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QIN ——“我也可以成为你真正意味……
“比上一次恢复得快多了。”早晨的例行检查时间, 伊丽莎白在华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监视之下将季言秋的报告看了一遍,感慨道。
“果然,成为超越者后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异能续航能力都会上升一大截。”
【预计还要多久?】一行小字浮现在半空中。
伊丽莎白小姐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在你成为超越者之后这台机器就没用了,到底恢复得怎么样、恢复到几成得靠你自己衡量。依我看, 你现在说不定还能继续使用异能。”
季言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让等候在一旁的王尔德顿时紧张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认真叮嘱:“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在发声能力都没恢复得情况下又使用异能, 要是产生了无法逆转的后遗症怎么办?”
季言秋有些无奈, 拍了拍恋人的脑袋来安抚:【你放心吧,我还是很珍惜自己的身体的。】
也很珍惜自己的异能力。季言秋想到这本带着他拿到了国家最高文学奖的书, 嘴角带上几分笑意。
王尔德眼睛还留着担忧, 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你答应我的,一定要记得……我不想下一次和你见面又是在医院里。”
季言秋听着他的话, 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王尔德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头一酸, 对上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睛。
——王尔德已经做好了季言秋会离开的准备。
东方人张了张口, 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伊丽莎白小姐的咳嗽声。
“劳驾, 可以不要在我的办公室里互诉衷肠吗?”
王尔德和季言秋如同触电一般分开,沐浴在主治医师幽幽的目光和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调侃的目光里有些僵硬地走了出去。
这里是顶楼, 除了路过的护士和伪装成病人实际谁都知道这是政府派来保护季言秋的士兵之外, 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时, 季言秋斟酌着自己的语言, 故意放慢脚步,找准了时机才开口,却只是叫了个名字便没了下文:【奥斯卡。】
“怎么了?”王尔德明知故问地回应。
【如果……】季言秋眼睫轻颤,飘忽不定的字诚实地反应了他那忐忑不安的内心,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跟我走——】
“那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但不是现在。”王尔德动作轻柔地捧起了恋人的脸颊,就像是在捧着自己的绝世珍宝。他望着那双微微颤抖着的深棕色眼睛,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在他的耳边说道。
“别为了我放弃你应得的东西。你值得一切,只需要往前走就行了。而我……我总会跟上去的。”
他郑重其事地给出了承诺,冬日里风雪交加,可他的手却比暖炉还要温暖。
季言秋一时失语,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叠在了王尔德的手上。
【我相信你。】
他们都没有忘记爱尔兰,没有忘记接下来会燃起的战火。王尔德的家乡正在遭受着痛苦与灾难,这也代表着一个事实——王尔德不能在这个时候跟着他离开。
他们安静地额头贴着额头,在苍白的医院角落里感受着对方的脉搏,让时间也为他们短暂留步。直到一阵虚弱的咳嗽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道陌生的声音用华国语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我还有事情要忙,所以只好做一个没有情趣和同理心的人了。”
季言秋在听到熟悉的语言时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把王尔德推开来,手臂上的寒毛都因为尴尬而竖了起来,拘谨地转过头去观察这位突然出现的同胞。
眼前的男人哪怕是在温暖的室内也穿着斗篷,红色的面料也难以将那张充斥着病气的脸衬出几分血色。季言秋望过去时,正好与那双丹凤眼对上,一时之间被里头的忧愁给镇住了,一个名字已然呼之欲出——
“QIN,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陈云生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她走到QIN的身边,在看到两个缩在角落的小情侣时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哦,原来是来找你们的……怎么缩在这里?”
陈云生说这话时虽然语气是纯粹的疑惑,但眼神却暴露了她是在明知故问。
季言秋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同被人泼上了一层鲜艳的颜料,手指控制不住地抓紧了衣袖。王尔德摸了摸鼻子,开口解围:“我们在讨论一些事情……有关于未来的规划什么的。”
“未来的规划?”被称为QIN的男人张开嘴唇,声音轻得像一片悄然落下的雪,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是有关婚礼的事吗?”
“咳咳,咳!”他的话音刚落,东方人便因为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开始咳嗽起来,半晌都停不下来。王尔德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自己脸上的表情也相当古怪——那是一种期待与尴尬共存,还夹着几分羞涩的复杂表情。
【我们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了,先生。】季言秋终于从震惊里缓过来了,忍着尴尬解释道。
“为时尚早?我倒是不这么认为。”QIN瞥了一眼中间隔着一条无形海沟的小情侣,眼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星星点点的笑意,“既已两情相悦,早早规划也总比莽莽向前要好,又不是让你们即刻成婚。”
QIN的华国话和王尔德所学的那些相差堪远,这么多四字词语砸下来,再带上文邹邹的表达方式,把他听得晕头转向,全篇只听懂了“不”和“成婚”,顿时吓得偷偷扯了扯季言秋的衣摆。
“我没有不愿意和你结婚,秋!”只听懂了两个关键词的王尔德十分慌乱地于恋人的身边小声解释。
季言秋一听就知道王尔德没听懂,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贴心地为他加一个翻译字幕,就听到QIN下一句话便自然地切换到了英语。
“我能理解你们不想那么早就和另一半捆在一起,不过这种事还是先提出来——用来辨断这段感情的类型。”
【谢谢您的建议,但……您一开始不是说还有急事吗?】季言秋深吸一口气来复心情,努力地发出了暗示。
拜托了,还是终止有关他恋情的讨论吧!而且和他讨论的还是那一位!
“嗯?我明白了,那下次再好好聊聊这个话题吧。”QIN明显听懂了他的暗示,但选择了一个不那么隐晦的方式进行了回应,对上季言秋藏不住尴尬的表情时,眼中竟是闪过了一抹狡黠。
另一边,看够了老家伙欺负小辈的陈云生仿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现场,带着笑走了上来:“所以说,你们要开始聊正事了?正好,我也有话要和王尔德说——走吧,跟我过去,不用紧张,只是聊一聊而已。”
王尔德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季言秋,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跟了上去,只不过那背影莫名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季言秋只觉得好笑,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后将头转了回来,笑容明显拘谨了许多。
“QIN先生,久仰大名。”季言秋用沙哑无比的声音说道。
对面的男人顿时皱起了眉,不赞同地看着他:“你的嗓子还没恢复,不要勉强,用回方才那种方式就好。”
【我只是认为这样会更正式。】季言秋露出了歉意的笑。
QIN摇了摇头:“只是私底下见个面而已,谈何正式不正式的,你的身体才是第一位重要的事。”
他一挥手,这处空荡荡的角落顿时化为了竹林环绕的茶室。竹编的茶几上,两杯热茶正在冒着热气,色泽透亮,一看就是上好的茶叶泡成的。
“坐吧。”QIN伸出手去,指示季言秋坐到座位上去,而自己则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季言秋乖巧坐下,看着这虚实难辨的茶室,生出了几分好奇:【您的异能与幻境有关吗?】
“有关,却也无关。这是太虚幻境,我异能的一部分。”QIN的坐姿端正,通身的气派都在对着看到的所有人强调这是个世家子。他将斗篷除下,衣袖轻推至手臂中部,捧起了那杯茶,但却没有喝,只是轻轻吹散了茶水上方的热气。
“你也应当知道,超越者的异能并非只有单一的效果。就拿乔治.奥威尔来举例,【1984】既可以洗脑,也可以修改一个人的认知,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构建一个全新的人格,那怕国籍与人种和原先完全不同。当然,还有最常见的——幻境。”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那白色的热气上轻轻一点,一只精致玲珑的黄雀便于眨眼之间飞了出来,只留下一片嫩黄羽毛缓缓飘落。
“我的异能最主要的能力是“判词”。光看这个,应当归于因果类,又或者和你一样的规则类异能。但与此同时,我也拥有着太虚幻境这个附加能力,正如同你也拥有着未曾发现的能力一样。”
那只从热气中飞出的黄雀飞至竹林深处,消失不见,但还能听到几声隐约的鸟雀鸣叫。
QIN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对面若有所思的青年,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对方没注意时欣慰地点了点头。
一点就通,是个好苗子。
对面,季言秋在进行短暂的思考后,有些犹豫地开口:【所以,在我成为超越者之后会拥有这行小字,是因为那个附加的能力。】
“或许。但以我和蒲的猜测,这并不是你的附加能力,而是你主体异能的拓展。”
QIN望着那行银色小字,说道。
“你没有想过,不止是声音才能触发你的言灵,而是所有形式[语言]都可以,包括了文字?”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对面的青年人睁大了眼睛,那行小字都因为书写人的震惊而摇晃起来。
【所有形式的……语言?】
QIN颔首道:“我的异能与你很像,都是依托于[话语]去触发。既然我可以用书写的方式发动,那么你也可以。”
季言秋有些恍惚:【我从来没有想过。】
所有形式语言都能触发……这也代表着,他的影响范围会扩大到惊人的地步。
为什么他的异能可以如此强大?季言秋困惑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如果异能力的强度与在现实中的对文坛的奉献有关,他一个初出茅庐、最高奖项仅是国家级的青年作家,为什么会拥有比安妮.勃朗特和简.奥斯汀等文豪还要强大的异能?
“你得对自己多些自信心。”QIN的脸上带上了清浅的笑容,衬得他的脸色没那么苍白,“整个异能界都在注视着你,包括了文协,以及我。你的异能拥有着巨大的潜力,因此,文协委任了我来作为你的老师,引导你开发能力。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季言秋怔怔地望着那杯被缓缓推来的茶,心脏跳动地越来越快,几乎冲破胸膛。
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书单上的男人就这么坐在他的对面,带着温和的笑,说出了那句足以让所有现代作家嫉妒到发狂的话:
——“我也可以成为你真正意味上的老师。”
第112章 来自阿云姐的认可 “去吧,他在那边等……
“嗯……这里应该足够远了。”
医院走廊的一处空地, 陈云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连人影都见不到的另一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跟在她身后的王尔德也停了下来,只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就要欲盖弥彰地看一眼身后, 尽管隔着好层墙壁什么也看不到。
陈云生看他这幅样子,挑了挑眉, 调侃道:“还看啊?你可没有透视眼。”
王尔德的耳朵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 假咳了一声后将头转了回来。
“我只是在观察这边还有没有人。”
陈云生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这借口好,要不是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我真要和你聊两句, 只是认为我要把你引走, 我就真信了。”
“咳。”王尔德目光漂移,有些心虚地又咳了一声。
“不过你想的倒也没错, 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把你引开。“陈云生顿了一下,“除开这个, 我也确实有话想和你说。”
王尔德愣住了, 过了几秒后有些紧张地挺真了直:“您请说。”
陈云生不满地扫了一眼他瞬间紧绷的肩:“这么紧张做什么?你该紧张的不是我,而是另一头那个呢。”
她只能算是半个长辈, 可QIN要是成功了,就真成有话语权的大家长了。
另一头的那个……王尔德脑中灵光一闪, 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虽然不是小秋的什么人, 但好歹也能算是他的长辈, 所以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清楚。”
陈云生面上的笑容收起,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你们想顺利的携手一生,那么就绝对不能在不同的阵营, 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王尔德的语气很坚定,“所以,我不会加入钟塔待从,也不会收下任何一个国家向我投来的橄榄枝。”
陈云生注视着他,在确定他没有在说空 话后脸色柔和了些:“我很高兴没有听到你像个墙头草一般立即向华国表忠心。”
如同王尔德说要加入华国,她反而会感到失望。
王尔德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一段良好的关系不是一味迁就,这是秋教给我的。”
陈云生有些惊讶:“看来你们私底下探讨过很多次了——有关于未来与立场。”
她对面的金发男人表情坚定,语气真挚无比,像是在对着她说,又像是对着看不见的上帝,对着天空与大地承诺。
“请您相信我们,相信我,也相信秋。”
奥斯卡.王尔德与季言秋一定会走到最后的。
陈云生看着那双眼睛,从里头读出了这一句话。年轻人的真心浓烫,这时候她才想起来,王尔德也只比季言秋大两岁。
过了半晌,她向后靠在墙上,发出了长叹。
“唉……真好啊。”
陈云生抬起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似乎已经无声地给出了认可。
“去吧,他在那边等你呢。”
——————
太虚幻境之中,季言秋望着那空掉的茶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已经走过流程,以后我便是你的老师了。”正式认下学生的QIN看上去心情很好,唇角的弧度一直没下去过,摸着杯盏不松手。
季言秋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双眼都笑成了一对新月,里头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老师。”
“嗯。”QIN心满意足地应了一声,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茶室外的小路,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桌面,撤去了幻境。
“看来那边也聊完了。”
竹林逐渐消散,茶室四周的屏风也化为了虚影,只留下了一张茶几与两人坐着的蒲团。季言秋心头一动,下意识抬头,果不其然在走廊末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王尔德也看到了他,但望着那茶几与桌上的茶盏,难以分辨出来他们聊完没有,不敢贸然走上去打扰。还是QIN带着季言秋站起来,又将茶几撤去后他才松了口气,带着微笑走上前来。
“秋,QIN先生。”王尔德回想着陈云生方对他暗示的话语,特意在和QIN打招呼时鞠躬行礼,控制好了幅度,让这个动作不至于夸张,任谁看了都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QIN淡淡地将他上下扫视过一遍,伸出手去:“忽然想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过——鄙人姓曹,全名暂不方便透露。旁人通常以代号称呼我,你叫我QIN就好。有幸成为了言秋的老师。”
果然。王尔德并没有多意外地伸出手去:“QIN先生。”
两人的手短暂相握后便马上分开。QIN将方才脱下的斗蓬重新披好,侧过头去对着季言秋交代:“我这几日都会到大使馆中处理公务,有事可来寻我……若是我不在,便给我打电话,三十分钟后会有人给你送一台手机来,怎么用我应当不用过多叙述了。如果还是联系不上我,便到贝克街113号去。”
【贝克街113号?】季言秋睁大眼睛,又复述了一遍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地址。
QIN点了点头,语气很平淡:“乔治.奥威尔同意了。”
季言秋有点怀疑这个“同意”是主动还是被动的,内心凌乱地答应下来:【好的,我明白了。】
QIN又看了一眼金发的英国男人,分明如此漫不经心,却让王尔德后背一凉,不自觉得站直了身子。
“明天下午开始谈判,到时候我来接你。”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如同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
目送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合拢的电梯门后,原本全身紧绷的王尔德就像被人放了气的气球,顿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季言秋感到颇为好笑,无奈地看着他:【老师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我也不知道,但他一看我,我就控制不住发抖。”王尔德张开双臂,将自家恋人揽进怀里,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处,一边充电一边闷闷地说道,“秋,你的老师不会反对我们的,对吧?”
【好啦,老师看起来还挺支持我们的。】季言秋安抚道。
王尔德又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要过长辈这关可真难。”
两人相拥了一段时间,季言秋把下巴放到王尔德的脑袋上,用沙哑的声音开口:“但我还挺喜欢的,这种困难。”
最起码,这代表着他拥有着一群真心为他考虑的长辈,还有……
“我居然拜了QIN先生为师。”季言秋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像带着哭腔,“我有老师了。”
他无父无母,从小在医院里长大。偶尔来探望他的长辈虽然亲近,却也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家长。
而现在,他有老师了。有了一个真正与他亲密无间的长辈。
王尔德安静地环抱着他,手臂收紧。给恋人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
他很明白这种感受,有一个长辈管束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代表了你有着做一个不成熟的小孩的权利,总会有人站在你身后。
一张慈祥的,年老的脸出现在脑海中,王尔德开口,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准备好去见我的家长了吗?”
季言秋马上就听懂了,也笑着回应:“我不是早就见过了吗?难不成管家先生是装出来一幅喜欢我的样子的?”
王尔德故作严肃:“可不能这么说,老奥菲绝对喜欢你,我敢保证他喜欢你要超过喜欢我。”
“撒谎,你可是他养大的。”
“我可没说谎。”王尔德将头抬了起来,松开了些怀里的人,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对视。
“为了证明我是诚实的人,临走前去老奥菲面前亲自问一问,如何?”
老奥菲很幸运,在梦里的死亡并不痛苦,因此对现实的身体损伤不大,只是体质要比从前差上不少。
季言秋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笑了起来。
“算了,还是等我们去爱尔兰的庄园度假时再问好了。”
——————
大使馆门口,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在街边停下。后车门被打开,穿着水蓝色长裤的华国女人率先下了车,一双亮面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真要我也一起参会呀?”她随手梳了一把头发,弧度漂亮的卷发在空气里打了个摆,掀起的风都带着玉兰花的香味。
车里又下了位穿着倒袖旗袍的女人,陈云生一下车就笑着去踩她的高跟鞋,说道:“怎么?又要跑到哪里去?”
“你这坏毛病真该改改了,到时候踩脏了给我钱去擦的不也还是你。”话虽是这么说,漂亮高跟鞋的主人却也没生气,笑骂了一句便躲开了。
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去后,她才用手指绕了绕头发,解释道:“就现在这情况,我哪也去不了,搭你们个顺风车回国而已,三个超越者加一个准超越者还是太吓人了。”
英国这边出三个超越者是表示重视,他们也出三个超越者站上谈判场,还要加一个没有在参会名单上的准超越者?天呐,那叫威胁。
“这有什么?里头有一个是受害者,不作数的。”陈云生试图偷换概念。
“比起受害者,那还是英雄好听点。”女人不吃她这一套,反手把副驾的车门也拉开了,对着里面的人说道,“还没恭喜你呢,老年得爱徒。”
QIN轻咳几声,凉凉地看她:“你只比我小十岁。”
所以说,我是老年人,那你应当是中年人。
“这可是十年,够你把大学读两次了。”梁煐比划了个“二”,“这么一说,我们差了两个辈分。”
“那你还要比我的学生小一辈,下一次见面记得喊他季叔叔。”QIN的声音很轻,但里头的攻击性能让人忍不住噎一下。
梁煐却很坦荡:“可以啊,怎么不能喊了?”
“……”哪怕是常年活跃在外交场的QIN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就往大使馆里走。
他不想聊,梁煐却没想着放过他,追在他后边说道:“怎么样,我明天和那孩子见面的时候真喊了哦,你没意见吧?”
QIN拉开门,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对着里头的工作人员吩咐:“去安排最快的专机,把梁小姐送回去。”
“不许,我改主意了,明天要和英吉利吵一吵架再回去。”他的话音刚落,梁煐也开了口。
被两位上司一前一后下了相反命令给整的晕头转向的工作人员先是纠结了片刻 ,随即十分果断的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几秒钟后,一双狐狸眼的男人将门打开,看到大厅里头站着的熟人时愣住了,好一会才惊讶地迎了上去。
“难得,难得啊。”蒲先生对着梁煐啧啧称奇,“我起码有三年没见过你了。从美国调到这里来了?”
“没呢,正常路过,只是来借个飞机。你知道的,从美国那边起飞回国可有点困难,我一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排上飞机。”
她不用多说,经历过许多次类似事件的蒲先生顿时心领神会。
“那我给你安排专机了?谈判这段时间里我们想在英国上空绕着飞那帮议员都会闭嘴的。”说着说着,蒲先生招手叫来了秘书,想吩咐对方把航线的时间安排表拿过来,一只手就把他拦住了。
“先别安排,我参完第一天的谈判再走。”梁煐嘴角上扬,指示刚迈开腿的秘书倒回去。
“论吵架,他们那帮贵族可吵不过我。”
第113章 荣誉与野心 “就只有这些吗?”……
谈判开始当天, 季言秋一起床就在床头看见了一束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的鲜花。他看了看摆在花束上的赠言,有些无奈 。
我喜欢花这个信息是已经被计入钟塔侍从的内部档案里了吗?可他只是因为那些是王尔德送的才好好照料送来的花束啊……
他扭头看了眼被挪到了窗台上的上一束花,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
病房门被推开, 亲自去中华街打包了早餐的王尔德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束新来的花, 皱起了眉头。
“又有花?是谁送进来的?”
【这一次是首相,应该是送来的士兵吩咐了护士放进来。】
王尔德抿了抿唇, 将桌板放下, 打开手上的早餐盒,里头的包子还冒着热气。摆好早餐后, 他又转过身去把花束里的卡片拿了起来, 快速浏览过后发出了一声冷笑。
“【希望这次谈判能够愉快?】他把赠言当成什么?许愿池?”
季言秋被他这出神入化的讽刺逗笑了,伸出手去把卡片接了过来, 随手塞到了床角的便携垃圾桶里。
这些如同套了模板一键生成的话根本无需多看,当真去读了只会恶心到自己。
“谈判结束之后你就要走了, 是吗?”王尔德在床边坐下, 在东方人的眉间落下一吻。
季言秋现在提到这个活题时已经十分平静,打开送来的手机看了一眼日历, 计算了一下日期,回答道:【这得看老师他们的安排……原定去俄罗斯的时间是五天后。】
王尔德有些不舍地将他抱紧, 嘟嚷道:“五天……好短啊。”
季言秋环住男人的肩膀, 蹭了蹭他的脸颊, 用比昨天好一点、但也依旧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可我们总会重逢的。”
王尔德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重逢……我不太喜欢这个词了。”
有分离才会有重逢, 可我连分离都不想要。
季言秋安抚性地揉了揉那头金发,半开玩笑道:“那我们的王尔德老爷要将这个词从词典里删除吗?”
“这可不行,如果删除了,后来的人要怎么形容它呢?“王尔德笑了一声, 语气明显比方才轻快了许多。
季言秋故意发出了思考的声音:“唔……排除万难之后终于与你再度相见,这个句子如何?”
“太长了吧,我给你写的信都要写不下了。”王尔德带着笑意说道。
“那就写两张好了。”
站在门外即将敲响房门的少女半途止住了动作,异能带来的出色听力使她一字不漏地从那条微张的门缝中听到了这段对话。半晌,她平静地将手上的信封撕成两半,重叠起来再撕……直到那封印着英国皇室徽章的信封变成一团碎纸片。
做完这一切后,她动作自然地将那堆纸屑丢进了垃圾桶里,拍了拍手掌,就像自己的手上从来没有过东西。在将痕迹清理干净后,她又重新来到了病房前,屈起指节轻叩门板。
病房里的声音先是停止了几秒,随即便是有人急匆匆下床的声音。少女耐心等待着,在门开启时露出了标准化的微笑。
“日安,王尔德先生。”安妮.勃朗特对着门后的金发男人挥了挥手,“季先生也在吗?”
王尔德看上去对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感到十分惊讶,但还是侧过身去,让这位恋人昔日的搭挡进去。
“他当然在,这是他的病房。”
安妮.勃朗特耸了耸肩,倒是一点也不尴尬:“好吧,是我迷糊了……没办法,市政厅最近要忙疯了。”
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可王尔德却从里头读出了不同寻常的信息,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市政厅?”
“是的。我申请调换了晋升方向,等公示流程完毕后,我将正式成为下议院的一员。”安妮.勃朗特一边说着一边往病房里走,就像是根本看不到两人脸上惊讶的表情。
她在季言秋的床前站定,脸上的笑容还与季言秋印象里的一模一样,但气质却远比先前更加凌厉。
【勃朗特小姐,你怎么……】
“我只是突然发现,比起听从指挥的人,我还是更喜欢去指挥别人。”红发少女俯身,靠近了东方人的耳朵,“只有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才不会变成牺牲品,不是吗?”
季言秋一愣,向后仰了仰,正好对上了安妮.勃朗特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她笑了笑,里头的悲哀逐渐加深,挤过了淡淡的恨意以及藏得很好的野心。
那悲哀仿佛只是季言秋的错觉,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不见。安妮.勃朗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纸盒,递到了季言秋的手中。
“待会可能还会有议员来打扰你,最好去华国大使馆里等,那样会清闲很多……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你回归祖国。这是我们家一起挑的礼物,祝你幸福,祝你得偿所愿。”
纸盒看起来很小,拿在手上时却又很有份量。东方人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把银色的小字缩到最小,确保只有他们两个可以看到。
【勃朗特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安妮.勃朗特最重要的是她的姐妹——这是她档案里特地标注过的信息。也代表着,用勃朗特姐妹中的任意一个作为筹码,都能让剩下的两个乖乖听话。于是,在异能类型方面最为弱势的安妮.勃朗特成为了那个“筹码”。
位置越高,风险越大……总有一天,体术和聪明的大脑也抵不过铺天盖地的恶意。为了不让姐妹于危险里疲于奔命,夏洛蒂和艾米莉只能更加“听话”。
安妮.勃朗特很显然,已经不想让自己成为家人的负担了。
“不需要,借你的光,我提出要到下议院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安妮.勃朗特眨了眨眼睛,这是一个先前很少在她的脸上出现的动作,“以后就没有人可以随便把我调到什么部门去了。”
升职不代表着手上的权力一定会增加,反而说明安妮.勃朗特受到的监视力度越来越大。骑士团作为皇室的簇拥,光是死亡率都大到不敢如实公示,更是不会让她接触到半点权力。
这次调职看起来荒诞不经,会让安妮.勃朗特在钟塔侍从里的积累一口气清空,事实上却让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价值”。
季言秋注视着她,释然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祝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我会的。”安妮.勃朗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那,我们应该也能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季言秋主动张开双臂,给了这位昔日的搭档一个拥抱。安妮.勃朗特脸上的笑容明显真实了些,悄悄说道:“我会在例会上为你争取到多一点荣誉的……起码能把诋毁你的人骂一遍。”
季言秋有些哭笑不得:【那真是谢谢了。】
安妮.勃朗特就像真的只是来送离别礼物那样,没有过多停留,很果断地就要离开,只是在出门前,她的脚步于王尔德的身前一顿,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拒绝面见她。”
还没等王尔德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出了病房三步远,顺带着和伊丽莎白打了个招呼。
“……”王尔德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很快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自然地走回了季言秋的身旁。
东方人坐在床边,仰头看他,看起来很高兴:【勃朗特一家终于可以放松点了,不是吗?】
“安妮.勃朗特很适合政场。”王尔德点了点头,顺带着认可了安妮.勃朗特的本事。
【你说得对,勃朗特小姐的思维非常严谨。】季言秋感慨了几句,随即站了起来,抓起了床尾的衣服。
【好了,去大使馆避一避吧……我可不想在病房里接待源源不断的“贵客”。】
——————
大使馆里头确实要清净不少,有超越者坐镇,议员们不敢直接闯进来,只能向大使馆的工作人员递一封又一封的求见信。
对此,陈云生的评价是:“他们为什么不给我递?”
“可能觉得你不好说话。”已经看了一早上热闹的梁煐凑了上来,“总有一些老东西觉得年轻人特别好骗,用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就可以轻松把人忽悠得晕头转向。”
陈云生嗤笑一声,随手把手上的信封扔进碎纸机里,瞥了一眼另一边,开玩笑道:“不用他们多费口舌了,这不已经晕头转向了吗?”
梁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青年的面前放着一大叠文件,望向了把这些东西放过来的老师,带着最后一点希望发问:【这些真的都要看一遍吗?】
QIN无情地熄灭了自家学生的最后一点期盼之火:“对,你得把人认全。”
季言秋看着面前起码有五十份的档案,闭了闭眼睛,银色小字无声胜有声的展现出了他的无力。
【里头都有什么?】
他刚入职钟塔侍从时也看过异能者的资料,但绝对没有这么厚!一个人顶天了就两页而已!
“基本资料,补充信息,以及异能分析。”QIN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季言秋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淡淡地解释道,“钟塔侍从没把你当成真正的自己人,当然不会把详细的资料给你看。”
这十分有道理,季言秋被说服了,打开了第一份档案。一分钟后,他将文件夹合上,迟疑地转向了自家老师。
【老师……详细资料里,还包括了兴趣爱好和想收到的生日礼物吗?】
“?”QIN的眉头皱起,接过那份文件夹,看了两眼后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开口。
“我记得,这些是他们自己发来的档案。”
一开始听说要发个人档案给回来的孩子认人,一个两个的可积极了,一个晚上不到就全部自己发了过来,甚至没让他去通知档案室。所以说,这是那帮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自己加上去的。
季言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这些内容要记吗?】
QIN:“……别记,把这些东西当空气就行。”
【好的,明白了。】季言秋很乖巧地应下了,结果在翻阅过程中依旧忍不住望那些加粗了的小字上瞟。
嗯……这一位喜欢吃甜食啊。然后是这一位……喜欢石榴。虽然用的都是代号,但也太好猜了……
翻着翻着,季言秋不由得心生了几分好奇,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为了防止QIN没注意到还特地开口发出了声音:“老师,那您喜欢什么?”
QIN看了过来,缓缓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我喜欢我的同僚们能够保持清静。”
他的语气很复杂,混杂着疲惫、羞恼、麻木以及一分无力,就像是在这一瞬间于脑海中播放了所有与同僚们相处的日常。
“……还真是一个很实用的爱好啊。”季言秋尴尬地笑了笑,声音越来越小。
算了,他也没有笑的资格。毕竟他当时在钟塔侍从里和同僚们相处时也是这么想的。
在无比艰辛地浏览过半数文档后,约定好的会议如期在时钟塔里举行。季言秋跟着QIN走进会议室中,没太意外的在会议桌的另一头看见了英国首相——显然,英国首相是临时加入这场会议的。
他们这边还没有反应,英国首相却是坐不住了,抬手用手掌指示华国队伍末端的女人,有些急切的问道:“很抱歉,这位女士应当不在双方提前定下的出席名单里吧?”
“哦?您不也是吗?”梁煐嘴角上扬,眼睛里却没有笑意,直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高跟鞋在地上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既然双方都有临时加入的人员,那么就互相理解理解,正常开始好了。”陈云生也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加入了对话,笑得意味深长,“既然今天我们是来商量事务的,也不好闹得太僵,您说是吧?”
英国首相闭口不言,显然已经被架在了高台上,一时半会没能想出破局的办法。还是旁边的拜伦轻描淡写的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首相,会议要开始了。”
英国首相这才做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在会议前和季先生说两句话,等会议开始后再离场,但现在看起来是不能了……正好,我留下来也能让双方的人数统一,这样会更加公平不是吗?”
“您说的不错。”陈云生笑容标准,只是语气略显敷衍。
柯南.道尔及时站起来缓和局面,这位英国的老绅士在处理外交场合的事故时相当游刃有余,直接锁定了切入点:“QIN,真是好久不见了,身体怎么样了?要不先落座,如何?”
QIN右手握拳放在唇前咳了咳,回复道:“托你的福,身体没什么变化……言秋,你先坐下吧,大病初愈禁不起折腾。”
季言秋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但还是很听话地坐了下来。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华国方的众人也紧随其后落座,与英国方的代表隔桌相望。
英国首相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都真切了几分,抬手招来了一旁候着的秘书。
“季先生,上次去见您时您还在昏迷,我一直很惋惜没能和您交谈几句……伦敦的英雄、年轻的新晋超越者、文坛的明星,您的名号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以让人惊叹,也足够让您获得——”
秘书将被红布盖住的某样东西放上会议桌,英国首相的话中途停止,像是要故意留下悬念,亲手揭开了红布。
红布下方,刻着狮鹫与皇冠的徽章正在会议室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象征着这枚徽章用料的珍贵。
而此时,英国首相的下半句话姗姗来迟。
“一个伯爵的爵位,以及汇集着全体伦敦市民感恩的荣誉徽章。”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直到会议的中心人物、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东方青年抿了抿唇,望着那枚被天鹅绒垫托起的徽章,仿佛十分困惑一般开口:
“就只有这些吗?”
第114章 不太愉快的会议 ——第一天谈判会议,……
此话一出, 整个会议室里的寂静程度更上一层楼。
没有人开口说话,但除了季言秋与英国首相之外的所有人表情都瞬间变得万分古怪起来——那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想笑但不能笑,又觉得这场对话太过荒诞而产生了几分恍惚, 最后是对季言秋回答的赞叹。
过了半分钟后, 英国首相笑容僵硬地回复道:“不,当然不止是这些, 这只是……一些添头, 不是主体。”
梁煐憋笑憋得辛苦,好不容易等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对话, 用带着明显笑意的语气说道:“那就好,不然我就得好好看看那枚徽章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了。”
“事实上, ”英国首相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这是纯金打造的, 足足有一百五十克, 上面的色彩都是经过了切割的宝石。”
“但我们都知道,这枚徽章代表的含义比原料更加重要。”呈现出半透明色的乔治.奥威尔开口接过了话, 声音里满是疲惫。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他要不分昼夜地去修改伦敦城内所有人的记忆, 以防止异能的存在暴露在普通人的视里中。
季言秋很是怀疑乔治.奥威尔的异能早就使用过度了, 不然没有理由在钟塔侍从绑住了弗洛伊德的情况下还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陈云生倒也没想这么快把气氛弄僵, 便顺着这句话往下讲:“一个荣誉微章, 很合理的奖励,不过我想知道,有关那个伯爵爵位……”
“不需要加入国籍,也不需要承担任何义务。伯爵应有的礼待与封地我们都会以最大限度给予季先生。”英国首相赶紧说道, 话语中充满了诚恳,“不仅如此,还会有每一年的分红,会定期打入季先生的银行账户之中。”
这听起来很是丰富,但梁煐却是将身子前倾,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笑容很是讽刺。
“每年?还有在你们英吉利本土的封地?”梁煐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充满了嘲弄感,“这是什么新的绑上船的方式吗?为了这每年的分红,言秋是不是还要倒过来保护一下你们,以防自己的后续赔偿金和封地通通消失啊?”
那双锐利的黑色眼睛紧盯着英国首相的脸,将对方盯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未了,她冷哼一声。
“没什么大能耐,一个个小算盘倒是打得很响。花点小钱就想买一个超越者保镖——奥威尔先生,您不会没有关闭异能,让首相先生说梦话了吧?”
季言秋实在没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嘴,挡住那上扬的嘴角。会议桌上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了,就连QIN的嘴角都上扬了三个像素点。
与之相反的,被嘲讽的对象英国首相先生却笑不出来了。他的脸色就像被人一脚踩倒的颜料罐,那叫一个精彩,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力地反驳:“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梁煐的鞋跟在地板上轻敲,一下又一下,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地往英国首相心头砸,“那好,我们就假设你们没有这个意思,是真心认为分红与封地是十分宝贵的礼物。可在我们华国,有一句古话——夜长梦多。要赔款,就一次给足,别用分红那一套。”
这次不再是英国首相开口了,而是柯南.道尔。这位老绅士摆出了十分为难的样子,摊开了手:“很抱歉,Eileen女士,如果您是指一口气将五十年仍至一百年的分红给全的话,我们的国库或许承担不了这么多。”
说完之后,他竖起了手指,比出“一”这个手势:“毕竟,我们定下的分红数额,是一百万英镑每年。”
“我冒昧问一句,英吉利的经济已经走向崩溃了吗?”QIN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没什么波澜,但却莫名充满了压迫感,“百年一次付清的数额,似乎与你们那顶传世皇冠的价值是一样的。”
“您得体谅我们,那顶皇冠价值虽然高,但是绝不能卖出去,只是个无法变现的不动产而已。更何况,战争是最烧钱的,不是吗?”柯南.道尔暗地中将英国首相压了回去,脸上依旧笑呵呵的,像是个和邻居聊用什么烤小饼干更好吃的慈祥老人。
QIN冷冷地提醒:“你们的命也是不能变现的不动产。噢,差点忘了,伦敦也是。”
一百万英镑就能买整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的一年寿命——这还真是折扣价。
“当然,当然,我们不会忘记这一点——言秋是大英雄,是拯救的伦敦的伟人。”柯南.道尔用真挚的目光看向了东方人所在的方向,得到了对方默默移开目光的回应。
陈云生不太乐意地开了口:“抱歉,我歪个题——言秋?可以劳烦贵方不要这么喊我们华国的参会成员吗?我想他一定不太喜欢你们这么喊他。”
柯南.道尔似乎没有想到陈云生会在这个方面切入进行发难,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幅圆滑老练的样子。
“好吧,叫习惯了还真不好 改……季先生,这个称呼怎么样?”
季言秋点了点头,银色的小字在空中浮现【可以。】
柯南.道尔笑得一脸无奈:“用这个称呼显得我们真是疏离——梁女士,您可以不用提醒的,我还记得现在是什么场合。好了,我们回到正题,伦敦对于英国而言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这也代表着我们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季先生的贡献……要不这样,我自作主张地提出一个修改的建议:每年一百万英镑改为伦敦当年税收的3%,如何?”
梁煐眯起眼睛,似乎是想从那张脸上看出几分破绽,开口道:“5%。提到5%,我们就同意采取每年定期支付。”
“当然没问题。”英国首相马上点头答应下来,速度快到让人怀疑英国方原先定下的赔偿金是否就是这个数额。
5%的税收变相雇佣一个能够毫无伤亡保下首都的超越者……到底还是给他们占了便宜。梁煐的嘴角下撇了几个百分点,再开口时语气有些不耐烦:“除了这些呢?还有什么?”
“还有钟塔侍从方给出的赔偿:所有钟塔侍从成员在不涉及本国利益的前提下必须答应季先生的一个要求,并且在非必要情况下不允许对季先生下手,在自身能力范围内给予一定量的保护。”
柯南.道尔又看了过来,眼中的愧疚很是真实。如果这是演的,季言秋愿意为他设立一个最佳演技奖,就叫“柯南.道尔奖”。
“我很抱歉,钟塔侍从对你亏欠良多。”
季言秋笑了笑,很温和,与他回复的话形成了鲜明对比:【你们知道就好。】
柯南.道尔很是无奈,但也认为季言秋彻底撕破脸皮的做法无可厚非,只能接着说道:“钟塔侍从所有成员始终把你的贡献记在心中,说实在的,你在普通成员之中的威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在我们内部公示了这一条禁令之后,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发出质疑。”
或许只是有人觉得我这个倒霉蛋实在是太过可怜了,而且还让他们都联想到了自己的不堪回首的经历。季言秋默默的在心中腹诽道。
只不过除了他以外,华国这边的其他长辈倒是对这个赔偿比先前那个要满意的多。陈云生还特地多问了一句:“不允许伤害……是指所有形式的,对吗?”
“自然是这样。如果有成员违反,将会受到禁令的反噬。”拜伦非常自然的接过了话,并且暗示一般的笑了笑。
知道他异能的陈云生马上便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还算你们有些诚意。”
“当然,当然。我们为了今天这场会议花费了十分之多的心血。”英国首相两只手掌放在一起紧张的互相摩擦着,在季言秋的视角看来,像极了一只手足无措还怀着一肚子坏水的苍蝇。
“伯爵爵位,赔偿金,以及钟塔侍从内部的一条禁令——”梁煐稍微总结了一下前半节会议的内容,右手握拳撑着脸颊,“我注意到一点,有关于这件事应得到的名誉你们似乎还没有提到。”
英国首相的动作顿时僵了僵,但还算是有所预料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应道:“是的,是的……考虑到公开异能存在对普通市民的影响,我们并不打算召开太隆重的表彰大会。我是说,最起码不能如实将发生的事情所昭告天下,那会让刚刚平静下来的社会舆论又走向新一轮的混乱……”
梁煐直接打断了他:“所以你的意思是,英国政府并不打算将是谁拯救了整个伦敦这件事对着伦敦市民公开了?”
“并不能这么说,我们会使用一个更加合理的名义。”英国首相明显十分惧怕这个从眼神再到话语都十分具有攻击性的女人,在与她对话时,脸上的汗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很显然的,所有在场的华国人都不是很赞同这个做法,就连钟塔侍从的三位超越者也面露惊讶,皱着眉头向英国首相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
陈云生眯起了眼睛,语气依旧是柔和而礼貌的,但是内容却徒然尖锐起来:“您知道这种做法在华国被称为什么吗?被称为卸磨宰驴。言秋并没有拯救伦敦的义务,但他却做到了这一点,在你们所有人都在伦敦城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并不认为让全体伦敦市民连是谁拯救了他们都不知道是个好主意,而我们华国的子民也必须得到他应当拥有的赞赏。”
“但您也要明白,公开这件事情就等于公开了异能的存在,这对于整个伦敦的安定以及和平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是吗?我并不这么觉得。”QIN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就连外面正在疯狂吹过的寒风都没有他的声音那么冷,“英国政府不去捕捉那些肆虐的剃刀党和无所事事扰乱社会秩序的醉汉,反而选择隐瞒他们的子民是怎么陷入生命危机之中,又是怎么被拯救的……呵,还真是荒诞。”
英国首相脸色又变得精彩缤纷起来,仿佛有人往他的脸皮底下埋了显示屏,按下按钮就能瞬间切换一个颜色。柯南.道尔临时代替了英国首相发言,或许是夹杂了几分私心,说道:“看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一点分歧——那么就先暂停这场会议,怎么样?我想双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捋清楚怎么解决这两难的局面。”
QIN的脸色缓和了些,声音很轻,但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座的每个人耳中:“看在柯南.道尔的份上,这场会议就先结束吧。希望第二天在这里与首相先生再见面时,您的嘴中能够说出更加合理的话语。”
他深灰色的眼睛扫视过会议中对面的人,在英国首相的身上尤其停留了几秒,最后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顺手抓住了自家学生的手臂,带着他没有半分犹豫的便转身走了出去。而在他离席后,陈云生与梁煐也跟着走了出去,后者还不太明显的对着英国首相发出了一声嗤笑。
进到电梯里后,方才还在舌战群儒的梁煐小姐发出了一声惆怅的长叹,引得陈云生很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吵架没吵尽兴?”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啊,我光是参加一场会议,应该是走不了的了……还是再多留几天吧。”
——第一天谈判会议,不出所料的,以相当不愉快的局面收场。
第115章 师徒间的对话 你们说让QIN和我换个……
由于在会议上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当天晚上,季言秋并没有回钟塔侍从的医院,而是选择了在大使馆的公寓留宿。
陈云生高度赞扬了他的选择:“说实在的,你早该这么做了, 哪有将自己置身于别人大本营里头的道理。”
季言秋从她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换洗衣物, 偷偷比划了两下尺寸,不出所料的发现这些都刚好贴合他的身型。神通广大的阿云姐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语气轻松地说道:“钟塔侍从还算是有一些用处的, 就比如说把你的体检数据和身体数据都一个不落的写在了个人档案上,这让我们方便了很多——在给你挑衣服以及开药方上。”
“等等, 什么?”季言秋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词, 就连QIN先前反复叮嘱他保护嗓子的话都忘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开口反问, “我好像听到了药方?”
陈云生很是坦然的点了点头:“某只狐狸虽然不干什么正事,但是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在看到你体检数据之后他就一直念叨着要给你开个药方, 现在不出意外的话, 那包药应该已经在熬着了。”
说完之后,她又恨铁不成钢与心疼参半地捏了捏季言秋有些瘦削的肩膀:“小秋, 你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一定得好好养身子, 知道了吗?”
要知道, 她和蒲第一次看到那份堪称是触目惊心的体检表时有多么想要直接晕过去, 甚至都开始怀疑起了那些测量的仪器是不是有问题。
大病没有, 小病倒是一大堆……比文协里头的一些老家伙们还差。想到这里,陈云生又叹了一口气,已经想好了等回去之后要嘱托某位同僚好好给这孩子开小灶,用食补来把亏空补一补。
季言秋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了,在心底还有几分隐隐的抗拒长辈的这份“过苦”的关心,试图挣扎:“其实我的身体素质已经好很多了。”
晋升超越者之后他的体能可是被提高了一大截呢!
“很可惜的是,从你近期的体检报告来说,并没有。”陈云生非常无情的点出了那张体检报告单上的时间,“那可是在你晋升超越者被抬进医院之后做的检查,不能用晋升后数据改变来敷衍我。”
季言秋与她对视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在长辈温柔而又充满了不赞同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很是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好吧,我会喝的。”
陈云生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顶,但说出来的话就让季言秋更加无奈了:“除了补药之外,还有给你养嗓子的汤,这可是你梁煐姐亲自动手煲的。”
Eileen姐原来还会煲汤吗……季言秋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以后要喝的东西又多出了一种。
得知自己要接受到长辈双份沉重的爱后,季言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也变得沉重起来,把手上的衣服丢到床上后扑上去不动了,就像是一条死掉的鱼。
大使馆的公寓房间面积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和他之前租的罗素先生那栋小公寓差不多,只是装修风格很明显的透露出华国风味,尤其是床头柜的材质:正宗檀木,上面的漆一看就是纯手工刷制。
不得不说,睡在这里还是相当有安全感的,光是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就能让他慢吞吞地意识到一件事——哦,他已经和华国接上头了,现在正在华国大使馆里。
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让他感到幸福了。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王尔德不能和他住在一起,只能回到王尔德家在伦敦市区的房产里暂住,这也代表了他们本来就不长的相处时间又减少了一个晚上。
奥斯卡.王尔德。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或许还带着隐秘的期盼——期盼着对方能像敲响他在医院的窗户那样,也突然出现在这里。
只可惜,翻过钟塔待从医院的墙与来爬大使馆公寓的窗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还能调侃一句罗密欧与朱丽叶,后者就纯粹属于外交事故与刑事案件。而且,要是王尔德真的故计重使,那他就会被听到动静的四个长辈立即盯住,非得等到他遭受不住这眼神攻击导致摔下去为止。
季言秋一想到那画面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但又莫名觉得好笑,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脸,闷闷地笑了两声。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不用长辈开口,他们俩个自己就会因为极度的尴尬而分手。
稍微驱散了些脑海里那堪称可怕的画面,季言秋将手放下来,打算去洗个澡之后便去迎接长辈们的“关爱”。他抱着换洗衣物出了门,在路过一间没有好好关上的房间时,一句话然传进了他的耳中,促使他放慢了脚步。
“……你在开玩笑吗?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小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是阿云姐的声音。季言秋有些慌张,刚想快步走过去,下一句话却又让他控制不住地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那也不能让英吉利把这救命之恩轻飘飘地揭过去!”梁煐的声音相当有穿透力,听上去坚定又绝决,“要是他们再不要脸一点,暗示这是他们自救的结果,小秋这一切不就都给他人做了嫁衣?”
“总比他被各国查了个底朝天,到时候因为这份名气死在战场上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名气的利弊!”
“所以呢?你就选择了让步?一步退步步退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是必要的让步,你明白吗?一切都以小秋的安全为上!”
……
门内,两位女士正在激烈地争执着,却没有人发现她们话题的中心正站在门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着。
就在争论达到白热化时,另一道声音加入,很好的缓和了愈发浓郁的火药味。
“好了好了,都冷静点,哪有朝同僚发火的道理?”
季言秋听出来了,这是蒲先生。
有狐狸在中间周旋,再开口时两位女士的语气都缓和了不少,但说出来的内容依旧各执已见,不愿后退。
“不是我非要发火,而是这个方案……我不能认可。”陈云生在最后时深吸了一口气,听起来还没完全冷静。
梁煐冷哼一声:“难道我就很认同你了?”
“少说两句吧,咱们和气一点 “蒲先生十分心累地说道,“再这样吵下去,明早都不一定吵得完,而且这件事还是得问问言秋的意见。”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便是梁焕认同的声音:“你说的没错,是得问问他——汤和药煲好了吗?”
“快了,你去厨房看一眼。”
“行,待会一块端过去。”
脚步声逐渐靠近,在门外偷听的季言秋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左右看了看这一条直线的长廊,有些无助。
这……他现在冲回房间还来得及吗?问起脚步声就说是雪花?
就在他决定放手一搏时,对面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随即,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后领,趁他没注意时一用力,季言秋顿时便顺着力道被带进了房间里。
“咔嗒。”房间门在他进来后关闭,季言秋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听着长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没有停顿地掠过了这间房间,逐渐远去。
没等季言秋松口气,一道没有波澜的熟悉声音便在他的身后响起:“你刚刚站在那里做什么?”
“老师!”季言秋条件反射般喊了一声,有些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对上QIN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QIN颔首:“嗯。所以,你在梁煐房门口做什么?”
问完以后,他看看自家学生极力掩盖但却还是透露着心虚的眼睛,明白了一切,自顾自地回答:“你在偷听。”
季言秋原本止步于耳根的红顿时蔓延到了脸上,讷讷地开口:“老师……我说我不是故意想听的,你信吗?”
让他意外的是,QIN真的点了点头:“我信,毕竟没有人会偷听的时候站得直挺挺的,手里还抱着洗澡要换的衣服。”
季言秋默默下移视线,看到自己还抱着的睡衣,脚趾开始动工。
老师明明一句重话也没说,为什么杀伤力会这么大……
他低着头装自闭,自然也就错过了QIN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或许是害怕学生的脸再这样下去会燃烧起来,他伸出手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说道:“都听到了吧?有关于明天谈判的事。”
原本还想装傻的季言秋:“嗯,老师也听到了吗?”
“嗯。”QIN相当坦然地点头,未了又补了一句,“这里的隔音不怎么样。”
只是对超越者而言吧?季言秋于心底腹诽。
QIN只当看不出自家学生的微表情,继续说道:“所以,你自己有想法吗?是按照原计划只在小范围内公开,还是昭告天下?”
季言秋据了抿唇,半晌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前者,只是要借此机会,提出另外的要求。”
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暗芒:“英国想要靠瞒下这件事来换取社会安定,那就得给出足够的代值。”
QIN注视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像是可以看穿世间的一切。在听完季言秋的话后,他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想要换什么,也理解你为什么里这么做。但,我会更倾向于后者。只有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做见证,才不会让贪婪的豺狼反咬一口。”
他的声音很慢,就像是在循循善诱。
“不公开异能的存在,就将这件事包装成敌国投毒,大量致幻剂通过下水道让全城的人都产生了幻觉。而你,及时发现了这一点,控制了潜入的间谍,成功与赶回支援的军队对接,救下了伦敦。配合乔治.奥威尔的异能,这个真相很容易便可以被伦敦人接受,也保全了政府的面子。但,只要是知道异能存在的人都能够看出来这件事真正的功臣是谁。”
季言秋若有所思地喃喃:“而且因为分给了英国军队一点戏份,还可以顺势提出条件……可是这样做的话不还是会吸引其他国家的目光吗?”
对上学生担忧的眼神,QIN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们原本就不打算正式下场。只要你不在战场上对阵,就没有人能够奈何到你。还有你原先想换的条件……英吉利那边会很乐意用[季言秋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去换,他们怕的就是这个。”
一个覆盖范围无法估量的规则系超越者可以毫发无损地拯救一座城,也就可以彻底抹消掉一座城。而体会过【愚人的悖论】力量的英国无异是最恐惧季言秋出现在正面战场上的国家,必然会用极为丰厚的条件换取季言秋不加入战局。
可问题是——华国,本来也没想下场。
季言秋有些惊讶,语气干巴巴的:“我以为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这可是约等于把他在战争里的作用削弱一半,英国之所以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他,不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异能大战中占领更多的优势吗?
“你为什么不能决定?我们国家又不是只剩你一个人了。”QIN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可以抚平一个人内心的忧虑。他放缓了些语气,听上去无比柔和。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无论是在国际层面的舆论上让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还是让英国和意大利将把柄交到了我们手里。我们本来就不想加入这场混乱,只是一个小小的、派不上用场的承诺就能换来更多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他的目光下移,来到了东方人还抱在怀里的衣服上,结束了这场师徒间的对话。
“好了,快去洗漱吧,明天还有会议要召开。”
————————
等季言秋带着一身水汽回到房间之时,伟大的梁煐女士已经将两位还散发着热气的液体放到了桌上,看到他回来招了招手。
“刚才敲门见你没有应,我就猜你去洗澡了……你应该不介意我直接推门进来吧?”
季言秋头发长了之后不太好擦,此时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看到这位还不够熟悉的长辈时明显拘谨起来,点了点头。
梁煐看出了他的不适应,眨了眨眼睛,十分贴心的主动朝着门外走去,找了个理由:“我和你阿云姐约好了去买点东西,就先走了,这两碗东西记得喝啊,知道了吗?”
季言秋乖巧地笑了笑:“知道了,Eileen姐。”
梁煐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看,过了片刻后忽然发出了一声感慨:“难怪云生喜欢你,这也太乖了。”
又被一个长辈说“乖”的季言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又笑了笑。
就在梁煐即将走出房间门那一刻,季言秋突然开口把她叫住了:“等等,Eileen姐,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梁煐止住了脚步,转过身去等着他的话。季言秋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是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继续说道:“谢谢您。”
梁煐的眼睛微微睁大,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原来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调侃道:“谢什么?这碗汤吗?要我转告给蒲吗?”
季言秋摇了摇头,很是认真:“不只是这个……总之,谢谢您。”
梁煐望着那双深棕色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笑骂了一句大使馆公寓的隔音,摆了摆手之后便走了。只是在回到房间后,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对着自己的同僚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还真是个好孩子。你们说让QIN和我换个徒弟他会愿意吗?”
陈云生和蒲同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呵呵。”
第116章 大家都是演技派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
第二天的会议, 英国那边又多出了个新面孔——狄更斯代替了季言秋的前任上司拜伦,坐到了谈判桌的位置上。
对上友人有些复杂的眼神,狄更斯笑容苦涩,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梁煐把两人之间的小互动尽收眼底, 再联想到先前在资料里头看到的有关季言秋的人际关系, 不由得用家乡话小声痛骂了一句:“真是个赖皮犬……披上脸皮也不当人。”
谈判桌上搬出感情牌是很常见的事,但这不妨碍华国方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恶心, 尤其是季言秋本人。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乔治.奥威尔躺在地上当美人鱼一样恶心——当然了, 这只是一个类比,他对狄更斯本人并没有意见。
英国首相在经过一天晚上的冷静之后, 很明显已经练就了忽略掉桌子对面另一方难看的脸色, 自顾自的说起了自己的话来。
“我们都知道,昨天的会议闹出了些不愉快, 在结束之后我立刻召集了国会的所有成员,针对本次事件做出了第二次讨论……”
“首相先生, 请说重点吧。”陈云生的脸上带着十分优雅的微笑, 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英国首相没有一点信息量的长篇大论,“毕竟我们两方的时间都非常值钱, 不是吗?”
被打断发言的英国首相倒也不生气,又或者说是在经历过昨天以后对于表情的管控能力再上一层楼, 脸上依旧保持着和颜悦色的表情:“噢, 噢, 当然……我有时也不太喜欢这些维持表面功夫的话语。那就让我们切入正题——我很抱歉, 为了保证伦敦的稳定与和谐,我们依旧不能在公开表彰这件事上让步。”
“稳定与和谐?”梁煐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哪怕是在谈判场这种严肃的场合也不太喜欢掩盖自己的内心,“等到枪弹与炮火打过来那一刻, 你们也依旧可以保持这种冷静吗?”
“Eileen女士,正与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话题似乎不相干。”英国首相的语气重了些,试图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加有说服力。
“怎么就不相干了?借用你昨天的话,现在可是战争,而且不是一般的战争。”梁煐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在桌子对面的三位超越者上掠过,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等到这场战争真的全面打响之后,你们觉得那劣质的掩盖行为真的能够蒙骗过所有普通人?”
英国首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也总比现在就让首都乱下去好!爱尔兰的子民还陷在一片痛苦之中,伦敦一定不能——”
“首相先生。”他身旁的乔治.奥威尔忽然开口,温和地打断了他激昂的话语。英国首相这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深呼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副因为过度担心自己的国家而情绪失控的样子。
“抱歉,我今天早上刚看了战报,所以情绪有些……”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非常真实,话语里头所表露出来的自责以及懊恼也无比自然,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在谈判桌上非常常见的小技巧。
演一出戏,装出情绪失控的样子来把难处搬出来,以此来达到站在道德标准之上。非常老土的手法,但它依旧好用。
“用不着自责,首相先生,这是人之常情。”陈云生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自己的身前,“我们能够理解您谈到爱尔兰时的激动,对于自己所心爱的祖国来说,同胞们正陷入困境之中于自己也是一种折磨。但是,一味的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策。Eileen说的没错,等到战争全面打响之时,现在的欺骗与隐瞒反而会化作刺回来的剑。”
英国首相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又逐渐挂起了微笑:“我很高兴您能理解我,陈女士。我们也有考虑到您所说的,但……我们也不敢直接将真相公之于众。”
手指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谈判桌上的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直没有发言的QIN还保持着屈起指节的姿势,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就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冰,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就这样吧。”他开口,明明是问询的内容,语气却像是一个不容抗拒的陈述,“我们都各退一步,可以不公开异能的存在,但是也要进行面向全伦敦,甚至全英国的表彰大会。”
季言秋紧随其后,将昨天晚上所讨论的内容转述了一遍,脸上挂着和陈云生同款的礼貌微笑,看向了英国首相。
“您看,这样做如何?”
被两双明明完全不同、但都莫名给人以一种极强压迫感的眼睛同时看着,英国首相终于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镇定,额头渗出冷汗,内心不断衡量着华国方提出的要求。
如果将这起事件包装成战时集体投毒的话也并不是不行,他们先前也有考虑过这种方案,但无论是直接公开异能存在,还是采用另一种借口来掩盖,无疑都会给季言秋极大的民众声望,也会损害政府的公信力——如果一切困难都是由外国人来解决的,政府又有什么用呢?
但按照华国的方案来看,似乎还将部分名誉分给了英国军队,给他们保存了一些面子,不至于让民众对他们彻底失望……
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英国首相的大脑之中已经进行了一番权衡利弊的拉扯,最终咬牙答应下来。
“就这么办吧,我们会尽快安排好表彰大会以及恢复伦敦日报的印刷。”
QIN的嘴角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倒是毫不客气:“你可以先不用着急,既然是我们做出了退让,那就需要你们用同等的价值来进行交换——言秋,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季言秋笑着点了点头,随机缓缓说出了自己从一个月前就已经想好了的诉求:“我想要钟塔侍从解除对全体异能者的洗脑控制。我知道目前的筹码还不够,所以英国方也可以对我提出补充条件。”
整个会议室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过了许久,乔治.奥威尔才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对上那双带着毫不掩盖的恨意、但又混杂着一丝怜悯的棕色眼瞳,长叹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声长叹似乎成为了一个信号,英国首相如梦初醒般惊愕的反驳了这个要求:“不行,这不可能——季先生,您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这个念头?这是我们国家的内政!”
季言秋冷笑一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从我发现自己也被洗脑的那一刻开始。”
英国首相瞬间哑口无言起来,就像是被人摁下了静音键。柯南.道尔有些无奈的朝自己的左手边看去,被叫来充当感情牌的狄更斯正在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死,简直像是患上了间歇性失聪。
至于乔治.奥威尔,这位老同事不知是不是终于被唤醒了心底的负罪感,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幅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的样子。
现在也就只能由他来说话了。柯南.道尔伸出手去将英国首相拉回了座位之上,努力的让突然尖锐起来的氛围缓和下去:“首相先生,季先生,或许我们可以更加平和的来聊一聊这个话题——您是想要您的爱人与友人获得自由,对吗?那非常简单,我们回去便会撤销奥斯卡.王尔德的出境限令,并且询问奥斯汀小姐和伍尔芙小姐的意见……”
“柯南.道尔先生。”他的话还没说完,东方人便已经开口打断了他。深棕色眼瞳的主人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眼底似有一汪深谭在翻涌,“您分明最清楚。”
有关于那些被无形的锁链终身束缚于伦敦的钟塔侍从,那群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城市之中无法离开的乌鸦。
甚至就连柯南.道尔、乔治.奥威尔都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不是吗?
柯南.道尔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终于体会 到了什么叫做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再用上那些外交谈判场上的官方话语,而是心中的数万种思绪通通者化作了一句感慨:“你这又是为什么呢?”
哪怕是解除了【1984】的洗脑控制,缠绕在钟塔侍从身上的铁链也不会断开,还会有更多的控制手段等待他们。
季言秋忽然笑了,声音很轻,但已经足够所有人都听清楚。
“最起码,这将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重新取回自己对自由的渴望、能够升起反抗念头的机会。
会议桌上又陷入了寂静,片刻后,乔治.奥威尔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身躯对比起昨天来说似乎更加透明,就像是下一秒便要化为一阵灰烟的游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这位钟塔侍从的大脑、【1984】的拥有者会说些什么。
“……英国方的补充条件是,季言秋不允许出现在正面战场之上,无论以哪一种形式。”他的声音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里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可以。”这和自家老师猜测的很像,季言秋并没有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他这副爽快的样子换来了柯南.道尔一声无奈的叹息。
英国首相本来还想要再度驳回这个要求,但在听到乔治.奥威尔提出来的补充要求之后又默默的将自己的话咽了回去,临时变卦道:“好吧,这样也未尝不可……如果华国方愿意的话。”
陈云生似乎有些惊讶,很快放松下来,耸了耸肩膀:“我并没有意见。”
而梁煐则是用探究的目光在这对师徒中间来回转了两圈,保持着若有所思的表情也点了点头:“好吧,不得不说,这笔交易还算划算。”
“那么,有关于表彰这一部分的讨论便告一段落吧。”刚才还在装死的狄更斯忽然非常积极的跳出来宣布。
柯南.道尔瞥了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移回了英国首相身上,提醒道:“首相先生,最后还有一件事没说。”
“噢,对了,我都差点忘记这件事了。”英国首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翻开了自己身前的文件夹,看向先前所制定好的方案。
“为了表达英国皇室对季言秋先生英勇无畏的救援行为的感激,女王陛下决定赐予您一项特权——在佩戴荣誉徽章之时,英国本土以及其余的盟约国将会永远对您敞开大门,您可以踏足英联邦的每一寸土地。”
这明显只是整个奖励的一个小小添头,没什么实际上的意义。但季言秋听了之后却是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只要是佩戴着徽章就行,是吗?”
英国首相还没有搞明白他话语背后的深意,柯南.道尔却已经代替他先行一步回答:“是的,哪怕是您让别人佩戴也可以。”
“这样……我明白了。”季言秋点了点头,嘴角上扬,露出了今天以来最真情实意的一个笑容。
坐在他对面的狄更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好吧,他已经能猜到,一星期之后这个徽章会在谁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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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双方勉强都能算是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QIN在走出会议室后很短暂地和柯南.道尔握了握手,但却没有和关系更近的乔治.奥威尔打招呼——季言秋在心里胡乱猜测他们应该算是决裂了。
他还有点担心狄更斯,和阿云姐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陈云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将话止住,轻轻推了一下青年瘦削的肩膀。
“算咯,回去再说——你不和你的朋友说说话吗?”
季言秋没想到自己在走神这件事会被长辈直接点出来,有些尴尬地顺着陈云生的力道朝狄更斯那边走了两步,对上了友人带着点调侃的眼睛。
狄更斯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季言秋那么薄脸皮,很是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季言秋的肩膀,末了还要贱兮兮地说道:“完了,我和你靠这么近,回头不会被两个金发男人同时暗杀吧?”
季言秋听着他这熟悉的玩笑话,缓过来了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没关系,反正也杀不了你。我们查尔斯.狄更斯先生最擅长的就是跑路了。”
狄更斯无奈地举起双手呈投降状,欲哭无泪道:“不是吧,就只是带着你偷溜过一次而已,不至于对我有刻板印象吧?”
“没办法,实在是记忆犹新。”东方人笑了笑,眼中似乎有狡黠一闪而过。
他们并肩向前走,就像是之前那样,下班之后跑去季言秋的家里蹭饭,偶尔还会去购个物,因为吃了太多小吃而把晚饭当成宵夜。
狄更斯直视前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你会回来吗?以后。”
季言秋也很随意地回答:“说不准。但那重要吗?”
狄更斯沉默了,过了半晌后明显释然了许多:“也是,你又不是去了什么无人区,又或者说被王尔德囚禁了。”
真的差点被【王尔德】囚禁过的季言秋打了个冷颤:“……这可不太好笑。”
狄更斯看着他的反应,大笑起来,在把他送到电梯口时停下,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对吧?”
季言秋回抱住他,在他的背上猛敲了一下,听着狄更斯夸张的惨叫声欢快地笑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第117章 表彰仪式 “——你会在历史上永垂不朽……
表彰仪式被定在三天后。季言秋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和“三”这个数字有缘。
好吧, 其实这也是英国政府发送好意的方式——伦敦虽然是陷入梦境之中,现实没什么损伤,但【1984】的大范围洗脑可洗不掉在梦境里造成的精神损耗,走在街上随处可见表情恍惚的行人。走在路上都能这样, 就别提工作了。
英国政府能在伦敦基本停摆的情况下能一口答应三天这个时限, 已经算是最大程度的诚意了:毕竟这代表了大部分劳动力是从别的地区特地调过来的。
不过,按Eileen姐的说法, 英国政府这叫做“在不该积极的地方最积极”。这位在会议上舌战群儒的女士在谈判结束后依旧没有离开, 而是留了下来,防止英国政府又搞出什么花样, 以及……
“这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王尔德庄园里, 两位庄园的主人乖巧地坐在侧沙发上。而主沙发上,四位长辈齐聚一堂, 并肩坐在一块。离他们最近的梁煐在仔仔细细将王尔德打量过一遍之后,撑着下巴开口, 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季言秋还没点头, 就看见王尔德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地收紧,一边露出了堪称是无害的笑容, 一边主动向梁煐说道:“是的,Eileen姐, 我是秋的恋人。”
季言秋从来没有见过王尔德这么腼腆的样子, 这让他相当新奇, 甚至多看了好几眼。
梁煐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王尔德, 她在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翻了这位自家小辈的男朋友的档案,不过说真的,档案上的证件照可比真人差远了。她上上下下仔细将他打量一番,最终向着季言秋挑了挑眉:“乖乖, 我很高兴你的眼光不错,但他长着一幅花花公子的样子。”
她在说这句话时没用华国话,而是直接用英语说了出来。很显然,她是故意说给王尔德听的。
已经被风流人设腌入味的王尔德噎了一下,朝季言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不知道多少次被夹在长辈与恋人之间的季言秋叹了口气,无奈地解围:“Eileen姐,奥斯卡和我都是彼此的初恋。”
梁煐有点惊讶,将目光移回了王尔德的身上,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
王尔德但笑不语,放在膝盖上的手快把裤子抓破了。
季言秋感同身受地尴尬起来,试图寻找一个理由来让自己和王尔德逃离这片可怕的区域。还没等他编出借口,门铃就恰到好处地响起。
“噢,可能是简她们,我去开门!”季言秋几乎是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从门口路过的管家先生使了个眼色,这位正要去开门的老先生马上便善解人意地退了回去。王尔德也跟随着他的脚步也站了起来,但没忘了走之前朝四位长辈鞠了一躬,带着歉意的笑容离开了客厅。
望着两个小辈火速离开的背影,梁煐有些郁闷:“我很可怕吗?”
陈云生端坐在沙发上,轻轻吹散茶杯上方的热烟,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不可怕。但加上我们三个就有点可怕了。”
QIN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了十分响亮的声音。另外三人顿时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张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冰块脸。
梁煐看了眼那杯基本没动过的茶,又看了一眼QIN微微下撇的嘴角,顿时明白了一切,很有正义感地说道:“现在可不流行以前那一套了,孩子喜欢就好,你可别上赶着拆散人家。”
QIN抬眼撇了一眼她,语气说不准是嘲讽还是不满:“梁煐,你对我是不是有些错误的刻版印象?”
在客厅里的长辈们围绕着QIN的对外形象展开热烈讨论之时,两位逃离了长辈云集的客厅的小情侣大松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惊喜!”刚推开门,一束花就直直凑到了季言秋的面前。被吓了一跳的季言秋硬生生将快到嘴边的言灵咽了回去,哭笑不得地把花接了下来。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把花抱好之后,季言秋看着门外难得齐聚的友人们,很是惊喜。
简.奥斯汀背着手:“爱尔兰那边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今天凌晨【都柏林人】也解除了,援军得以加入战场,我们这些留守的压力自然就小了不少——算了,不说这些,看!我加了五个小时的班,终于把伍尔芙捞出来啦!”
她像是拎着一只小猫那样伸手把少女从狄更斯的背后拉了出来,眼下还挂着黑眼圈的少女扬起一个有些迷糊的笑容,甚至还有点没睡醒的倦意。
季言秋很配合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热情地拥抱了伍尔芙,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你多久没休息过了?”
伍尔芙在季言秋的肩上蹭了蹭,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不太确定地回答:“三……三天?”
这下就连王尔德的眉头都皱起来了,低声用爱尔兰方言骂了句什么,随后才上手十分温和地把两人分开,顺带着关切了一句:“你需要休息。连着三天不睡和连着三天高强度工作的概念可不一样,就算是异能者也是会猝死的——客房在二楼,需要秋去陪你吗?”
待在季言秋身边可以让伍尔芙的异能暂时关闭,还她一个更加清静的休息环境。
不过,他这句话属实是反常,让四个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狄更斯口直心快地发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大度了?”
这还是那个成天吃飞醋的奥斯卡.王尔德吗?
王尔德被他气笑了,将季言秋圈回自己的怀里:“我和秋一起在隔壁房间陪着,不行?”
狄更斯举双手投降:“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
伍尔芙的表情倒是有点古怪,慢悠悠地说道:“王尔德,你知道我还是能看到你身上的气泡的对吧?”
“什么?”王尔德先是茫然了一瞬,随即便在少女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明白了一切,咬牙切齿道,“多写你的告知,但可惜的是,你担心的事应该不会发生。”
狄更斯也听出来了,诧异地扫了眼他们两人,迟疑着问道:“咳,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
季言秋的耳根有点红,不太自在地说道:“我们还没亲过。”
“……你们认真的?”
总而言之,原本定好的派对因为伍尔芙实在是不能再撑下去而改为了两位庄园主在客房隔壁陪伍尔芙补觉,而简.奥斯汀和狄更斯则是十分自来熟地和长辈们聊了起来——主要聊的是季言秋和王尔德的情感历程与钟塔侍从有多么多么坏。
事实证明,聊八卦和说同一对象的坏话确实是拉近关系的好方法。等季言秋确定伍尔芙已经陷入深度睡眠后从二楼下来,看到的就是客厅里头六个人正在对着一份报纸指指点点。就连一向不喜欢掺合太热闹的场面的QIN都坐在他们身边,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认可。
从来想到过这幅场景的季言秋脚步一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没等他拿异能试探一下,偶然朝门口看了一眼的陈云生便带着惊喜朝他招了招手:“小秋,来,过来,我们正在看伦敦日报上关于你的报道呢!”
季言秋愣了一下,没有犹豫地便走了过去。
英国政府的速度这么快?这才第二天啊。
他来到那张报纸前,顺着陈云生的指示看向了有关于自己的报道。不过说实在的,不用指示也能轻易找到,毕竟这可是占了整整两个版面的头条新闻——
【文坛的新星、拯救伦敦的英雄、无私奉献的国际友人季言秋】
标题带着十足的英国式夸赞风味,只是看一眼就让季言秋忍不住把目光移开,脚趾不自觉地动起工来。
这真是太浮夸了!
梁煐看着他的反应,笑得很开心:“怎么,害羞啦?可这报道说得也没错呀,我们,小秋就是大英雄呢。”
季言秋脸更红了:“Eileen姐!”
陈云生也凑了上来,捏了捏他红透了的脸颊,调侃道:“现在就害羞成这个程度了,到时候表彰仪式可是面向全球的,会有更多这样的报道,你可怎么办?”
季言秋看着那夸张的标题,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还以为会是比较客观严肃的报道,结果英国政府两个眼睛一闭就开始吹嘘他的伟大。再想想那个光是听起来就声势浩大的表彰仪式……
“老师……”他虚弱地转向了QIN的方向,眼中满是期盼,“我们可以明天就出发去俄罗斯吗?”
——————
答案是不能。
坐在前往温莎城堡的车上,季言秋看着窗外的风景,叹了一口气。
伦敦日报为了这场表彰仪式联合大小报社预热了整整三天,现在不管是什么工作、什么人种,只要是住在伦敦甚至是在伦敦周围,都知道了季言秋的英雄事迹。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代表着皇室的加长林肯出现在街头的那一刻,欢呼声便再也没有停止过。
英国政府在【编造一件虚构的事情并且让人相信】这项技能上可谓是出类拔萃,公开出来的事件经过严谨而完备,简直就像是伦敦真的发生过大规模投毒事件。
不过,市民的注意力并不在报道里记载详细的敌方计谋上,也不在英国政府针对本起事件的应对方法上,他们只知道这位前几天还在他们的书架和杂志上出现的作家拯救了伦敦,挽回了他们的生命。
敌国的新型毒剂有多么先进他们不明白,也不感兴趣,但他们明白自己能够睁开眼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都是因为这位勇敢无私的外国友人,一位品格高尚的作家。报道刊登后,感谢信快要挤满帕列斯.莱芬耿尔所在的出版社的邮箱,甚至有人在私底下称赞季言秋为“圣人”,并因为“非基督信徒能否拥有一座以他为名的教堂”这件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季言秋一直与长辈和恋人们待在一起,还不知道自己在伦敦市民里的声望已经到了何等地步,等摇下车窗被花瓣砸了满身时才慌张地将窗户关上,看着那些带着香气的花瓣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和花过不去了是吗?
负责护送他的是艾米莉.勃朗特,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样子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带着十足善意的笑。
“季先生,你待会下车时可要离我近一点,不然就成为第一个带着满身花瓣授勋的人了。”少女快活地笑着,对着季言秋调侃道。
勃朗特一家在安妮.勃朗特成功脱离钟塔侍从后就像是卸下了莫大的重担,脾气都好了不少,工作也轻松了许多。只不过,这一次护送任务是艾米莉.勃朗特主动揽下来的。
季言秋的脸上满是无奈:“噢,我很高兴能够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但是这些花实在是太多了点……”
而且还很香,只是在他的衣服上停留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花香味就快把他腌入味了。说实在的,他很不习惯。
“毕竟不能往你身上丢其它东西,不然就成蓄意谋杀了——我们快到了季先生,准备好面对欢呼了吗?”
车子缓缓驶入温莎城堡的范围,哪怕是关着窗户,季言秋都能感受到那如同海浪一般向他们而来的呼喊声,里头的喜爱与感激几乎让人失语。
英国政府特地开放了外场,前来欢呼的民众站在道路两边,彩带和花束几乎将冬天都染成了彩色。季言秋在人群中开到了很多人——布莱克编辑、主编、书店老板、曾经给过他一份自制菜单的华裔老人……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在祝贺的海洋中为他欢呼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在季言秋的心头荡开,一层又一层。
他在礼仪队与议员的簇拥下踏进这座古老的城堡,前来观礼的都是熟悉的人,穿着正装,带着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喜悦表情看着他。
红毯缓缓铺开,尽头的高台之下,英国女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等待着他,而她的身边,从爱尔兰战场上急匆匆赶回的阿加莎.克里斯蒂托着那枚徽章,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块打磨完毕的宝石,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也有些许遗憾。
“季先生。”英国女王对着走到自己面前来到东方人颔首,脸上是温和的微笑,伸出了手,“请和我一起登上高台吧。”
季言秋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英国女王会以这么尊敬的态度对他,但还是将手放了上去。这位拥有着传奇生涯的女王已然年老,为了表示尊敬而没有佩戴手套,季言秋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对方手上的皱纹。
他们拾阶而上,阿加莎.克里斯蒂跟随在后一步的位置,直到来到高台的顶端。英国女王先一步站定,再次对着东方人颔首表示敬意,随后环顾一周,打开了隐形扩音器。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在前些日子,我们珍爱的伦敦陷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危机,死神的镰刀差一点便要降临至我们每一个人都头顶。而挽回这一切的,是来自华国的季言秋先生,也是文坛的新星,帕列斯.莱芬耿尔先生。他以无与伦比的智慧和令人神往的无私精神拯救了伦敦,拯救了八百万的生命。”
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止。英国女王等到掌声完全平息之后才接着说道:“他是我们伦敦的英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恩人。为了这份举世瞩目的荣誉,英国将授予季言秋先生最高荣誉徽章以及终生伯爵爵位,让我们为他欢呼!赞誉他的伟大品格!”
交响乐团奏响英雄乐章,阿加莎.克里斯蒂托着徽章上前,在英国女王拿起它后退至一旁。英国女王的眼中满是欣赏,向着季言秋踏出一步,微微俯身,将那枚徽章别在了他的胸口。
“真的不考虑留在英国吗?”女王在低头时还抽空幽默了一下。
季言秋立即发出了婉拒:“不了谢谢,感谢您的赏识。”
被拒绝的英国女王没有生气,笑意反而越来越深,轻声说道:
“孩子,我很欣赏你,从你刚开始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那一刻。或许你不知道,你的品格与能力已经达到了人类能够到达的顶峰,值得所有人为了你而着迷。”
这位统治了大不列颠近五十年的女王拍着眼前年轻人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出了预言:
“——你会在历史上永垂不朽。”
第118章 离别的吻 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表彰仪式结束之后, 季言秋摸着胸口的徽章,耳边仿佛还在萦绕着民众发自内心的欢呼与赞美,以及那句……
永垂不朽吗……这可真是最高级别的赞美。季言秋的眼睫垂下,里面的情绪晦涩不明。
回程时的车由华国大使馆自己负责, 此时坐在他旁边的是QIN。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望着身边心不在焉的学生, 里头闪过了一抹思索,开口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授勋时, 英国女王有和你说什么吗?”
季言秋猛然回神, 对着自家老师乖巧地笑了笑,像是想要掩盖自己方才反常的状态:“没什么, 就说了一些夸赞我的话, 比如很欣赏我什么的。”
QIN虽然只做了不到一星期的老师,却也已经非常了解季言秋的微表情, 并没有记忆这么轻易地略过去,而是再次问道:“还有吗?我记得她和你说了很多。”
“还有……”季言秋的音量逐渐减低, 到最后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她说, 我会永垂不朽。”
在把这句话复述出来以后,季言秋的耳廓瞬间红了一片, 欲盖弥彰地将头转了过去,假装自己突然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过了半晌,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身轻笑, 随即便是自家老师难得一见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还算她有眼光。”
季言秋默默地把头又转了回来, 耳朵上的红色快要蔓延到整个脸颊, 说话都因为过度的羞燥而有些语无伦次,过了半分钟都说不出流利的话来。
“老师,这太狂妄了……我是说我还不配……”
“言秋,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差吗?”QIN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 直视着他目光躲闪的眼睛,发问道。
季言秋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远远没有英国女王所称赞的那样伟大。我拯救伦敦的理由只是为了那些我认识的人,而不是报道里头描述的【为了人类与和平】。”
“但这些还不够吗?言秋,没有人是不存在私心的圣人,这是人类的本性之一,时刻在我们DNA里的存在。记得那句古话吗?论迹不论心。你只要知道你确实拯救了伦敦,也确实挽救回了800万人的生命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这些,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揉了揉青年人的头顶。很多人都看到了季言秋的能力与荣誉,但只有很少人才记得,这个在半年内成为异能世界里万众瞩目的人物的年轻人今年也才二十二岁。
于是QIN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但是又很坚定。
“她说的没错,你会永垂不朽。”
无论是在历史还是文坛上,季言秋这个名字都会被人永远铭记。
又被一位自己曾经所仰望的伟人夸赞,季言秋先是大脑宕机了片刻,随即抬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虚弱的呻吟。
好吧,他想,他会一直记得这一天的。
车子进入华国大使馆所在的街道,季言秋也终于从羞涩与尴尬中缓了过来,只是脸颊依旧飘着红色。QIN很善解人意地切换了话题:“后天就要出发去俄罗斯了,你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吗?”
季言秋刚想摇头,脑海中就突然闪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顿时将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心虚说道:“嗯……确实有一件事。果戈里,就是那个被我从十年后世界带回来的俄罗斯人,拜托我将他一起带回俄罗斯。”
QIN认真回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位被季言秋不小心连累到的俄罗斯异能者,很干脆地就答应下来:“我知道了,等会就安排人去交涉。”
季言秋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忧:“会不会麻烦你们了?”
“不会。钟塔侍从的目标本来就只是你,他只是顺带的那个。而且论起那些欠款……某种角度来看,现在你才是他们的债主。只是一个不好控制的异能者而已,钟塔侍从肯定不介意给你一个顺水人情。”
车子在大使馆门口停下,QIN暂时止住话题,看着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
“算了,回去再说。”
季言秋没有自然意见,点了点头后跟在老师的后面进门。在他踏进大使馆大厅的那一刻,由异能所构造而成的金粉与彩带便如同一场壮观的雨,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身。
东方人睁大了眼睛,抬头对上了长辈们笑眯眯的脸,蒲先生的手甚至还没有收回去。而明明刚才还在他前面的QIN先生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去到了一旁,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明显是早有准备。
“小秋,惊喜吗?”梁煐今天穿了一条红裙子,看起来很是应景。她往前走了两步,扶着季言秋的肩膀推着他朝里走,嘴里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了一堆东西。
“厨师已经做好硬菜了,我们这几个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下厨炒了几道家乡菜。你阿云姐的那道味道出奇的好,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小饭厅的门被推开,露出了后方被特地装饰过的场景。餐桌上的布换成了紫色的绒布,盛菜的盘子也换了一批,白瓷的边上带着大气的纹路,把那些个家常小菜都衬托出了国宴的隆重感。
而餐桌上,王尔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在与自己的恋人对视那一刻,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起身走到门口,主动牵起了东方人的手。
“惊喜吗?”带着他坐到座位上时,王尔德贴近他的耳侧,轻声说道。小饭厅里头的灯光很普通,可落到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却像落下了一片星光。
季言秋怔怔地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华国大使馆,也没有问这是否代表了对方已经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可,只是在沉默中扣紧了恋人的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堪称是柔软的笑容。
——人在感到幸福的那一刻,会情不自禁地傻笑。
——————
在仅剩的短暂相处时间里,季言秋和王尔德并没有像是其他用疯狂来代替分离的小情侣那样,极力压榨自己的时间就为了完成那些“有意义的事。”他们花费时间最多的一项活动,竟然就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头靠着头,各自阅读着自己喜欢的书,时不时开口/交换阅读感想。
很平淡,但也很亲密——对方蹭过来的发丝,翻动书的声音,以及微微侧过头去就能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的距离,那是一种慢慢渗透骨头里的暖味。
而且,这怎么不算一整天都黏在一起呢?他们就连夜晚都会相拥而眠。
又是一天早晨,没等被特地叮嘱过的管家先生来敲门叫醒,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就像是还在安眠的两人便十分默契地同时睁开了眼睛,齐齐对视。他们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说会起不来吗?怎么今天倒是怎么准时了?”季言秋从床上坐起来,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着说道。
王尔德相当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坐起身来:“今天是大脑自动唤醒工程,我可控制不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现在也已经接近他们原先定好的起床时间,于是他们干脆地放弃了睡回笼觉的选项,开始换衣洗漱。
当管家先生如期前来叫醒之时,王尔德正拿着发带,仔仔细细地将东方人的半长发打理好,束成了一个低马尾。
季言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太适应:“好像有点奇怪……”
“不奇怪。”王尔德捞起他的发丝,在上面落下一吻,“很好看,不是吗?”
季言秋左右转了转头,换了个角度去观赏自己的新发型,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移到了墙上的挂钟:“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王尔德沉默了几秒,随即点点头,将一声叹息掩藏在尾音里。
“对,我们出发吧”
前往机场的车是由华国大使馆自己委派的,只不过长辈们都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跟着过来,将路上的相处时间留给这对即将迎来分别的小情侣。
去机场的路很短,季言秋紧紧扣住恋人的手,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徽章 存在感忽然突出起来,让他总是想去按一按。车子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焦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机场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之中,又心照不宣地终止了对话。
英国方明显给足了华国优待,比方说他们的专车可以一直开到私人飞机的下方。季言秋一下车,一团棕色的影子就撞了上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言秋!”又是一个人抱了上来,只不过好歹不是用撞的了。
被两个友人抱得动弹不得的季言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慢悠悠向他走来的狄更斯,得到了友人见死不救的笑。
“怎么样,要我也给你一个拥抱吗?”狄更斯张开双臂,说道。
“狄更斯,我可以理解你袖手旁观,但至少不要落井下石。”季言秋幽幽地说道。
狄更斯抬手捂住了耳朵,很夸张地说道:“哎呀,太多成语了,听不懂怎么办?要不还是给你个拥抱吧。”
身上又多了负重的季言秋:“……查尔斯.狄更斯!”
抱成一团的大家顿时笑了起来,为了避免今天的主角真的生气,三个人很默契地松开了手,笑容依旧猖狂。但季言秋很确定自己看到简.奥斯汀偷偷吸了吸鼻子。
为了保住友人的面子,季言秋决定将其当成被寒风吹出来的。
收拾好了情绪的简.奥斯汀握着东方人的手认真叮嘱:“要给我寄信的话直接寄到你们大使馆去,我可以自己去拿……我可不想和朋友通个信还得被一堆人看。”
伍尔芙在简.奥斯汀说完之后紧接着说道:“一定要记得一日三餐按时吃,注意身体。”
最后是狄更斯,这位穿得人模人样的英国绅士很不正经地眨了眨眼:“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可以挑个太平洋上的小岛。”
“可恶的空间系!”简.奥斯汀和伍尔芙同时向狄更斯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季言秋哑然失笑,收下了友人们赠送的礼物之后退回了王尔德的身边,抬头对上那双灿金色眼睛时却又将自己想说的一切都忘了个精光。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不发一言,远远观察着这边的亲友团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不开口说话?”
“嘘,没有恋爱过就别评论了。”
“说什么呢狄更斯,你就谈过了吗?”
……
其实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季言秋再次笑了出来,也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奥斯卡,其实我在答应你的那一天,就有想象过这个场景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不过现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不是迫不得已的分手,而是拥有期盼的短暂分离。
季言秋抬起手,捧住了王尔德的脸庞,微微用力让他低下头来。距离逐渐拉近,呼吸开始交融,变得密不可分。季言秋能听到亲友们带着激动的讨论,也能听到王尔德逐渐加快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牵扯着他的心跳也趋于同频。
在距离已经只隔一线之时,季言秋开口:“我突然发现我没有直接地对你说过爱,那我现在补上吧。”
“——我爱你,奥斯卡。”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终于归于零,这种简单的相贴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便被更深入的方式所取代。季言秋双手逐渐后移,转为环住王尔德的脖子,努力在吻的间隙中找回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先前扮演花花公子时浏览过太多的资料,王尔德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仅仅是一开始时略带羞涩,后面已经可以做到让季言秋向后仰,试图逃离这个有点漫长的吻。
有力的手按住了东方人的后腰,阻绝了他后退的道路。大脑因为这个吻而混沌起来的季言秋在王尔德的胸膛压过来时终于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双手抵住王尔德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些,躲着对方依依不舍想再亲上来的唇,将那枚徽章戴到了王尔德的胸口。
王尔德的动作顿了顿,刚想开口,嘴唇就被一根手指抵住。东方人的眼睛因为方才的吻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但依旧挡不住眼底的光。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自由的。”
他移开手指,再度吻了上去,生涩地模仿着王尔德刚才的做法,给了对方一个主动的深吻。不远处又传来了亲友们的惊呼,或许还有长辈们善意的调侃,可平日里脸皮相当薄的季言秋这次却没有躲开,正相反的,他笨拙但积极地给出了他具象化的爱。
身后,那架不起眼的飞机在三十分钟后就要起飞,带离这对眷侣中的其中之一,象征着他们即将迎来无法预测何时能够结束的分离。但此时,正在拥吻着的两个人内心却并不悲哀,也没有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而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吻。
第119章 喜提好大儿 等到了莫斯科之后,他的疑……
季言秋登上飞机时, 收获到了整整一个机舱的调侃目光。梁煐与QIN面对面坐着,旁边还有个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好奇的俄罗斯人。
“怎么样?好好告别了吗?”明明看到了全程的梁煐故意开口说道,成功得到了一个脸颊红到可以滴血的后辈。
她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把人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可还是没放过后知后觉着耻起来的季言秋, 十分“贴心”地询问:“你阿云姐让我问你,要不要开个私人用的号码, 她可以帮你处理, 还能顺带告诉你那几个朋友——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告诉王尔德。”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 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他很想装死, 但这确实是他所需要的,就只能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点了点头:“我很需要……麻烦阿云姐了。”
梁煐歪了歪脑袋, 拉长了声音:“只谢谢你阿云姐啊——”
“也谢谢你,Eileen姐。”短时间内遭到了三次调侃的季言秋脆弱的羞耻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只差一点就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万幸的是, QIN终于开口来拯救他可怜的学生。他一如往常那般淡然地说道:“到俄罗斯之后,你先不要和那边的官员打交道, 若是对方没有一上来就点明你的身份,就只说是文协的新人。”
季言秋愣了愣, 脸上的红意褪去了些, 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身边的梁煐收起开玩笑的心, 眉头微微皱起:“这么谨慎?”
“俄罗斯虽说和我们关系不错, 但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还是小心为上。”QIN冷静地回答道,“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先前的表彰仪式声势浩大, 应该有很多人都记住了言秋的脸。”
梁煐陷入了沉思,随后提出了建议义:“躲是没有用的,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政客一惯的做法。还不如迂回一点,让言秋主动和他们本土的异能者结识,让他们认为这也算是与言秋建立起了联系。”
QIN沉思片刻,领首道:“可以。和异能者打交道要比和政客打交道好。”
一直对俄罗斯有滤镜的季言秋欲言又止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俄罗斯和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国家层面的亲近不代表所有人都友善。更何况,政客也是分阵营的。”梁煐语重心长的说道,“摈弃对一个国家的传统印象是了解他们政局的第一步。等回去以后,你要上的课就有关于这些的。”
就有……意思是不止这些是吗?
季言秋望着桌面,桌面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水深火热的进修日常。
QIN的眼里染上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刚想让秘书把季言秋之前没能看完的档案重新搬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口袋中传来了悠扬的古琴曲。他的动作一顿,从口袋中取出工作专用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QIN,有什么事吗?”
华国专门用于工作的电话拥有强力隔音功能,但QIN并没有开启,而是就这么让对面人的声音传到这片区域的三个人的耳中。
“这里是列夫.托尔斯泰,许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QIN。”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声音沉稳而温和,与季言秋对现实里的托尔斯泰先生的印象基本重合,让他不由得愣了愣神。
“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QIN瞥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偷听的白发俄罗斯人,语调没有波澜地回答道。
“噢,你们在飞机上,我能猜到。”列夫.托尔斯泰顿了顿,似乎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选择,有些迟疑地接上了话,“你们新接回来的那个孩子叫季言秋,对吧?他在你身边吗?”
QIN与季言秋对视一眼,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被突然提及的茫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向着季言秋的方向靠近了点:“他在,怎么了?”
“嗯……是一件很离奇的事,但应当不是件坏事。你的学生在这几年里有来过俄罗斯吗?”
QIN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排除被十年后火箭筒波及的那一次,没有。”
列夫.托尔斯泰沉默了几秒,随即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我认为你可以直接将发生了什么说出来。”QIN一边与梁煐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说道。
“好吧,好吧,但我要事先声明,这件事是绝对真实的,而且我们也进行了调查,可信度还不小。”
列夫.托尔斯泰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说出了让季言秋差点失手打翻水瓶的话语——
“昨天晚上,有两个孩子拿着报纸从西伯利亚荒原徒步走到了我们的哨兵站,指着上面的报道说季言秋是他们的父亲,还给出了一系列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季言秋的异能、生日、性格甚至他在英国的住址。我们的档案都没这么详细……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异能者。”
桌边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与疑惑。QIN捏了捏眉心,追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说谎,又或者拥有着特殊的异能力,只是伪装成了小孩?”
“当然不,我敢打过来就是确定过的。但我也觉得奇怪,毕竟他们一个十四岁,一个才七岁,竟然可以从冰原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我更相信是有什么误会,你的学生是个纯正的华国人,再怎么样也生不出两个东斯拉夫人——噢,费奥多尔?你是怎么进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躁声,像是有人慌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过了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稚嫩的声音。
“能让我说两句话吗?托尔斯泰先生。”
“费奥多尔小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有关于你不打招呼就进来的事情。“列夫.托尔斯泰严厉地说道。
“我知道我有错,但只是说一句话,可以吗?”
或许是电话那头的孩子成功用表情与可怜的语气成功让列夫.托尔斯泰心软,在沉默了一会后,俄罗斯人叹了口气,有些窘迫地问道:“QIN,你的学生的意见如何?”
季言秋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便睁大了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在QIN转达了季言秋的意见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短暂的杂音,应当是手机的持有人进行了更改。而这一头,QIN也将手机递到了季言秋的手上。
“是季先生吗?”属于孩童的声音传来,但无论是语气还是发音的准确程度都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季言秋有点紧张,不止是因为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是因为对面那个他“命中注定”的养子。
为什么费奥多尔会主动联系他?按现在的时间点来说,他们应该还不认识对……
脑中不断划过思绪,季言秋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对,是我。”
对面的男孩似乎心情不错,语气比方才轻快不少:“初次见面……啊,不对,这不能算是见面。我等了您许久,先生。真可惜,只能说一句话……”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突兀地终止了还没说完的话,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便挂断了通话。
“莫斯科见。”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季言秋将手机缓缓放下,在两位长辈还没开口前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在旁边光明正大偷听了许久的果戈里的肩膀,风风火火地拽着对方进入了尾舱。
华国专机的尾舱没有座位,一般用于放置一些杂物,因此里面没有人在。当然,也有原本在这里的后勤人员看到他们像是要私下交谈的样子而礼貌离开的原因。
季言秋抓着果戈里的领子,把他按在了舱壁上,面色说不上差,但也绝对说不上是好。
“你都知道些什么?”东方人眼睛眯起,看向俄罗斯人的眼神中暗藏威胁。
果戈里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十分无辜地举起了双手,语气茫然而可怜:“您指的是什么?我好像听不懂呐。”
“别装傻,你肯定知道。”季言秋想起之前果戈里对他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当时他还一头雾水,而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里头的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间段里的费奥多尔会认识我?”
费奥多尔是他“十年后”的养子,季言秋不能肯定因为世界线的偏差自己还会不会收养这个孩子,可再怎么偏差也不可能让还没有与他见过面的费奥多尔知道他的存在,还指名道姓地要见他!
季言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讲那些有关于果戈里的记忆在脑海中轮放,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过了半分钟,他的手放松了些,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不,他是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果戈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去过俄罗斯,也不可能会知道现在才七岁的费奥多尔的联系方式。因此,只可能是对方主动联系的果戈里。
可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一次十年后火箭筒也波及到了费奥多尔……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啊……
果戈里在东方人陷入沉思之时趁机挣脱了他自晋升以来就手劲大增的手指,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想要问我,但我认为,他或许会更乐意亲自和您解释。”
果戈里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地对上了东方人的眼睛,夸张地发出了求饶:“拜托您了,要是让我剥夺了他【完美的第一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深棕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暗色,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果戈里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对面人的视线收了回去。
“等见过他之后,我再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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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秋略显疲惫地回到了主机舱,坐回了梁煐的身旁。QIN不在座位上,或许是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
这位无论是在现实中的评价,还是在异能世界里的评价都和聪慧敏锐有关的长辈并没有过问他刚才与俄罗斯人聊了什么,而只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昨天睡得不好吗?”
季言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还在被费奥多尔这个名字占据着,连回答都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吧……不过倒是没有做梦。”
“没有梦的睡眠反而效果最好。”梁煐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来揭穿了他的小小谎言,“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把自己做过的梦忘了。离莫斯科还有三个小时,你要不要先睡一会?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睡。”
季言秋的动作停住了:“是有什么活动吗?”
“有啊,一场无聊的、漫长的晚宴。”梁煐用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已经够卷了的头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俄罗斯人的交谈方式比欧洲那班老秃子直接多了,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扯皮就直接走开。”
季言秋的嘴角抽了抽:“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脾气大一点,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梁煐坐直身子,语重心长地开始了教导。
不得不说,Eileen小姐是个好老师,在讲那些交际场上的注意事项时生动有趣,只不过兴致上来了就会开始讽刺美利坚名利场上的阴阳作风和“听不懂人话的野蛮人”。季言秋觉得很有趣,他在英国时看到最过分的也只是公开给政敌难堪,又或者是火药味十足的阴阳,像是北美那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做派他从没见识过,不由得充满了新奇。
就在梁煐渐入佳境准备从自己的相册里翻出先前总统换届后的酒会上两个落选者互砸酒瓶的名场面时,机舱前段的帘子被掀开,QIN从里面走了出来,表情和平时没有区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看看就好了,不要学。”QIN坐回座位上,瞥了一眼梁煐手机上的内容,对着季言秋说道。
梁煐不乐意了:“谁要学他们直接砸酒瓶那套了?我只是让小秋看看乐子!”
“抱歉,我以为你要给他看你痛击美国安全局副局之后对着他比耶自拍的照片。”QIN点了点头,平淡地给出了他的道歉,不过听上去并不是很诚恳。说完,他又转向了一脸惊讶的季言秋,补充道,“还有她之前和前任总统的冲突事件,你想听吗?可能可以学到怎么让自己不喜欢的政客远离自己。”
被同僚在小辈面前捅出凶残事迹的梁煐一噎,把手机反扣,拿了条毯子盖到了季言秋的身上,很是生硬地转折道:“小秋,你不是累了吗?快睡吧,等到目的地就睡不了了。”
被迫入睡的季言秋哭笑不得地将毯子盖好,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就这么闭上了眼。
算了,等到了莫斯科之后,他的疑惑应该就能得到解释答了。
第120章 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先生。我已经………
下了飞机之后, 季言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隆冬时期的俄罗斯的温度,站在停机坪上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自己一瞬间就变得和雪的温度没什么两样的脸。
梁煐倒是早有准备,让自己的随行下属把暖贴拿来了,往风衣内侧贴了六七个, 路过时季言秋都能感到有一股热风扑过来。
“有时我怀疑我和你到底是不是同样都为异能者。”QIN还是穿着他在英国的那身, 厚实的斗篷来到冰雪的国度之后竟是显得有些单薄。他深灰色的眼睛在梁煐的暖贴上一扫而过,说道。
异能者对温度的承受能力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更何况梁煐是个武斗派, 就算是只穿短袖站在这里一整天都不会有什么事。
梁煐不满地裹紧了自己的风衣,说实在的, 季言秋非常怀疑要是没有那些暖贴, 这件风衣的保暖效果应该为零。
“不会被冻死不代表不会感觉到冷——QIN,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是个和我一样的人类。”
听着梁煐几乎是以牙还牙的话语, 季言秋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只有很短暂的一声, 很快他就捂住了嘴, 以避免自己再次违背尊师重道这个传统美德。
对比起华国这边对俄罗斯天气的感慨,果戈里倒是相当适应, 从飞机上下来之后心情就一直很好,像是个终于回到家里的果子狸。
在冷风中等待了大概一分钟后, 俄罗斯派来的专车终于到达了他们的所在地。一位有着浅灰色头发和深邃蓝色眼睛的俄罗斯人从最前端的车子里下来, 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向他们走来。
“抱歉, 我们没想到你们的飞机竟然会提前落地……QIN, 好久不见,这是你的学生对吗?”
男人那双颜色很淡的蓝色眼睛看向了QIN身边的东方青年,目光中带着点好奇。
“是的,我想你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了解过他了——托尔斯泰, 好久不见。”QIN叫出了眼前男人的身份,也是在委婉地告诉季言秋对方的身份。
季言秋看向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不少,礼貌地伸出了手:“很高兴见到你,托尔斯泰先生。”
他的语气相当诚恳,就像是真的仰慕了这位俄罗斯的超越者许久那样。QIN挑了挑眉,一抹探究在眼中闪过,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避开了托尔斯泰有些茫然的求助目光。
“噢……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季先生。”列夫.托尔斯泰没能从对方的老师那里寻求到帮助,只好硬着头皮,带着满心的疑惑握上了那只手。
他应该是第一次与这位年轻人见面吧?为什么对方一幅认识了他许久的样子?
成功与列夫.托尔斯泰握手的季言秋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扩大了几分,将手收回来后还摩挲了几下手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列夫.托尔斯泰!一个活生生的列夫.托尔斯泰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摆脱了重重压力,季言秋终于又找回了一开始见到文豪们的激动,而不是在见第一面时就开始在内心里猜测对方的立场和异能效果。总而言之——他握到了托尔斯泰的手!
因为和俄罗斯异能者不熟而站在一边看他们交际的梁煐有点郁闷,走上前去捏了捏季言秋的脸颊,语气酸酸的:“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托尔斯泰?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惊讶。”
已经不是惊讶了,而是那种见到了尊敬许久的人的惊喜。
这确实非常反常,但季言秋早已准备好了一套合理的说辞,微微一笑说道:“我曾拜读过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英国政府不允许这些书籍在书店里出售,我只能去一些二手市场淘金……事实上,我读的第一本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就是偶然间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
说完之后,这位众所周知的文坛新星目光灼灼地望着列夫.托尔斯泰的蓝眼睛,毫不掩盖自己语气中的夸赞:“那是非常有力的文字以及深刻的故事,托尔斯泰先生。您是个伟大的作家。”
这个世界的托尔斯泰先生也踏上了写作的道路,但里头对黑暗与压迫的揭示程度要比现实中的更大,语言也更加讽刺尖锐,尤其是有关贵族的。再结合他超越者的身份,便代表了托尔斯泰先生的著作在欧洲其它国家注定不能走正规的出版渠道,哪怕是走了正规渠道的俄罗斯本土,印刷的量也不多,导致很少有人知道列夫.托尔斯泰创作过不止一本书。
列夫.托尔斯泰显然没有想到待在英国这种贵族势力还很强盛的国家的季言秋竟然看过他写的书,先是愣了愣,随即便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很高兴也很意外你看过我的书,但这赞誉实在是太过抬高我了……人人都知道,笔名帕列斯.莱芬耿尔、真名为季言秋的作家才是文坛的希望。”
“那只是别人对我的过度赞誉,因为有许多伟大的作品与您的著作一样,并没有被世人所发现。”季言秋说的是真心活,但落在别人耳中就成了他在谦虚。
列夫.托尔斯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白发俄罗斯人身上,在那头显眼的头发上停顿了一下,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这是尼古莱.果戈里。”季言秋简短地介绍道。
列夫.托尔斯泰看上去更加惊讶了,犹豫片刻后说道:“这位果戈里先生似乎与我所知道的一位少年很……相像。”
已经不止是相像了,而是从名字到长相都一模一样!
季言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我意外从十年后的世界带来的,您应当是看见了十年前的果戈里。”
“十年后……是意大利那边的技术?”列夫.托尔斯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过分执着地去探究,只是多看了一眼和那个小少年相比像是等比例放大的果戈里,转过身去面朝着提前准备好的车辆,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再过一会就要下雪了,我想我们还是回到温暖的室内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会更好,不是吗?”
不喜欢寒冷的QIN十分认可他的话,先行一步来到了最前方的车辆旁,对着季言秋招了招手。
“想和Eileen坐还是和我坐?”他很平和地询问道,但问出的问题一点也不平和。
季言秋拒绝二选一,直接拉开副驾驶坐了进去。梁焕目睹了全程,忍不住笑出声来,自觉坐到了后一辆车上去。被抢占了来时座位的列夫.托尔斯泰对着QIN耸了耸肩,坐到了后座去。
分明没被学生拒绝但又莫名感觉这和拒绝差不了多少的QIN在原地沉默了几秒,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也坐了上去。
车子里头可比外面要暖和多了,季言秋发出一声谓叹,发现自己其实还挺畏寒。他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上远离了冷风后脸色好了许多的老师,感觉他们能成为师生是有原因的。
列夫.托尔斯泰是个十分懂得如何挑起话题的人,说话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既能一直聊下去,又不至于因为太过深入而冒犯到对方。这让季言秋想起了现实中对方的贵族身份,或许那些书被限制了传播也有托尔斯泰先生在贵族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原因——超越者总是重要的。
而此时,两位老相识正在谈论西欧突然开始爆发的战事。列夫.托尔斯泰有些担忧德国的立场,不过倒是认为奥地利和葡萄牙的联手在情理之中。
“奥地利从不掩盖自己的野心,他们的政客将所有目光和期盼都压在了弗洛伊德身上,很容易被那疯子牵着鼻子走。”列夫.托尔斯泰在说这话时居然冷笑了一声,引起了华国师生的侧目。
“弗洛伊德落到了英国手里,奥地利应该很急,少了一个超越者会让他们与葡萄牙的合作变得更加脆弱,毕竟葡萄牙总是奉行机会至上。”
QIN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也补充了一句:“如果美国不停止投资,奥地利还能再撑一会。”
“也撑不了多久了。”列夫.托尔斯泰叹了口气,声音中染上了忧愁,“我不喜欢战争,甚至是憎恨。我多么希望战火不要落在我美丽而丰饶的祖国,这片土地上应当飘扬着圣诞颁歌,而不是含着血泪的进行曲。”
“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列夫。”QIN轻声说道,语气还和平时一样平淡,但或许已经能够算是安抚。
列夫.托尔斯泰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季言秋并没有贸然加入这场对话中,只是安静地聆听着,直到列夫.托尔斯泰睁开眼睛,提到了他。
“季先生,您想什么时候与那两个孩子见面?”
“叫我言秋就好,您与我的老师是同辈。”季言秋先是下意识纠正了对方的称呼,随即犹豫了一下,做出了抉择。
“我希望能越快越好。”
他想要尽快了解到真相——有关于被改动的世界线、费奥多尔的记忆,以及果戈里的秘密。
列夫.托尔斯泰将他的凝重当成了担忧,宽慰道:“应当只是一个误会,毕竟你那时在报纸的头条,两个落单的小异能者希望用你的名号取得庇佑是很正常的事。”
季言秋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但他也知道,那两个孩子绝对不是随手指了个看起来强大的异能者就认父亲,而是……按照[原定的命运]。
越来越近了——疑惑解开的时刻。
——————
莫斯科,一栋被多种异能所保护起来的别墅里,有着一头黑发的俄罗斯男孩安静地坐在摇椅上,膝盖上放着一本硬皮小说,封面上的烫金字体极其显眼:《贝蒂小姐》。
这幅画面理应是美好的:窗外飘着细雪,壁炉中的火焰温暖而明亮,五官精致的孩子正在读书。而旁边的沙发上,另一个孩子正在无所事事地打着磕睡。但如果结合上那孩子手中的书是什么内容,以及白发的少年手中只剩半截但依旧在活动的老鼠的话,就变得无比诡异起来。
男孩的个头很小,宽大的袖子里是因为病弱而过分纤度的手腕,以及 可以清晰看到指节的手指。他缩在躺椅里头时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窝在人类椅子上的仓鼠。
他看得很认真,明显十分喜爱手里的书,只不过若是有一位大人在场,一定会关心这小小的孩子是否能读懂这本讽刺小说。
就在男孩苍白的手指翻过一页时,沙发上的白发少年将剩下的那半截老鼠轻巧地抛上了躺椅,只有头和两只前爪的棕黄老鼠在椅面上扭动着,像是被切成了两半的黄萝卜。
男孩的动作顿了顿,将正在阅读的书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如果季言秋在场的话一定可以认出这是特殊手稿典藏版本,全世界只发行三千本。
“费佳,你为什么总是在看书?”还处于少年时期的果戈里没有成年后的自己那样隐隐带着疯狂,但那恶劣的性格已经可见一斑。他将自己撑起来,撑着脸颊说道,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和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岁的孩子说话。
“把这只老鼠拿走,果戈里。”费奥多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手指推了推那只剩了半截的老鼠。老鼠的挣扎幅度变大了些,吱吱叫着试图去咬男孩的手指。
果戈里拉长了声音:“唉——为什么?不好玩吗?”
少年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意有所指的光芒,明明是在说着那只可怜的老鼠,却好像也在说别的东西。或者说……别的人。
费奥多尔似乎对少年的恶意毫无察觉,只是平静地说道:“父亲不喜欢老鼠,而且只有半截但还活着的老鼠实在是太丑陋了。”
他的父亲是个圣人,讨厌黑暗和任何残忍的事情。男孩紫红色的眼睛倒映着那只古怪的老鼠,里头没有一丝情绪。
因为异能而明明分体了还能活下来的肮脏老鼠理所当然的会被父亲讨厌。
他伸出手指,捏住了那只老鼠的头,将其丢回了少年的身上,明明是很有礼貌的语气,却莫名像是威胁。
“要么把它杀死,要么把它复原之后摆到看不见的地方。”
果戈里接住那只老鼠,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打了个响指,把那只被他折腾了许久的老鼠丢到了这栋别墅的不知道哪个角落去。
干完这一切,他翻了个身,抱怨道:“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有必要。”男孩嘴角上扬,那笑容和季言秋脸上时常出现的那种温和笑容很像,但还是有刻意模仿的痕迹。他将书放到一旁,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做好了一切准备。
“我要一个和父亲最完美的初次见面。”男孩轻声说道,语气是一种惊人的固执。
果戈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门口。
走廊上响起来陌生的脚步声,来者不是他们来到这栋别墅以后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脚步声的主人走路很稳,步伐的频率恰到好处,从玄关而来,很有礼貌,每一步都有尽量放轻脚步,以减少自己发出的噪声影响到别人。
这是一个身材匀称、性格温和的先生。
男孩认真聆听着,像是要将这道脚步声记在心里。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停在了房间的门前。
咔哒。门把手被按下,那扇棕红色的门被推开,露出了后方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男孩扬起乖巧的笑容,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用一种近似撒娇的语气说道:
“初次见面,先生。我已经……等了您很久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