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专业造人研究所
种田山头火是异能特务科的一名高级职员。
他今年才30岁， 做到他这个职位已经是同龄人需要仰望的地步了。只要他不犯错，保持这几年的状态，相信用不了二十年就可以成为特务科的老大！
上司也很看好他， 最近很重用他， 带着他参与各种场合的交际会。最近的一次，则是与风头正盛的「脑叶」有关。
“种田，下个星期三我会带你去参加一场宴会。”长官坐在办公桌后， 将一叠资料推了推， “具体情况再通知，在这之前熟悉这些。”
宴会。准确来说，是欢迎会。
本来拒绝过脑叶进入的霓虹政府突然改变了口风，摆出欢迎的姿态迎接这个恐怖未知的庞然大物。
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种田山头火知道这不是他现在需要知道的。
“是， 我明白了。”他拿过那叠资料，对着长官行了礼，开门离开了。
……
这场宴会的焦点，自然是脑叶的高层， 位于俄罗斯的分院院长Y——Yesod。
那是一个有些一头紫色短发，眼神凌厉认真的男人。西装板正，面色不苟言笑， 话语逻辑紧密的同时还不自觉地带上一些讽刺意味。
非常难以接近的样子。
他的身边，两位脑叶特有奇装异服的教师护卫在他身边。种田山头火发现其中一位是不久之前进入特务科调查大爆炸事件的，虽然他不负责这事， 但是偶然碰到过所以留了一个心思打听了一下。
橙发的名叫尤妮的员工很敏锐，仿佛由原本面无表情抱臂的工作状态切换到了战斗状态， 带着银灰眼罩的头微微向这边偏了偏。
明明看不到她的眼睛，种田山头火却觉得自己被阴冷地审视了一番， 一种尸山血海的压迫骤然降临，在他不自觉的僵直身体时又消失了。
她转移了视线。
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恶意所以放过自己了吧。种田山头火拿出口袋中的手帕摆了摆额头渗出的冷汗，劫后余生的心悸让他打定主意如非必要绝不再看脑叶的人了。
*
宴会真的太烦了！
尤妮面无表情地跟在Yesod部长身边，尽管部长不像主管那样脆弱，但是该有的保护还是要有的。
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拘谨极了。
不过同事阿莉丝好像没什么影响，她平时就是一副懒懒睡不醒的样子，现在也没什么变化。警戒的任务只能由她来做了！
好吧。为了脑叶的名声。
虽然这群人应该不敢随意编排脑叶，但是员工的职业素养也提醒她不该在公共场合里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她甚至把「魔弹」烟斗摘下来了！
自从进入宴会就被明里暗里地打量的尤妮越发不耐烦，该死的好奇心怎么都这么重！
平时看也就看了，但是此刻的她必须要费心警惕周围一切以确保部长能够好好地参加宴会。
这可比平时揍异想体累多了。
至少揍异想体的时候不用担心其他人的安危。
好在宴会只持续了一个下午，Yesod部长是个追求效率的可靠男人，他在这场宴会中把所有脑叶入驻霓虹需要的事务办好了，并宣布了阿莉丝作为霓虹的分院驻点负责人。
翠绿的精灵连头发都是生机的绿色，梦幻耳朵尖尖与朦胧的双眼使她有一种非人的异常感。
“我是脑叶的阿莉丝。负责这边的分院驻点。请多多关照。”
情报部的五级员工，「伪善」阿莉丝。
因为比起武斗派的尤妮，阿莉丝更擅长思考，尽管她和安保部那位部长一样喜欢偷懒，但是处理人际关系意外地是一把好手，所以这边的负责人就选择了阿莉丝而不是露过一次面的尤妮。
只不过，阿莉丝会处理和她愿意交好是两码事。
对于脑叶来说，现在的阿莉丝没必要主动出击，只需要等着人自己上门求助就行了。
……毕竟，霓虹这边的异想体，以后可不会少了。
*
中原中也，那个意外捡回来的赭发男孩，是个活的。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在大爆炸发生过后的坑中被半埋在土里四天，身上竟然没有什么伤，饿了四天也没饿出什么事，真是神奇。
所以当安保部那边跟过来的文职后勤检查过后，说那男孩身上有实验的痕迹时，尤妮是半点不惊讶。
小男孩很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飘散的红光连着椅子晃晃悠悠地飘起来，但是因为能力的主人没有乱动所以不需要人管。
钴蓝色的眼睛很大，尤其在男孩很瘦的情况下，纯净地盯着人时水汪汪地让人心生怜爱。
比当时培训部的晶子小朋友还要小，差不多是中央本部两位部长那么大（外表）的年纪。
也难怪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母亲」异想体能力那么勾人心魄了，只是一眼就魅惑了哈娜。
是的，中原中也身边跟着一只异想体。
发现这一点的尤妮在五级的谨慎下试探性地打晕了被控制了的后辈——这很幸运，大多数被控制的员工甚至没有晕过去的可能性——并盯着那个发着红光却还在昏迷的小孩，看似与空气对峙了一段时间。
虽然面对的是未知异想体，尤妮心中却没有多紧张。
这个世界的异想体比公司的弱小多了，能力差一截不说，就连大多数异想体拥有的绝对「机制杀」条件也没有，所以没有主管指挥也可以自行应对。
再用小石头试探无果后，尤妮眯了眯眼，干脆一砍刀贴着蜷缩男孩前方砍了过去，一声尖叫过后，一个黑色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血色的刀锋，堪堪停住了尤妮的攻击。
那身影的身形更接近女性，双腿像是融化了般跪坐在孩子旁边，看起来与福利部那个史莱姆状「溶解之爱」很像。
黑色的雾气缠绕在那孩子身上，形成了保护的外壳，尽管那看起来很脆弱，但是异想体整出来的东西没有好对付的——对于普通人来说。
尤妮知道不能在这种一看就是保护机制的外壳上多费心思，迅速从身影手中抽回拟态后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直至再一声凄厉的尖叫，女人的身形化成了污泥的形状，成茧状地缠绕在了那孩子身上。
只是当尤妮想要再接再厉，刀尖砍向那黑色雾茧时，却被那孩子周身大盛的红光挡住，并被无以言说的压力压住全身，脚下站立的地面迸发出丝丝缕缕的裂痕。
“！”尤妮迅速地收刀，断开了与那红光的接触并极速后退几步，警惕这突然发生的变故。不过那红光没有再接再厉，反而重新缩了回去，与那黑色雾气缠绕在了一起。
现在那蜷缩的人影周身的保护罩变成红黑交织了。
……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尤妮皱着眉捏了捏持刀的右手，那里的骨头已经被那不知名红光碾碎了。
她这次过来没有带专业的异想体分析团队，她本人也不擅长这些。
主管也不在这里。
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尤妮知道不能再贸然攻击这个奇怪的小孩了。
后辈哈娜还晕着，这个异想体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尤妮只能在确定暂时安全的情况下对Yesod部长汇报了这件事。
部长不愧是部长，听完情况很快就提出了解决方案。
“不要用带有攻击的情绪去接触祂，不要直接接触。”
尤妮用拟态的刀尖戳了戳那个茧。
这一次没有遭到阻拦。
越过薄雾的红黑茧壳，刀尖触碰到了里面的小孩的皮肤。尤妮控制地很好，锋利的刀尖没有伤害到里面的人。
Yesod部长在视频中严肃地看着这个情况，那边出现一些嘈杂，似乎是有员工在部长旁边分析报告。
部长冷静的棕色眼眸在他视察工作时很令人害怕，他是上层最严谨理智的部长，太严格地遵守规则让他与员工之间划出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过这种冰冷的距离感通常在解决问题时能给人安全感。就像现在。
紫发的部长终于点了点头，用理智冷静地声线对她说：“去接触祂，缓慢地。察觉不对就撤开！”
“明白。”
……
最终，安然无恙地将这个蚕状小孩送去了俄罗斯的分院，后面的事情就无关尤妮的事了。
她在病房照看被她打晕的后辈。
哈娜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从曾经是安保部调过来的医护人员告诉她估计会有些头疼的后遗症。
因为被异想体精神影响了……当然，尤妮那狠狠地一击也功不可没。
期间，那男孩也成功与茧剥离出来，并在医护照顾后成功在一天后醒了过来。
黑薄雾茧的成分被分析出来，是偏向精神的异想体，被命名为「母亲」，能力是精神催眠靠近寄生体的人令其成为保护孩子的傀儡。
「她一定会守护好她的孩子，一定！」
不过没了作为寄生体的孩子，这个异想体就什么危害也没有了，被放在安全一栏收容在了分院。
真正强大的是那个孩子，红光的成分是重力。
是一个体内封印着A级程度能量的异能者。
尤妮通过新发下来的员工手册知道这个世界的力量结构。
是一个超越者。
不过，又听说他其实是一个实验体？
尤妮心中隐隐猜测，直到部长把醒来的赭发男孩，中原中也，带到她身边。
“看管他一段时间。”
毕竟是与A级异想体（抑制版）持平超越者，部长找一个五级看管是正常的。
索性中原中也很乖。
长得也很好看，虽然有点瘦，但是坐在椅子上安静的抱水杯发呆，赭色微卷的头发一抖一抖地还挺好玩。
什么坏事也不干，什么麻烦也不添。
在看到同事崩溃地追着撒欢跑出去的波迪狗狗跑过后，尤妮心中满意点点头。
嗯，他真的很乖。
*
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半个月左右后，Yesod部长让尤妮，哈娜以及另一位五级员工阿莉丝准备去霓虹进行分院驻点经营。
听说是霓虹亲自发来的求助邀请，霓虹最近的异想体事故激增，已经到了不求助就得完蛋的地步了。
作为重要的五级，尤妮从刚刚出差霓虹回来同为五级的阿莉丝那里得到了其中原因。
“横滨有一处实验基地，应该是自行培养了异想体……那场爆炸把它们都炸出来了。”
原来如此。
说起来，中也也是实验体来着吧。
难道是同一家实验基地？
什么啊，控制不住的力量还敢研究。
好作死啊。
第102章 一只黑猫
横滨真的是一个很乱的城市。
伴随着昏暗的第一枪， 所有住户就已经紧闭门窗，做好防护措施，在枪林弹雨声休息了。
黑夜之下的各大黑色组织因为一些利益啊面子啊的火拼， 小的组织要么夹起尾巴逃窜， 要么臣服上供祈求庇护。
“啊……真烦。”女人低声抱怨一句，她似乎是误入火拼战场的，想要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直接离开， 但是没人会关心她是不是无辜闯入。
在这片人命如草芥的黑暗之地， 误入的人比起离开，还是死了更让人安心吧。所以双方子弹一刻不停，杀不死对面的敌人，至少死掉一个倒霉鬼也不算那么浪费子弹。
那女人却没有什么慌张地逃窜动作，而是接着掩体短暂停留， 手中拿着什么东西看了看，随后面朝一个方向。
唰——
只一瞬，那人的身影就已不见。
手中枪炮不停的一个小成员心中闪现一抹疑惑，他刚刚好像与那倒霉鬼对视了……？
啊， 月光被遮住了。
本来就看不清什么，有云飘过吗？
小成员麻木地手中不停，将目光抬起——
有精灵。
翠绿的精灵， 冷淡的眸子中反射出月华的光。
她一手持翠绿长弓，一手勾住细长银铁锁链，缠绕在绿叶层叠下包裹优雅的身躯周围。
精灵身上树木果实的芬芳扫荡了这里的血腥与杀戮的硝尘， 竟让人闻到了梦幻仙境的味道。
他不自觉看呆了。
就当他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梦幻中的仙子时，这只精灵就用她同色系的精致靴子踩到了他的头上， 作为踏板离开了。
“哎呦——！”
“啊！什么？！”
“什么东西！”
只留下一片的骂声。
随后是枪火的再次密集。
……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守在门前打瞌睡的少女抬起头，惊喜地说：“阿莉丝前辈， 你终于回来啦！”
绿发的精灵蔫蔫地点头，从柜台后取出一个年代感十足的木质盒子，打开，将手中缠了几圈的东西放进去。
哈娜凑近看，发现是一个罗盘，罗盘的尾部缀了一条超长的银色锁链。
“唉……「奇迹罗盘」，工具型异想体，可以用来找任何东西，但是持有者容易迷路。”阿莉丝让开身体，让好奇的后辈可以更好地观看。
“所以您才回来这么晚啊……”哈娜惊奇地点头。
阿莉丝：“是啊。明明只有30米的距离，它让我走了一个半小时。”
“这里的异想体真多啊，在俄罗斯那边明明还算清闲……”星空长衣的少女帮自家前辈锁好临时收容盒，然后打开柜台底下的暗格放入，接着输入信息。
“啊，前辈！”哈娜突然惊叫了一声，“这里的收容盒快用光了！”
“……”阿莉丝揉揉太阳穴，凑过去看操作屏，果然，登记表格还有两个就满了。
“就说我这段时间这么累。”
因为异想体无法杀死的特性，就算是脑叶也只能采取收容方法。
但是收容室也是有限的，所以根据收容到新的异想体的危险等级放入不同收容室，或者压缩过后放入收容盒。
其中工具类异想体最为省事了，大多数只要放在一个地方不让人接近就是安全的——这类的收容盒最容易制作出来，也最多，可是就连这种收容盒都稀缺了，可见霓虹横滨异想体肆虐的程度之深。
那群黑手。党竟然还有心思打起来，也算是接受力惊人了。
“我向分部那边上报一下，”阿莉丝打开自己的通讯器发消息，“明天文职就能过来……什么人！？”
本来懒倦操作着的阿莉丝，突然听到一些陌生的声响，皱眉看向屋内，翠绿的长弓由虚化实出现在手边，打算进屋查看。
“啊啊、是…呃……”哈娜看起来也因为这声响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紧张解释道，“那个前辈，是我捡到的小孩……”
“嗯？”
“今天下午他晕倒在事务所门口，所以我把他带进来了……我检查过，他是人类没错。”
哈娜跟随阿莉丝的步伐进门，一边解释着。
那里果然是一个小孩，黑色的卷发，鸢色的眼眸，大概只有七八岁，和前段时间捡到的名为中原中也的孩子一样大。
不同的是，这孩子身上乱七八糟地缠满了绷带，一双眼睛死气沉沉又警惕地看向她们。刚刚那声响动是他摔下床的声音，此刻他正窝在床与墙的缝隙间，像是三年前记录部刚刚带回公司警惕的猫。
一只黑猫。
曾经也逗过猫的阿莉丝突然幻视。
孩子总是有一些特权的。
即使是阿莉丝，在没有同情心的巢中生活那么多年，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也不会无视孩子。
更何况是这个和平世界成长的哈娜。
这么想着，本来就懒得说教的阿莉丝就没有再说分院驻点只负责镇压收容异想体其他一律不管的事情了。
老员工阿莉丝能看出那孩子身体并不强壮甚至很差，也没有害人的恶意，也就没有再管了。
“既然是你捡来的，你就负责把他送回去吧。问清楚他家人的信息，明天我开情报网搜索。我先去睡一觉。”
阿莉丝留下这样简洁的话就走了。
留下哈娜和那黑发小孩对视。
然后，那孩子也无聊地转移了视线，鸢色的眼眸中没有光彩。
*
“啊——哈——”
次日一早，阿莉丝打着哈切打开房门，即使睡了足足十个小时，她也依旧困倦着。
不过真幸运啊，这十个小时竟然没有异想体方面的求救任务。
这么想着的阿莉丝，看到了门店中静静对视的一男一女。
哈娜：“……”
黑发小孩：“……”
阿莉丝：“？”
阿莉丝看着后辈那强撑出来的脸色，试探道：“你们一晚没睡吗？”
“啊，前辈。”哈娜有气无力的，“对不起，我没问出来……”
问出来什么？
哦，家人住址什么的。
阿莉丝：“是不知道？”
哈娜摇头：“感觉更像是不想说。”
小孩抱着一个枕头静静地盯着她们。
阿莉丝无所谓，她的善心就一点，这小孩没在她面前死了就行：“那随便吧，送去…警察局什么的。”
哈娜垂头丧气：“他不愿意。”
“那就呆在这，早餐给他一份。然后——他叫什么？”
哈娜有些尴尬地支支吾吾：“我…我没…问出来……”
“……？那就随便叫什么好了……”绿发的五级瞥了一眼小孩那纯正的黑发，“小黑？”
说完，这个像精灵的女性点点头，似乎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黑发小孩来到这里第一次灵动地摆出表情，他睁大鸢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浑身上下都是摆的女人。
阿莉丝无所谓他人的目光，只是对后辈说：“去吃早饭。带上小……”
“太宰……”
小孩细小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话。
阿莉丝将目光重新投过来，只见窝了一个晚上床与墙角的小黑猫将枕头扒拉开，一脸不高兴地说。
“太宰治。”
阿莉丝点点头，继续说：“带上太宰。”
*
名为太宰治的孩子就这么留在了横滨的分院驻点。
因为脑叶在霓虹的分院驻点很受重视，横滨的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由于某些异想体大量出逃事件，驻扎在横滨的驻点比其他地区要高很多，所以驻点采用两两搭档的形式分散在各个位置。
估计要等清理差不多后才会有所缩减。
作为公开的霓虹分院驻点负责人，阿莉丝所在的驻点理应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不过由于阿莉丝这个人对于不必要社交过于摆烂，加上她本人格外忙，忙完倒头就睡，想要与她谈合作的人从来没有机会说出口。
这导致盯着她的势力盯得更紧了，生怕哪天一个不注意竞争对手就攀上了这个大人物。
所以，当黑发小孩出现在阿莉丝负责的分院驻点门口，太宰治的信息就立刻被各大势力查了个底朝天。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孩子什么信息也没留下。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的背景身份是什么……就连偶然打听到的那个名字——太宰治，都是没有被记录在案的！
他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了。
不过，横滨的“幽灵”也不是没有。
毕竟是横滨，各方面信息都不是很完备，尤其是贫民窟，那里无信息的孩子一抓一大把。
看那缠满绷带的样子，受了很重的伤吧，应该也与贫民窟的小孩一样。
各方面势力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
……
“好，记着带好了。”
阿莉丝将一副古朴的眼睛给黑发小孩带好，阴沉沉的小孩疑惑地捏着眼镜框。
“降低你的存在感。不然会给我带来不少多余的麻烦。”阿莉丝解释一句，拍拍手就接过了哈娜递过来的早餐面包。
哈娜心思地凑过来，小声地哇了一声：“好神奇啊前辈，这也是异想体吗？”
“是我以前换下来ego饰品。”阿莉丝给面包抹上果酱后又倒了一杯牛奶，“异想体未经允许是不能随便用的。”
T级异想体「老妇人」的ego饰品——「孤独」。
这位孤独的老太太可能是有点报复社会心理，所以给出的饰品有存在感降低的副作用。
这一点还是阿莉丝在佩戴这个饰品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虽然对主管没用，该工作还是照样工作，对异想体也没用，但是同事叫她的概率大大降低了。
小孩听懂了阿莉丝的话，没有摘下眼镜，只是对着光滑的桌子反射出来的倒影看了看。
眼睛是没有任何特色的圆框眼睛，黑边。看起来笨重死了。
虽然孩子的面容很精致，戴上眼镜也很可爱，可是他还是嘀咕道：“好丑。”
阿莉丝：“丑也带着。”
黑发小孩：“……”
“哈哈，哪有，挺好看的。”哈娜尴尬地打圆场。
第103章 CENSORED！CENSORED！CENSORED！
“阿莉丝前辈？还有…诶？尤妮前辈！”
哈娜今天打开卧室门， 就看到客厅中一站一坐两个人影。
橙发的尤妮面上仍然带着银灰面罩，平常的漫不经心不再，而是严肃地思索神情。
一大早就起床的阿莉丝竟然也没有困倦， 工作状态下极度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一张……地图？
听到喊话， 尤妮“哟”了一声，勾起嘴角：“想没想我啊哈娜？”
哈娜：“啊……尤妮前辈你怎么过来了？”
尤妮，前段时间因为负责看管突然发现的拥有超越者能量的中原中也， 所以留在了俄罗斯分部。
经过更进一步的调查， 发现中原中也的确体内蕴含着强大力量，不过却无法完全性自发使用。而他本人自我认知是纯人类，完全的人类偏向，危险评估为极低，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将这孩子留在了分院，脑叶为其提供全部的成长资源，作为交易，那孩子以后需要为脑叶工作。
是员工预备役呢。
“就像晶子那样。”尤妮对阿莉丝解释说。
本以为没事了的尤妮却在改天就接到了Yesod部长的特别调令， 任务是调查那场爆炸背后的实验基地。
考虑到实验基地里可能也会关着很多异想体，这次调查任务指定了尤妮和阿莉丝，两位五级互相照应可以保证任务成功率。
“横滨其他驻点的报告说检测到了可疑波动， 没想到一场爆炸竟然没炸完，所以就把我派来了。”尤妮摊摊手。
哈娜：“原来是这样，那今天就要走吗？”
尤妮：“对， 早点解决就好——阿莉丝？”
坐在沙发上的绿发女性点点头，她站起身， 眼前缓慢凝实出一块白布遮住眼睛。
“嗯，走吧。”
两人开了门， 哈娜目送她们跨出门槛，正要关门，却听到尤妮疑惑问她：“跟上啊？”
“诶，我也去？”
“当然。”
“可是太宰君……？”
还没等尤妮问谁，阿莉丝就丢过来一块白布，“那小崽子在家丢不了，带上这个，防魅惑。”
“哦、哦，好的。”
……
实验基地。
本来那么大的爆炸，在正中心的实验基地没可能保存下来，更别提里面的人了。
但是，这不排除一些意外，比如那里有着脑叶公司本体那样抗性，所以在爆炸中安然无恙什么的。
或者，这个基地还有其他的分支，被炸的那个基地其实不是总部等等。
总之，被报告上去的异样群体能量波动是没错的。
被标记地与那擂钵一样的大坑有些距离，同样是一片荒地废墟，一眼望去除了破败建筑什么都没有。
阿莉丝猜测：“在地底吗？”
尤妮从不知哪里掏出来一个类似通讯器的装置，提给阿莉丝：“混合型扫描仪，我不会擅长这玩意。”
绿发女性接过摆弄了两下，“研发部的？”
“部长给的，应该是吧。”
有科技的加持总是能使大部分任务进程加快，反正不管阿莉丝怎么操作，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三人是顺顺利利的进入了。
哦，以某种暴力的形式。
猩红的大剑自上劈刺而下，明明声势浩大的一击却没有发出多少声音，直接劈开了最薄弱的一层，然后像切蛋糕一样切出了一个圆洞。
“这里是最靠近地面的一个房间，没人，应该是员工宿舍之类的。”阿莉丝轻声说，随后率先跳了进去。
哈娜紧接着，最后尤妮爬了进去，轻轻盖好井盖一般除了外表一层土内里全是钢筋水泥的地面——现在要称天花板了。
随后阿莉丝再用扫描仪扫描了一遍天花板，上面的一圈冒着土的裂痕便完好如初了。
阿莉丝对着尤妮点点头，安排道：“我们按计划行动，哈娜跟着尤妮。”
*
实验基地是很传统的实验基地，一层层的门和守卫，走来走去的白大褂，看起来就很贵很精密的仪器，还有不同形式但同样晦涩难懂的资料数据。
阿莉丝很干脆地打晕了一个落单的研究员，掏空了她的随身物品，扒了她的白大褂实验服换上并隐藏了自己身上一切饰品，然后照着这个人的样貌化了妆，最后把人丢到最初来到的房间的床下。
尤妮和哈娜则是换上了清洁人员的服装。她们的表情管理不算及格，清洁人员的头套可以弥补这一点。
三人分开了。
阿莉丝稍微正经下来后学术气息很足，而忙碌的学术分子不会有心思注意周围。
打晕的那个研究员权限不高，只能刷开自己工作那一片区域的门，索性足够她摸到了关押实验品的实验室的附近。
守卫很足。
阿莉丝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不动神色地收集了一圈散落在附近的报告。
【异想体双生莲】
【由双生子被强行挤压成一体死后的怨念集合，一对绯色的莲形发夹，两名佩戴者可以一定程度感知对方的心声，但需要承受与时间呈线性的痛苦……】
【异想体深海的泡泡鱼】
【来自深海的泡泡鱼，会将其触碰到的每一个人拉入充满水的泡泡中直至窒息而死。目前没有发现其正面价值……】
【异想体母爱之茧】（标题的名字后面被人手写出了“已丢失”的字样）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化作的黑色的茧，有一定保护作用，但对象限定为小孩子，如果使用得当……】
阿莉丝假装在整理资料的同时扫过这些资料。
这些明目张胆的使用异想体前缀命名的资料，简直就是把真相甩到她的脸上了。
“木下，你来帮我把这些资料核对一份。”
一个疲惫中年男性的声音，阿莉丝立刻反应过来“木下”是她代替的身份。她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走过去。
那是大概二十对份不同异想体的研究报告，作为情报部的阿莉丝，她没少和这种东西打交道。只是在稍微的生疏后，她就很快熟练地整理起资料。
男研究员唉声叹气地叨叨着他目前发现的东西，阿莉丝则往根据他的叙述和报告显示输入资料——事实上，这个男研究员发现的东西按照异想体通常情况会有60％是错误或者模糊的猜测，不过阿莉丝没有必要去纠正他——直到他发出疑惑：“木下，今天你怎么这么沉默？”
理由很好找。
阿莉丝面不改色地用沙哑的声音道：“我的嗓子不舒服。”
他信了。
毕竟这里是研究所，人们总是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放松警惕，甚至自动补全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是在脑叶公司遇到这种情况，那个一反常态沉默又哑嗓子的员工一定会被警惕是不是被「一无所有」扒皮了。
——然后收获附近员工的刀剑相向。
变故是发生在阿莉丝快要整理完那叠报告那时候，原先是极小的爆破声，小到阿莉丝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
但是紧接着爆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在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习以为常，和她搭档的那个研究员甚至打了个哈切，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慌了。
“怎、怎么回事？”
“有异想体或者实验体跑过来了吗？！”
阿莉丝：“……”
什么啊，怎么这里的异想体也会出逃啊。
就在阿莉丝思考是要隐藏身份继续打听情报，还是偷偷去调查时，她藏在耳后的通讯器发出微弱了响声。
「阿莉丝，有一批异想体暴动冲向了你那边。是极大突发情况，这里没有对应的安全措施。」
言下之意，可以直接暴露身份跑路了。
就算能量只堪堪达到Z级的异想体，一下子出现一群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虽然阿莉丝是强大的五级不错，但「伪善」是对单专精，一打多很吃亏，明白这一点的她立刻想着爆破声相反的方向跑去，打算避开突如其来的异想体潮。
慌张的研究室中，甚至没有人发现刚刚的一瞬间少了个人。
……
实验基地的门很不错，阿莉丝在奔跑中连发了两箭并补了一脚才踹开。
她奔跑的方向尽量避开了异想体，偶尔遇到一两只直接镇压后也没心思收容了，只能等到最后分院派人来收尾。
这里已经被异想体和不知名研究体占据了。
“呼——”阿莉丝吸了口气，判断了一下方向继续前进。
脑叶派遣两名五级过来，可不是单纯地探寻这间实验基地是否还遗留，是否进行异想体实验。
她们过来的最终目的是——
阿莉丝极速奔跑的动作停下了。
她的瞳孔开始放大，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面前，她的面前是什么？
一具尸体。
不，那不尸体。
那是，那是——
“CENSORED”
CENSORED！CENSORED！CENSORED！CENSORED！CENSORED！CENSORED！！！！
*
“咳、咳…呃啊啊啊——！！”
疯狂的尖叫，疯狂的面色，疯狂灵魂。
这个跪地的男人已经彻底疯狂了。
他不断大力地揪扯自己的头发，不管已经撕裂的鲜血淋漓的头皮，掐进血肉的指甲里满是血污，面部布满的青筋蹦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迸发血液，口中血液混杂着内脏碎片黏腻地滴滴落落。
那双锃亮干净的皮鞋就在他的面前，静静地，像是神明站在他的面前，无慈悲地注视着向祂祈祷的叛徒。
“往这边走，哈娜！”
有跑步的嘈杂声。
跑过了拐角。
跑步声停下了。
为了不疯狂所以全程闭着眼睛的哈娜疑惑又心惊，她刚想询问，就听到尤妮前辈似是梦呓的开口。
“主管……”
白色的大褂一尘不染，那如墨漆黑的长发被红黑的【CENSORED】间接覆盖着，不可名状的恐怖包裹住他的周身，就像无数深暗神话中最高位的邪神。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呼唤，神明终于轻瞥那双黄金瞳，看了过来。
周围人的哭嚎尖叫，撞墙自杀，跪地祈祷。
而上面的人，是唯一的神明，也是带来了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第104章 书与愿望薄
“早知道你过来， 我就不发布那个任务了。”
Yesod打开门，对着站在落地窗前的人看似冷冰冰地说。
现在是夕阳西下时，昏黄的眼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地面， 映出了窗前银蓝深暗的薄纱遮盖下的男性。
虽然是成年男性的体格， 却由于主人过于瘦削的身材和虚幻冷色调的长袍显得不真实。
“抱歉，事发突然。”
那人转过身，似有些不习惯地想要把盖住眼前的头纱挑起来一些， 只是微微泄露出金辉的残光， 手便落了下去。像是由夜空蓝星编织的纱布重新遮住脸庞，只留下苍白的小半张脸。
Yesod定定地看了这人一眼，不知想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最后却也只能说：“希望你的计划是理智的成果， 主管。”
此人正是艾因。
艾因的唇微微翘起，在灰蓝纱色下若隐若现：“我向来青睐有把握的事情，放心好了——不过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Yesod倒是有问必答：“都是优秀的员工， 现在估计已经健康的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
*
说起来，这次也是一次失误的误伤大事件。
四年来一直研究回到原世界的艾因，已经找到很多种达到破裂时空的能量了， 另一个问题「坐标」定位却一直没有进展。
他们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有锁定方位的锚。
直到成功研究了本杰明带回来的「书页」，艾因从中找到了高于时空的类似法则的感觉——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玄妙联系。
「或许可以从这本书里找到坐标。」
所以， 在脑叶发展扎根在异世界，分散下来解决新生异想体的同时， 各个原部长现分院长们都在秘密寻找各地可能有的「书页」甚至「书」的痕迹。
不出意料，一无所获。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既然是异能世界的产物， 那就用一些非常手段寻找吧。
要知道，「光」是非常好用的、可以创造神迹的火种。
……
“我离开一段时间，安吉拉。”
当艾因提出出门的决定后，遭到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秘书小姐隐晦的不赞同。
“您一个人去吗？”
冰蓝发色的完美女性依旧闭着眼，虽然她不再只能看见苦难，不过几万年时间养成的习惯也没有改掉。此刻她微微皱眉，过于苍白的人造皮肤配着美人的表情让人不忍拒绝。
“嗯。不用担心我，安吉拉，你最清楚我的情况。”
收拾好需要的东西装进口袋，公司的最高话事人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显带有安抚意味的笑容，“公司就拜托你了。”他最后这样说，转身离开了。
男人的头发短了些，发尾只扫到了白大褂的下摆，听说是因为他控制的更得心应手了……控制什么？安吉拉不知道。
他是散着发出门的。
她今日还没有为他束发。
……
追寻的过程很顺利。
顺利的过头了。
因为「书」的特性，可能全世界就只有这一本超规格存在，就像满地白沙中有唯二的两抹黑色都是黑珍珠一样，只要有“看见”的能力，想要找到就很明显。
玄之又玄的感觉一说，带领着艾因来到了霓虹，又进入了横滨，最后站在了擂钵状的大坑底部。
这里是异能方面的A级爆发之地，但是远远达不到触碰时空法则的「书」的地步。
不如说，这个传闻为「荒霸吐」造成的爆炸的，其起源为「书」还差不多。
艾因金色的眼眸扫视附近，因为太过靠近「书页」之间的感觉反而模糊了，只能大致给出方位。
……创造的，研究所之类的。
最后他把目光移向了地面。
*
很轻松地潜入了，这大概是不当人的福利（？）吧。
不是所有的研究所都是一个情况，不过隐藏着探寻情况是可以做到的。
荒霸吐，人造克隆体，异能特异点欺诈，异想体定向制造实验……特别是异想体有关实验，明明是脑叶降临这个世界才有的物种，可这间研究所就像是有教材一般地顺利地制造了。
代号「N」……
「好疼……」
路过克隆实验体存档室中，试管中可怜的赭发小孩半睁半闭着破碎的双眼，没有神采的钴蓝色瞳孔像是廉价的玻璃珠。
「疼……」
无声的侵入者看了一眼试管旁边编译的基因链——第三行第二段出现了基因冲突——便准备离开了。
「先生…救……」
听到不认识的实验体的声音这种事不是很常见，不过他也没有惊讶，只是因为指向性极强的话停下来了。
他侧身停下来，双手仍然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金色眼眸微垂着注视那无光的玻璃。
[你无可避免的死亡。]
他在心中想。
如此基础的基因链冲突，遍布在体内每一个细胞之中，一旦离开营养液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就会死亡。
「救……救……」
多么可悲的生命，他自出生就意味着死亡，强行拖延不过是徒增疼痛。
他甚至看不见。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随之而来的是警报声。
这里的警备应对很快，可能是见惯了实验体突然发疯的情况了。杂乱的脚步和轰然破开的大门，黑洞洞的枪口只能够指向空气。
这里除了一个破碎的培养试管，正在汩汩流下的粘稠的营养液和无力瘫软跌坐的实验室外再无其他。
实验品的胸口洞开，在试管的底座上呈现极不标准跪坐，头颅垂下，晦暗不明的眼眸隐隐对着地面，双手无力地从原来按在试管壁上变成了在跪坐双腿前装饰性撑住。
比让他接触空气而死亡的前一秒更快的是贯穿心脏的血红枝条，那之上金黑眼珠触碰他时一并带走了他的痛觉。
所以他正常地最后接触了空气，不再是浑身黏液。凉凉的，竟有着舒服。
所以尝试了不再痛苦之下的微笑，为不知名的好心人送上祈拜。
……
N刚刚调试好最新准备探测异想体能量波频的仪器，将成功调试的数据保存下来，回主实验室拿之前记录的有关异想体与特异点之间的同频段波形记录单。
但是，有不速之客。
白色大褂和极至小腿的黑色长发——虽然按照常识这应该是一个女性的身影，不过长期跟身体组织打交道的N迅速就判断出这是一位男性——他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属于一本不知名资料。
不客气地扫视着他的研究成果的人，单单只是一个背影就展露出比这里任何人都更正宗的研究员气质，却让N心中隐隐不安，仿佛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罪犯。
此刻，这位“研究员罪犯”开口，不急不缓的低沉声音陈述着事实：“因为符合逻辑就能发展一切，所以企图将用异想体的人格承载异能特异点？”
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笑音，N能听出这是一声嘲笑。
他感到自己心中的不安越发增大，暗中启动了隐秘的警备装置，然后他看到那和男人转过身，那是一张意外年轻的脸，金色的眼瞳在漆黑发丝和苍白皮肤下衬得更加夺目。
手中的资料也随着转身展现出来，那是一个密密麻麻勾画过的笔记本。
笔记本一看就是用惯了，里面有一半纸张都有了破损的迹象，但是另一半却神奇地像是新的。
“初次见面，N先生，我想要向你询问一些关于「书」的事情。”
N扯出一抹笑容，尽管现在的表面气氛不是那么剑拔弩张，他还是用轻松的语气说：“想要问我问题，至少要把名字告诉我吧，不速之客先生？”
可是对方的回答让他直觉疯狂预警。
“没有必要。”冰冷冷的语气，漠不关心的态度。
再等等，还差一点这个房间的安全系统就启动了。
“好吧。您不要这么着急，我们可以坐下慢慢说……”
N的话语越发轻缓，状似妥协地用比平时稍慢的语气说话。
他看着那个男人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一个混杂寻常纸张与「书页」的「愿望簿」，然后手中突然出现了一盏提灯。
那盏提灯明明只能散发出微弱的昏黄之光，但是却在出现的一瞬间抢占了所有的视线。
「目灯」摇了摇，无形之声扩散在这间实验室中，干扰着人的神智。
N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使劲摇了摇头，用尽一切力气保持清醒却收效甚微。
皮鞋像是踩着死亡的丧钟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听到那人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的语调说：“我需要一些忠诚。”
大脑已经不是他的大脑了，嘴巴也不是他的嘴巴了。N只是一个知识提款机。
浑浑噩噩之间，他感觉到那个魔鬼停下了倾听的动作，将那压力至极的目光转移了一瞬。
“看来我还需要一点恐惧。”他听到他这样说。
……
从N那里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的艾因，在那些警卫到来时选择了使用最方便的精神传染作为解决办法。
这里不需要再存在了。
还有那些失败的实验品，那些已经成型无法杀死的异想体需要收容……
思索之时，有两个人突然冲了进来，听声音是幸运躲过【CENSORED】跑来避难的……嗯，公司的员工。
最先进来的，赫然就是主管曾整天整夜都能看到的，属于情报部珍贵的五级员工「拟态」尤妮。
可现在的房间全部是【CENSORED】！
啊……已经疯了。
主管：！！！
主管：……
*
哈娜惊恐地发现尤妮前辈似乎也看到了那些污染疯狂了，就在她惊慌想着要怎么办时，她听到了一声空灵。
汀——
即使蒙着眼睛、闭上双眼后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这里的嘈杂的哈娜，都感觉世界仿佛安静了。
第105章 有什么存在正在复苏
华盛顿的生活纸醉金迷。
这里交通发达， 文化多样，在体育，商业， 金融， 时尚等多个方面都有领先地位。
“……”
当然，事也多。
“他们是不是在没事找事？”丽萨皱着眉捏着手中的宴会邀请，“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她的哥哥习以为常地微笑整理完的文件并将其摞到一起， 交给进门来取的文职小姐， 转过头安抚妹妹，“Chesed不是说这是上层社会的日常吗，不想去就不去了。”
明显丽萨也是这么想的，她连理由都不用找，将这个决定通知下去下面就会自动为她找好理由拒绝的。
不过好不容易将桌面上的事务清扫一空， 不出去玩一玩对不起他们的辛勤劳动，所以丽萨提出去游乐园玩一玩，伊诺克欣然同意。
韦塔游乐园作为最接近脑叶在美国分院住址的游乐园，在两小只部长放松时是常去的地方。
作为凯瑞斯韦塔议员奉上的礼物， 丽萨用的很顺手。
她是很称职，但是她又没有必须工作的怪癖！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当然可以选择放松啦。
作为交换，凯瑞斯议员只要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T分院就会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嗯？”
今天的韦塔游乐园门前格外的热闹，有一批不属于乐园的西装革履们站在门前讨论什么，周围为了一大群黑西装的保镖， 还有一个非常眼熟的奇装异服。
哦，是个员工——没错， 脑叶出品的。
脑叶的员工虽说不算稀少了，但也少， 轻易见不到人。如果出现，要么是这里有异想体出现，要么是这里是有异想体的必经之路。
还有最后一种情况——
“诶？那是……丽萨小姐和伊诺克先生！”
一个很正经的西装革履突然不顾形象地挥起了手，同时大叫现在美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个名字，让人群纷纷回头看向刚刚下车的两小只。
丽萨：“……”
丽萨皱着眉嫌弃道：“他蠢的不像一个政客。”
伊诺克很宽容地帮凯瑞斯说话：“至少不像一个政客那样讨人厌。”
丽萨：“这是他唯一的优点了！”
最后一种情况，那就是凯瑞斯韦塔也在那里——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脑叶交易，让脑叶破例派遣员工保护的人。
那边的凯瑞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迎过来，“丽萨小姐，伊诺克先生，你们来游乐园玩啊？”
小姑娘牵着哥哥的手点头：“对，你们堵在门口做什么？也要进去玩吗？”
凯瑞斯：“不，只是在这里偶遇了菲兹杰拉德先生……哦，忘了介绍，这位是弗朗西斯菲兹杰拉德先生。”
跟在他身后的一位男性笑着上前，他的金发用发蜡细致打理过，呈现出一种完美的状态，贴身的高级西装，手中精致的戒指和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都显示他并非简单人物。
菲兹杰拉德绅士地行了个礼，然后单膝下跪与两个孩子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说：“很荣幸再次与两位院长相见，我是弗朗西斯菲兹杰拉德，不知道你们还认识我吗？我是……”
“一位担心孩子的父亲，对吧。”丽萨看到人的第一眼就记起来了，她现在的记忆是完全的AI程序，没必要再让人仔细介绍一遍。
“是的，没想到您还记得。”
丽萨：“我记忆力很好，你的女儿怎么样了？”
那位自称是一位父亲的弗朗西斯面上的笑容更真实柔和了，他说：“斯科蒂很好，她马上就要从伦敦留学回来了，再过五个小时，我就要到附近机场接她回来。”
“哦等等，菲兹杰拉德先生原来和院长大人们认识啊？”凯瑞斯议员惊讶地插嘴道。
弗朗西斯站起身，对凯瑞斯议员说：“是的，四年前多亏了两位才让我的女儿免于飞机失事。我和我的妻子都很感谢他们。”
“所以您刚刚提议去翻新游乐园……”
弗朗西斯爽朗一笑：“从您那里得知这是两位救命恩人喜欢去的地方，如果能献上微薄之力就再好不过了。”
实际上，美国的分院这些年来接受了不少来自菲兹杰拉德集团的捐赠，虽然没再见过面，但是得到的钱款不少，没有游乐园这一说也没什么了。
凯瑞斯点点头，原本警惕的心思也放松了不少，“原来是这样……”不是打主意在游乐园上和他争宠就行。
丽萨可不管手下庇护的人的小心思，牵着伊诺克的手就往里走：“我们进去了，你们也别现在门口堵着，影响到别人了。”
两小只在两人的应和声中分别了。
*
再次见到菲兹杰拉德，是五小时后。
当时伊诺克收到了来自五级员工西妮的汇报，说是附近机场出现了奇怪的能量反应……与之前他们下令寻找的秘密波动有部分重合。
“机场啊，人那么多的地方。”
此刻他们正在做摩天轮，还差一小段距离就能达到最高处，窗外的风景慢慢地移动着，黄昏侵蚀了一半的光明。
丽萨听到通讯中的汇报，叹了口气，果断站起身，将视线从窗外风景移向伊诺克——他早已站起身，调试手中的装置——说道：“伊诺克，我先过去。”
“一切小心，丽萨。”
暴力打开摩天轮的特制玻璃窗，一只金色的幼鸟在广阔浩大的昏蓝天空绽放璀璨的羽翼，像是一抹光出现又逝去。
不久，已经达到最高位置的摩天轮仓中空无一人，只留破碎的玻璃和萧索的风。
……
西妮站在机场内部，机场负责人在她身边焦急地等待指示。
就在刚刚，这位脑叶分院的大人找到了他，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他立刻封锁机场，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西妮小姐，马上就要有下一航班达到，现在封锁机场……”
西妮凝重地看了一眼手中不知名仪器，然后又凝重地看了他一眼，直把机场负责人看的头冒冷汗，用袖子擦了好几次汗。
“那也先将人群疏散开，不要靠近机场。”西妮看着通讯仪中伊诺克部长的指示，“脑叶会派人过来护送飞机下来的人。”
这个要求就不能说是为难了，机场负责人松了口气，立刻吩咐下面的人照办了。
封锁机场这种大事可不是一个负责人可以决定的，但是这几年来脑叶积攒的威信真的太大了。
他们能在危险来临前赶到现场解决隐患，或者是接到异想体求救报告迅速赶到解决异想体。
但是只要他们特意赶到的地方，绝对不可能风平浪静！
因此，美国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只要脑叶的人发话了，就要跟着人家走，除非你不想要命了！
机场负责人只能暗自叹息自己倒霉的运气，一边祈祷这次机场出现的异想体不会是什么难搞的存在。
可惜他要失望了。
飞机平安无事地进入降落在了机场，乘客一个一个有序地离开这片潜在危险区。
然而人们心中却仅仅绷着一根弦，生怕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就出现大开杀戒。
四分之一。
三分之一。
一半人。
这些人安全出了机场。
然后，情况突变。
原本昏黄的天空开始迅速变暗，好像有人将时钟的时针快速波动，大地开始微微颤动，随后愈演愈烈。
站在场外焦急等待的人们的心脏也随着地面的颤动而极速跳动着，他们心中的不安恐惧开始阴云笼罩，密布在他们的每一根血管，经脉，神经。
“怎么回事？”
“地震？是地震对吧！”
人们惊慌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还有亲朋好友在机场没有出来，但是他们却不能得知里面的情况。
地震——本来应是人类恐惧的一大天灾，可是在未知的异想体可能出现的情况下，人们宁愿大地震动是因为华盛顿发生了地震。
地面还在震动，持续的，缓慢增强的，仿佛有什么存在正在苏醒。人类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告知他们被狩猎的恐惧正在慢慢苏醒，心中震颤却无能为力。
他们开始惊慌了，溢于言表地惊慌。
讨论声越来越大，可是牵挂的人还在里面，让他们无法离开脚步，内心备受煎熬。
弗朗西斯菲兹杰拉德就是这焦急人群之中的一人。
他望着天上的风云变动，面前是封锁的机场，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四年前。
那个送走女儿的飞机刚一起飞，他与妻子不舍又欣慰地送别女儿，结果那架飞机还没飞离开人们的视线，就像失去所有动力引擎般迅速下坠！
他的妻子塞尔达身体不好，看到这一幕只来的及惊呼一声就晕了过去。
而他的女儿斯科蒂菲兹杰拉德将要死去，在他的眼前。
就在他无能为力只能坐等噩耗时，一声悠长的鸟啼声贯彻长空。
那是……什么？
“凤…凤凰？”弗朗西斯能听到旁边的以为东方面孔的小姐用着如在梦端的缥缈语气说道。
金红烈焰的巨鸟载着那架失事的飞机重新回到了机场，灼热的气浪席卷着空气铺面而来，却带来了生的希望。
在灼热而绚丽的光点之中，那巨鸟化作浑身金红翎羽服饰的青年，火红的长发即使在白天都熠熠生辉。
然后是少女不满的抱怨。
“啊，真是不靠谱，不是说绝对安全的吗！”
华丽的棕白小礼服，美丽的金色长发的大概只有七八岁大小的萝莉走出来。
“世上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不过没有什么悲剧发生真是太好了。”
与之并列的，是同样穿着华丽小礼服的黑发男童，他的情绪更为平静，和女孩手拉着手。
人们呆呆地看着盛气凌人的金发女孩和温和谦逊的黑发男孩，直到把人家看的莫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找你们的家人吧。”
第106章 主管失踪啦！
凤凰于危难中拯救落难的世人。
那是未曾想过的奇迹。
可是， 这一次呢？
他的女儿还没出现，然而恐怖已然初现。
弗朗西斯菲兹杰拉德再也无法忍受，「华丽的菲兹杰拉德」消耗大量钱财的清绿色纹路蔓延致全身， 他不顾周围警戒直接冲进了机场。
和他一起的， 还有人群中极其稀少的同样具有异能的家属，他们趁乱进入了机场，仗着自己不同于正常人的身手搜寻着自己的家人。
人群更加混乱了。
菲兹杰拉德在拖着行李慌乱冲出的人群中寻找女儿， 也隐约看见暗藏在地震山摇下的与机场重叠的暗影。
沾湿、黏腻， 盘根错节，污浊而令人作呕，畸形以致无法形容。
人类无法去描述祂的恐怖，甚至不能用眼睛看清，用大脑记住……那只能是一种超越规格的污染。
那种存在。
正在苏醒。
渐渐展露祂的一角。
“斯科蒂——！”
慌乱的金棕色女性提着自己装有重要物品的小包， 符合一名淑女的长裙此刻成为了女士的累赘，优雅的高跟鞋哒哒踩在地面，在震动下差点崴了脚。
“父亲？”
斯科蒂菲兹杰拉德惊喜又惊慌地抬头寻找自己四年未见到的家人，她特意打扮的长发已经散乱些许， 但她没有管这些花费许多心思展现自己优秀的细节。
她奔向了正在冲向她的父亲。
“父——”
仿佛所有童话中，光明来临前都会有黑暗。
神明大人从来不允许世间拥有不经历磨难的美好，王子与公主， 勇者与恶龙，仁慈的父亲与儒慕的女儿。
那巨大的，漆黑的， 蠕动的，像是从无尽深渊生长钻出的触手横亘在这对父女之间， 再无半点影像。
天空彻底灰沉下去了。
“斯科蒂！”横行在美国上层，因着绝对的钱与绝对的权、绝对的商业头脑与手段无往不利的富商、站在经济顶端的男人——弗朗西斯菲兹杰拉德， 再一次陷入失去了女儿的无力与悲痛。
这无力与悲痛让他的面容扭曲，他爱他的女儿，他生命中唯二爱惨的女性，他生命的三分之一。
他不能失去斯科蒂菲兹杰拉德。
菲兹杰拉德不能失去斯科蒂。
“啊啊啊——！！！”
无数金钱被燃烧化作异能的洪流聚集在他的拳头上，轰上了这个不可名状的巨大障碍物。
破空声伴随着狂风激荡在他耳边，异能的绿色数字串在包裹在他周身，不同款项的巨大财富被衡量后不断跳动，跟随着使用者毫不留情地化作力量的燃料。
然而。
什么都没有改变。
“……”
只留下背景板的嘈杂与死一般的寂静。
*
“Tiphereth……伊诺克。”
眼前的冰蓝发秘书还是那么沉静优雅，她的双眼闭着，同色系的睫毛如同霜雪精灵亲吻，唇边无任何弧度，标准的非主管接待态度。
和安吉拉相处那么多年的伊诺克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的表情有点焦急。
安吉拉从来没见过这个外表稳重的小孩子焦急过，他总是淡淡的，起先她以为这只是天生的性格，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伊诺克早已将自己生命安排好了。
伊诺克问：“安吉拉，主管…A先生在吗，我需要和他汇报一些……”
“不，他不在。”安吉拉打断他的话，她觉得事情应该是哪里不对劲了，轻轻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了？”
“与「书页」有半数频率吻合的能量波动，接近四年前的「虚无弄臣」的量级！丽萨已经到达战场了，美国的所有五级员工都已经向那边调动，但是她们撑不了多久！”
“安吉拉，我们需要主管的指挥！”
这种无抑制的A级异想体级别的灾难出现，TA已经奔赴战场，只靠少数的员工和TB的指挥是绝对解决不了的！
只有主管，脑叶的主管，那个无数次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的人，才能将这个看似无解的局面解开。
至少……在他的指挥下，一定是最好的结局了。
“……”
“…安吉拉？”
可是天使沉默了。
还是那副沉静的表情，如霜似雪的气质，从一开始就蹙起的眉更深了。
她睁开了金眸，像极了以往的主管。
可是，她说：“主管失联了。”
“就在刚刚。”
*
脑叶公司，中层。
那里阴恻恻的，物理上。
因为脑叶公司本部是建立在地底下的，在那里能见到的光全部是人造光。
今天的惩戒部负责抚养三花猫。
科卡尔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猫条逗三花，可惜三花一点也不鸟他，趴在桌子上就咕噜咕噜睡大觉。
“哎呀～真是无聊，就连小猫咪都只有睡觉这一种娱乐方式。”
这话安东尼没办法反驳，毕竟最近的惩戒部的确没什么休闲娱乐，因为公司里新政策执行的太好了，异想体们都很安分，最近一个月的异想体出逃量都比不上之前一天的。
“如果无聊就去陪Geburah部长练练。”安东尼一本正经地提建议。
“不，那个就算了吧。”科卡尔一点都不想去给自家部长当沙包。
这家伙放下猫条，又从口袋中拿出一片叶子，看样子很像从某个异想体身上拔下来了……比如「寄生树」。
他就拿着这片叶子企图当逗猫棒，串在猫猫之前感兴趣的「小小银河」挂坠上逗猫，口中嘟囔着什么“主管已经很久没有对他下命令了”“听不到主管的声音真的好寂寞啊”之类可疑的发言。
安东尼熟练地移开了视线。
……下次遇见外出的福利部员工就拜托他们帮忙拿本书进来吧。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和Geburah部长对练。
“嗡——”
通讯设备震动了。
是惩戒部全体员工的集合令！
安东尼和科卡尔立刻摆正姿势，并拿出握紧了他们的武器。他们此刻就是在惩戒部的主休息室，所以不用再移动。
红色。火红的长发，黑色的紧身战斗服与红色的小马甲，Geburah部长依然气势十足地站在集合的惩戒部员工面前，她锐利的眼神扫视着站在这里的所有幸运儿。
“我们将要迎来一场战斗！”她说，脸上骇人的几处疤痕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可怖，那是她的勋章。
“希望你们安宁了这么久，没有磨灭你们属于守护者的英勇。”
*
Netzach正在犯困。
唉，他每天都在犯困。
西多妮熟练地从车后座掏出备用的小毯子，贴心地为自己的监护人盖上。
“直接回学院就行了。”她对司机吩咐好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对黑白双枪。
嘿，没错——「圣宣」！
她看到森小姐使用这对双枪，可是眼馋好久了！
监护人N先生告诉她，只有当她的体能和自身品质达到一定的强度，她才可以拥有自己的「圣宣」。
就连「圣宣」的来源处——亡蝶葬仪先生，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否则你将陷入疯狂。”森小姐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那我需要做什么？”西多妮失落地叹气问。
“勇气，谨慎，自律，正义。当你这四项品质达到了足够的高度，你就可以拿起这把枪了。”
足够的高度究竟是多高？
该怎样提升？
好难啊。但是监护人N只是说，“现在已知的方法已经被禁用了，因为很危险。”这样的话。
她现在还不能用。
即使Netzach大方地给她了，她还是顶多能拿起来，而不能扣动扳机。
“还差哪一点？”纳闷地嘀咕。
可是还没等小姑娘纠结完，平稳行驶的汽车一个急刹车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撞人啦？”西多妮赶紧扒着座椅后背向前看，脑海中已经开始想学院里的治疗资源应该能救回来吧之类的。
“诶？”
“咦？咦咦咦咦咦咦——！？？”
*
“耶索德卿！”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
吸血鬼那张扬的脸和张扬的暗白长发一同挤进俄罗斯分院院长的办公室。
“布拉姆？什么事情？”
自从上次雪上之顶用通讯器把这位布拉姆伯爵骗…成功商议回了大本营，北欧之主就不走了。
好在这家伙竟然是个单纯的，平时也只是喜欢宅在家里，偶尔出现还会帮正在工作的员工的忙解决新生的异想体。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些烦人的虫子看着就糟心”。
总之，是一个有用又不怎么费钱的吉祥物。
知道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Yesod虽然皱眉工作就这么被粗暴地打断，却还是先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毕竟……那个人才刚刚离去。
“朕刚刚从海边回来……有什么不详东西正在从海水蔓延。”
“不详？”
“嗯。”
“是什么？”
“我不知道。就像朕知道圣十字剑对朕有危害那样，朕只能感觉到怪异，更多的就无法告知了。”
不详的怪异。
Yesod思索地打开了情报网络查找海边的情报，口中还在问：“不是新生的异想体吗？”
布拉姆伯爵抱臂，眉宇间充满烦躁：“不是。……不全是。”
“总感觉那东西生长的很迅速，很快就要从海里爬出来的样子。那是朕睡觉都会感觉到并且会一直犯恶心的东西。”
第107章 机械与灵魂
海中的“不详”的确在蔓延， 起初悄无声息，然后海中的浮游生物开始大量繁殖，小鱼小虾活动频繁， 海中植物也随着时间滋长。
居住在海边靠海吃饭的渔民都反映最近海中危险了不少。
“我上一次出海， 船在回程的路中就划不动了，我下海一看，大半船身已经被海藤缠住了！直到现在， 我已经五天没有出海了！唉， 我们一家的生计就在这里，不能出海可怎么办啊！”
这是起先。
随后，海面彻底被不知名物质封锁了。
暗绿色的植物结节，腐烂恶臭的水生生物的尸体碎块和变异的巨蟹巨鱼。
“大鱼！长满利齿的大鱼游上来了！”
游上来，或者说， 爬上来。
水生的生物竟然短暂的生存在了空气中。
“长了腿！啊啊啊啊啊！！”
不算是长腿吧，只是身体的一部分拥有了行走能力。
鱼的尾鳍和胸鳍，章鱼的触手，虾的腿， 总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那是什么？”
“呃……眼睛…吧。”
你敢相信吗，海草上面长了眼睛。大概是死去的小鱼小虾的眼睛，其他的内脏啊什么的只是看不清原样没被认出来罢了。
猩红的一刀横斩， 瞬间空出了周围的三米距离。尤妮将大剑插在大地，喘了口气，她周围已经全部是碎肉血块了。
“啧， 没完没了。”吐了一口血沫，尤妮站在这处港口最窄处， 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前辈，你那边需要支援吗？」Y分院的新员工A抽空发来消息。
“不用！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尤妮拒绝了新来的成员们的帮助提议。
她们是被派来解决海边异变的， 本以为是什么异想体作祟，所以来的只有平时驻守分院时不时派出去的五级尤妮，再加上两名新员工。
新员工只是从脑叶本部出来的五级们口中的说法，事实上，这些新员工也已经加入脑叶不少时间了，是可以独挡一面的成熟员工了。
可是，这一次的异变不正常。
这里不是一个异想体作祟，这是海中生物的集体异变！
尤妮甚至申请了海下观察设施，想要找清是否是海中的控制型异想体导致的……结果是，在已知的情报下，没有看见主谋。
作为前辈的尤妮，只能挡在这里坚持杀死一切想要染指大陆的水生变异生物。
而她带来的新成员们，和额外请求过来支援的其他后辈，则是负责清理附近零零碎碎的小怪们。
索性，这个世界的异能者们没有袖手旁观。
*
“大家不要惊慌，请按照派发的手册进行避难。”
甜美可人的女性声音播放在非洲这片贫瘠的大陆上，可是暴露在阳光下的人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荒芜与绝望。
只有少部分人还在积极行动。
无论鼓舞者多么努力地宣传，都无法改变这里阴郁绝望的事实。
当地的政府甚至已经摆烂了！
他们仿佛看清楚了这里的无可救药，采取的措施拖拖拉拉，根本没有哪怕一点的行动力和好转迹象！
“Hod院长！”
医护人员打扮的黑肤女性拿着医检报告敲门进来了。
被称为Hod的女性几乎是趴在控制台上，不停地观察地区情况并调整指示。听到声音后她立刻弹起来，转身焦急地问：“怎么样？黛西卡？”
黛西卡是非洲本土人，一名优秀的医护人员，可惜她的工作经历不是那么顺利，最终被慧眼识珠的Hod邀请来了脑叶分院作为常驻医护人员。
她扶了扶眼睛，摇了摇头：“不容乐观，我们无法判断这场病究竟是从何而起，传染源是什么——一切都没有痕迹，就像是魔法。”
魔法，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里的情况了。
一场瘟疫席卷了这片大陆。
而他们拼劲全力无法寻找出病因，更何谈医治？
“我看看。”
Hod身为曾经医学方面的高材生，某种意义上的专业对口，也是能读懂报告的。她接过黛西卡医生递过来的检测报告，上面记录了目前到她开设的临时医护点救治的病人的特点。
没有共同点。
或者说，共同点太多了。
感染「瘟疫」的，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人」。
他们都是人，一种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会思考自己人生的生灵。
面积分部巨大，整个非洲几乎同一时间出现了的症状。
情绪极度变化，即使再内敛的人也在一天时间内爆发多次。
身体异化。
空虚与绝望。
Hod浏览着报告上一条又一条信息，身体几乎发抖了。她人造的身躯也防不住她的惊慌与恐惧，平时可爱红润的脸庞上惨白如纸。
“都市……”
黛西卡听到女性略有恍惚的低喃，那一直以来温柔充满阳光的院长仿佛看到了什么危害世界的恐怖一般。
“什么？”
这一声疑问惊醒了仿佛梦魇住了的Hod。
她棕褐的眸子看见了医护长黛西卡担忧的神色，“Hod院长，您……没事吧？”
“不……呃，我没事。”
“您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或者突然非常生气什么的？”
“不…没有，我没事，嗯。”
Hod直起身，此前她不自禁地倒退，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身后的控制台上。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并不存在的心脏，才终于扯出笑容——很难看，但她尽力了。
“这不会是的。没错，没错，别慌，Hod。这不会是……黛西卡！”
“是！”
“继续医治病人，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黛西卡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这个仁慈的女性，虽然她口中那么忌讳和否认，但是女性的表情掩藏下的却是已经肯定了什么的绝望。
*
“安吉拉，南美这边出现大规模的干旱。太阳仿佛贴近了这片地域，这里比之前最高温度线还要高很多，就连靠近的海水都被大量蒸发了！这里到处都是强效的能量波动！”
Malkuth棕黄色的利落短发好像都被热蔫吧了，她是人造半机械之躯还好只是外观有些受损，但是南美洲的大部分人民却已经饱受煎熬。
可是还没等安吉拉给出反应，下一条紧急通讯就弹了出来，是俄罗斯的Yesod。
“周围海域出现了不知名污染，海生生物异变了40％，大部分出现在沿海地区。政府那边派来了足够的异能者挡住了频繁的变异生物侵占，但是撑不了多久了。我尝试解析海水……并在里面检测到了cogito药剂的类似成分……”
Yesod的表情总是那样严肃的，但是这次无法用严肃来形容他了。
他几乎是如临大敌。
没有什么人比他们这群最初的研究员更能明白cogito药剂的危害性了。
紧接着，是Hod。
“安吉拉！瘟疫、非洲这边突然出现了一场大陆级别的瘟疫，形式非常像……”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还是不愿且不忍地停顿了一下，最后才咬着牙说出那个词——
“都市病。”
“我必须把这件事报告给主管！安吉拉！”
“——滋滋、滋……啊。”
仿佛是什么戏剧性地集邮般，被派出去的五个部门的部长在今天，此时此刻，默契地汇报过来了消息。
“安吉拉。”
安吉拉从没听过那个慵懒的绿色部长用那样的语气说过话，稳重，冷静，怜悯与……深藏的悲哀。
“人们狂欢了。”
那种语气。
Netzach就像一个预言家，明明平时摸鱼最多的是他，天天不干正事，可是，他却用了最为透彻的语气说出了近乎预言的话。
只是这位不是过来寻求帮助的，或者说，他没有来得及寻求帮助。
他出现只留下了这一句，然后通讯就被非正常挂断了。
“……”
“安吉拉，主管他怎么样……？”
“安吉拉，我们该怎么办？”
“安吉拉，情况更糟糕了，这边的异化……”
“安吉拉……”
“安吉拉……”
“安吉拉……”
啊。
怎么办。
从根源上来讲，这个世界的大灾难与脑叶无关……或者说，与安吉拉无关。
安吉拉是被制造出来，作为执行A写出来的「光之种」剧本的幕后操作人。
她负责的是将整个公司从无限绝望与轮回中拉回正轨，带领所有人离开地狱，走到剧本的尽头，然后落幕。
可是这一职责被插手了。
脑叶公司总部，「光之种」计划的舞台出现了极大位置偏差。
降临异世界的一系列突发事件让即使是最完美的AI也不得不迷茫，注定走向错误结局的一次轮回出现了转机。
她不得不唤醒了她的造物主，以得到确切的指示。
她是机器，一台严格执行指令的机器。
「机器就应该像一台机器一样做事。」
她的造物主很早就这样警告她了。
他说的总是没有错的。
一段程序的完美执行，机器的确比人的成功率高出许多。
唯一的意外只是她拥有了情感。
那句警告对她而言就变成了痛苦。
所以造物主如她所愿地给了她尊重，关心，将她当做一位“人类的秘书”看待。
这很好。感觉好极了。
「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她的灵魂与程序都在这样嘶喊着。
但是，如今的她，失去了主管的音讯，她陷入了自诞生以来从没遇过的困境。
她是否需要插手外界？
她是否可以接管主管的权限？
她是否要……
她该怎么做？
她因剧本而被赋予的所有代码没有指示。
她因灵魂滋养而出的人性在混乱中怯懦。
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父亲？
第108章 好久不见
荡漾的水波， 无光的深暗。
海底是什么样子的？
根据科学研究来说，深海之下，黑暗与寒冷， 高压而恶劣。
只有极特殊的生物可以用在那里生存。
生命总是那样顽强。
无论多恶劣的环境， 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幸存者存活下来，淘汰劣势，保留优势。
久而久之， 再艰苦的环境， 也不会毫无生命痕迹。
海底，极深的海底。
这里有隐约闪烁的斑点荧光，奇形怪状的深海物种轻飘飘地在身边有游动。
“嗡——”
原本的昏暗不清被突然出现温暖的浅金光源照亮，厚重的水压使得声音的传播多出一层朦胧之感。
有人执灯行走在这片噩梦却梦幻的地方。
黑色的长发被用白布简单地在身后束了起来，极简风的黑白外套和内里修身的黑色制服， 除了与那「永燃灯」散发的光明相同的眼瞳，他身上再无黑白之外其他色彩。
这里一眼可见的不适合人类到来，即使是一分一秒都会被高压与寒冷立即处刑。
然而，这里久留了一位人类的先驱者。
“……”
艾因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人的身影。
白色的大褂， 曾经的研究所中都喜欢插在大衣兜中的姿势，调皮地活泼地将自己的黑色长发斜斜地束在左边，红色的小熊在发绳上展现它漆黑的豆豆眼和可爱的笑。
她背对着他。
仿佛等他已久， 在他走到可以清晰看到她的时候，她转过了身。
鸽血红宝石般的眼睛，也在永燃的暖光下熠熠生辉。
“好久不见， Ayin。”
“……”
艾因试图张口。
可是他的身体仿佛才受到深海的威压，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水中， 他的脚步停滞不前。
很久，很久。
他才开口， 叫出了她的名字。
“Carmen。”
*
「书」对这个世界很重要。
不是什么随便的神奇物品都可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只要前后逻辑合理，写上去就可以实现。
用这种方式，真的是实现愿望吗？
这就像是一个岔路口，旅人面前的每一条路都是合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需要做的就是选择一条路走下去。
而「书」，充当的只是一个显示全局的地图，拿到这本书，对比着路线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地，剩下的就只是一条路走下去了。
因为符合逻辑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所有所有的分支世界都是存在的。
然后，「引导」，或者「覆盖」。
这就是「书」实现愿望的运行机制。
它不是毫无道理的。
所以，拥有「书」这样强大的自我保护，自我衍生，自我运行的世界，究竟是为什么接受了「脑叶」这样带来不了任何利益又隐藏着极大危害的外来者？
艾因想不明白。
不过，没有什么是无可探寻的，能力不足，想象力不够，行动不充足……但总有一个答案，这是真理。
他是一个擅长等待和研究的人，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会拼尽全力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最终，它的情报在N那里得知了。
实现愿望的「书」，仅仅是一页都会被官方严防死守地护着，然而N手中却有半本。
“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书」的？”
……
“一个女人交给他一本残缺的书，告知他最近频繁诞生的异想体的形成原理，鼓励他研究透彻，制造更加强大的兵器……”
“……她有这一双恶魔般的血红之瞳。”
“他说的人是你。”
艾因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他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在所有的悲剧还没来临时，和他敬爱的学姐因为发现了新事物而简单轻松地交流。
然而守望了这个男人几千年的卡门，又怎会听不出他深藏之下的紧绷？
她温暖而阳光地笑着，仿佛她还是那个被所有人都依赖着的领导者。她的双手依旧插在大衣口袋中，墨绿色的内部制服给她添加了一些沉稳，而她的眼眸，藏着一只永燃之灯也照不进的黑暗下的恶魔。
她说：“是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Carmen？”
提灯原本被举在胸前的高度，因为主人到达了目的地而被下移了些许。艾因略微低着头，他的神色在光照不到的地方莫名不清。
“此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的眼睛会被形容成为恶魔。”
他再次抬头，正视了面前之人。
此前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做出神话中恶魔所做的事情。
我需要知道原因。
卡门与艾因对视着，鎏金与血红在深暗的海底下，隔着层层海水交织出了绮丽的线。
“这个世界需要一些混乱，一些足以被毁灭到摇摇欲坠却不至于毫无反抗地消逝的灾难。如同凤凰涅槃前的自焚。”
最终，她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
这个世界处于真实与虚假的破碎之间。
它即将毁灭了。
“「书」，更准确地来说，是这个世界的运转核心。”
“正如你所猜测到的那样，「书」是一本可以通过选择未来分支而实现愿望的「指南」。世界在这样的分支指路下走向了一个又一个愿望所指的道路……这个最初的世界就是通常意义上的主世界。”
“每使用一次「书」，就会有无数分支世界产生，却又没有被选择，这些被遗弃者便单独从主世界的可能性中分裂出来，围绕着主世界生存。”
“但是，无论分裂出多少个分支世界，「书」作为世界运行核心是必然存在的。所以——”
卡门停下了她的讲解，看向她的学弟。
“所以分支世界又会分出新的分支世界，就像斐波那契数列演变形势。”艾因闭眼接上了卡门的话，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终于被解开了。
“——没有事物可以在无补充的情况下无限制地分裂，这个世界濒临破碎，它需要新的能量注入，比如异想体。”
“这个世界主动接纳了「脑叶」。”
卡门露出了可爱又灿烂的微笑，就像在都市的阳光下，她又一次说服了艾因听从她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想明白，A！”
“我们在拯救它。”
“……”
“可是，Carmen。”
“接受了「脑叶」进入的这个世界，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接纳「都市」……都市病会降临在这个世界，这里甚至主动吸纳而自行生成了异想体。最终，这里的所有都会被「河流」的污染大幅影响——这里将会成为第二个都市。”
“——人类将会永远生活在灾难中。”
深海里还有小鱼在游动，可是仔细看，它们已经被异化成了不属于任何一种生物的样子，只有在足够小的时候才能显出几分可爱。
“不，A。异化也是一种进化。当人们通过进化得到了足够让他们舒适的力量与身体，就像这和小家伙，”卡门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笑着碰了碰围过来的异化畸形小鱼，“再恶劣的环境，他们也可以生活地很好。”
黑发金眸的男性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坚持的无表情的面庞终于有了破碎的痕迹，他的右手握紧了提灯，眉头紧紧皱起，紧咬着牙说：
“被异化与人类的进化不同，那是扭曲，扭曲成为完全不是人类的另一种生命！”
“比起这个世界因为能量不足而破碎毁灭，整个世界的生灵只有异化成扭曲形态这一种结局，难道不也算是一种毁灭吗？”
女性原本可爱的微笑消失了，她微微弯起的眼眸和嘴角还是原本的弧度，可是却没有了刚刚给予人心的温暖。
她的后辈在经历了一次压抑的喘息后，声音低到近乎嘶哑地说出了他的拒绝宣告：
“我不赞同你，Carmen。”
“所以我会阻止你。”
第109章 卖主的叛徒
在即将破碎的绝望中， 人们需要学会自爱，展示他们真实的情绪。
*
大战开始了。
这是两个人的战争。
也是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
正如艾因从没想过卡门会被形容为恶魔，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与她发生如此严重的分歧。
黑发红瞳的女性那原本洁白的大褂早已成为血红之衣， 她文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面貌渐渐地不清晰了，只有诡异而沉重的滴答声是这片失声海域的唯一伴奏。
她鲜少这样的文静。
卡门拥有传统研究员的知识底蕴，却没有研究员平时的沉稳， 她活泼而开朗， 善良而善于鼓动人心。
她总是表现的不像是一个都市人。
她不是神，因为神是一种由人类想象而成的完美生物。她是一种信仰，她闪耀的品质吸引着所有渴望光明的人的追随。
而现在，他权杖所指是他的敌人，却也是他昔日的信仰。
洁白的羽毛与血色的丝线交织缠绕， 在深海之下毫无阻碍地碰撞与销毁。
海底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战场，这里是生命的起源，无人踏足过的荒芜战场，也是两位已然非人的存在可以自由交流而不会造成巨大毁灭的世外之地。
事实上， 这里已经不能说是深海了。
这里是血海。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人性中本能对死亡的抗拒，可以让任何来到这里的生灵变得狂躁而抑郁。
原本幸存在这里的变异生物疯狂地猎杀周围的同族或异类，或者撕咬自己， 或者不明状态地胡乱移动。
“任何生命都有自私的本质，而自爱，则在每一个人心中潜藏着， 无论它被发掘的时机多少，我们都不能否认它。”
“然而， 人们总是不能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一遍一遍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最终压抑自己直到灵魂熄灭……人们需要正确认知真实的自我，才能在苦难中寻得生机。”
卡门还再试图说服艾因。
他们总是这样的，如果一方说服不了另一方，那么就会持之以恒地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对方赞同或者不在反对自己的想法。
艾因能看到她将双手从口袋中伸出，呈现出一种拥抱的姿势，将之投入那充斥强烈欲望的血池里。
像是对自己显示她所有的感情，又像是在邀请他。
热切地对待生的渴望与终于想清楚一切的后悔。
隐约间，他能看到那白皙的沾染鲜血的手腕上驳杂而凌乱的线条——不，他不需要看见，在他的脑海中，每一条伤痕都清晰的、多而杂，以及簇拥在所有伤痕之间那道深可见骨的致命叹号。
自从他推开门后，那便是他无数夜晚的梦魇。
艾因金色的眼睛闭了闭。
卡门的声音是多么熟悉，她的话语配合她的笑容又有多么鼓舞人心，就像是每一次她在公众之下的演讲一般。
那曾是吸引他奉献出一切的美好。
然而这一次他绝对不能赞同。
这是他心中的信仰。
蛇与苹果的信仰之杖挥开了周围包裹而来的血色黑暗，洁白的十二羽翼漂浮在黑发金眸的男人身后，张开的绝对领域的空间后又微微弯护在男人周身，如同神话中神的十二使徒。
“自私是人的本性，这点我不否认你，Carmen。但是，当情感的释放充沛到多过于自身的理智，那就只是一头试图摧毁一切的野兽。”
一身古老而悠久的钟声响起。
圣洁的白色与罪孽的黑色交缠在这血色海洋中，贪婪的蛇张大口去吞噬诱惑的业果。
以杖为剑的劈砍被无数双因为疤痕而断裂的血手挡住，缝隙间，鎏金与血红对视后分离。
海洋中暗色的涡流涌动，意识与身体产生共同与共鸣，奔流的情感流入身体成为血液。
神音的赐福自高举的失乐园中发散，罪业的果实对准了昔日的好友。
咚——
钟声再次敲响，深沉的庄严肃穆扩散在水中，却不像之前那样被水所淹没。
这是敲响在灵魂之上的审判。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深邃黑暗中茫茫的低窃私语，是渴望的心与肺，是感官的复苏与澎湃。
“咳——”
“哈、呼……”
双方毫不留情地使出杀招，并不能使对方落败。
卡门表面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她更加苍白的脸色和海水中明显稀释的血色证明了她有些力不从心。
艾因自战斗开始时就没有沾染过其他颜色的白袍却因为无处不在的血色丝线与猩红手掌而破碎开裂，浑身多处出现伤口后又迅速由浅金色粒子缝合愈补。
双方对视一眼后，金眸的男性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水面冲去，洁白中透露出一丝浅金在昏暗中如同黑暗极速升起而略显朦胧的太阳。
而追逐太阳的，是深渊之下探出的无限延伸出的瘦长而坚韧的廖白之手，四面八方的海水中细小而骇人的丝线结成包围的网丝毫不能影响祂的行动轨迹。
巨大的破水声后，黄昏的夕阳被迅速展开的十二翼羽翅遮蔽，血红的海面紧跟而来的如海藻般相互纠结的追猎之手被阴影覆盖，又被从羽翼抖落的飘荡羽毛轻飘飘地斩断消散。
随后，如雪般飘落的羽翼骤然锋利，对准海面疾冲而下，无数尖锐的喷泉浮起而落下。
随后，天空之上的纯白神明却做出了祈祷的姿势，他将权杖虚放在自己的正前方，双手虚虚交握。
闭上了双眼。
咚——
第三声钟响。
天空之上出现了巨大的钟盘。
咚——
第四声。
指针向着下一格走了过去。
咚——
第五声。
一个纯白的婴孩出现了。
咚——
第六声。
婴孩的羽翼蜷缩着，祂的头顶冠着光线织成的冠冕。
……
咚——
第十一声。
那遮天的羽翼舒展开来，远天的太阳也不能与祂的圣光争辉。
咚——
第十二声钟响。
艾因睁开了眼睛，他无视了周围从海面伸出的密密麻麻血色手臂，金瞳与着海面之上的她对视。
她没有再那样无感情地笑了，鸽血的眼睛被情感浸得更深。
第十二声钟响。
虚伪的主睁开了血色的双眼。
走了一圈的指针重新回到了第一格，也是最后一格。
主的十二使徒姓名被刻印在十二格中，本就晦涩难懂的文字在模糊之下更加深奥神秘。
可是卡门知道最后那个名字。
蛇杖指向了她，无形的圣光与牢笼穿破她所设下的一切阻碍来到了她的身边，企图禁锢她，阻止她。
「第十二使徒卖主的叛徒Ayin」
……
“我很抱歉，我与你的理念不同。”
“我坚信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所以，我会阻止你。”
卖主的叛徒之所以出卖他的主。
是因为他自身拥有他自己的道。
第110章 我想你们了
笼罩一切的汹涌血海与自天而下的威严圣光相撞， 交融，扭曲。
空间都在巨大的冲撞中撕裂，时间都仿佛为它驻足。
强大的余波即使是在几千里远的海平面都在剧烈震动， 世界上所有相互连接的水源都在不安与激荡。
这个世界的世界壁要破碎了。
交战中的双方都是能够冥冥之间感应到世界变化的存在， 艾因和卡门的攻击对撞却还没有结束。
不论如何，他们的所作所为最终都是保证这个世界不会走到终结，所以在第一波攻击结束后， 双方默契后退的同时手中都多出了半本闪着金色晦涩文字的书。
刹那间， 残缺的半书开始化作自焚的光点，无数奥秘的暗蓝星空包裹住了这片两个人的惨烈战场，使这两位煞神远离了本就脆弱的世界。
世界之外的星空中，黑蓝墨色的背景与不时闪烁的微弱星光使这里显得神秘而幽静。
“啊，看来我们不是很受欢迎啊——”
卡门用带着无奈的调侃先开了口， 她脱离了用想象与真实铸就的血色苦海，但是那破损的白大褂依旧布满血色。
不需要着力点，她脚踩着用思想构成的无形平台，站在这片星空之中。
艾因则依旧展开白十二翼， 悬于空中。闻言，他静静地看了卡门一眼，然后缓缓落在同一水平线上， 收敛了过于庞大的羽翼。
“……嗯。”
血眼圣婴的白夜在他们被驱逐到世界之外时便消失了。
而此时，那一身洁白盛装仿佛神的最高信徒、神所宠爱的祭祀白袍也化作光点消失，艾因一身研究员打扮的白大褂和黑制服， 是他万年不变的工作制服。
与他们都还活着的几千年前，他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一头比卡门还长的黑色长发了。
艾因不会打理这一头比他认识的所有女性都长的头发， 在没有人帮忙打理的情况下，他会简单地随便拿什么在后面绑上或者干脆不管。
此刻， 经历过一场战斗后，撤去了所有借用的力量的他长发披散，凌乱的发丝半遮住了他的表情。
“那么着急把我从这个世界赶出来……我们甚至都没有叙叙旧。A，你可不是那样急躁的人。”
黑发红瞳的女性向前了几步，用闲聊的语气打破僵直的气氛，但最终，她只是站在了双方都认为的一个安全距离。
艾因低声说：“因为你不能在呆在那里了，你是最大的感染源。”
全然没有刚刚的剑拔弩张。
他本就不是什么冲动的人。
用异想体、思想河流中产生的能量维持世界的同时，也要承受它们带来的污染，就像不清洁的能源一样，享受了能源带来的便捷的同时，环境污染是必然且不可除的。
既然使用了这样的能源，自然，这个世界在继续运转的同时，天灾，人祸，瘟疫，都市病——它将要承受它无法承受的灾难，直至呈现出最后的末日景象。
为了预防疾病而接种的活性疫苗，从而产生足以抵抗危害的抗体，然后在达到目标后清除出接种来的灾难源头。
可那个可怜的世界，连这一切的病原体都无法寻找出来——或者说，它即使找到了，也做不到清除出去。
而艾因，就是主动找上来的那个“特效药”。
听到后辈这样老实的回话，卡门却笑了起来，她笑的很开心，完全没有之前被后辈拒绝过后的无感情的冰冷模样。
她和艾因总是会有分歧的，她清楚地知道。可是在多数情况下，这位比她稍小一些的后辈总是会迁就她。
即使有不同意的时候，艾因也会用委婉而温和的语气讲述着他的不认同……啊，是的。艾因学弟一直是非常温柔的人，他骄傲而富有才华，又不爱过多社交，所以那张无表情的脸总是看起来生人勿近。
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好说话且做事顾全大局的人。
“我知道！”所以她这么说，“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会有一个明确的顺序。”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Carmen。”艾因却没有接卡门的话，他与她对视着，询问着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世界与世界是有间隔的，即使求救也不会跨过世界壁向在公司里的你求助。你是主动找上它的。”
“不惜把脑叶本部拉出来，冒着破坏「光之种」计划的风险——你既然拥有完整的意识，应该知道这是唯一可以治疗都市病的办法！到底是为什么——”
绕是艾因那样稳重的人，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卡门会在明知这样严重结果的情况下主动做出这种事。
再见到卡门的惊喜，卡门对于异种与人类的看法，她在这个世界上所做的一切……他心中隐约被证实的猜测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
艾因原本就有些嘶哑的声音加上他急切的语气，竟让他显露出刚刚战斗中都没有出现的一丝压抑崩溃。
“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卡门回答了，她答的语气轻轻的，带着一种看透了自己一切后的自嘲。
质问中的黑发男性停住了。他怔怔地看向那个向来一往无前的女性，曾经研究所的领袖。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A。”
她又重复了一遍。她发自内心地这样认为。
“研究进度被卡了那么久，大家绝望疲惫的面庞，一声一声地说着‘如果是Carmen就一定可以’和他们期待地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那些压垮了我，我意识到我不能在那样下去了，所以我选择了结束自己，将那具适合的躯体献给我们的理想——然后，”
卡门诉说着他们都知道的过去，平淡而带着苦涩。然后，她说出了她死后的感受。
“我后悔了。”
“我的血就在浴缸中，而我的心却强烈地想要活下去，那一刻，我意识到比起爱众生，我更加希望我自己能活。”
“我曾以为我可以为了众生无悔地奉献自己，然而我不能。我不是圣人。”
“我做不到。”她轻轻地说，承认了她只是一个世俗的人。
艾因没有开口，他的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如同每一次倾听她的烦恼那般。
卡门停顿了一下，如他所想地那样继续说下去了。
“我第一次醒来时，什么都没有，周围只有培养液和一圈玻璃。”她轻笑了一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可以看到更多的地区了，我看到了生前见过或没见过的异想体，工作的员工们，我熟悉又陌生的机械部长和一个与我很像的孩子。”
“Angela，那孩子自顾自地说着「第二十五次」这样让人不明不白的话，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的管理。而我无所事事，观察周围的一切，直到那里的一切有了倒回的样子，Angela又说出了「第二十六次」什么的。”
“最终，我终于弄明白了一切。脑叶公司——我没想到你会做到那种地步，一片翼。但是这里面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无尽轮回的牢笼！”
艾因闭了闭眼。
“可能得益于非人类的机械之身，Angela在无数的轮回中并没有太多改变，是我先坚持不住了。”
“漫长的时间与无限重合的事情，千篇一律的所有和什么都无法做到的无力。直到「主管X」——那个与你有着相同的面容，却如同白纸的「他」来到了公司。而我却在Angela那里得知，那才是剧本的正式开幕。”
卡门没有说她的感受，但是艾因却能知道她那段时间会有多么绝望。
“那是必须的试错。”无尽轮回的剧本本身就是存在巨大痛苦的，艾因不会否认这一点。
唯一的遗漏，就是他没有想到作为「井」的卡门神经群上还附着着她的意识与灵魂。
人类与机械对于时间的耐受是不同的。
对于人类来说，仅仅一个月的小黑屋就可以逼疯人类的精神。
“所以我选择了沉睡，就沉睡在那狭窄的缸中，不闻不问，直到所有结束。”卡门当然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否则她现在的精神不可能这么清明。
“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些清醒的时候，很快沉睡下去是一个好的选择。”
“然后，有一天，你来看我了。”
卡门用那双灵动的红瞳看向艾因，注视，微笑。
“是你，A。不是X。”
“恢复了记忆的你，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轮回之后的事情了。你看起来很颓废，黑眼圈那么重，走路的脚步无力而虚浮，我几乎以为你要晕倒在我面前。”
“然后，你对我说——”
“Carmen，我想你们了。”
*
门被打开了。
这里的门几乎没有被打开过。
除了那位每天都与「井水」打交道的被称为Binah部长的女性。可即使是她也不是会来到这里，而是直接在研发部的内层打水。
沉睡中的她被这不同寻常的动静惊醒了，她的意识苏醒，周围的一切都映入她的精神。
啊。什么都没有变呢。
脚步声，算不上拖沓但是积满了疲惫的脚步声靠近了。
是主管。
可那双金色的眼睛看向这边，卡门看见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不是X，而是A，Ayin。
他恢复了记忆了。
对了，的确是说，按照剧本，主管X会在Angela的帮助下恢复成她熟悉的A。
她一开始还会陪在他身边，但后来，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重启，她再也撑不住了，选择了沉眠。
如今A来找她，可与以前不同，是出了什么事吗？
A走进了，她能更清楚地看他。
他看起来好疲惫啊。
像是既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不管不顾地进行了好几天研究后的样子。
可即使那段难熬的日子，也没有他这样的颓废与疲惫感。
A走近了她的玻璃试管。
她能看到他苍白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他很瘦了，手指的直接分明，几乎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他将双手按在了透明的玻璃壁上，仿佛全身无法支撑地向下滑落。
最后，他将额头轻轻地，也抵在了玻璃壁上。
“Carmen……”
是气音，声线和他的手指一样颤抖。
“Carmen……”
他又叫了她一声，这一次是抑制不住的沙哑的哭腔。
那是她第一次见A哭。
要知道，一个骄傲而富有才华的人是很少哭泣的，即使是失意，他们也只会在无人的角落宣泄情绪。
她能听到他咬着牙地在抑制。
可是，他最终没能成功，全身开始更大幅度地颤抖，原本最后还坚持地挺着的背弯了下去。
“我想你们了……”
他用气音轻轻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无法言语了，只有晶莹的水滴滑落成句号。
……
那一轮回失败了。
她看着新的X，然后恢复成有一个A，经历又一次磨难，或成功，或失败，然后最终失败在那一次考验中。
他的命运看不到头。
这里的一切都看不到头。
她想，她得做点什么。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而A选择的那条道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