等我抓住那个幕后黑手,有他好果子吃!”


    太宰治心底掠过一丝惊愕,“我们是通过入睡的方式来到这里的,在这种前提下,居然还有人能旁观我们的梦?”


    “对啊!偷窥别人梦境实在是太恶趣味了对吧?!”花言再次无差别攻击,不仅攻击了黑白熊、幕后黑手,甚至还在攻击观众。


    攻击完,他不忘给太宰治解释一下,“黑白熊说——因为我们拿了其他同学的名额,所以这场直播朝他们放送,是为了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表现之类的。”


    对方话语中庞大的信息量让太宰治眉头皱起,没等他更进一步详细问些什麽,花言又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怎麽上来了?”


    “因为看你迟迟没有下去,担心你出了意外,所以我上来看看,没想到这一眼刚好看见你一副深受打击滑坐在地的模样。”太宰治说着想起了黑白熊洒落一地的马赛克照片,“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是什麽?”


    “哦,那个是我在质问黑白熊冒犯了我们隐私时候,它说它有处理,作为证据拿出来的东西。”


    花言语气看似平静,细听却能听出隐藏在平静背后的咬牙切齿。


    太宰治:……


    太宰治觉得黑白熊处理了还不如不要处理,这处理一下显得更加掩耳盗铃了。


    花言在朝三楼走去的同时不忘跟对方确认,“费奥多尔不在吧?”


    “嗯,听见动静来的人里没有他,我出于好奇问了下果戈里,他告诉我,费奥多尔在娱乐室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在手部伤口上了,所以去了医务室换绷带、重新处理伤口。”太宰治言简意赅地跟对方说明了情况。


    花言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


    太宰治见对方似乎打算下楼,“你已经搜查完了吗?”


    “嗯,差不多吧。”花言思索了一下,还是主动告知对方,“校长室里我处理掉了有关我们所有人的具体文件,里面记录的调查报告都是一些学园的日常碎片,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晚点可以来找我。”


    太宰治对此并不介意,他应了一声,挥了挥手,“那晚点再见。”


    花言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考虑到三楼楼梯口可能会有不少人,他脚步微转,先进了一旁的音乐室。


    等其他人都上来搜查、又或者是转移了目标时,他才从空无一人的三楼楼梯径直去往一楼。


    花言斗篷下的手握住口袋里的通往寄宿区二楼的钥匙,打算趁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去寄宿区二楼查找更多有关幕后黑手的东西。


    他目不斜视地快步穿过一楼走廊,路过食堂,在即将踏上通往寄宿区二楼楼梯口的转角时停住了脚步。


    他倒退几步侧头看向挂着费奥多尔像素小人图片的寝室门,忽然意识到现在费奥多尔在医务室,那等对方包扎好肯定会去四楼,如果他想弄清楚对方在房间里隐藏的秘密,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考虑到这场自相残杀游戏对于对方而言可以获得的收益,以及那台修理好后不知所踪的计算机与黑白熊所拿出来的毕业礼物,花言不太相信费奥多尔会对此什麽都不做。


    哪怕对方之前的无动于衷是为了保险起见,那现在第四层已经被强行开启,距离完全揭秘仅一步之遥,对方再等下去只会迎来一无所获的结局,因此如果对方有所计划,大概很快就要开始实施了。


    寄宿区二楼什麽时候都能去,但探查费奥多尔掩藏的秘密却仅有这一次的机会。


    花言悄无声息地先回了自己的寝室,从中翻找出了一把螺丝刀,他握着螺丝刀刚想出门,又想起黑白熊补充的规则,于是又回来换了根铁丝再兴致勃勃地重新出门。


    他今天非要弄清楚费奥多尔要用的计划究竟是什麽不可。


    第77章


    宿舍门用的锁不算精密,甚至可以说有些古老。


    只不过花言可能是太久没有干过关于这方面的工作了,手有点生,花费了足足三分钟才成功打开。


    考虑到他现在干的事情有点见不光,所以在推开门时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门内一片漆黑,没等他看清房间内的情况,一阵粉末质感的东西猛地袭来,劈头盖脸地洒落在他身上。


    花言原本就提着口气,现在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把空气中漂浮的粉尘吸进了气管里。


    “咳!咳咳……”


    在身体本能爆发出咳嗽的同时,意识逐渐发生模糊,力气也在不断被抽离,一种恍若梦境的有心无力感顺着神经末梢不断蔓延,直到连身体的重量都难以支撑,被迫扶着门框滑坐在地。


    一片漆黑的房间在此刻亮起了灯。


    仅能看清大致轮廓的视野里浮现出大片纯粹的白,顺着白色上移,映入眼帘的不出意料是一名黑发少年,后者稍长的发稍乖顺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哪怕看不清具体面容,花言也能认出对方。


    费奥多尔脑海中回想着对方在视听室与武装侦探社众人商讨的内容,以及在四楼时所发生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那双紫罗兰色眼眸平静地看着滑坐在门框边不断轻咳的少年,后者如银辉般的长发铺陈在如雪的纯白斗篷上,被纱布缠绕的双眼似乎是由于咳嗽的缘故而濡湿出了些许水痕,连带着那张略微苍白的面容也浮出了一层血色。


    费奥多尔并不意外花言会来撬开他的门,倒不如说,他一直在寝室等对方。


    花言想要咳嗽的本能反应逐渐平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


    如果他只是刚好遇上了费奥多尔在寝室倒没什麽,充其量只有尴尬而已。


    现在对方一言不发、对刚刚的袭击也没什麽解释,显然是说明对方就是在等着自己送上门,已经完全不装了。


    他现在身体有些使不上劲,意识也有点迷离,费奥多尔应该是去医务室拿了什麽麻醉剂之类的药物,不过对方的使用方式有点浪费,对药物的需求量也大,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医务室里应该没有任何麻醉类的药物了。


    对方为什麽不直接把药物附着在布制类物品上偷袭他呢?是担心会被他反击,还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才能”?


    总之先说点什麽吧,一直没人说话还是怪尴尬的。


    “呃……我现在说,我只是想起你没带钥匙打不开房门,而我又刚好会开锁,所以特意来帮你开门,想给你一个惊喜……还来得及吗?”


    由于麻醉的关系,花言说话时的语速比平时要慢上一点点,嗓音也裹挟上了一缕因无力而没能掩藏住的气音。


    费奥多尔眼眸微弯,轻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问黑白熊要了备用钥匙,不用麻烦您的。”


    对方话是这样说,但花言却察觉到费奥多尔似乎越过自己,将他身后的门合拢了。


    甚至对方还吸取了之前他头发被门缝卡住导致惨剧发生的经验,蹲下身细心地帮他把衣摆和发丝挽回屋内才彻底关上门。


    听着耳边门锁落下的清脆声响,花言沉思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这种情况通常会发生的经典剧情,“接下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麽会呢?”费奥多尔语气有些惊讶和困惑,仿佛不明白对方为什麽会这样认为似的,“只是您的‘才能’有些麻烦,所以我希望接下来您能安静地呆在这里。”


    “你果然知道了啊,是通过那台计算机入侵了监控吗?”花言回想起在数据室时看见的那些屏幕,还是感到奇怪,“可我当时在监控中枢并没有发现异常,黑白熊也没有什麽奇怪的反应。”


    “您果然很了解我。”费奥多尔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黑白熊其实知道这件事,早在您把计算机交给我离开去食堂的那一刻,它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们做了一笔交易。”


    花言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数据室暗门背后被废弃的控制中枢,迟疑地发出猜测,“你成为了幕后黑手?”


    “……没有。”


    不知怎麽,费奥多尔觉得对方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有些过分了,以至于现在把什麽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想。


    “说起这一点,我倒是有些怀疑您是。”


    “我不是。”


    花言就知道对方在通过监控看清他翻学生文件的那一幕后会产生这种猜测。


    “唔……也对。”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说道:“您如果是幕后黑手,就不会引开我独自赴约,去跟太宰治他们合作,答应尽快结束这场游戏了。”


    花言:……


    一定要提这种让人尴尬的话题吗?


    “你不是说你去三楼娱乐室了吗?怎麽在监控里悄悄偷窥。”花言试图占领道德高地进行反击。


    “我去了,但是伤口不小心沾到了水,为了避免发炎,我只能去医务室重新包扎。”费奥多尔缓缓诉说出自己的路线,“包扎完有点累想休息,所以才回了寝室。”


    花言没从这番解释里找到可以提出质疑的地方,对方说出的每一个信息都与他所知道的吻合,只能遗憾地放弃辩解,“你都看见了?”


    “也不算都看见了,毕竟这里的监控系统有点奇怪,在楼层开启前没办法看见其他楼层的情况,同样也没办法看回放,只能看实时画面。我在路上浪费了一点时间,当我打开计算机入侵系统的时候,看见的是太宰治问您我们是什麽关系,从这一句话开始,往后都看见了,之前发生了什麽我并不知晓。”


    费奥多尔认真地跟对方解释了一下。


    花言听完只觉得费奥多尔还不如不要告诉他这麽详细,这不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吗?


    费奥多尔见对方似乎是没有问题想问了,他指腹粘贴对方腰际,往下摸索,“钥匙您是放在这边口袋了吗?”


    花言眉头微蹙,费奥多尔体温有点太低了,以至于隔着一层衣物他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指尖在他腰际下滑的轨迹。


    “嗯……”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得到他确定的回答,对方冰冷的手伸进了他裤子侧边口袋,一瞬间温度骤降,花言没忍住轻吸了一口气,发出抱怨。


    “你手太冰了。”


    “抱歉。”


    费奥多尔极其有诚意地表示了歉意,他手中握着还带有对方体温的金属钥匙,目光重新落在对方脸上。


    “看在我帮您打开了校长室和数据室的份上,能告诉我这把钥匙具体是二楼寄宿区什麽地方的吗?”


    “可以打开二楼寄宿区任何上锁的地方,包括通往二楼寄宿区楼梯口的那道铁门。”花言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旋即又提出新的疑惑,“这也是你跟它交易的一部分?”


    他还以为黑白熊真的那麽慷慨呢,居然一同开放了校长室和数据室,没想到原来是对方在暗中发力。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我也没想到它能同意这一点,看起来‘除掉您’这件事的分量在它心里胜过一切呢,花言。”


    “我也没做什麽……”花言越说越没底气,细数完自己干的那些事,以及自己所知晓的内幕,忽然觉得黑白熊想除掉他很正常,“你们的交易内容……该不会是它要你杀了我吧?”


    “您反应很快呢。”费奥多尔从容不迫的嗓音中仍旧裹挟着温和的笑意,“不过从之前您的表现来看,要杀您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更别提还有学级裁判这种环节——嗯……对于没有复仇对象的人来说,这个环节倒是能够很好保护他们。”


    花言隐约明白了费奥多尔的想法,对方没有想过要履行与黑白熊的交易,并且也清楚如果现在直接杀了自己,那对方也会死在随即而来的学级裁判中,因此对方只是想借助这份交易更便捷地达成目的。


    弄清楚这一点,花言愈发同情黑白熊了,怎麽对方在他这里吃了一堑,还能继续在费奥多尔那边吃一堑,难道是在后者蛊惑人心的说辞下被蒙蔽了吗?


    看吧,没有操纵者果然出事了吧。


    可怜的人工智能被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也不知道幕后黑手看见这一幕会不会后悔全权交给人工智能自行运转。


    “老实说,在知道您的‘才能’后,我也没想到刚刚的袭击居然能如此顺利。”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你的‘幸运’似乎并不稳定,还是说,仅会在您受到伤害时出现?”


    “谁知道呢。”花言对此不太在意,他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麽?”


    费奥多尔没有立即回答,他视线在对方神色平静的脸庞上一点点扫过,那种违和感又再次从心底升起。


    从始至终,他都没从对方身上看见一丝一毫的懊恼与愤怒出现,连最为基本的失落都没有,仿佛这一切对方都有所预料。


    不过,从对方十分了解自己却仍旧把计算机交给他了——这方面来说,出现这种结果对方确实应该有所预料。


    但正是这样才显得奇怪,陷入这种境地,对方还有什麽手段可以让局面扭转呢?又或者说,对方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花言看不清费奥多尔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他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单音表示催促。


    这一声催促没催促到问题的答案,不过却成功吸引回了对方的注意力。


    呼吸间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骤然浓烈,一双手环过他的背部与腿弯将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


    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花言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疑惑毫不遮掩地展露在脸上。


    似察觉到他的疑惑,费奥多尔将他放在了床上,一边拉开抽屉,一边柔声解释。


    “毕竟我们是萍水相逢的临时同伴,如果把您一个人丢在房间中冰冷地板上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花言:……


    如果不是空气中响起的扣锁声与手腕处传来的冰冷束缚感,他就真信了。


    两幅手铐最大限度地将他的手臂分别扣在了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做完这一切,费奥多尔甚至不忘从他身上没收那根铁丝,看起来是想完全杜绝他自由行动的可能。


    “这有点太过分了。”花言幽怨地发出指责。


    “抱歉,我担心您身体有耐药性。”费奥多尔在这个时候仍旧维持着涵养,他说着微微顿了顿,似安慰般,“我一会儿就回来。”


    伴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响起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见门的开合声才彻底消失。


    花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缓缓眨了眨眼睛,等待时间过去重新恢复身体控制权。


    费奥多尔担心的没错,他身体确实有一定的耐药性,那点分量的麻醉药物,顶多让他失去十分钟的行动能力。


    趁着麻醉效果还未完全消失,花言被拷在床头的右手用力一扭,从手铐中脱出,他跪坐在床上,用被铐住的左手将右手骨头重新复位再扭左手,一番操作后,他重获自由。


    如果没有麻醉效果他可能还会因为剧痛而犹豫要不要用这个办法,但现在痛觉被消减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花言坐在床边发了会呆,视线扫过房间内的所有陈设。


    思绪还停留在已经过去的时间,喃喃自语。


    “这不是挺幸运的嘛……”


    第78章


    空气中蔓延着腐朽的霉味,四周墙壁破败得犹如废墟,密密麻麻的裂痕遍布走廊,地面散落着无数碎石,顶上的灯似接触不良般发出“滋滋”声响,忽明忽灭。


    手中电子学生手册上地图更新,寄宿区二楼的地图展开在眼前,除去一些早已废弃的学生宿舍,剩下能够引起注意的地方只有校长房间与储物室。


    脚步声在破败的走廊回响,费奥多尔顺着地图先去了最有价值的校长房间。


    手中的钥匙拧开紧锁的房门,指腹顺着墙壁打开了开关,暖色调的灯光自高处洒落,其中整洁的布局、宁静的氛围与外面的破败荒芜呈两极。


    这处房间里似乎没有太多值得在意的东西,连桌面计算机中的文档也都是身为校长工作时会用到的统一模板。


    费奥多尔指尖在键盘上轻点,一一翻找过所有的文档,在鼠标点到最后一个时,弹出了一个提醒窗口,提醒他输入账户名。


    费奥多尔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数据线连在计算机与电子学生手册之间,花费了一段时间,身份核验环节被直接跳过,一旁的墙壁上打开了一扇暗门。


    暗门里那处房间的灯似乎坏了,费奥多尔只能借助外面的灯光看清其中的内容。


    狭窄昏暗的房间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与一个礼物盒。


    源自校长房间洒落的余光隐隐约约照亮相框中的照片,这是一张学生版他们的合照,却也不是完整的合照。


    上面不仅有在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中的成员,也有不在这里的成员——比如说武装侦探社的其余成员,又比如说涩泽龙彦。


    甚至在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中的成员也有不在里面的身影——比如说“猎犬”、又比如说果戈里与西格玛,以及,花言。


    这张合照中所有人都站在一所正开着繁茂樱花的学院门口,他们站位看似十分随意,却也似心照不宣般特意空出了中间的位置。


    照片中的“费奥多尔”身穿雪白的学校制服,外套着一件黑色大衣,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灰色黑格子围巾,站在靠近中央的位置,同样也是被特意空出来的位置右侧。


    而站在空位左侧则是太宰治,明明那个空出来的空间里什麽都没有,但对方却故意表现得像是有人在一样,身体微微侧倾,伸出手臂虚环,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也正是因为正中央被留出的空位,导致这张本该普通的合照沾染上了些许违和又诡异的色彩。


    费奥多尔目光停留在照片上,半晌,他翻转了相框,木制相框背后有一小块黑色胶带,黑色胶带的表面凹凸不平,撕下后才发现胶带中粘着一枚小小的芯片。


    费奥多尔取出芯片用房间内的计算机读取打开,屏幕中解析进度条到达百分百,自动展开了一段视频。


    视频画质不太好,有些糊,也没有声音,里面出现的人影近乎要变成色块,依靠着那张合照,费奥多尔勉强识别出站在左侧的四人应该是学生版的他、太宰治、涩泽龙彦、以及中岛敦,而另一边站着的几人则打扮的像是mafia,手里拿着刀枪之类的武器。


    这像是一段战斗记录,为什麽说“像”?


    因为画质太糊了,糊到费奥多尔只能看见他们四人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画面糊成一片,再次清晰时,那几个mafia已经倒地,然后这段视频就结束了。


    十分意味不明。


    看得费奥多尔也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刚想再次回放,屏幕中却弹出“视频已损坏”的字样,连带着读卡机也冒出了烟雾,这像是一次性的视频。


    他只能遗憾放弃想要再仔细观察一次的想法,重新走进暗门,打开了里面剩下的礼物盒。


    礼物盒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碗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茶泡饭,另一样是一个电子手册,点亮后显示——“校长专用手册”。


    除此之外,校长房间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


    费奥多尔随手柄手册放进口袋,走出校长房间。


    昏暗破败的走廊再一次回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不紧不慢的脚步在储物室门口停驻,费奥多尔用同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储物室的门,如花言说的一样,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寄宿区二楼所有的门。


    储物室内冷色调的灯光洒落,一排排储物柜映入眼帘,这些储物柜有的被暴力破坏整体扭曲,有的被木板牢牢钉死。


    费奥多尔抬起脚步走向看起来破损最小的那一排,储物柜门上的锁不是锁扣,而是电子感应锁。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扫向这一排储物柜,细数这里刚好有十六个柜子,而参加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玩家也刚好是十六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些柜子应该分别映射着他们每个人。


    费奥多尔拿起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一个个测试过去,直到柜门亮起绿光顺利打开。


    柜子里放着一些课本、一条灰色黑格子的围巾,以及一套国际象棋。


    费奥多尔取出课本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些都是高中课本,而上面的字迹却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就是出于他手,但他又确实没有在这个国家上过高中的记忆。


    这个地方究竟是……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课本被重新放进柜子,指尖触及上那条围巾,围巾是普通的棉质,像是已经放了很久,表面附着了一层灰。


    拈了拈指腹上沾染的灰尘,费奥多尔取出了柜子中剩余的唯一一样东西——国际象棋。


    保存着国际象棋的盒子被轻易地打开,里面有一本笔记静静地躺在黑白棋子之上,翻开笔记,上面不出意外的依旧是自己的字迹,书写的内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比起类似于日记的日常记录,更像是被捕捉记录的零碎想法。


    ——“最近班上的同学偶尔会消失,特别是武装学生会的那些人,以及涩泽君……我打探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他们说,我很快就会知道,因为他正在找我。”


    在这几句话之后,这一页全都是空白,费奥多尔往后翻了一页才看见新的内容,但新一页的内容跟什麽都没说也没什麽区别。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费奥多尔沉默地又翻了一页。


    ——“我见到了“我”,来自于各个平行世界、存在不同世界观、拥有不同经历与记忆的“我”。也见到了“其他同学”,平行世界里经历了各种事件,得到了各种可能和未来的“同学”。”


    费奥多尔眉头微蹙,回想起自己所看见的那段高糊视频,怎麽看起来像是有人带着他们不断穿梭在各个平行世界之间了一样。


    ——“有时候我很想告诉他,人类的食物不仅仅只有茶泡饭一种,可以不用给我这麽多茶泡饭,虽然这些茶泡饭里蕴藏着某种能量,能让我们发挥出近乎拥有“异能”的实力,但是吃多了也会觉得腻……毕竟我们跟中岛同学的口味不同,会对这点感到高兴的,也许只有他了吧。”


    在这一句话的最下方,罕见地多出了一句。


    ——“好吧,也许是我的幽怨传递到了,他今天给了豆腐汤。”*


    费奥多尔目光在“茶泡饭”这个词汇上停留了片刻,下意识想到了礼物盒里的那碗不知道放了多久,茶汤却还没干的茶泡饭。


    指尖翻到下一页。


    ——“又失败了,不知道为什麽,有时候总觉得有我在的战斗会格外容易失败,是错觉吗?”


    在这页之后的下一页没有字迹,因为内容写在了这页的背面。


    ——“如果是为了成功,他应该有更好的人选。”


    在这句话往后,笔记本一片空白,翻到近半的位置,墨迹才重新出现。


    ——“奇怪,感应消失了一瞬间……”


    这看起来像是那个存在出了什麽意外。


    费奥多尔指尖捏着笔记本剩余的纸张,压迫着不断翻页,无数一片纯白的纸张在半空中不断扬起落下,直到最后一页的内容出现在视野中。


    ——“他……不,他来了。”


    这句话有点太意味不明,甚至显现出几分不详意味。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拿出校长专用手册,利用校长的权限打开了其他人的储物柜。


    其他人的储物柜跟他的类型都差不多,都是学生身份会有的东西。


    在合照中的人东西会比较多,不在合照中的人东西都比较少。也只有合照中的人笔记本中有提到“他”,而不在合照中的人则都是正常的日常记事。


    从这些笔记中,费奥多尔明白了合照中会没出现其他人身影的缘由。


    这个原因没有任何深层次的隐情,也没有任何粘稠的阴谋,其他人不在那张合照里,纯粹是因为——他们不是一个学校,其他人是隔壁学校的。


    同样的,在所有提到“他”的笔记本中,他们的结尾,不约而同地都是——


    ——“他来了。”


    犹如数种不同的个体在此刻想法统一,统一到近乎诡异的地步。


    费奥多尔注视着眼前开启的柜子,忽然意识到他只打开了十五个,在最里面还有一个柜子未曾打开,那是花言的柜子。


    似揭开谜底般,费奥多尔渐渐走近。


    手中电子手册刷开储物柜,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柜门应声而开。


    在看清柜子里情形的那一刻,空气中有一道清冷的嗓音传递至耳畔,声音的主人身体似乎有些虚弱,以至于在这种寂静昏暗的环境中,带着某种怪异的空灵。


    “你发现了什麽?”


    费奥多尔紫罗兰色的瞳孔微缩,骤然转头,一道雪白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门边,冷色调的灯光自高处洒落,苍白的面容与一片纯白的穿着,配上门外破败犹如废墟的墙壁,显得有几分虚幻。


    “您……”


    费奥多尔微微张了张口,惊疑不定的情绪没外露出一秒便被收起,似无奈地叹息一声,“您离开的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嗯……因为我一直以来运气都很好,所以为了测试这份运气究竟有多幸运,做过一段时间的试药员,身体有了耐药性?”花言微微歪头,轻易地回答了对方。


    ……意外正规的解释。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会儿,“那能够挣脱手铐这点,难道是您曾经当过警察,所以格外了解构造吗?”


    花言还没厉害到能够端铁饭碗的地步。


    于是费奥多尔只见对方脸上流露出几分莫名的遗憾,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曾为了买药可以享员工折扣,当了段时间的中医助手,稍微学到了一点点东西。”


    费奥多尔:……


    这学的是正常东西吗?


    花言站在门口没动,他目光扫过一排排被对方打开的柜子,好奇地问道:“我柜子里有什麽?”


    “什麽都没有。”


    费奥多尔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后者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同样的,对方也挡住了唯一出口。


    这种情况……


    费奥多尔沉思片刻,问出了那句对方之前曾问过的问题。


    “接下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79章


    一向从容不迫优雅的嗓音裹挟上了一缕束手无策的无奈,看似是自知自己已经落于下风的无可奈何,但配上话语的内容以及尾音未能掩藏的笑意,却显得像是在提醒对方不要忘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回答,也像是明知故问般带着些许谦和又恶劣的意味。


    换做其他人这麽问他,花言可能就会故意点头说“是的,你要死了”,但如果是费奥多尔的话,这个答案自然会截然相反,即使那个时候是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杀了人,也不会有人发现的绝佳时机也一样。


    显然那个时候的费奥多尔对此也有所猜测,才会故意问出这个问题用于确认。


    从梦境中苏醒、飞速复盘完全程的花言默不作声地挪进被子里团成一团,庞大的信息量冲刷得他大脑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一晚上究竟是怎麽发生这麽多事的啊?!


    他不仅跑完了四楼校长室和数据室、完成了去费奥多尔房间一探究竟的想法、抽空去寄宿区二楼看一圈已经被对方摸索过的校长房间,甚至最后还能站在储物室门口故意堵住门吓对方一跳。


    当时费奥多尔那种瞳孔微缩下意识转头的反应是吓到了吧?绝对是被吓到了!


    虽然按照常理来说,对方应该不会那麽轻易被吓一跳,但是考虑到对方说他柜子里什麽都没有那句话时的明悟与无奈。对方极有可能是在其他人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什麽不得了东西,以至于又对自己产生了什麽错误猜测,猝不及防之下才会被他吓到的……


    为了以防万一,花言伸出手摸索到了墨镜戴上,掀起被子一角,从中探出头看向床对面的费奥多尔,后者似乎在思考什麽难题,靠坐在床头,迟迟没有动作。


    “费奥多尔……?”


    花言迟疑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不太确定对方现在这种反应是怎麽回事。


    “嗯?”


    费奥多尔本能应了一声,发散的思绪瞬间收拢,他循声看向对面的少年,后者趴在床头双手揪着被子,表情似有些疑惑,疑惑于他的反应。


    费奥多尔神色如常,温和的语气也依旧,“怎麽了?”


    “你……在寄宿区二楼看见了什麽?”花言还是选择了直白的问法。


    这个问题在费奥多尔的意料之中,他没有隐瞒地告诉了对方,“其他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校长房间里相框后的那枚芯片里是一段战斗视频,大体是学生的‘我’和其他三人,敌人似乎是港口mafia,不过画质不怎麽清晰,我没怎麽看清就自动销毁了。至于储物室的,大体都是些学生该有的日常用品,以及一本笔记……”


    说到这里,费奥多尔微微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花言,而这份犹豫的答案也很快得出。


    在仅有两人的寝室中,轻缓的嗓音继续响起,费奥多尔的记忆力很好,因此他近乎是将所有人笔记本中的内容一字不差地都说给了花言听。


    听得花言墨镜下的眼眸缓缓睁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系统缝合的副本也不全是漏洞百出,最起码还有点逻辑自洽。


    比如说观看那场自相残杀游戏的观众是在这所学院中被“顶号”了的——有角色卡存在的“本校学生”。


    当参与那场自相残杀游戏的参与者被淘汰时,“观众席”上的“本校学生”就会取回自己的身份,重回校园。


    甚至连为什麽会出现消失的情况都得到了解释,因为不是同一个学院。用卡池的话术相当于——这是未登场角色,还没转学过来呢,现在只是提前放出来预告一下。


    说起来,既然有“观众席”存在的话,是不是说明被淘汰的人会下场去往“观众席”?


    这样也能够说明为什麽在即将发生第一场杀人案件时,会有观众向黑白熊抗议要保护他们的隐私了,原来是为了以防会被淘汰进“观众席”的那些人窥探到他们的秘密吗?


    花言回想起费奥多尔口中笔记本里描述的“他”,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他”应该是指他,之前没有实体,他们不知道他是什麽东西,所以统一用“他”代指,现在他有实体了,“他”就变成了“他”。


    还有那张合照,居然还特意给他空出了位置。


    他们真的,他哭死!


    为了表示感谢,花言决定回头离开的时候在食堂里铺满茶泡饭……不对,“费奥多尔”好像不太爱吃这个,那就豆腐汤吧,比茶泡饭还高级一点。


    不过,如果黑白熊在他眼部打上马赛克是为了保护他的瞳色不暴露,那他看见的满屏马赛克是什麽?


    总该不会是因为“观众席”可以无差别看见白天黑夜两所校园发生的事情,他们看见了他找平行世界武装侦探社众人商量的一幕,也都知道他对费奥多尔“一见钟情”,所以为了保护他这方面的隐私,在每个只有他和费奥多尔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打上了马赛克吧?!


    那种事情不要啊!


    花言简直不敢想现在“观众席”上看见的会是何种画面,其他人就算了,淘汰过去的、不知道马赛克缘由的与谢野晶子和立原道造在看见满屏马赛克时岂不是……


    费奥多尔观察着花言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惊讶到了然、再到感动、最后到类似于感到尴尬般开始左右压被角。


    对方的反应其实十分细微,更别提还把墨镜遮住了大半,如果不是他与对方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有了一些基本了解,可能会依旧以为对方对此无动于衷。


    昨晚得到的那些线索足以证实他的猜想,但同样的,也让他产生了新的困惑,比如说对方现在为什麽会露出这种反应,又比如说……笔记中为什麽会记录着对方正在找“他”?


    费奥多尔想起对方之前对他的解释也是——只是想见他、跟他接触一下而已。


    这句话放在现在看,确实也像是在找他一样。


    “花言……”


    费奥多尔重新抬起眼帘看向对方,这一眼发现对方又重新团成了一个球。


    费奥多尔:……


    如果他记忆没错,昨晚是他先对对方做了不礼貌的事情吧?为什麽现在反而是对方露出了一副逃避现实的模样……?


    花言正在跟系统探讨“观众席”的存在,并试图从后者那里弄清楚那个“观众席”究竟是什麽样的情况,在发现这个东西似乎是副本自带设置,系统只是在缝合副本时随机填充了一下,实际上也不清楚具体是什麽样的设置时,花言只能被迫接受原来生活到处都是观众的沉痛事实。


    听见费奥多尔在喊他,他又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看向对方。


    “什麽?”


    费奥多尔目光落在对方头顶乱翘的碎发上,想询问对方的问题在唇边变成了一抹歉意的弧度,“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


    也不用急于这一时,既然对方现在有了实体,对他也没有恶意,那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增长,他迟早会从对方身上得到答案的。


    “嗯……?”


    花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没能第一时间明白对方在指什麽。


    憋了一晚上的系统终于找到了可以挥发激动情绪的时机,它兴奋得近乎要上蹿下跳。


    【宿主,那个啊!就是你夜探攻略目标房间不成,反被下药扣在床上那件事!】


    花言:……


    [马路牙子,别以为你下了十几个杀毒软件,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这总结的什麽东西啊!


    把他说得像是什麽不怀好意的歹徒……好吧,他当时做的事情确实有那麽点见不得光。


    拖系统的福,花言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只剩下心如止水的平静。


    他轻轻摇头,“没关系,毕竟是我先悄悄进你房间的。”


    费奥多尔指的其实也不仅仅只是控制对方行动的那件事,他刚想进一步说些什麽,一道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在这道提醒铃声之下,一切声响都被盖过。


    花言听见铃声,本能地想要起身,在起身的那一刻又想起自己不用上课的安心事实,发现费奥多尔还在床上,他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展现一下自己贴心的好时机。


    “你该去上课了哦。”


    费奥多尔微微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一声,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嗯,那晚点见。”


    花言隐约觉得自己的贴心好像展现的不是时候,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暗中注视着对方进浴室又从浴室出来。


    费奥多尔已经走出了门外,在即将合拢门时仿佛想起了什麽,脸上浮现出些许歉意,“抱歉,早餐……”


    “没关系,我一会起床自己去食堂。”


    花言明白对方想说什麽。


    他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帮我跟与谢野说声,我找她有事吗?我没有她联系方式。”


    费奥多尔现在已经知道太宰治想要找他合作的事情,以及有关这两个副本的大部分信息,他也没有什麽遮掩的必要了,相比之下,他是真的很在意“观众席”上到底是什麽样的情况。


    他不知道该去哪找“与谢野晶子”,如果在教学楼里查找的时候遇上教师就麻烦了,到时候他装病的事情肯定会被拆穿。


    对方既然要去上课,那遇上“与谢野晶子”的概率肯定比他大的多。


    费奥多尔没有拒绝,也体贴地没有问原因,“好。”


    伴随着门被彻底合拢,宿舍内也重回寂静。


    第80章


    事实证明,费奥多尔的效率果然很高。


    花言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去食堂,临近中午的食堂没有过多可以供他挑选的早餐,晃了一圈只买了几个包子,随意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他刚咬上手里的包子,余光就注意到大门的方向有一道穿着白色大褂的身影走了进来,正值上课期间的食堂空旷无比,因此他们轻易地注意到了彼此。


    花言目光迟疑地落在“与谢野晶子”的白大褂上,如果他没猜错,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为什麽会是这样打扮?


    “是有同学受伤了吗?”


    “与谢野晶子”径直走了过来坐在对方面前,听见这句话,她随手拨了一下头发,“没有,单纯是为了以防你认不出我而已。”


    花言:……


    “我其实能认出来。”


    “嗯,我相信你。”


    “与谢野晶子”好说话地点头,一副他说什麽就是什麽的模样,看得花言开始怀疑自己两次没认出人的意外是不是在他们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谢野晶子”没有过多浪费时间,她直奔主题,“你找我是出了什麽急事吗?”


    “不算是什麽急事。”


    提起这点花言也有些苦恼,他没有跟费奥多尔说时间和地点的原因,就是为了想让“与谢野晶子”自己挑选方便的时间,比如说午休,又比如说放学后,这两个时间段他都在寝室。


    “我没想到我们会在食堂见面,你找了很多地方吗?”


    “没有,可能是由于费奥多尔迟到了吧,他通知我的时间是在第一节课后,原本我那个时候就想去找你的,但是他说那个时候的你可能还没起床,建议我等你起床去食堂的时候直接来食堂找你。”


    “与谢野晶子”说到这里面色有点古怪,“他还挺了解你的。”


    “确实……”花言感同身受地点头,只觉得对方确实贴心,转瞬又想起了什麽,“你现在上课时间出来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跟你们不一样,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限制,回头顶多被国木田老师说一下不要随便逃课吧。”


    “与谢野晶子”对此倒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既然不会给对方造成什麽困扰,花言就安心了,他说起找对方的原因。


    “我其实是想知道那个‘观众席’具体是什麽样的。”


    “与谢野晶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旋即又很快变成了满是趣味的了然,“看起来昨天晚上你们的进度很快呢,已经得知‘观众席’的存在了吗?”


    花言无奈地点头,“是啊,在得知是全程直播的时候,把当时失忆的我打击得不轻呢。”


    “与谢野晶子”没忍住笑了几声,跟对方描绘那里的场景,“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电影院一样的地方,不仅提供爆米花、饮料之类的零食,连荧幕播放的视角好像都是可以选择的——在我离开之前,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看你的视角,偶尔会出于好奇看眼其他人,老实说,很有趣,也很新奇。”


    花言:……


    他记得弹丸片场好像是有这麽个影院设置,被淘汰的人会在荧幕后看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之类的。


    系统缝合副本填充的这点同时吻合上了两个设置,一个是全程直播与观看直播的观众、另一个是被淘汰者影院的设置。


    但是果然……


    “你们都知道了,是吗?”


    “与谢野晶子”揶揄道:“你是指你特殊的瞳色,还是指你一脸严肃地找了其他平行世界的‘我们’,来帮你出谋划策去追‘一见钟情’对象的事?”


    见对方近乎要把头埋进包子里,“与谢野晶子”干咳一声,当即转移话题,“虽然电影院提示上写着‘在游戏里被淘汰的人会进入影院’,但是我们已经提前提出了抗议,帮你隐藏了所有可能会暴露你隐私的秘密了,就是……可能那个负责直播的东西,处理的有点粗糙吧。”


    这何止是有点粗糙,这处理完简直是在看什麽限制级的电影吧?!


    花言对此有点心累,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十分感激对方帮他隐藏秘密的,不过……


    “提示?”


    “嗯,一些观影提示吧,比如说‘电影院是完全被隔绝的独立空间,当自相残杀游戏结束就会消失,我们也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处于电影院时会与你的联系中断’、‘当扮演映射身份的角色被淘汰,会与我们交换位置’、‘这场游戏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让只需要我们放松观看就行’之类的。”


    “与谢野晶子”记忆力还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她只简略地说了下大体。


    这些东西跟花言知道的都大差不差。


    “与谢野晶子”似想起了什麽,补充道:“由于我们都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缘由,也是第一次看见你的实体,乱步先生暂时也只能看出晚上的学院不是目前为止知道的任何一个平行世界。为了防患于未然,在我即将出来时,他们都叮嘱我要多注意你的状态,不过现在看来,完全用不上我帮忙,你一个人好像挺游刃有余的。”


    “谢谢。”


    花言没想到他弹珠打的那麽烂,十场战斗六场输,这些人都毫不介意,甚至还一心想帮他。


    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掏出了一碗茶泡饭,“吃吗?”


    “与谢野晶子”:……


    怎麽对方这个时不时送茶泡饭的爱好还在。


    “与谢野晶子”委婉拒绝,“不了,敦应该会很喜欢,我们就……”


    花言懂了,手中一转,将茶泡饭换成了高级的豆腐汤。


    “与谢野晶子”:……


    “我突然想起来,医务室好像有点事需要我帮忙,如果你没其他我需要帮忙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与谢野晶子”说着准备起身离开。


    花言试图挽留,“真的不吃吗?我这边还有寿司之类的其他食物。”


    不过这些东西不如茶泡饭和豆腐汤特殊,这两个是能够提升对方能力的材料,后面的就只是纯粹的食物。


    “与谢野晶子”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抱歉啊,花言,我已经吃过饭了,如果你有其他事或者受了伤可以来医务室找我,最近的医务室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森医生被我赶去副校长办公室了。”


    花言应了一声,遗憾地目送对方身形渐行渐远,总觉得他们都分外抗拒茶泡饭和豆腐汤,难道是因为当初得到卡面时,他一鼓作气地用茶泡饭和豆腐汤把他们的级别都拉满了吗?以至于现在吃腻了?


    花言目光落在手中无属性的豆腐汤上,又看了看还没吃完的包子,抱着变都变了不能浪费的想法,一口豆腐汤一口包子独自享用。


    吃完早饭他慢悠悠地散步消食,去了“涩泽龙彦”那边想看对方跟中岛敦相处的怎麽样,虽然现在是上课时间,但他相信“涩泽龙彦”一定也已经明白了中岛敦助手体验卡的短暂,会用社团活动的名义替中岛敦请假。


    果不其然,当他到社团门口时,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中岛敦兢兢业业帮忙的身影,“涩泽龙彦”站在对方身边比划测量着什麽,并时不时发出几声赞美之词,让本就束手束脚的中岛敦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觉得中岛敦现在肯定也挺煎熬的,不然对方怎麽会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露出某种得救了一样的如释重负呢?


    看在这份信任上,花言决定提醒一下“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注意到门口出现的身影,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花言后,暂停了手中要做的事,转身进了房间推出了一台小型冰箱放在沙发边。


    花言立马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他蹲在沙发边打开冰箱,里面显然都是为他准备的甜点。


    提醒的想法瞬间抛掷脑后,连带着一旁中岛敦投来的求救目光也选择性忽略。


    花言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一心吃甜点,在吃的同时,他也没忘给费奥多尔发个信息,告诉对方他在“涩泽龙彦”这吃了,不用再麻烦对方带午饭。


    时间临近下午,暖洋洋的阳光撒在身上有点困,花言懒得再走回寝室,干脆从“涩泽龙彦”这边拿了条毛毯躺在沙发上小憩,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走。


    如果忽略晚上的自相残杀游戏,花言觉得这种学院生活相当不错,甚至可以考虑直接来养老了。


    黄昏的朦胧赤纱覆盖在这所开满樱花的校园,清澈的河水倒映出晚霞,其中漂浮着几片樱色花瓣悠悠浮过。


    花言走过石桥刚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忽然注意到一片如梦似幻的河流里出现了不和谐的色彩。


    他幽幽盯着随波逐流的那个东西,脑海里想起昨天对方挂在樱花树下的模样,怎麽想都觉得对方这副模样十有八九又是在查找自杀乐趣里等他。


    毕竟第四层已经开启,太宰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是时候来找他要校长室内被他销毁的线索,又或者是跟他讨论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游戏的方法了。


    考虑到他就算走了,对方也会突然一个鲤鱼跃龙门苏醒并喊住他。


    花言决定这次要先发制人。


    “喂,同学,这里不让睡觉。”


【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