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言没有拒绝,他也有点好奇果戈里的想法。


    “要从哪里先开始呢?”


    “这是个好问题——!让我想想……”果戈里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而这份沉思又转瞬被兴致勃勃的好奇所取代,“既然花言想要保密‘才能’,那我们先从各自拿到的光盘内容来说吧~怎麽样?”


    似乎是看出花言有拒绝的意向,果戈里赶在对方开口前率先说道:“我拿到的光盘是有关我和陀思君的一场谈话和一些碎片式的片段——嗯……虽然我目前的记忆里没见过他,但在视频中的那场谈话里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本质——!这让我十分感动——当然当然,在感动的同时,我也没有忘记你好心的提醒,去找陀思君验证这一点……”


    花言已经知道结果了,“然后你发现光盘里的内容没错,费奥多尔果然能够理解你,对吧?”


    “没错~!”果戈里欢快地打了个响指,旋即他又有些疑惑,“所以——我苦思冥想、绞尽脑汁——近乎将大脑千刀万剐也没有想到视频里的内容究竟在什麽地方误导我了,哇呜——这种发现不了的陷阱,就像是悬挂在头顶的尖刀一样令人毛骨悚然呢!”


    花言觉得可能黑白熊没有在对方的视频里动什麽手脚。


    毕竟黑白熊的目的是挑起他们之间的争端,好达到自相残杀的绝望局面,因此如果对方原本就想杀这里的某个人,那黑白熊只需要还原就够了,完全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难道说——这真的是我们的‘未来’影片吗——?”


    果戈里拖拽着嗓音,没有被面具遮住的那只眼眸微微弯起,笑意背后的更深处似乎掩藏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谁知道呢。”


    花言没有给对方一个准确的回答,他知道果戈里已经开始怀疑起他们是不是都失去了一段记忆,而那段视频就源自他们所失去的记忆。比起黑白熊能够将他们的“未来”拍摄成影片封进光盘中,失忆反而是能够接受、也最为合理的解释。


    更重要的是——果戈里现在似乎怀疑他没有失忆,并且认为就算他不是造就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肯定也了解这一切的内幕,所以对方才会从这里来试探他的反应。


    花言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给对方造成了这种错觉,是他没有伪装好陌生人,让对方抓住了破绽;还是自己最后离开视听室的时候提醒的那一句,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呢?


    “咦?”果戈里发出一声诧异的气音,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花言也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在看见视频时笑的那一下,是因为笃定所看见的‘未来’太过荒唐呢。”


    花言:……


    破案了,原来是当时被无语笑的那一下。


    花言开始觉得黑白熊真是心机深重,说不准对方就是故意想让他无语到笑,然后借此引起所有人怀疑的。


    见花言没有反应,果戈里挪了一下位置,贴近了对方,外表回到刚成年时期的脸上满是好奇,“那麽那麽——!花言,你看见的影片是什麽样子的?我看你当时笑过之后毫不犹豫地把光盘掰碎丢进了垃圾桶,到底是什麽样的‘误导’会让你这麽生气呢?”


    花言仍旧没有回答,他目光游移,漫无目的地落在了对面西格玛身上,后者仍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像是被胁迫了一样。


    注意到花言的视线,西格玛眼眸中下意识流露出些许惊慌失措的神色,对方的反应太过没道理,没等花言细想,果戈里再次出声缓解了快要冷场的氛围。


    这可能是同伴中有个表演者的好处,对方很少会让气氛陷入尴尬与沉默。


    “花言是在好奇西格玛拿到的视频吗?他拿到的也是有关陀思君的哦。”果戈里似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花言拿到的也有关陀思君吗?”


    花言有些迟疑这个地方该不该点头承认。


    他拿到的有关费奥多尔吗?


    应该算是有关吧……虽然不是什麽和谐的场面,但好歹有费奥多尔的身影。


    果戈里依旧没从花言身上得到什麽反馈,他有些气馁,“还真是滴水不漏呢,花言,那段视频里的东西对于你来说,那麽重要吗?”


    “算是吧。”


    花言语焉不详地敷衍。


    对方提出想要互换情报,又率先说明了自己所看见的视频内容,看似是在以表诚意,可事实上却是在借此回绝他的拒绝空间。


    这个方法对于有良心道德的人很好用,但可惜对他来说无效。对方显然忘记了一开始他没吃这一套的事。


    “如果真的那麽重要,仅是把它掰碎后丢进视听室的垃圾桶,是不是有点不太保险?”


    果戈里看似设身处地为花言考虑,“我在和西格玛离开去找陀思君的时候,视听室里可还有四五个人留在那,万一他们之中有人的‘才能’是‘超高校级的修复师’……”


    花言警觉起来了。


    四五个人?


    这种人数该不会是“猎犬”或者武装侦探社吧?


    如果是这两个组织,那确实有可能会有人得到这种“才能”。


    虽然以光盘易损毁的特性来说应该是没办法修复的,但万一呢?毕竟“才能”这种东西也有点违反常理了,修复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


    花言猛地起身,口中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果戈里就拉着西格玛热情地举手。


    “我们陪你一起去吧——!否则要是他们凭借人多对你下手就糟糕了!”


    花言没有拒绝,他匆匆朝着视听室的方向赶去,却又在靠近视听室时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原因无他,视听室里传出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花言调轻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在门后试图偷听。


    果戈里与西格玛见状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动声色地站在花言身后。


    花言没有在意果戈里与西格玛的靠近,他正全神贯注地听墙角,想要判断他们的谈话跟自己丢掉的光盘有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在你的视频中,那个穿着军装的白发少年变成了跟武装侦探社社长一样年纪的中年人,而对方不仅砍把乱步先生拦腰砍断,还断了你的腿和芥川龙之介的脖子?”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坂口安吾,对方的语气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如果我没认错,他们应该是军警中最强的特殊部队“猎犬”,而那个白发少年大概率是他们的队长福地樱痴,他们应该没有对你们出手的必要才对。”


    “其实……我看见的也有关于他们,那个发尾微红的白发少年……他在视频里是青年的模样……”


    国木田独步的声音有些迟疑,“不过我看见的东西很零碎,上一秒还是他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队友在抓捕我们,后一秒就变成了我躺在病床上,双手缠着绷带的模样,而那个人就坐在床边,在……出言嘲讽我的理想?”


    “诶,那还挺巧的,我看见的也是他哦。”


    太宰治的声音透着些许漫不经心。


    “你也是?”


    坂口安吾的声音更疑惑了。


    “嗯哼,我看见他在赛马场把我逮捕了。”


    太宰治语出惊人的一句话让里面的其他人都发出震惊的单音。


    “逮捕?这不应该啊……”


    坂口安吾的声音满是疑惑,仿佛见到了什麽难以理解的事情。


    很快,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合理的说辞。


    “对了,那个戴着墨镜的少年说过,让我们不要太相信视频的内容,说不准这些是黑白熊伪造……”


    这句话还没说完,黑白熊的声音突兀响起。


    “都说了,这点还请相信我啊!我不会干那种事的!”


    “哇啊,它是从哪冒出来的?是一直在监视我们吗?好可怕!”


    中岛敦猝不及防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白熊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


    太宰治对于黑白熊的出现倒是不在意。


    “我觉得还挺有可信度的呢,安吾,你看见的是什麽?”


    坂口安吾的声音迟迟没有响起,好半天才犹豫出声。


    “是种田长官被那个紫白发少年捅伤的一幕,以及我举起枪对准中岛敦的片段。”


    “噫?!”


    中岛敦再次受到惊吓。


    “真是奇怪呢,为什麽你们看见的东西好像都比我多?”


    太宰治的侧重点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向。


    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忍无可忍地响起。


    “喂!现在是需要在意这个地方的时候吗?!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弄清楚视频的真假、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吗?!”


    “啊……国木田先生,关于这个我忽然想到,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个片段是我跟那个打扮成魔术师模样的人交手、我们一同解救他手上人质的一幕。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后来人质就变成了他,我们变成了绑架犯……”


    中岛敦说到最后声音逐渐不确定了起来。


    里面的讨论陷入了沉默,像是所有人都在集成线索,试图从这些零碎的、又不知真假的片段里得到拼凑出真相。


    花言站的有点累,他稍微动了一下腿,结果这一动就感觉到似乎有什麽东西从他右边裤子口袋顺着腿部往下滑落,坚硬又有菱角的触感顺着重力不断剐蹭过他整条右腿。


    花言很快反应过来了——这是他答应给黑白熊做“内奸”的时候,后者交给他的“反派BOSS罪行录”。


    他当时看完就顺手掰碎塞进口袋里了,现在看来那东西好像是划破他口袋往下掉了。


    花言顾不得其他,他下意识蹲下身想要依靠斗篷的遮掩将光盘碎片换个口袋放。


    只是没想到他刚蹲下身,就有一股劲风从他头顶掠过,紧接着像是有什麽东西狠狠敲击在了铁质门框上,发出“梆”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震耳欲聋,连带着整个门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不仅吓到了门外的人,也把门内坂口安吾即将说出口的猜测砸了回去。


    “谁在那?!”


    国木田独步厉声喝道。


    花言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快逃,毕竟偷听被发现这种事怎麽想都觉得很尴尬。但现实却是,他蹲在地上看着西格玛手中抡到门框上的棒球棒不知道该摆出什麽样的表情。


    他该说些什麽吗?


    该说“糟糕,被发现了快逃”,还是该说“没想到你小子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居然想用棒球棒抡我”?


    这一下不仅硬控了花言,同样也硬控了西格玛和果戈里。


    以至于当国木田独步一把拉开门时,看见的就是这麽一个微妙画面。


    微妙到他把原先因有人偷听而冒出的怒火都熄灭了。


    “你们……”


    所看见的一幕实在是太有槽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次偷袭失败的尴尬画面。


    国木田独步说了半句话又沉默了一下,才接着开口。


    “你们在做什麽……?”


    果戈里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替西格玛遮掩,“哈哈,我们其实是在出视听室的时候发现门框上有固定的钉子松动,所以去体育馆找了棒球棒,特意来维修的。”


    说着果戈里还不忘用手肘捣了一下西格玛,“对吧?”


    被捣了一下的西格玛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是……是啊……我就是在锤钉子……”


    西格玛内心崩溃无比,恨不得现在被棒球棒抡的人是他。


    他就知道不该鬼迷心窍地听信果戈里合作的鬼话。都怪对方看见花言动了——以为花言要敲门而入,而催促他不要错过这个良机赶紧下手。


    这下好了吧。


    人没打晕,他想先晕了。


    第52章


    这一番说辞不仅把花言和国木田独步听沉默了,同样也把跟在国木田独步身后靠近的其余人听得一同沉默。


    花言有些欲言又止,想问果戈里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种解释为西格玛遮掩的,真的不是想让后者因尴尬和崩溃窒息而亡吗?


    但看见西格玛脸上近乎要昏厥过去的崩溃,他还是将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转而补充道:“是这样,我们是来修缮门框的,避免有人会在被其他人杀死前先被门框砸死,顺便来取一样东西。”


    花言觉得自己补充的十分合理,甚至表示了一下同学之间的有爱。


    但落在视听室内的五人耳中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再加上他们之前交谈的内容、对方所在的队伍中消减了一个的人数、以及刚刚对方被袭击的一幕,此刻对方这番话简直就像是在暗示什麽似的。


    不,可以说是明示了。


    坂口安吾看向果戈里与西格玛的视线带上了探究,其他人的表情也不怎麽友善。


    花言没注意气氛的变化,他已经在斗篷的遮掩下,顺利把光盘碎片换了个口袋,随后径直进了视听室,从垃圾桶中捡起了被他掰碎丢掉的空白光盘。


    或许他该庆幸垃圾桶里只有他丢掉的这一个光盘,否则他现在肯定已经因为无从下手而连桶带碟一起端走了。


    花言把光盘都放在了同一个口袋,自然地朝外走去,果戈里见状拉着西格玛跟在对方身后,态度仍旧热情,还能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般让对方等等他们。


    目睹了全程的视听室内众人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最终还是与谢野晶子做出了总结。


    “他们之间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麽和平。”


    其余人赞同点头。


    太宰治望着三人的背影,眼眸中浮现出一缕若有所思。


    为什麽只剩下这三人了?最为棘手的“魔人”费奥多尔呢?


    总该不会是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干掉了吧?


    ……


    另一边果戈里还在贴心地关怀花言的饮食健康。


    “花言花言,现在我们去哪?你要继续回食堂吃饭吗?”


    花言瞥了一眼西格玛背在身后试图藏起来的“作案工具”,不咸不淡地提醒道:“如果我说是,难道你们还要陪我继续吃饭吗?我觉得你们应该先把棒球棒还回去比较好。”


    花言的本意是提醒对方再对自己出手就有点过分了,是时候分开了。但显然果戈里已经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


    “不用那麽麻烦哦~”


    果戈里笑眯眯地从西格玛手中接过棒球棒,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总之花言只看见对方把棒球棒往斗篷里一塞,然后就消失了。


    “锵锵——”


    果戈里甚至不忘见缝插针进行魔术师表演魔术后的必备环节——对他来回展示斗篷外侧和内里,表示没有什麽机关。


    “是魔术哦~”


    对方如此说道。


    花言:?


    花言大为震撼。


    如果不是黑白熊说过这里不能用异能,他都要怀疑对方还有发送的能力……


    不对,万一黑白熊为了除掉他,而特意给了果戈里异能呢?


    简直细思极恐!


    花言再次警惕起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花言的防备,果戈里摊了摊手,真心实意地道歉,“抱歉啦,花言,我保证西格玛不会再对你出手了,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我们可以并排走。”


    花言警惕的根本不是这方面,不过……也行。


    他点头同意了。


    但就在靠近食堂的那一刻,变故再次陡生。


    食堂在走廊上开了一扇巨大的窗户,能够从中看见食堂内的情况,因此在看见黑白熊想要端走自己的饭时,花言本能地往前冲去。


    下一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身后骤然响起,花言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在喊住黑白熊放下自己的饭后,他才有空回头看。


    结果这一看,又把他沉默了。


    只见西格玛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倒在了地上,而果戈里正一脸沉思,细看后者沉思的表情中好像还带着浓浓的匪夷所思。


    “他……”


    花言知道果戈里又整花活了,他明知故问,“西格玛他怎麽了?”


    果戈里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他默不作声地把手中的麻醉枪又往斗篷深处揣了揣,依旧嘴硬。


    “哈哈……西格玛他……呃,可能是困了吧……”


    花言:……


    花言默然看了眼扎在西格玛脖颈处、被长发遮盖住但没完全遮盖的那一点麻醉弹弹尾,又看了看果戈里扯过去覆盖了侧边身体——明显像是在遮掩什麽的斗篷。


    对方似乎有点顾头不顾尾,斗篷就这麽大,对方扯过去确实是遮住了手里的东西,但这样一来藏在身后的棒球棒不就露出来了吗?


    所以原来对方说的魔术真的只是魔术,并没有把棒球棒隔空放回体育馆。


    花言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瞬。


    难怪会保证西格玛不会再对他出手呢,原来是要自己亲自动手了。


    连装备都这麽齐全。


    不过,他也能够明白对方的想法,果戈里跟西格玛大概达成了什麽共识,考虑到“想要出去就必须杀一个人”的规则,果戈里或许是劝西格玛一起合作,一个杀费奥多尔,一个杀他。


    花言怀疑费奥多尔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了果戈里和西格玛的想法,所以才会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想要这两人先对他下手。


    而果戈里会让西格玛在那个时候对自己出手,不仅仅是想抓住自己当时全神贯注在偷听——好得手的时机,同样可能也想试探出他的“才能”,只可惜失败了。


    于是第二次果戈里亲自动手,考虑到第一次动手失败,他已经有了防备,所以对方在等一个好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就是他因食堂内黑白熊要端走他饭而松懈防备的一刻。


    对方时机抓的确实很好,开枪的准头也不错,只可惜他运气更胜一筹,与麻醉弹擦身而过,导致这剂麻醉弹打在了西格玛身上。


    花言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西格玛,幽幽感叹。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果戈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是啊……”


    果戈里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在气氛即将陷入沉默的那一刻,他们口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忽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轻响。


    花言拿出来一看,发现原来是规则更新了。


    说是更新的规则,实际上更像是又把原来废弃掉的规则补充上去了。


    ——“晚上十点到早上七点期间为“夜间时段”。请注意,夜晚时段会有部分地区禁止入内。”


    花言疑惑地看向食堂里的黑白熊,有点不太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既然要加上,那为什麽一开始要删掉?


    是没有考虑到会有人从这方面意识到时间问题吗?现在听见果戈里说西格玛昏迷的借口,怕对方也从“夜晚”这个概念上意识到时间问题,所以想及时止损?


    还是说黑白熊在看见“幸运”疯狂发力后,为了把他搞出局,已经不择手段想要削减他的信息优势,不惜增添上这条规则,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时间上有问题?


    花言不太明白,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为在他想要踏入食堂吃茶泡饭时,黑白熊忽然把食堂的门关上了,还挂上了一个大大的锁,并一脸笑容地对他说——


    “唔噗噗噗,抱歉啊,花言同学,夜晚时段食堂禁止入内~”


    原来是为了不让他吃饭!


    好一个恶毒的黑白熊!对方肯定是因为在后厨的时候,没能用超滑地板暗算到自己,所以现在来明的针对了!


    花言看着黑白熊一扭一扭走远的模样气到险些昏厥,一旁的果戈里似乎是在思考什麽,竟没有趁这个好机会再给前者来一枪麻醉弹,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那副热情又轻快的笑容。


    “哇呜——没想到已经是夜晚时间段了,难怪西格玛会困到倒地就睡呢!”果戈里的嗓音抑扬顿挫,“花言,能麻烦你帮我一起把西格玛扶到寝室去吗?”


    这种话也只有果戈里才能说得出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肯定都不好意思再跟偷袭两次都失败的目标说话吧。


    花言看着地上好不容易不用在思考这些糟心事的西格玛,最终还是答应了。


    或许是这所校园目前本身就没有什麽可以过多探索的地方,也可能是其他人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时间原来已经到该睡觉的点了,一路上果戈里和花言遇见了不少人。


    看见校规从视听室赶往寝室的五人看着那两名白发少年中间架着的、不省人事的西格玛,脸上都流露出了迟疑与震惊。


    他们记得一开始不是果戈里跟西格玛合夥偷袭花言吗?


    怎麽现在不省人事的反而是西格玛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麽?这几人之间气氛这麽紧张吗?瞬息万变?


    即使是太宰治,此刻也不由得产生了好奇,他走近询问离他最近的花言。


    “他死了吗?”


    怎麽说话的呢?说的他像是什麽杀人魔一样。


    花言当即撇清关系,“我不知道,果戈里说他困到睡着了。”


    太宰治:?


    太宰治伸出手指向西格玛的脖子,刚想说对方脖子上还有麻醉弹没拔下来,只见一旁扎着麻花辫、一身魔术师打扮的少年手疾眼快地把麻醉弹拔下来藏进了斗篷中,语气笃定。


    “没错哦,他就是单纯困到睡着了。”


    太宰治:……


    其他人:……


    所以那个紫白发的少年果然是被背刺了吧?!


    第53章


    “砰——!”


    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从前方的寄宿区响起,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


    众人表情一凝,暂时放下了果戈里与花言,匆匆略过他们往寄宿区赶去。


    果戈里很了解这道声响源于什麽,出于对未知事物和看热闹的激动,他脚下步伐加快。


    花言也很了解这道声响源于什麽,出于对是谁第一个得到“惊喜”的好奇,他也同样加快了速度。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站在门口发宿舍钥匙的黑白熊,架着西格玛飞速踏入了寄宿区。


    寄宿区内走廊中缭绕着爆炸过后的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所有参与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成员都在这里再次汇聚,甚至就连原本在宿舍内更换衣服的费奥多尔,也打开房门露出了身形。


    一片严肃的氛围中,握着门把手被炸得灰头土脸的福地樱痴忽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噢!是触发式的炸弹吗?很不错的计谋!不过好像经验不足,制出的炸弹威力太小了啊!连老夫的皮都没炸破!”


    “队长,这种时候就不要挑衅了啊。”条野采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捏住了鼻子,“都说了这里有火药味,您还要打开那扇门,托您的福,现在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火药味,害得我根本分辨不出哪里还会有炸弹了。”


    “没事。”


    大仓烨子拿出从黑白熊那领到的钥匙无所顾忌地打开了门,在迎接爆炸气浪的同时,回头从容地对条野采菊说:“这点炸弹威力小的跟爆竹一样,是恶作剧吧。”


    “话虽如此。”条野采菊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门把手旁边的门锁,提醒道:“如果爆炸了,门锁可就坏了哦。”


    大仓烨子和福地樱痴才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低头看去,发现各自宿舍门上的老式门锁已经由于爆炸所产生的气浪和高温产生了扭曲。


    大仓烨子暴怒,“可恶!究竟是谁干的?!”


    条野采菊:……


    条野采菊有点想说对方刚刚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但考虑到对方可能会迁怒,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低下头研究自己寝室门,这个微型炸弹虽然威力不大,但安装的位置却十分巧妙,正好卡在门缝靠门锁的位置,再加上脆弱的材质和触发式的机关,任何细微的摩擦都极有可能会导致炸弹的引爆。


    炸弹应该是自制的,也有可能是那个叫黑白熊的东西提供的,不过——安装这个炸弹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炸弹伤到他们,那对方的目的是什麽呢?


    想试探他们的能力?还是在挑衅他们,想看他们亲手破坏自己寝室门的门锁?又或者是有什麽更精密的计划,这只是为了打响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的第一步?


    完全无法理解。


    如果有炸弹这种工具可以使用,那为什麽不直接来个大的爆炸一波带走数半人呢?


    条野采菊费解地试图拆下炸弹,但或许是这里没有异能,体质的下降与周围嘈杂环境让他感知受到了影响,也有可能是他手中没有任何工具而这个炸弹材质又太过脆弱有些不稳定。


    以至于在他伸手刚触碰上门板时,那枚微型炸弹轰然爆炸。


    大仓烨子见状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哇咔咔!条野,你变迟钝了啊!”


    条野采菊挥散面前的烟,没有回答,他微微侧头,倾听在场所有人对这场变故的反应。


    大仓烨子也随之将注意力落到了其他人身上,周围的其他人要麽是在检查自己宿舍门上有没有炸弹,要麽是在静观其变,看来看去,果然还是……


    她将目光停留在唯一一个打开了宿舍房门——已经进宿舍的费奥多尔身上。与他们不同,后者的门锁还是完好无损的,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如果不是精通这方面,就极有可能是制造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过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似乎有点太明显了。


    为了以防万一,大仓烨子还是问道:“喂,是不是你干的?”


    “我想,这个答案很明显。”费奥多尔轻叹一口气,从房间内走了出来,露出被缠着绷带的左手,雪白的绷带上浸染出星星点点的赤红,“我的手不小心受伤了,没办法布下那麽细致的机关,这也是为什麽我会在寝室内休息的原因。”


    隐藏在刺鼻硝烟后的淡淡血腥味昭示着这并不是谎话,对方确实受伤了。


    但大仓烨子仍旧有些怀疑,倒不如说,因为对方受伤的时机太过巧合,反而显得更可疑了。


    “你房门没被安炸弹?”


    费奥多尔微微颔首。


    “那你有看见谁来过这里吗?”


    大仓烨子眉头微皱,如果对方房门没有炸弹,那是不是意味着炸弹是在对方进宿舍后装的?因为知道这间宿舍有人,怕被发现,所以安装炸弹的人才略过了对方?


    费奥多尔没有开口,但他的视线却看向了寄宿区走廊门口那边的三人……


    费奥多尔在看清那三道身影的具体情况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他记得果戈里应该是和西格玛达成合作了才是,为什麽现在陷入昏迷的人是西格玛?


    果戈里与花言一同架着西格玛的模样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和谐。


    这个结果有些超出了费奥多尔预料,也让他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麽。


    大仓烨子读懂了费奥多尔的暗示,她顺着对方视线看去,视线在两人间昏迷不醒的紫白发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再看那两人越看越有嫌疑。


    “诶——是怀疑我们吗?但是陀思君,你应该很清楚吧?我和西格玛只是看你受伤才好心把你送到寝室的,你也亲眼确认了我们的离开。”


    果戈里脸上笑容加深,“比起我们折返安装炸弹,你和花言的嫌疑不是更大吗?你受伤的时间是在一个小时前,而最初我们分两路搜查这一层的时候,你和花言可是负责这一片局域的——时间上非常充沛呢。”


    说到这里,果戈里像是想起了什麽实质性的证据,“哇呜!说起来你会受伤,也是因为去帮花言取餐……”


    花言觉得果戈里有点过分,居然一次踩两。


    虽然他当时确实不知道费奥多尔是不是故意摔跤的……


    花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还是认为费奥多尔没想到会摔这一跤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在这种危险度极高的自相残杀游戏里,受伤并不是什麽好选择,以对方的头脑不该会选择这种下下策,更何况当时灯光也完全掩盖住了地板的异样,会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所以对方果然是在受伤后将计就计了吧。


    既然对方没有提醒其他人注意炸弹,也没有碰这些炸弹,那对方的目的应该是想通过这次爆炸直观了解其他人的性格、顺带得到他们“才能”方面的线索?


    该说不愧是费奥多尔吗?


    就算遇见了倒霉事,也能够从中利益最大化。


    果戈里后面的猜测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口,但其他人看他和费奥多尔的眼神已然发生了变化。


    花言默不作声地从肩膀上摘下了西格玛的手臂,将变脸展现的淋漓尽致,用行动表示了什麽叫“我好心帮你抗人,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的心灰意冷。


    这边果戈里在大仓烨子质问声的背景音乐下试图挽回“深受打击”的花言,另一边武装侦探社众人已经飞速检查完了现场。


    “稍微打断一下,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哦。”


    太宰治出声插入了这几人混乱的猜疑链中,“那个人在安装炸弹时,似乎材料不太够,只安装了前面九个人的宿舍,也就是你们那边的三人,与我们这边的五人,以及那位褐发少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立原道造吧?”


    太宰治笑着看向在港口mafia之中的褐发少年,继续说道:“在他之后的宿舍门就没有炸弹了。”


    原本在果戈里、花言与费奥多尔之间排查嫌疑人的大仓烨子闻言微愣,她回头看向立原道造,又看向福地樱痴与条野采菊,对视间,他们眼底神色都凝重了些许。


    太宰治假装没有注意到这几人之间细微的变化,“说起来,我在房间里发现了黑白熊给我们准备的材料和工具,对方应该是利用这些材料制造出的炸弹,因此……”


    “哦——!”果戈里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道:“接下来是要搜查所有人的房间,只要谁房间里的材料少了,谁就是嫌疑最大的人——对吗?”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呢。”花言赞同地点头,旋即又话音一转,“不过这个方法也不绝对吧?在最初的时候,宿舍钥匙并不是由黑白熊保管,而是放在寄宿区门口架子上的。所以如果有人在黑白熊保管钥匙之前来到寄宿区,是完全可以随意开启别人寝室的门、用里面的材料并栽赃的。”


    “你……还真是清楚呢。”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看向对方。


    来回拉扯半天的大仓烨子耐心耗尽,直接冲到嫌疑最大的目标面前想要先动手控制对方,再慢慢拷问出真相。


    只不过花言早有防备地躲过了大仓烨子直冲他衣领而来的手——虽然按照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即使他不躲大仓烨子八成也抓不到他衣领,但万一对方会反手一拳锤在他肚子上,把他锤矮呢?


    一击不成的大仓烨子怒极反笑,势必要揪住花言,但诡异的是她每一次攻击都刚好差一点碰到对方,雪白的衣摆从她指缝中滑走,怎麽都抓不住。


    花言一边凭借经验随机躲闪,一边跑向费奥多尔,径直躲在了后者身后。


    费奥多尔伸出手,像是下意识想要护住花言,但实际上却是借此不动声色地合拢了身后房门。


    大仓烨子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嗓子里的质问还没说出口,只听花言幽幽出声。


    “你耐心好差,我会知道这一点单纯是因为在寄宿区刚好遇见了黑白熊,是它告诉的。”


    花言微微顿了顿,语气意有所指,“不过在遇见它的时候,宿舍钥匙就已经由它保管了,它也说会更改钥匙存放的位置是出于某名同学的提醒,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人来过了。”


    站在花言身前的费奥多尔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唇角微勾,看向面前的大仓烨子,被刻意放轻的嗓音显得无比真挚,“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找黑白熊出来问一下,它作为这场游戏的裁判应该不会偏袒任何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黑白熊突然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出现的时机巧合的仿佛对方一直在暗中观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黑白熊像是在为终于有混乱发生而感到愉悦,落在地上时不忘举起双手,像是体操运动员表演完的完美落地,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虽然我很希望他能够成为你们所有人的目标,但是……”


    黑白熊先是幸灾乐祸似的开口,而后又遗憾地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正直的样子,“身为校长,我是不会颠倒黑白的——没错!花言同学说的是真话!”


    说完黑白熊又发出古怪的噗噗怪笑,看起来分外不怀好意,只不过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黑白熊的恶意,并未在意。


    “你看,它都这麽说了。”花言颇为无奈,“你应该明白了吧,真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只是单纯倒霉。”


    虽然还没有人弄清楚操控黑白熊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不过黑白熊与花言之间的针锋相对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因此黑白熊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度,再加上光盘中的视频……


    一时之间气氛再次陷入沉寂,大仓烨子回头看向条野采菊,后者似乎在出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朝大仓烨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从这两人的心跳声中察觉到不对。


    大仓烨子将信将疑,“真不是你们做的?”


    花言诚恳点头。


    老实说,大仓烨子还是有些怀疑,但又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证据,其他人的反应也都不太对劲,像是各怀心事那样暗自走神。


    “算了,副队长。”条野采菊沉默片刻后出声,“他总会暴露的。”


    这个“他”像是在指安装炸弹的人,也像是在指其他事物。


    大仓烨子没有听出条野采菊话中的深意,她觉得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唇边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说的也是呢,希望接下来不会过太无聊。”


    费奥多尔闻言瞥了一眼身后的花言,后者似乎心情不错,唇角不太明显地微微勾起了些许弧度。


    对方心情当然不错,毕竟对方达成了目的。


    黑白熊确实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对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只不过模糊了部分信息。比如对方从未说过自己不是独自一人来的寄宿区,也没有明确说明“在这之前”中的“这”究竟是哪个时间——是和他一起搜索这片局域的时间,还是后续对方独自一人来的时间。


    对方借此在威胁他成为共犯,否则对方一旦说出他们分开过的事实,他就会成为嫌疑最大的人——哪怕自己只把炸弹布置在了花言一个人的寝室。


    虽然就算对方说出来了,他也有办法摆脱嫌疑,不过那样就太麻烦了,再加上他手受伤不太方便行动,相比之下,顺应对方也未尝不可。


    炸弹事件至此告一段落。


    哪怕太宰治与其他人意识到了什麽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毕竟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考虑到光盘中的视频,还是与能够信任的同伴交流这点线索比较好。


    花言早在打算分享这个“开门有奖”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怎麽收尾。


    事实证明他的运气果然不错,没有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


    他也是时候回自己宿舍了。


    花言愉悦地迈开步伐,刚准备一个跨步丝滑进隔壁——属于他的寝室,就感到头皮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伴随着拉扯力的,还有一阵近乎要把他脑子抽出来的尖锐刺痛,身形被迫往后倒去。在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抓住身旁能够抓到的东西,想要避免摔倒的命运。但没想到抓住的东西不仅没能帮上他,反而还被他牵连了。


    原本费奥多尔是打算转身回房间的,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忽然有一只手拽住了他衣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怎麽好,再加上受伤失血导致他身体更加虚弱,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狠狠拽了过去。


    重力惯性与施加的力道,让两人额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漆黑在两人视野中快速蔓延,将意识一同拖入深渊。


    已经打算各回各屋的众人听见“碰”的一声声响本能回头望去,结果这一回头,刚好看见两人相撞在一起倒地失去意识的惨状。


    与谢野晶子迅速上前查看情况,粗略检查发现这两人的额前都红了一片,顺着铺陈在地上的白发,她找到了让这两人撞在一块的“罪魁祸首”。


    与谢野晶子用力从门缝里抽出了卡在里面的半截白发,拿在手中回头看向其他人。


    最终仅宣告了结果,“他们晕过去了。”


    哪怕她没有说这两人晕过去的原因,目睹了对方所有动作的其他人也都明白了。


    众人:……


    大仓烨子相信花言所说的——他们只是单纯运气不好的话了。


    这确实很倒霉。


    怎麽会有人因为头发被门夹住、想拉人稳住身体避免摔跤而导致彼此头部撞在一起双双陷入昏迷啊?!


    第54章


    因意外而猝不及防断片的意识重新苏醒,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两人条件反射性地从桌子上猛地直起背脊。


    完整的记忆与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接轨,回想起被强制入睡前情况的花言遏制住了想要睁开眼睛的本能。


    他连因睡眠姿势而落在地上的墨镜都无暇顾及,双手捂住脸,无声崩溃。


    憋了一晚上的系统终于能够说话了,它回想自家宿主抓着攻略目标衣领撞在一起双双倒地的画面,犹豫再三,还是关心地询问。


    【宿主,你还好吧……?】


    [好,我很好啊!]


    花言洒脱的话语中透着淡淡的死意。


    [呵呵……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什麽样的形象,因为我强得要命。]


    系统想问的其实是对方的脑袋没事吧,毕竟这两人额头猛烈撞击的时候发出了超大的声响,而且后面失去意识倒地的时候,后脑勺还再次磕到了地板受到了二次重创。


    不过对方比起皮肉伤更在意攻略任务这件事倒是十分让它欣慰。


    【真的吗?】


    系统刚准备夸赞对方心态能这样豁达——不会在意这次小意外真是太好了,就听见对方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假的。]


    花言绝望出声。


    [完了,我在他心里说不准成果戈里那一档的人了。]


    他果然还是行动了,使用微型炸弹炸坏了近半人的门锁,打破了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中微妙的平衡与僵持,同时也将杀人难度直线拉低。


    虽然在那里感受不到困意,睡眠也不是必要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不需要宿舍。


    宿舍的存在就像是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中的安全屋,而现在有一半的人都失去了这个安全屋,黑白熊不可能会帮他们修宿舍门,同样,黑白熊给的材料里也没有任何能够让他们自行修门的材料。


    如果不是火药不够,他觉得自己当时肯定会安装在所有人的门上,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随机选择拆不掉炸弹的观众一起住大通铺。


    甚至最后他还不忘拉费奥多尔一起垫背,这个垫背指的不仅是将对方拖成共犯、一同混淆其他人的判断,还有物理意义上的垫背。


    花言捂着脸不想面对现实,坐在对面的费奥多尔也没有立即开口。


    他眼帘微垂,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额头,剧烈撞击后的痛楚似乎还在神经上残留,激起阵阵幻痛。


    他们都像是在思考该怎麽跟对方解释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宿舍内气氛寂静无比。


    直到花言做好了心理准备,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墨镜戴回眼前。


    他抬眼看向费奥多尔,发现后者指尖抵在额前,像是被那一下撞得不轻。


    花言深吸一口气。


    “十分对不起。”


    “非常抱歉。”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又同时顿住。


    花言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明,“我不是故意拉你衣领的。”


    “嗯,我知道。”


    费奥多尔好脾气地笑了笑,“这点是我的问题,应该我向您道歉才对,是我合上房门时没注意夹到了您的头发。”


    费奥多尔确实不是故意的,他没想到时机会那麽巧,也没想到对方的头发会刚好被门卡得死死的。


    明明宿舍的门密闭性并不算好,这点从对方能够在门缝处安装触发式微型炸弹就能看出来了,所以是头发刚好缠在了锁里吗?


    这种有些离谱的巧合让他想到了自己踏入后厨滑倒的时候。当时也是,自己的手就这麽不偏不倚刚好擦在了锋利的瓷片上。


    不知道为什麽,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昨晚的运气好像有点差。


    花言忍痛摇头。


    不,对方根本不知道。


    他怀疑自己头发会被夹是由于他的“才能”。


    众所周知,“幸运”是一个薛定谔的词汇,也许此刻所发生的事对此刻的他来说是不幸的,却对未来的他来说是幸运的。当然,也有可能会被门夹到头发纯属是他运气用完的反噬,毕竟运气就是这样一个不稳定的东西。


    所以这跟对方没有多大关系,纯粹是他运气作祟。


    费奥多尔不知道对方摇头背后的心路历程,只把这当作对方礼貌性的安慰,提起了另一件事。


    “除了这件事,对于在您房间里安触发式炸弹的事情,我也十分抱歉。”他眉头微皱,似苦恼般,“我在失去了一段记忆的情况下,被它影响了判断。”


    这个“它”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花言不太相信对方会被黑白熊影响判断,他更倾向于对方本身就想这麽做,于是顺势而为。毕竟果戈里都意识到了他身上的违和,没道理费奥多尔会察觉不到。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我与您分开后搜索寄宿区时,它忽然出现在我眼前,跟我进行了一笔交易,提前将光盘给了我,并对我说——我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特别是您。再加上我光盘中的内容是有关于您的,变相证实了这一点,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发生。”


    对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花言就想起昨晚强制入睡前费奥多尔所说的那句“相信他”的话,亏他还被感动到热泪盈眶,甘愿分享最喜欢的食物。


    现在来看对方肯定是因为发现黑白熊在针对他、恨不得让他率先出局,所以才相信这场自相残杀游戏不是他做的吧。


    花言其实并不在意对方给自己安炸弹的事,他比较在意对方欺骗了他的感情。


    毕竟当时就算他在打开寝室门时没有发现炸弹,他也会在打开抽屉发现应有尽有的材料工具时给每个人一点“小惊喜”。


    至于拖费奥多尔下水成为共犯,纯粹是因为哪怕他失忆了也没忘记费奥多尔对他而言的特殊,更何况对方刚好还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过既然对方也提前从黑白熊那拿到了光盘,就说明对方也去了视听室,但他并没有在视听室遇见对方,也没有在食堂走廊看见对方的身影……


    是对方到视听室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了,所以等他走了再看的,还是在路过食堂时刻意躲过了他的注意呢?


    花言收敛思绪,理解地点头,“没关系,关于这一点我也要向你道歉,嗯……就是炸坏近半人宿舍门锁的事——是我被看见的视频误导了……”


    费奥多尔不太相信对方会被误导,但是昨晚对方确实有点无差别攻击了。


    如果没有被误导应该只会针对自己才对。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您在离开视听室前提醒过我们——不要太相信视频中的内容,它很会误导人。但是……我看见的视频并没有任何误导的内容存在,确切来说,它更像是把您和我之间的事都重现了一遍。”


    “从“骸塞”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后面船上的再次见面、再到您偷袭港口mafia仓库导致我被后者盯上、再到您绑架我下属的那一幕、以及默尔索监狱中的再次相遇……唔,中间还参杂了一些您在横滨重现六年前“龙头战争”的事,以及我在横滨的据点似乎有被人入侵过的细微痕迹,与咖啡厅中奇怪的身影。”


    费奥多尔缓缓诉说的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少年的每一个反应,试图从后者的细微反应中得到线索,弄清楚对方的真正目的。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伴随着他吐露出的话语,对方反而再次伸手捂住了脸,像是在借此躲避视线,因什麽而感到丢人?


    “抱歉……”


    半晌,花言的声音从指缝中流露。


    这一刻果然还是来了。


    哪怕他不擅长跟人相处、也完全没谈过恋爱,却依旧十分清楚如果在这种时候回避,极有可能会出现相当糟糕的结果。


    他难得有些不知道该怎麽跟对方解释,“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只是想见你……跟你接触一下而已……”


    费奥多尔想过无数种回答,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这确实有点超出他预料了,不过……


    “如果是这样,您在“骸塞”时……”


    这个问题还没问出口,费奥多尔先一步想到了原因,对方在“骸塞”时是第一次出现,降落的位置和时机都不算好,会放弃这次跟他接触的机会也很正常。


    “在船上的时候,您为什麽……”


    费奥多尔又沉默了,那个时候好像也不是什麽好的时机,也是他先入为主想杀人灭口的,哪怕对方解释了,自己也不会信吧。


    以对方对自己的了解来看,会做出直接离开的选择也很正常。


    “那麽……您为什麽要袭击港口mafia的仓库呢?”


    费奥多尔对此颇为费解,如果对方只是想跟他接触,那完全没有必要去袭击港口mafia仓库。


    “原本是不想袭击的。”花言言简意赅地说明,“但是出了点意外,来都来了,他们干脆就把货物都搬走了。”


    费奥多尔:……


    “他们是……?”


    花言毫无心理负担地交代了同夥,“港口mafia。”


    费奥多尔:……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港口mafia不会是这个世界的港口mafia,应该是其他平行世界的港口mafia众人。


    至于后面的问题,对方也说过为什麽绑架自己下属的原因,就连对方在横滨重新“龙头战争”原因都可以看作是为了进默尔索,甚至咖啡厅里奇怪的店员也可以看作是对方想找机会跟他接触。


    因此唯一目的不那麽纯粹的只有他据点被入侵的事情。


    从对方会在港口mafia仓库上模糊部分信息的做法来看,即使他问了八成也得不到缘由——不过没关系,他总能从对方身上找到答案的。


    “这个世界该不会也是……”


    费奥多尔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花言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错。”


    旋即花言又有些迟疑,“原本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费奥多尔有些不知道要摆出什麽样的表情了。


    倒不如说他更疑惑了。


    “您为什麽要不惜做到如此地步呢?”


    这能说他是被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攻略系统绑架了吗?如果他不攻略,对方就要让他在两个世界都社死!


    是威胁啊!他被威胁了!


    花言隐忍着缓缓摇头,“抱歉,我有不能说的理由。”


    看出花言不想细说,费奥多尔也没有再继续问。


    老实说,用这个目的当解释其实很牵强。


    但考虑到“涩泽龙彦”所说的“实体”,如果对方之前一直没有实体,第一次尝试用实体跟人交流接触,在种种阴差阳错下出现这些结果倒也正常。


    只是……从对方表现出的能力来看,对方拥有能够控制影响其他平行世界的力量。那为什麽一定要是这个世界的他呢?为什麽对方偏偏在这个世界有了实体?


    对方了解自己,也知道他想做的事,这点从对方近乎能够掌控自己所有行踪就能看出来。既然如此,是这个世界有某种特殊性吗?他要做的事情会影响到对方?


    还是说对方本身就出现了一些问题,以至于才会出现丢失这个平行世界控制权的情况?


    费奥多尔垂下眼眸,将话题重新回归正轨。


    “您看见的视频是什麽样的内容,可以告诉我吗?”


    花言没有隐瞒,将视频里的内容直白地告诉了对方。


    说完,他义愤填膺地指责黑白熊的恶意剪辑,“它为了看我们自相残杀真是不择手段!”


    费奥多尔难得没有赞同对方,他沉默了一下,觉得黑白熊可能有点冤枉,毕竟这些事落在不了解对方的人眼中,似乎都会以为就是如此……


    如果没有对方刚刚的解释,他或许依旧不会相信对方会被视频误导,但现在再看,他有点相信了。


    既然对方在那场自相残杀游戏里也会失忆,那麽会被误导也是正常情况。


    费奥多尔刚准备说些什麽,耳边忽然响起的清脆铃声率先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两人都瞬间认出了这道铃声背后的含义。


    费奥多尔看向花言,有些遗憾,“看起来我们花的时间有点多,好像要迟到了,您……”


    不等费奥多尔说完,花言已经习惯性地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帮我请假吧。”


    反正已经迟到了。


    费奥多尔:……


    奇怪了,他为什麽会从对方身上看见一种熟练的感觉,像是经常干这种事。


    “我也想这麽说。”


    费奥多尔最终还是管控住了表情,他轻轻笑了一声,“我们一起请假吧。”


    “一起?”


    花言有些诧异。


    费奥多尔温和地点头,“嗯,这样我们就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相处了,不是吗?”


    他在这所校园想弄清楚的事情已经都弄清楚了,再继续去上课也只是浪费时间。相比之下,还是对方身上的秘密更为重要。


    花言愣住。


    旋即大为震撼!


    难……难道还真的能走校园恋爱剧本?!


    第55章


    费奥多尔熟练地通过电子学生手册为两人请好了假,用的借口是令审核教师都无法拒绝的身体不适。


    这所校园似乎格外注重学生的身心健康,只要是有关这方面的请假原因近乎都不会拒绝。


    既然已经请到假,那他们的时间就宽裕了起来。


    等两人慢吞吞地收拾好从寝室出来准备去食堂先吃早饭时,已经接近十点,这个时间段还是上课的时间,两边栽种着繁樱的路上近乎看不见任何学生的身影,春风和煦地扬起从树梢飘落的樱花花瓣,空气中弥漫着属于春季的淡香。


    春季的氛围、繁茂的樱花树、寂静空旷的学院小径。


    这几个元素加起来让花言觉得他应该努力找点话题提升一下攻略进度,但无论他怎麽搜刮大脑,想到的东西最后都会变成——一会去食堂是吃素包子还是肉包子、不知道除了包子之外还会有什麽吃的、大早上食堂会提供米饭吗、说起来现在已经快临近中午了,说不准他们能够第一个吃到午饭……之类的、完全偏离本意的结果。


    系统似乎也在为此焦急。


    【宿主,好机会啊!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你快说些什麽啊!】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说什麽啊!]


    花言痛苦地回答。


    [我要说什麽呢?这花真粉、这天真蓝,还是问对方喜欢吃些什麽?食堂里的包子几块钱一个?]


    【别急,宿主!】


    系统深吸一口气,虽然它不用呼吸,但是它知道,现在正是对方需要它的时候!


    系统将这一幕来回比对数据库中的校园恋爱剧情,用庞大的数据为对方筛选出了合适的话题。


    【宿主,我已经比对过了所有校园恋爱的数据,与此刻氛围最匹配、同样也出现次数最多的话题是——表白!】


    花言:?


    [这对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怎麽一下子跨到最后去了?


    [给我换个话题!]


    他觉得对方不该只单纯依照氛围筛选,还应该加入感情进程作为筛选条件。别人的那都是已经有了感情基础,水到渠成,所以再来点春季樱花烘托一下,气氛为辅、情感为主,怎麽到他这里就变成了气氛为主了?完全不顾情感进度的死活是吧!


    系统听话地给花言筛选出了其他话题,但花言怎麽听都不太对。


    系统给出的第二个话题大部分都是“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你怎麽能不信任我”之类的误解向质问;第三个话题是感叹樱花开得繁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热烈的花,就像是他的感情一样……


    怎麽这些话题不是狗血剧情就是土味啊?!


    直到他们走进食堂,花言都没筛选出一个合适的话题,他沉默地坐在食堂长椅上,宛如一个失去了梦想褪色的白色开花肠。


    费奥多尔注意到对方从出宿舍门开始就像是在思考什麽难题似的,表情凝重而又沉默。


    他没有冒然出声打扰对方,仅依照对方平时展现出来的口味,挑选了对方可能会喜欢的食物轻轻放在对方面前。


    瓷盘接触桌面发出的细微声响唤回了花言因错过好机会而懊恼的思绪,他下意识看向面前的食物,意外发现都是他爱吃的。


    往好处想想,虽然他没有想到要跟对方以什麽样的话题作为开场白,但最起码不用再犹豫吃什麽了。


    “谢谢……”


    “不用客气,希望能合您胃口。”


    费奥多尔体贴地给花言留出了足够多的思考空间。


    空旷的食堂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寂静得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声响。


    费奥多尔单手支着下巴等对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我看您心情好像不太好,是发生了什麽吗?”


    花言绝不会说出自己是在为找不到话题而挫败,他用纸巾擦拭着嘴角,含糊其辞。


    “没有,我只是在想晚上的事情……”


    费奥多尔看出对方并不是在因为这个忧虑,不过他仍旧理解地点头,安慰道:“原来如此,晚上的事情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觉得您应该不用太过担心,虽然我不太清楚您的‘才能’是什麽,但从您安装炸弹的熟练程度、以及细致的观察能力来看,应该没有多少人能够威胁到您的安全。”


    花言有些欲言又止,觉得对方对自己似乎有点误解,但最终还是没有解释些什麽。


    费奥多尔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也不意外,他主动帮对方把餐盘放回了回收处。


    “接下来您有什麽安排吗?”


    花言还在思考查找话题的事,听见这个问题他下意识露出茫然的表情,“我好像没有什麽地方想去。”


    “那麽……你愿意继续陪我下棋吗?”费奥多尔微笑着发出了邀请,“毕竟校外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片空白,这样的话,只有涩泽君的社团有点意思了,前提是——他不会拉着您继续帮忙。”


    花言毫不犹豫地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并做出了保证,“没关系,我会拒绝他的。”


    这所校园的路两边近乎都栽种着樱花树,无论走哪条路,路两边都铺陈着从树上飘落的花瓣。


    再次得到机会的花言觉得靠系统不如靠己,他侧头看向走在身侧的黑发少年,后者稍长的发梢垂落在肩头,黑色的制服外套只有最上面一颗扣子没有扣上,从领口处露出了雪白的衬衫。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方紫色的眼眸朝他看来,其中浮现出的温润柔和与独特的眸色相互交织,犹如细密的网,给人一种无论提出什麽要求,对方都会同意的错觉。


    “怎麽了?”


    费奥多尔注意到身侧少年的异样,他轻声询问。


    对方似乎在做什麽艰难的选择,半晌才张开唇,从中发出清冷又因年龄倒退而显得有几分低的嗓音,“你……觉得这里怎麽样?”


    这里?


    费奥多尔眼眸微闪,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同样意有所指地回答,“如果没有晚上那所奇怪的校园、以及白天校规内略有些不合理的规定,或许我会很喜欢这个没有异能的纯粹世界。”


    花言轻轻点头,“我也是。”


    接下来该说什麽?


    既然对方喜欢,总之先展现一下自己的慷慨吧。


    花言按照普遍发展接着说道:“如果你想,当这些外来元素消失的时候,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费奥多尔眼眸中的情绪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对方轻轻笑了一下,柔声拒绝,“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这里终归不是我的‘故乡’,所以无论这里有多符合我的心意,也只能算是旅途中的风景,我会欣赏,却不会驻足。”


    花言觉得对方的话好像别有深意,似乎在暗示他什麽。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他很喜欢对方在理想道路上如同殉道者般燃烧着的火焰。


    “我猜也是。”


    对方语气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愉悦又让费奥多尔对原本的猜测举棋不定。


    在眼前这名白发少年说出让他留在这的那一刻,他骤然明白了对方会入侵他据点、以及在港口mafia仓库上模糊信息的缘由。


    如果对方接触他的原因是他做的事会影响到对方,那麽对方想要接触他的目的或许是想看看能不能劝说自己改变想要消灭所有异能者的想法,随后在船上发现他态度不友善时放弃了劝说,转而想要通过某种强硬手段直接阻止,包括现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当作是对方为了阻止自己而制造的。


    这个目的比对方所说的要更为详细、也更为合理一些,但是对方此刻的回答与态度又不太像是想要阻止他。


    费奥多尔思索着没有再开口,花言也想不到其他话题,不过沉默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已经到了“涩泽龙彦”社团所在的地方。


    花言上前推开大门,大厅内“涩泽龙彦”正在翻看书架上的杂志,似乎在找某期走秀上出现的时装款式,地上被随手丢下了许多书籍。


    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涩泽龙彦”下意识转头看来,在发现是花言和费奥多尔时,他脸上浮现出惊喜。


    “你们来的正……”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花言率先打断了对方施法,拿出能够杜绝任何诱惑的冷酷态度飞速说明,“我们只是来下棋的,你可以继续在书中查找你的‘缪斯’。”


    “涩泽龙彦”有些想要继续劝说,但花言已经拉着费奥多尔快步走到了沙发上坐下,又马不停蹄地从抽屉里翻找出棋盘,行云流水地摆好棋子,整套动作完成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熟练得像是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


    看出花言斩钉截铁的态度,“涩泽龙彦”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转移了目标。


    “好吧,那果戈里君呢?他怎麽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他可能在上课吧。”花言拿出电子学生手册,“我帮你问问他好了……”


    话虽如此,但果戈里好像是被他骗的次数多了,下定决心不再上当。


    以至于现在他给对方发信息说自己和费奥多尔在“涩泽龙彦”的社团问对方要不要来,对方都已经已读不回了。


    第56章


    费奥多尔注意到对面坐着的少年迟迟没有动作,他下意识望去,发现对方正看着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陷入了某种沉默,像是困惑与遗憾般微微抿起了唇角。


    “是发生了什麽吗?”


    费奥多尔从容而优雅的嗓音中裹挟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关切,唤回了花言的思绪,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对方正等着自己开局,手中拿起白子在棋盘上走出了第一步。


    “果戈里好像是生我气了。”花言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给他发信息,他都已读不回。”


    “生您的气……?”


    费奥多尔放下棋子的动作微顿。


    “嗯……”花言言简意赅地仅说明了结果,“我骗他来这里替涩泽当了两次模特。”


    花言承认,他第一次发信息特意说明费奥多尔也在,是有想要借助后者吸引对方的想法,毕竟果戈里如果想杀费奥多尔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对方一定会来。


    他第二次发信息给果戈里,特意说明费奥多尔不在,是有想要给对方造成一种他也想杀费奥多尔错觉、趁后者不在共议阴谋的想法,毕竟在这里大家都没有异能,人多成功率会大点,因此对方十有八九会来。


    只是没想到果戈里居然这麽没耐心,才两次就不再信任他了。


    花言表情骤然沉重,决定下次有机会见到对方先诚心诚意道个歉,想办法挽回一下自己的信誉,不然如果有再需要的时候就没办法再骗了。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坚硬冰冷的棋子,他知道果戈里想杀自己,也清楚果戈里会找花言的缘由,因此花言口中的“骗”是使用了什麽样的话术就一目了然。


    不过他觉得果戈里应该不会仅仅只因为这点事,就对花言所发的信息已读不回。


    他脑海中回想起昨晚自己在寄宿区所看见的一幕——果戈里与花言共同搀扶着不省人事的西格玛。


    费奥多尔似好心为对方分析道:“虽然这可能有点冒犯,但是……除此之外,您与他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花言闻言微愣,也想起了什麽。


    “难道是昨天晚上的意外吗……?”


    但是那明明都是对方和西格玛先偷袭他的吧!这有什麽立场生他的气啊?!


    “昨天晚上?”费奥多尔手中不徐不疾地吃掉一枚白棋。


    见自己的棋被吃了,花言也不在意,他点了点头,有些忿忿不平地跟对方说明了昨晚的事情,最后不忘询问对方看法。


    “这明明就是他的问题,对吧?”


    弄清楚造成那种场面缘由的费奥多尔罕见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觉得果戈里和西格玛都很倒霉。


    特别是西格玛,下手失败了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发现,甚至后面还在果戈里下手时被误伤。


    这种巧合到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的情况让费奥多尔想起了自己,无论是在后厨被划伤的手,还是最后被牵连撞在一起陷入昏迷,处处都巧合到诡异。


    费奥多尔不由得看了眼对面少年,后者落座的位置刚好沐浴在阳光下,正午的暖阳透过玻璃撒进屋内,将那头雪白的发丝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边。与这副美景不相符的是对方白皙脸庞上戴着的那副墨镜,不仅遮住了对方小半边脸,同样也挡住了蕴藏众多秘密的双眼。


    “您的眼睛……”费奥多尔略有些艰难地说出了那个他原本不以为然的传闻,“真的有诅咒吗?”


    花言:?


    花言手中的棋都忘记想下哪了,他震惊地看着对方,宛如对方说出了多麽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不用花言回答,费奥多尔已经从对方反应里得到了答案,他轻轻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收敛起了其中复杂的情绪。


    “抱歉,是我不太清醒。”费奥多尔将话题重新引回正轨,委婉地告知对方真相,“我认为他或许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对您产生了一些误解,所以想要保持距离,才没有回您消息。”


    花言明白了。


    原来果戈里是认为靠近他会变得不幸,所以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他们之间的友谊竟如此不堪一击!


    花言更悲痛了。


    唯一能够安慰到他的,也只有他没忘光当初学习的知识,在这一局上跟费奥多尔都无法将死对方的“王”,陷入“死局”,而最终和局。


    费奥多尔一边重新摆放回棋子,一边思索着对方下棋的风格。


    在这之前他其实跟花言也下过几局,只不过当时似乎由于果戈里的干扰,对方下的有点随意,注意力没能在棋盘中,以至于每次都草草以失败收场,他也完全没办法从中看出对方的风格。


    现在没有了任何外界因素,对方下棋的风格一览无余,甚至也与之前有所不同,像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锋锐而又决绝,只要能够达成目标,一切棋子都可以被放弃,也丝毫不会陷入他故意卖出的破绽陷阱,清澈又澄明。


    但同样也是因为太过清澈澄明了,如果想要赢,浑浊与诡计也是必不可少的。


    做工精美的石质象棋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花言低头摆放棋子的功夫,只听对方忽然问出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题。


    “您对人类怎麽看?”


    花言略微停顿了一秒,“我没什麽看法。”


    这个问题有点太哲学了,不适合他。


    “好吧,那麽我换个方式。”费奥多尔低低笑了一声,“您喜欢人类吗?”


    这个问题有点太怪了。


    花言一边与对方开始新的一轮棋局,一边随口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他确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从来没有思考过。


    如果他喜欢人类,那麽他的社交能力就不会如此糟糕。


    如果他不喜欢人类,那他就不会有朋友。


    所以他应该是薛定谔的喜欢,两边都可以。


    花言得出了答案。


    “我以为您会喜欢人类,毕竟您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似乎都一视同仁。”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黑白棋盘中,没有看对方,“您会为了帮助普通人当所谓的‘茶泡饭之神’与‘算命先生’,您也与平行世界中的异能者们关系匪浅。”


    “这也是从光盘里看见的吗?”


    花言同样没有看对方,怎麽听费奥多尔的话像是一直在监视自己似的……他记得他已经把“细雪”焊在身上了,连挑选的地方都是监控死角。


    “唔……算是吧。”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比如说一闪而过的——擂钵街神龛前竖起的‘茶泡饭之墙’?又比如说太宰治口中无所不知的‘算命先生’?”


    花言觉得黑白熊如果想看他们自相残杀应该不会在光盘里加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因此这些应该是费奥多尔自己得到的线索,至于怎麽知道的,对方也已经告诉他了。


    “茶泡饭之神”是因为他那晚去擂钵街探查情况时,对方刚好在场。


    “算命先生”是因为太宰治在监狱里跟他说的话题都是这个。


    所以难怪他没有在横滨的据点里找到对方,原来对方新建了个据点在擂钵街吗?


    花言思绪偏移了一瞬。


    “我可能只是喜欢有所交集的人吧。”花言将得出的答案告诉了对方。


    对方在听见这个答案后,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惊讶,似乎是认为这个答案太过“普通”,也可能是有什麽别的原因。


    总之花言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什麽失望的意向,反而心情好像还变好了,像是发现了什麽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如此。”费奥多尔似理解般点头,眼眸中盛满了愉悦。


    他知道了。


    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性格。


    他知道该如何应对对方了。


    气氛短暂地陷入寂静,只余棋子与棋盘的碰撞声不断回响。


    这份午后静谧时光直到社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沉重的“嘎吱”声响,才迎来结束。


    一道沉稳而又透着无奈的女声随后响起。


    “你们果然在这里。”


    花言回头望去,发现门口有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少女正逆光站在那里,对方黑色的中短发披在肩头,佩戴在头上的金属蝴蝶发卡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微光。


    对方环顾了一圈大厅,有些奇怪地询问,“涩泽那家夥呢?又宅在他的工作室了吗?”


    花言没有回答,他顺着对方视线望向身后,才发现“涩泽龙彦”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大厅里了,书架前只散落着一堆被翻过丢在地上的杂志,看起来对方像是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见他们已经开始下棋所以没有出声打扰自顾自的进工作室忙碌了。


    现在听见声响,“涩泽龙彦”打开工作室的门探出头查看,以为花言给他喊到助手了,但在看清来人后,他表情变得无趣,“怎麽是你?中岛敦没来吗?”


    “他或许一会儿会来吧。”


    佩戴着金属蝴蝶发卡的少女对于“涩泽龙彦”这副反应早已习以为常,她摆了摆手,同样嫌弃对方,“如果不是花言他们在这,我也懒得来打搅你。”


    “他们受伤了?”“涩泽龙彦”眼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少女的语气漫不经心,“谁知道呢,他们请假的借口是身体不适,可能受伤了吧。”


    花言疑惑的视线在“涩泽龙彦”与来者之间打量,推开门的人是与谢野晶子没错,但为什麽后者会跟“涩泽龙彦”展现出这种熟稔的反应?像是早已认识。


    他记得与谢野晶子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是发生了什麽意外吗?


    第57章


    “与谢野晶子”没有在意花言来回打量的疑惑视线,她走近注意到两人间的棋盘。


    “嗯?你们在下棋啊,看起来没有生病,脑子依旧也很好用嘛。”


    “你是……”


    花言迟疑地看着对方,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猜测。


    “与谢野晶子”深感无奈地拿起臂弯里挂着白色的外套抖开穿在身上。


    “现在认出来了吗?”


    认出来了……


    原来真的是“本地人”,保健委员版“与谢野晶子”。


    花言:……


    “抱歉……”


    “好了好了,这种话我可不想听。”“与谢野晶子”单手撑着腰,有些费解,“你究竟是依靠什麽认人的?涩泽是围巾,我是外套吗?”


    好犀利的吐槽,一下子给花言造成了沉默效果。


    工作室门口的“涩泽龙彦”见不会出什麽事,又重新钻回了工作室中合上了门。


    “与谢野晶子”的视线从花言身上移开,落到了对面费奥多尔身上,后者察觉到视线,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您好,初次见面,与谢野小姐。”


    费奥多尔已经从这三人之间的气氛中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他所知道的——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而是这个世界身为学生的与谢野晶子,只是他不太清楚对方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他们请假用了身体不适的借口?


    可是这个借口其他人也用过。


    那麽……是昨晚在他们陷入昏迷后出现了什麽意外吗?


    “你好。”“与谢野晶子”对费奥多尔的态度不算坏,她指了指花言,“我可能要暂时把你的棋友借走一下了。”


    费奥多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花言,后者似乎也知道对方有什麽话要说,对他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请随意。”费奥多尔明白了花言的想法,没有强留。


    花言起身跟“与谢野晶子”一同进了隔壁房间,在起身路过门口时,他余光注意到站在柱子后面的武装侦探社众人,以及更远处像是在看热闹的果戈里,和被果戈里强行拉过来的西格玛。


    花言:……


    怪了,他怎麽有一种自己明明什麽都没干,就又要背黑锅的错觉。


    “与谢野晶子”似乎知道有人跟着自己一路来到这里,她随手将门合拢,连带着窗户和窗帘都被牢牢拉起。


    “昨晚撞的伤会在身体上出现吗?”“与谢野晶子”看向站在门口的白发少年,后者额头被雪白的发丝覆盖,看不真切。


    花言瞳孔地震。


    没等他去摇晃系统,只见“与谢野晶子”像是拿他没办法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是啊,我知道你们晚上的事,也知道白天的事,倒不如说我们都知道。”


    什麽是都知道……?


    什麽是“我们”……?


    花言瞳孔地震得更厉害了。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吗?


    在这个世界被顶替了身份的角色卡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晚上的校园所发生的事也都知道?!


    这是不是有点太社死了?!


    这是bug吧!这绝对是bug!!


    [马路牙子,你构建这个副本真的只是复制了数据,而不是把他们世界都搬过来了吗?]


    花言崩溃地抓住不靠谱实习系统质问,怎麽对方总是能在他觉得对方好像也没有那麽不靠谱的时候给他狠狠一击,让他认清现实啊?!


    [马路牙子!说话!]


    【呃……我记得宿主你当初也是这麽做的……】


    系统也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干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它迟疑地询问。


    【什麽是‘把他们世界都搬过来’?】


    花言后知后觉地想起系统好像还不知道“太宰治”跟他说的那些发现,以及他异能在角色卡与副本方面的特殊之处。


    [马路牙子,我问你个问题。]


    花言逐渐平静下来。


    [你是不是在给我构造异能增添限制的时候,为了图方便直接把我游戏数据拷贝进来了?]


    系统大为震撼。


    【我……你……宿主你……】


    好了,不用系统回答,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花言深吸一口气。


    [你完全没有考虑过把我降维后,对于最初我而言的游戏,会不会变成某种与降维后的我同等的存在,是吗?]


    系统内核数据直接地震。


    它居然忽略了这一茬!


    花言迟迟没有听见系统的声音,知道被自己说中,对方又陷入某种自闭了。


    难怪对方会说——这是以他异能中学院副本为基础、在此之上构建的。


    原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两种恋爱剧情双管齐下,同样也是为了省事直接从他异能中借地盘是吗?


    关键是对方借还没借好。没有映射学生身份的人,对方应该是自力更生给对方捏造转学生身份了,有映射学生身份的人,现在像是直接顶号了。


    说不准现在其他学院角色的灵魂就在他们周围飘荡,简直恐怖至极!


    对方怎麽能不靠谱成这个样子?!


    【可……可是宿主,你之前也是这麽做的呀……】


    系统不甘心地发出了窝囊的小声抗议。


    所以他这不是被“太宰治”看出问题了吗?


    更何况他们所做的还有本质上的不同。


    [我是以横滨为主场,虽然借助白雾同化了横滨,但是我没有强行去改变横滨的那些人,也没有彻底让“龙头战争”全部降临,只筛选了一部分。]


    花言耐心地说明。


    [而你是把横滨的那些人拉到这个世界,直接让他们反向兼容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哦,还不止,你还往里加了点规则怪谈和其他片场,甚至还没兼容好,我们看校外居然是一片空白。]


    有点太粗制滥造了。


    花言觉得如果系统会做饭的话,那厨艺绝对不怎麽样,肯定是会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加一起的那一类。


    再次被打击的系统彻底陷入寂静。


    花言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眼前“与谢野晶子”身上。


    “你为什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微皱,依照对方的说法,现在对方重新出现在这里,难道意味着……


    “与谢野晶子”知道对方已经有所猜测,她干脆利落地点头,“是啊,她在昨晚梦中的自相残杀游戏里出局了。”


    果然是这样。


    “是谁?”


    花言下意识询问。


    “他们说直接告诉你答案会显得很没意思,也会破坏游戏的神秘感。”“与谢野晶子”指尖抵着下巴,笑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他们的保密没有必要,因为以你的能力,你很快就能明白答案。当然,你希望我直接告诉你的话,我也会告诉你的。”


    “与谢野晶子”说着表情又有些遗憾,“只是就算白天你知道了,晚上也会忘记,我可没办法在那场游戏里帮你,毕竟‘我’已经出局了。”


    “这样啊……”


    花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在脑海里找出自闭的系统。


    [在这里死去的人会真的迎接死亡吗?]


    提起这个系统可就来劲了。


    【要我剧透一下吗?宿主?】


    花言:……


    [没事了,一边玩去吧。]


    花言选择性忽略了系统的抗议,重新看向“与谢野晶子”。


    后者走到窗边,透过间隙朝外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一片因主人急忙慌躲藏在柱子后没能藏好的黑色衣摆,提醒道。


    “虽然我模仿着‘我’极力伪装了,不过他们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自己小心点,如果有什麽问题,我们会尽力帮你。”


    “谢谢。”


    花言微微点头。


    “谢谢?”“与谢野晶子”回头揶揄道:“不用这麽客气,有时候太客气可是会伤到我们的。”


    她没有再看花言的反应,转身推开了窗户,朝门外柱子后躲着的那些人发出询问。


    “你们躲在那做什麽呢?”


    “诶……”


    见自己似乎被发现了,柱子后面躲着的武装侦探社众人逐一走了出来,中岛敦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地解释。


    “对不起,与谢野小姐……我们只是有点担心……”


    说完中岛敦又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麽不该说的,急忙摆手,“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奇怪,你们的关系怎麽这麽好了,啊,不对,我的意思是……”


    中岛敦支支吾吾想要找补,结果越漏越多,国木田独步看不过去将对方揽回身后。


    最终还是太宰治将话题掰了回去。


    他唇边噙着笑意,鸢色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视线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的白发少年,后者像是在思考什麽,没有看向他们。


    “他们身体情况怎麽样?我们也很担心他们呢,特别是花言,已经两天身体不适了,病得很严重吗?”


    “身体没什麽问题,可能是心病。”


    窗口的“与谢野晶子”伸了个懒腰,对于这个结果像是也有些无趣,“我们回去吧。”


    “嗯。”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却在“与谢野晶子”合上窗户、窗帘重新落下的那一刻,回头看向身后的江户川乱步。


    后者不紧不慢地收起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罕见地仍旧疑惑。


    迎着其他人的视线,他缓缓摇头,“她确实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与谢野晶子,而是这个世界、这所学院的学生,她取回了本该属于她的身份。”


    哪怕其他人都已经有所猜测,在听见这个结论时也不免有所失落。


    “这里信息干扰很严重,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了。”江户川乱步皱了皱鼻子,“我看不出太多的东西,你们在这方面可能会比我更清楚晶子出问题的原因。”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头,看向大门的方向,门已经被人拉开了一条缝隙,那名戴着金属蝴蝶发饰的少女很快会从那里出现。


    “那……与谢野小姐她现在还活着吗?”


    中岛敦争分夺秒地询问。


    江户川乱步回忆着自己在屋中那名白发少年身上看见的痕迹,有些不确定,“按理来说,应该她应该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但是……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给人一种矛盾至极的感觉。


    明明看上去是没有沾染过鲜血的澄澈无害,但这份澄澈无害又会在某些时候显得有些过了头,更像是身经百战踩在数万生命之上的木然与淡漠,犹如某种极端理想者见证了道路尽头的终局。


    江户川乱步看向太宰治,后者会意地点头。


    “啊……交给我吧,我会弄清楚的。”


    “与谢野晶子”站在门口朝柱子边的几人招了招手,“回去了哦,午休马上要结束了。”


    几人闻声走了过去,没有再继续交谈些什麽,临走前江户川乱步回头看向大厅,那名白发少年正站在沙发旁望着他们这边,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比。


    花言有些诧异这些人居然真的就这麽走了,有点太轻易了,他还以为会有人冲上来质问他什麽呢。


    是因为在之前的交谈里,太宰治已经清楚不可能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所以干脆放弃,打算自力更生。还是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真相,打算厚积薄发给自己来个大的?


    “好像发生了什麽事情呢。”


    费奥多尔顺着花言的视线往外看去。


    “嗯……”


    花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坐回沙发上继续下他们还没下完的棋。


    刚刚他发现果戈里和西格玛见武装侦探社的人离开,也跟着离开了,完全没有想要进来的念头,这种退避三舍的反应是什麽意思?


    难道他真的有那麽恐怖吗?


    还是说对方上次来这里被抓着当模特助手——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以至于留下某种心理阴影了?


    花言一心二用,手中不断跟费奥多尔来回落子,棋盘上的棋子逐渐被清空,他能够操纵的棋子越来越少,而黑棋也只留下了最终的“王”。


    又是一次和局,与之前陷入“死局”的和局不同,这次是被迫“逼和”。


    他本来以为下完第一局后,费奥多尔会摸清楚自己的风格,抓住他的弱点不断攻破呢,是放水了吗?


    花言奇怪地看向费奥多尔,后者从前者迟迟没有动作的反应里,读取到了对方的疑惑。


    费奥多尔垂下眼帘收拾着棋盘,意有所指地开口,“您后面似乎在走神。”


    “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


    花言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这句话看似是在含蓄地埋怨他的不认真,所以也故意不认真了起来。但如果考虑到对方性格,就显得像是故意用“逼和”来回报他的走神,蕴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恶劣在此刻浮现。


    费奥多尔微微歪头,有些疑惑,“是因为她跟您说的那些话?”


    “不算是,还有一些问题。”花言摇了摇头,“等晚上或许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


    费奥多尔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


    他们的注意力重新落在了棋盘上。


    下棋这件事平时提起可能会觉得枯燥无味,但只要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就会令人兴致盎然。


    直到窗外月朗星稀,两人在“涩泽龙彦”这吃完晚饭才重新回了寝室。


    不同于昨天被强制入睡打了个猝不及防,今天花言换上了舒适的睡衣,稳妥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摘下墨镜,已经完全做好了应对强制入睡的准备。


    ……


    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人体最为重要的头部传来一阵阵钝痛。


    花言下意识伸出手触碰上额头,骤然传导上神经的刺痛让他精神瞬间清醒,在抽气的同时,他抬起的手臂似乎触碰到了另一个体温,鼻腔间也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清冷香气,让人联想到雪松针叶上披挂的寒霜。


    ——他身边似乎还躺着谁。


    这个信息迅速在思绪中分离。


    花言原本即将睁开的眼眸又闭合了回去,他在摸向额头时可没摸到墨镜。


    昏迷前的记忆飞速在脑海中掠过,他因头发被门夹到摔跤了,摔跤前还拽了费奥多尔当垫背,所以他们是撞在一起陷入昏迷了吗?


    他躺的地方应该是在床上,因为手底摸到的布料十分柔软。


    身旁的人应该是费奥多尔,毕竟他两是撞一块晕的。


    只是……是谁把他们搬过来的?这里又是谁的房间?


    花言心中不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遇见意外就是这点不好,意识一断片就跟在数学课上低头捡了支笔似的,再一抬头世界都变了。


    “唔……”


    身边的人似乎醒了,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气音,其中夹杂着些许抽气声,像是也摸到受伤部位了。


    花言眼睛没有睁开,他试图依照记忆中房间的布局去床头柜上摸到墨镜。


    指腹在床头柜上冰冷光滑的柜面上一寸寸摸索,摸了半天什麽都没摸到不说,还不小心把床头柜上的灯打翻了,灯罩好像碎了,也像是灯泡碎了,总之传入花言耳畔的声音有破碎声。


    台灯落地的声响似乎引起了身侧人的注意,也可能是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直到此刻才开口。


    熟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刚苏醒的沙哑,其中的语气仍旧从容优雅。


    “您在找什麽?”


    既然对方像是已经彻底醒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会吵醒对方了。


    花言支起身体从床上坐起身,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墨镜。”


    “稍等一下,我帮您找找看……”


    身侧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对方似乎是起身了,没有在床头柜上发现墨镜,于是又拉开了抽屉,抽屉里似乎也没有,合拢的声音很快响起。床上的重力忽然一轻,脚步声取代了一切声响,对方把查找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房间。


    花言听着耳边传来的细微声响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但想到自己七彩玛丽苏的瞳色还是努力按捺住了。


    坚持!


    既然他的“才能”与瞳色无关还要戴着墨镜,那一定有它的道理。更何况这种瞳色实在是太社死了,让他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这双眼睛看人,他宁可假装自己是瞎子。


    半晌,费奥多尔似乎看见了什麽惊讶的事情,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咦?”


    这让花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对方接着说道。


    “花言,您的墨镜好像摔坏了。”


    他就知道。


    其实仔细想想,人都撞晕倒地了,他后脑勺和额前两面包夹都在痛,墨镜怎麽可能幸免遇难?


    就算他们碰撞的角度很好,没有伤到墨镜,那墨镜肯定也会在他倒地的时候掉在地上,质量再好的墨镜也遭不住这一摔吧?


    花言不死心地试图抢救。


    “谢谢你,能帮我看下还可不可以用吗?”


    费奥多尔应了一声,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像是对方弯腰从什麽地方捞起了什麽东西,随后再次开口。


    “抱歉,镜片好像都裂了。”


    意思是完全不能用了。


    花言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要当瞎子的事实。


    “谢谢,麻烦你了,这里是谁的房间?”


    费奥多尔没有隐瞒,“好像是您的房间。”


    “好的,我打算接下来一直呆在房间里,直到被杀,或者是这场自相残杀游戏结束。”


    花言安详地又倒回了床上。


    他这算是什麽“超高校级的幸运”啊,一次性的幸运吗?搞完一次事就消失的那种?


    费奥多尔看着躺回床上的少年,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对方从醒来开始就没有睁开过眼睛,现在更是因为墨镜的损毁直接闭门不出,难道对方的眼睛有什麽问题?


    “是因为您的眼睛吗?”


    费奥多尔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嗯,我的眼睛其实有诅咒。”


    为了杜绝对方的好奇,花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虽然在这里没有异能那种东西,但是我不确定出去之后诅咒会不会突然生效,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我决定牺牲自己。”


    费奥多尔哑然,他觉得以对方的性格来看,不太像是那种会为了不相干的陌生人而牺牲自己的类型,更何况对方之前给其他人门锁上安炸弹的事可都还历历在目,现在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违和了。


    “您的诅咒是对视触发,还是被人看见眼睛会触发?”费奥多尔看似为对方担忧般,好心提出了建议,“如果是这些条件,您完全可以找一些能够让您看见外界的东西遮住眼睛,这样您既不会被限制行动陷入被动,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会被诅咒。”


    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动了一下,指尖摸了摸自己的斗篷。


    “裁一块……?”


    费奥多尔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给出了更好的选择,“比起布料我更推荐纱布和绷带,这两样透光性比较好,同时也能够遮掩您眼睛的秘密,其他人看见只会认为是您眼睛受伤了,不会对此起疑心。”


    太周全了。


    花言大为震撼。


    周全到他有种对方要阴他一下的错觉。


    不过不可否认对方的提议确实不错,花言同意了。


    “能麻烦你帮我取一下吗?”


    “当然,我很乐意帮您,只是……”费奥多尔语气迟疑了起来,“这两样东西都在医务室,在现在这种情况,我认为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比较好,您觉得呢?”


    这个提议也没什麽问题。


    按照通常发展,在这种环境里落单确实更容易成为他人目标。


    不过花言怀疑对方会说出这个提议,八成是因为看见果戈里对自己下手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西格玛还不省人事了,所以对方为了防止果戈里会更改目标直接对他下手,才提出了要一起行动。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瞎了,只是不想睁眼,在某些情况下多少还是能够起到作用。


    “好。”


    花言顺应对方的意思起身,耳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对方似乎是想过来扶他,抬起来的手自然地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下一秒对方的嗓音随之响起。


    “我扶您吧。”


    “谢谢。”


    花言克制住自己想要借助触觉感知周围的本能,顺应对方牵引的力道抬起脚步。


    虽然没有视觉是一件十分影响行动的事情,但或许是费奥多尔足够细心,也可能是他的幸运又在发力,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见其他人,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医务室。


    费奥多尔从抽屉里翻找出未使用过的纱布与绷带,回头看向那名安静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的白发少年。


    他垂下眼眸,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对方展现出的种种行径,以及他在光盘中所看见的那些内容。


    他所拿到的视频是有关对方的,那对方拿到的视频是否有关自己?换句话说,对方是否也想杀自己呢?


    不可否认,对方作为敌人来看是十分棘手的那一类。


    只是……就算忽略他们已经成为共犯,如果其中谁死了,其他人不仅会怀疑还活着的另一方,也会重新推论安装炸弹的罪魁祸首,以至于成为众矢之的存在的因素。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将对方杀死在这里,毕竟对方不是真的看不见。


    因此如果能够维持对方行动不便的状态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也不想失去对方这麽一个已经相互达成制衡关系的“同伴”,考虑到其他人都成群结队,他如果独自一人行动绝对会是极具风险的选择。


    费奥多尔静静注视着椅子上的少年,医务室白炽灯的冷光从高处洒落,在对方身上近乎看不见一点杂色,一片纯白,犹如西伯利亚冻土最上方的松软白雪,雪白的眼睫垂落,闭合的双眸无端显出几分乖顺——前提是忽略对方棘手程度的话。


    或许是他思考的太久,椅子上的少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费奥多尔?”


    花言眉头微皱,“是出什麽事了吗?”


    怎麽安静这麽久?难不成对方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被果戈里杀了?


    “没什麽,只是在回想绷带和纱布放在哪个抽屉了。”


    费奥多尔说着随手合拢又拉开另一个抽屉,营造出翻找的错觉。


    “原来在这。”


    合拢抽屉的声响再次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需要我帮您吗?”


    费奥多尔的语气仍旧温和。


    “谢谢,我自己来吧。”


    花言按照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了手。


    费奥多尔也没有坚持,他应了一声,将东西放在了对方手中,体贴地让出了空间,“那麽,我去外面等您。”


    话音落下,脚步声渐行渐远,医务室的门被打开又被合拢。


    花言试探着睁开眼,发现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找了个柜子,借助上面的玻璃的反光测试绷带和纱布哪个能在遮得严实的同时,还能让他看清外界。


    在来回缠绕纱布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为什麽从一开始不能让费奥多尔留在外面,自己独自进医务室翻找呢?


    对方中间停顿了那麽久,该不会是在纱布和绷带上弄了什麽不知名小药水吧?!


    第58章


    花言没从手中的纱布和绷带上闻到什麽奇怪的味道,应该没什麽问题。


    他在绷带和纱布之中选择了后者,纱布的遮光效果比绷带要差些,只不过想要完全遮住瞳色需要来回绕好几圈,这样下来在遮住瞳色的同时也严重阻碍到了视野,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滤镜,像是身处浓雾,但还是比完全看不见要好。


    花言拿着手中剩余的材料往桌子那边走去,打算把东西放回抽屉。可或许是视觉大幅度受到了干扰的原因,在他视野里明明是对准抽屉放下的绷带与纱布,却只有纱布掉进了抽屉中。


    这张桌子是相当经典的款式,一边是柜子,另一边供人放腿的镂空局域,而绷带则不偏不倚地刚好滚进了柜子下方,花言看不见柜子下面的情况,只能跪地伸手去摸。


    探出去的指尖在触及绷带柔软表面的同时,还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花言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将那两样东西都摸了出来,随手柄绷带放回抽屉合拢后,才有空看自己得到的意外收获。


    手中的东西是一个透明的方形扁盒,其中有一个银白色的圆形物品,物品表面似乎十分光滑,上面还用黑色蜡笔写着字。


    花言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悄悄把纱布掀起了一角,看清了这东西究竟是什麽。


    这是黑白熊给他们发的光盘。


    上面用黑色蜡笔写着的字是——“立原道造的DVD”。


    他好像捡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花言沉思着将光盘塞进口袋,考虑到右边口袋破了,只能塞左边口袋了。


    结果这一塞他又发现了不对劲,他左边口袋空空如也了!


    他记得自己左边口袋应该放着他的两张光盘碎片才对,是有人趁他陷入昏迷的时候拿走了吗?


    毕竟费奥多尔说过那是他的房间,因此肯定是有人在他身上翻找出了他房间的钥匙,再把他们搬进去的,所以会顺势发现光盘也并不是什麽怪事……


    但为什麽直接拿走了啊?!


    被发现有两张光盘倒不是什麽要紧事,大不了到时候说另一张是费奥多尔的就好,反正黑白熊私下给他的那张也没写名字,费奥多尔考虑到他们共犯的关系,肯定也会帮忙遮掩。


    因此更重要的是……不会真的有什麽“超高校级的修复师”修复好他的光盘吧?!


    花言心情沉重了起来。


    门外的费奥多尔可能是迟迟没有等到他打开门,轻轻敲了敲门,裹挟着担忧的嗓音响起。


    “花言?您好了吗?”


    “嗯。”


    花言应了一声,走上前拉开了门。


    门外的费奥多尔目光落在对方纱布缠绕得十分厚实的眼部,觉得对方似乎有点太谨慎了,委婉地询问。


    “您……还能看见路吗?如果看不清我可以继续牵着您。”


    “勉强可以。”花言含糊地点头,很快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哪这个问题……”费奥多尔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时钟,指针正指向三点。


    花言顺着对方目光看过去,不出意外的什麽都没能看清,不过幸运的是对方贴心地告诉了他所看见的东西。


    “已经三点了,唔……按照正常时间推算应该是淩晨三点,看起来我们昏迷了近五个小时。”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受伤的手掌,“是因为时间段在淩晨,所以才没遇见什麽人吗?”


    花言知道对方会强调“正常时间”这个词汇八成也是已经意识到时间问题了。他觉得其他人如果感觉不到困意,肯定也不会硬睡,所以那些人八成是聚集在什麽地方了,比如说食堂,他们说不准在吃夜宵。


    “我们……”


    花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对面的墙壁上忽然缓缓落下了一块电子屏幕。


    屏幕中黑白熊正欲盖弥彰的戴着睡帽,殊不知一个玩偶戴睡帽表示正在睡觉实在是太怪了。


    “叮咚咚咚咚,发现尸体。你们这些家夥,快来体育馆集合!”


    没遇见什麽人的问题得到答案了。


    原来大家都在背地里搞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抬起脚步朝体育馆走去。


    体育馆内已经聚集了数道身影,他们仍旧按照阵营各自占据了一角,听见门口出现了脚步声,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望来,在发现是费奥多尔与花言时,近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收了回来。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两人撞在一起昏迷了几个小时,根本没空作案。


    只有果戈里依旧热情地朝两人招手。


    “陀思君,花言,这边这边~”


    花言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大部分阵营人数都没变,除了武装侦探社似乎那边少了道身影,以及……


    花言来回确认果戈里身边确实空无一人。


    最终言简意赅地问道:“你把西格玛杀了?”


    果戈里:?


    “怎麽可能——?!”果戈里仿佛遭遇了天大的冤枉,整个人都像是被伤透了心,“你怎麽能冤枉我呢——西格玛只是太困了,怎麽都喊不醒——”


    花言懂了。


    原来是药效还没过。


    “喂,喂喂!”


    黑白熊站在讲台上试麦,它双手举在身前,一副兴奋无比的模样,“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在你们之中有人为了毕业杀死了与谢野同学。”


    “啊……”大仓烨子发出一声不耐烦的气音,“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了,所以现在是要宣布那个人能够毕业从这里出去了吗?让我们聚集在一起是为了见证毕业仪式?要不要我们再合个影,看你拨穗?”


    “我们都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花言和费奥多尔难得沉默了下去,原来只有他们什麽都不知道吗?


    “唔噗噗噗,噗哈哈哈!”


    黑白熊爆发出剧烈的大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天真!太天真了!不如说正片才刚刚开始才对!”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口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同时发出一声轻响,一条新的规则出现在六条规则之后。


    ——“学生内部发生杀人事件时,在一定时间后将会举行学级裁判,全体学生有义务参加。如果在学级裁判中指出了正确的坏人,则仅对坏人进行处刑,如果未能指出正确的坏人,则只有坏人能够毕业,其余学生将被集体处刑。”*


    “喂!你怎麽还补充规则?!”大仓烨子爆脾气瞬间被点燃,这种卑鄙的做法与赖皮无异,“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果然不会那麽简单啊……”太宰治叹息一声。


    “当然了!毕竟之前校规上就说明过——想要毕业就不可以暴露自己杀人了的事啊,如果不举行学级裁判的话,怎麽知道有没有暴露呢?”


    黑白熊理所当然地晃动着头,煞有介事地朝大仓烨子的方向伸出圆手,强调道:“戏弄?我可没有规定什麽戏弄你们的规则,杀人的凶手如果被发现就会被绳之以法,这不是很正义的规定吗?!”


    “但是如果没有找出凶手就会被集体处刑,这不是意味着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出去吗?”中岛敦难以置信,“这是什麽正义的规定啊?!”


    “因为场地就这麽大,如果没有找出来,肯定是有人包庇了凶手吧!”黑白熊竖起了爪子,试图散发凶恶的气息,“谁知道你们这些人会不会为了同伴相互包庇?看你们一直搞小团体孤立其他同学,身为校长的我也很痛心啊!这种不良风气绝对要杜绝!”


    众人:……


    “总之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请大家加油搜查吧,之后的学级裁判再见!”


    黑白熊在讲台上摆了摆手,跳下了讲台准备朝外走去,在中途,它余光像是注意到了什麽,停住脚步微微歪头。


    “啊咧?花言同学,你的眼睛受伤了吗?”


    在一瞬间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花言顿感不妙。


    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自己有没有受伤,黑白熊应该是最清楚的,但对方仍旧这麽说了,肯定是要说什麽针对他的话了!


    果不其然,只听黑白熊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唔噗噗噗,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受伤,发生了这种事,还算是什麽超高校级的……”


    花言顺应声音的方向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黑白熊的嘴——应该是嘴吧,虽然他不太明白布偶的发声机关在哪,但连脖子带嘴一起掐应该没问题。


    花言低头看向手中不断挣扎的黑白物体,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有点太针对我了,校长。”


    事实证明对方还能更针对,只听手底下忽然响起了细微的倒计时声。


    花言宕机立断地将黑白熊踢向讲台方向,后者身体里的炸弹在半空中骤然爆炸,披在肩头的斗篷在掀起的灼热气浪中猎猎作响,巨大的声响混杂着火药味一同在空气中传导。


    花言感受着露在外皮肤上载来的热意,觉得如果再慢上一秒说不准对方真能炸到他,这个倒计时的时间明显加快了。


    旁观了全程的众人中不知道是谁幽幽感叹。


    “校长炸了,学级裁判还能开吗?”


    “当然了!”


    黑白熊的声音从讲台下面顽强地传出,一只全新的黑白熊再次出现。


    它像是确认了花言的“才能”还在,没有可乘之机,所以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似的,催促道。


    “你们这些家夥快去查找线索!不然就等着集体被处刑吧!”


    说完它又跳回了讲台里,其速度之快仿佛在躲避着什麽似的。


    花言看了看掉在不远处的碎片,又看了看空无一熊的讲台。


    确认了一个事实。


    所以确实不止一只黑白熊,而对方身体里也依旧安装了炸弹是吧?


    那对方一开始还那麽小气,连个炸弹都不肯贡献给他当材料?怎麽会有熊想让他干活,还什麽都不给的啊!这跟黑心资本家有什麽区别?!


    第59章


    伴随着黑白熊的消失,体育馆内聚集的众人也逐渐散去。


    果戈里注意到费奥多尔正看着手中的电子学生手册,奇怪地歪了一下脑袋。


    “陀思君,你发现什麽了吗?”


    费奥多尔回过神抬头看向果戈里,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在看电子学生手册上添加加的‘黑白熊文件’……嗯,或者说是一些死亡信息?”


    “诶——?”


    果戈里像是才注意到电子学生手册上多出了什麽似的,自然地贴过去一起看,在发现对方屏幕中真的只有死亡信息、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更不可能让他看见有关“才能”的东西后,他又失望地移开了脑袋。


    正在拍斗篷上灰尘的花言闻言复述了一遍,“死亡信息?”


    “嗯。”费奥多尔考虑到对方的不便,体贴地读出了其中的信息,“上面显示与谢野小姐死亡的时间是在晚上两点半,尸体在杂物室,腹部有被刀刃刺穿的痕迹。”


    “听起来像他杀。”


    花言若有所思地得出了结论,他眉头微皱。


    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


    起初在听见死者是与谢野晶子时,他是打算从武装侦探社众人的反应中得到点蛛丝马迹的,但只可惜他忘记了他现在视觉受限,连看人都只是勉强看清个轮廓,没办法观察更为细致的表情。


    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从其他地方入手,比如说听太宰治与中岛敦发言时的语气。


    既然死者是他们的同伴,那多多少少都会从语气中反馈出些什麽。


    可能是黑白熊临时增加规则的做法太过赖皮,这两人说话时的语气一个是类似于“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早有预料的无趣与疲惫,另一个是难以置信的惊惧。


    在这些语气背后,他没听出特别浓重的、对凶手的憎恨与愤怒,更多的是纯粹的悲伤与遗憾。


    就像是——与谢野晶子是自杀的一样。


    如果是他杀的话,他们不该是这种反应,难道是因为自己昏迷的太久,错过了太多东西,他们都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吗?


    费奥多尔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他看向双眼蒙着雪白纱布的纯白少年,“虽然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但是既然没有头绪的话,也只能去看一下现场了,您觉得呢?”


    花言对此没有异议。


    费奥多尔见对方点头,指尖在屏幕上点出了地图,“杂物室在食堂隔壁,离寄宿区也并不远……”


    果戈里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我知道具体位置哦!不用看地图啦——我可以带你们去!”


    三人很快达成共识,一同前往杂物室。


    杂物室内没什麽人,只有一道芥子色身影静静伫立在墙边,垂头看着靠坐在货架前、已经失去了温度与生命的与谢野晶子,后者腹部的伤口晕染开靡丽的猩红,身下的地面也积攒出了一汪血泊。


    费奥多尔注意到墙边的身影,微微低头,“打扰了。”


    国木田独步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费奥多尔没有进门,仅是在门口远远望了一眼。


    花言没办法像对方一样仅依靠视觉观察,他走进房间,目光最先注意到地上散落的杂物,蹲下身捡起,指尖传来粉末质感,像是灰。


    杂物上带着些许陈灰,从陈灰的覆盖的位置来看,不像是一直在地上的,更像是从尸体后面的杂物架上滚落下来的。


    他抬起头靠近杂物架,杂物架上的东西并没有都落下来,而是只有一些本身就容易倒的东西才掉下来了,看起来受害者与凶手之间没有爆发剧烈肢体冲突……不,再加上这里离寄宿区很近,伤势也不是一击毙命,所以大概率连语言冲突都没有。


    花言从货架上的纸箱中翻找到了一次性手套,在下意识蹲下想要检查尸体伤口时又像是想起什麽,抬头看向国木田独步所在的位置,征询对方的意见,“可以吗?”


    国木田独步看着少年双眼上缠绕的绷带,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只是你看得清吗?”


    “没问题,我在这方面不用太依靠视觉。”


    得到同意,花言毫不犹豫地伸出指尖摸向对方的伤口处,他之前工作中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尸体,对于一些伤口早已熟悉无比。


    腹部是贯穿伤,凶器是与谢野晶子手中看似是用于装饰的金色武士刀,伤口后面比前面的面积要大,应该是被人从身后偷袭的。


    地面上残留的鲜血溅射的痕迹已经混杂在了一起看不太清了,不过武士刀的刀柄处沾染上了与谢野晶子的血迹,从已经干涸的血痕来看,这把刀像是对方自己拔出来的。


    花言若有所思地起身,目光看向尸体右手边不远处的急救医药箱,急救医药箱锁扣没有被打开,箱子也是歪倒在地,上面沾染了血液,看起来像是与谢野晶子原本想用其中的东西救自己却被人踢远了。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杂物室可不会有急救医药箱,这是医务室才有的东西。


    与谢野晶子的“才能”极有可能与这方面有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会随身携带急救医药箱。


    花言朝外走去的同时不忘说些什麽安慰国木田独步,果戈里见对方出来了,好奇地询问。


    “花言,你有发现什麽吗?”


    “我不确定。”


    花言摘下手上沾满猩红的手套,特意绕了一圈去垃圾室丢进了里面的焚化炉。


    他看向费奥多尔,“她的表情是什麽样?”


    他看不清太细致的东西,只能大体看见对方双眼紧闭,唇角也微微抿起,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出来。


    “很平静。”费奥多尔没有隐瞒什麽,“像是对什麽释然,松了口气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啊。


    花言斗篷下的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光盘,没有再开口。


    果戈里的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伸出手在花言面前晃了一下。


    “花言——你的眼睛真的受伤了吗?”


    花言面不改色地抓住对方的手,“是啊,你该不会还不死心,想趁机杀我吧?”


    这一句话成功唤起了果戈里不好的回忆,他干笑了两声,“哈哈,怎麽会呢?”


    “我只是在想——你跟陀思君撞的那一下伤害有这麽大吗?能把眼睛都撞伤……该不会是倒地后墨镜碎裂的镜片掉进眼睛里了吧?!”


    果戈里想到了可能性最大的发展,发出感叹,“没想到花言你会以这种形式受伤呢!”


    这是什麽话?说的好像在嘲讽他躲过了果戈里和西格玛的两次——如果橘子上的粉末也是对方干的,那就是三次,三次袭击最终却倒在了自己手里一样。


    花言有些不高兴了,当即发起攻击。


    “这只是意外,意外很正常的,就像是果戈里你从来没有想过麻醉剂会打在西格玛身上一样。”


    攻击效果拔群,果戈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诶?诶呀?什麽麻醉剂……不知道呢。”


    旁听了两人对话的费奥多尔心情复杂,他总算知道西格玛为什麽会不省人事了。


    不过为什麽花言明明知道西格玛和果戈里想对他下手,却仍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呢?是确认两人没办法伤到自己,还是有其他依仗……?


    果戈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说起来,花言,它为什麽要针对你?跟你的‘才能’有关系吗?”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黑白熊。


    花言势必不可能透露半点,他摇了摇头,“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之前的误解吧。”


    “误解?”果戈里脸上的好奇更深了,催促着对方,“是什麽样的误解?诶——是什麽时候的误解?陀思君知道吗?”


    见费奥多尔摇头,他又看向了花言,“难道是我们都和你分开的时间段?是食堂送陀思君去医务室的时候——?还是花言你看完光盘离开的时候?”


    果戈里近乎将所有花言单独行动的时间都分析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聒噪了。


    花言微笑地看向果戈里的方向,“是食堂你们送他去医务室的时候,想知道发生了什麽吗?”


    果戈里看见对方的笑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记得费奥多尔剥的那个橘子吗?我给你,但你没吃的那个。”


    花言觉得在橘子上下药的肯定就是果戈里,毕竟只有对方会无差别攻击的可能性最大。


    “我当时有点担心,所以起身去食堂门口望了眼你们离开的身影,当我再次回过头时,我发现黑白熊站在桌子上,手中正拿着那颗橘子。面对我的质问,它辩解说——自己是因为费奥多尔同学的受伤过意不去,而特意过来把茶泡饭端给我的中途发现了没吃的橘子,以为不合我们胃口,所以想尝尝是不是很酸。但是它是那麽一个善良的熊吗?显然不是,我仔细观察发现橘子上有药物粉末,跟它大吵了一架,直到在宿舍它出现帮我作证,我才相信了不是它,所以……”


    花言说到这里笑吟吟地看向果戈里,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果戈里,你对橘子上的粉末有什麽头绪吗?”


    即使看不见眼前少年的双眼,但果戈里仍旧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这或许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原来不是接连两次的失手,而是三次,所以出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尴尬的情绪。


    果戈里目光游移,“哈哈,是怎麽一回事呢?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既然已经发生了杀人事件,那把西格玛一个人留在没有上锁的房间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得回去看看他……”


    果戈里像是真心担忧西格玛似的,匆忙逃离了现场。


    花言编出来的说辞其实很牵强,但或许是因为果戈里亲身经历了花言的离奇,在那两次离谱至极的发展下,这种发展反而变得正常了起来,以至于反而相信了。


    费奥多尔看着果戈里飞速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衣摆,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说道:“没想到您也会说这种有些恶趣味的话。”


    “但是我们最起码知道橘子上粉末的由来了。”花言没有否认自己是故意赶走果戈里,“你当时也没吃,肯定也注意到了吧。”


    “谁知道呢?”费奥多尔模棱两可地回答,“也许我只是看您没吃,有些失落没胃口罢了。”


    花言对费奥多尔无比了解,以他们才认识近一天的关系,对方才不可能失落。会说出这种话,应该是他当时表情没有管控好,流露出的愧疚被对方发现了,所以对方想要借此影响他的判断。


    他笑了一声,也没有拆穿对方,“接下来我们去哪?”


    “食堂?”


    费奥多尔报出了一个位置。


    似乎是注意到后者脸上的惊讶,他解释道:“我看您之前好像就想去这儿。”


    花言确实想去,但是还是要装一下的,不然岂不是显得自己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他故作迟疑,“不去搜索更多的线索没关系吗?”


    “没关系,武装侦探社他们手中的线索肯定比我们更多,他们更加清楚事情真相,况且……”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这场游戏的脉络已经十分清晰了,来到这里的,都想杀在这的某个人。因此只要了解他们之间仇怨,确认了最终的反应,那麽凶手的大致范围就已经出来了。”


    该说不愧是情报贩子吗?


    花言觉得黑白熊如果想让游戏更有意思的话,应该把费奥多尔脑子里的情报洗干净点。


    “当然,现在看见您的反应……”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眼眸微微弯起,“果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因素呢,凶手是他吧?”


    花言:……


    这怎麽还顺带在试探自己了?


    第60章


    事实证明黑白熊确实很没耐心,花言还没来得及在食堂找点什麽吃,就被前者通知进入学校区一层的红色大门——去参加学级裁判,他只能顺手捞了两个橘子揣口袋里。


    伴随着人数到齐,红色大门后的电梯随之启动,陈旧的电梯不断下坠,在摇晃的橘色调灯光下所有人的神色都晦暗不明。


    当电梯门再次拉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宛如法庭一样的地方,只不过不同于常规法庭,这里既没有观众席、也没有陪审团,唯一一个类似于法官的位置被装扮的像是王座一样,十六个席位在房间正中央衔接成一个圆,其中一个席位上竖着一张与谢野晶子的黑白照片,照片上被用红颜料打着大大的叉,赤红的颜料蜿蜒曲折,像是一只被做成标本的蝴蝶。


    “真是相当恶趣味的空间。”大仓烨子嫌恶地发表了看法,“站在这些位置里显得像是犯人一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没错,不是吗?”


    太宰治对此倒是不怎麽介意,随意站了个位置,其他几人也跟着站在他身旁的位置上。


    他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我们之中确实有犯人。”


    大仓烨子没有回应,仅是阴沉地瞥了眼对方,随后又看向港口mafia四人的方向。


    中原中也像是对这地方颇有微词,也像是受够了这地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森鸥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处场地,立原道造与芥川龙之介仅安静地站在一边,换做平时或许立原道造已经活跃着气氛吐槽这里了,然而此刻他却像是沉入了自己的思绪,表情平静而又缄默。


    花言找了个离黑白熊最远的位置站着,原因无他,以黑白熊目前针对自己的模样来看,他很怀疑对方会不会在敲锤子的时候故意把锤头敲飞出去砸他。


    费奥多尔自然地占据了花言右边与立原道造之间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杜绝了果戈里接触到他的可能,果戈里像是没有在意,他退而求其次带着刚苏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的西格玛站在花言左边。


    西格玛的记忆还停留在食堂外的走廊,再次睁开眼时耳边就是黑白熊通知他们去参加什麽学级裁判的声音,更糟糕的是他床头居然还站着果戈里,后者见他醒了,笑眯眯地弯腰对他说——“你醒啦,游戏很精彩,已经出现凶杀案了,现在我们要集体参加审判找出凶手,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西格玛很不想去,因为他什麽都不知道。甚至觉得自己醒的实在是不是时候,想再来一针麻醉剂。


    只是很可惜显然不行,于是他被果戈里拖着来了。


    他抬头看着正对着他的遗像,又环顾周围站着的众人,以及四周墙面一片赤红的帘子,只觉得这地方相当恐怖。


    黑白熊坐在唯一一张审判席上,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现在大家都到齐了,我宣布,学级裁判现在开始,请大家开始辩论吧!”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


    这音乐来的莫名其妙,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音乐来源,发现黑白熊手中正拿着一台收音机。


    原本对这场莫名其妙的自相残杀游戏非常不爽的中原中也没忍住吐槽,“……怎麽你还自己营造气氛啊?”


    “没办法嘛,毕竟我看你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所以给你们增加点查找凶手的激情。”黑白熊像是羞涩地挠了挠头,将收音机塞回身后,“这可关系到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呢,不打起干劲可不行。”


    它说完还是迟迟没有等到其他人开口,故作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哎呀?是不知道从哪开始吗?那我来替你们起个头吧,死者的身份是‘超高校级的医生’与谢野晶子,死亡时间是……”


    眼见黑白熊又要说些所有人都知道的没用信息,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对方。


    “那麽,先从这枚铁牌说起吧。”


    国木田独步手中举起一枚金属项链,上面挂着的铁牌刻满了“正”字。


    “这是在她出事后,我们在她宿舍中找到的,我们很确定这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我们与她分别的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半左右,那个时候我和太宰治正将撞在一起晕倒的两名同学搬运进了其中一名同学的房间……”


    或许是余光注意到花言像是找到罪魁祸首一样的表情,国木田独步紧急解释,“呃,这是因为我们只在这两名同学中的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房间钥匙,所以这也是无奈之举。”


    话题骤然偏题,太宰治有些无奈,不得不插入将话题掰回正轨。


    “她检查过那两名倒霉同学的伤势,确认没什麽问题回了宿舍。由于这里的宿舍隔音很好,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时候离开的,不过她宿舍中没有战斗留下的痕迹,因此,能够确定是有人用这块刻满‘正’字的铁牌,让她主动从宿舍离开去杂物室的。”


    太宰治看向了中岛敦,后者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找出一张沾着血迹的字条,展开在众人面前。


    字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刻意经过遮掩,上面写着——“你知道这是什麽吧?如果想弄清楚就来杂物室”。


    “在这种情况下,这是相当明显的陷阱,但她还是去了。”太宰治叹了口气,抬起眼帘,露出的那双鸢色的眼眸中神色微沉,“在座的各位应该都能从她的伤口看来,她应该是进杂物室的那一瞬间,被人偷袭了。”


    “哇呜,听起来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仇恨呢。”果戈里不知道从哪变出了手帕,擦了擦眼角,“与谢野小姐抱着必死的决心,凶手也抱着必杀的决心。”


    “是这样吗?”费奥多尔低低笑了一声,望向身侧港口mafia四人的席位,“我倒觉得,他的意志不够坚定。”


    国木田独步沉默片刻,“……是从与谢野医生旁的急救医药箱看出来的吗?”


    “没错,我想与谢野小姐既然明知道是陷阱也要去,那应该不会带着急救医药箱。大概率是凶手在捅伤与谢野小姐后,对自身的决定产生了迷茫,去医务室取过来的。”


    费奥多尔唇角的笑容带着趣味,“但是,心中长久的仇恨又让他无法给对方治疗,在矛盾中,他选择将急救医药箱丢在对方身边,让对方自救。从尸体的情况来看,武士刀是与谢野小姐自己拔出来的,也就是说——”


    “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太宰治语气平静,“这种结果能够抚平他心中的仇恨吗?”


    太宰治的最后一个问题问的显然不是费奥多尔,而是对与谢野晶子下手的那人。


    听了一堆模糊不清发言的中原中也有些不耐烦地做出了总结,“总之就是谁在十点半到两点半之间进过医务室,谁就是凶手了,是吧?”


    “别说十点半到两点半了,我们可一直都没去过医务室啊!”福地樱痴爽朗地想要摸下胡须,但手伸到半途才想起来他现在外表回归少年期了,还没留胡子。


    “听起来是个很遥远的词汇呢。”条野采菊赞同地点头。


    “我倒是去过医务室,不过那是在夜晚时间段之前的事情了。”森鸥外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


    芥川龙之介直白地否认,“在下没去过。”


    中原中也看向没说话的那几人,“喂,你们呢?”


    大仓烨子心情不太好,听见质问烦躁地回道:“谁会去那地方啊!”


    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镜,剖析出事实,“我一直跟武装侦探社的人一起行动,没有杀她的动机和时间。”


    “我才刚醒……”西格玛平静中带着绝望。


    费奥多尔无辜回望,“我跟花言三点才醒。”


    花言斗篷下的手不动声色地剥着橘子,面上点头,“是的。”


    中原中也问了一圈没一个承认,他的目光狐疑地放在了武装侦探社那几人身上。


    太宰治一眼看出了对方的怀疑,他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按照你的那种问法,要是这里没有凶手在意的同伴,那他现在肯定已经高兴坏了,能够一次性干掉十五个人呢。”


    这句话宛如触发了什麽机关,没等中原中也反驳,只听立原道造平静开口。


    “我去过,我在十二点的时候,去过医务室。”


    “立原?”中原中也完全没想到过这个答案。


    “立原!”大仓烨子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想要制止对方接下来的话。


    但是立原道造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看向大仓烨子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像是安抚,又看向中原中也,面露歉意。


    后者是如此相信他,甚至连问话问到那三昏迷的人身上都没问他。


    “抱歉,中也先生。”


    立原道造的视线最终落在武装侦探社众人身上。


    “没错,是我杀的她。”


    “原因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立原道造像是想要从口袋里拿出光盘,但摸了所有口袋都没摸到。


    花言一边急急吞下嘴里的橘子,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光盘,“你是在找这个吗?”


    立原道造:?


    “怎麽会在你那里?”


    其他人顺着立原道造的目光看向花言,确切来说是看向对方手中举起的、属于立原道造的光盘,表情也都变得怪异。


    “哇哦。”果戈里发出一声感叹,“难道还有反转?”


    “没有反转。”花言冷漠地杜绝了果戈里想看好戏趁机踩他的可能,“这是我醒来后在医务室捡到的。”


    费奥多尔:……


    他记得他好像是跟对方一起进的医务室吧?也只让对方单独在医务室呆了一小会儿,除去包裹双眼所需要的时间,对方是怎麽在那麽短的时间内捡到立原道造光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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