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剧情过渡章
医务室。
长发青年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 他垂着眸,身形清瘦,眼下乌青浓郁, 袈裟侧面,断臂处一片血淋淋的切口。
咒术师没有常备麻醉剂, 所以是硬来。
“能行么。”
五条悟凑过来。
家入硝子难得有些紧张, 深呼吸:“我尽量注意点。”
“不必顾忌我, 随硝子方便就好。”
他轻笑, 坐姿三个人中最端方。
“这一点倒是还和以前一样。”家入硝子轻声感慨了一句。
“爱说漂亮话这一点吧。”五条悟搭腔。
夏油杰弯起眼睛,不说话。
哪怕因为疼痛出现了生理性的汗水和颤抖, 他的脸上也满是毫不在意的表情,就好像这是别人的身体。
“感觉还是有些不适应。”
二十多分钟之后, 他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重新接好的手臂。
“能让我去外面透会气吗?”
五条悟抬头看过来:“这之间没关联吧。”
“那孩子在朝这边走过来呢。”
“这么远都能闻见啊,真厉害。杰转生做狗了?”
“嘛, 倒真希望是这样呢。”
夏油杰推门走了出去。
“……他就打算这样大白天站在走廊上视*奸别人?”
家入硝子有点无语:“没搞错的话,他现在还是已经确认死亡的通缉犯来着?”
“没办法啊。”
五条悟捏着医疗床上的安抚玩偶玩。
“不让他看的话晚上会爬到床底下当鬼的吧。”
“……这语气听起来还以为你这家伙已经荣登正宫了呢。”
“欸,虽然是结婚了没错, 但硝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等等, 什么结婚啊?”
“婚姻届呀。”
五条悟极其自然地说道:“回高专第一天就按了手印,合法的哦。”
“姑且问一句,另一个当事人对此完全不知情吧?!”
“不知情吧……大概?”
外面的那一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看,里面的这一个毫无羞耻心地说起了‘结婚’过程。
“用漂亮眼睛警惕地看了很久,稍微哄两下就按手印啦,估计真的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契约书吧。就是这一点最叫人放心不下啊, 硝子也觉得这种性格太危险了对吧?所以当晚就送去做了登记,以后再有小朋友想来这一招也没机会呢, 五条老师走在前面。”
“……”
从感慨往日同窗时光,到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家入硝子的心态转变只用了两分钟。
“滚出去,把门带上。不然我怕我下一秒就用手术刀替天行道。”
“硝子就算想也做不到呀。”
听见这混蛋笑,语气轻飘飘的:“就算是现在的杰站着让你打,恐怕也难办呢。”
“……”
“你们两个混蛋放在大奥里也是毁天灭地最不受宠的存在,我举双手支持她和狗卷的自由恋爱。”
“狗卷?”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夏油杰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一刻也不曾离开,像是随口一问。
“悟说的那个向你坦白恋情的小男朋友,就是狗卷家的小咒言师么。”
五条悟没说话。
少女提着同期给的早餐远远经过,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警惕又不安地回头看过来。
“可惜悟立了【帐】。”
她什么也没看见,抱紧袋子加快脚步逃跑,夏油杰有些惋惜地叹气,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才侧眸看向五条悟。
他正在接电话,大约是一些不好的消息,嘴角抿着,说话也变得简短。
看着他挂断电话,夏油杰忽然说道:
“悟也好,雪菜也好,弱点就是太过温良。”
“哈?”五条悟把双手揣进口袋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杰会这么认为吧。”
“除了我,大约还有高层吧?”
夏油杰垂下眸,语气温柔而又矛盾地充满戾气。
“你们总是对这个世界抱着孩童般的期待,喜欢把别人想得和你们一样温和。如果不是摸透了这一点,那些家伙怎么敢这样对待你们呢?想想还真是叫人生气。”
……
富士山。
这是这么久以来,雪菜第一次回到这里,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家’的地方。
现在正是积雪最浓的时候,整座山都是梦幻的白色,又是四月,吹过面颊的风载满了春天的味道。
“好漂亮啊。”
虎杖悠仁有些激动地抬头看着富士山:“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过来看呢。修学旅行本来要来的,最后还是去了奈良,虽然小鹿也很可爱就是了……啊,是樱花!”
早樱已经盛放,粉色的花瓣在皑皑白雪之中缓慢飘落,叫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就连路过的车辆,也忍不住驻足欣赏。
“姐姐来拍照吧!这样的场景不拍照留念的话就太遗憾了!”
粉发少年背着大书包,语气像是来春游的一样,完全没有紧张感。
雪菜被他拉着站在富士山下底下,迷迷糊糊朝着镜头比耶,留下了一张合照。
侧头看,少年的笑颜幸福而又满足,就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珍宝。
她的心情一下子也变得放松了许多,轻轻握住他的手,带他避开游客的视线,往上走。
穿过一条狭小的道路,咒灵躲藏的地方就在那里,里面是陀艮构造出来的幻境。
漏瑚正泡在温泉里面漂浮,花御把自己埋在土里吸收营养,真人百无聊赖地把陀艮捉起来当球玩。
三道【帐】,雪菜畅通无阻地通过。
距离越近,她的眼眶也就变得越来越热,鼻子也变得酸酸的,在漏瑚警惕地站起来,盯着虎杖悠仁,问:“这小子是谁?”的时候,她扑进他的怀里。
“漏瑚……”
明明已经感觉不难过了,可是看见同伴,看见和自己一个身份,真正完完全全会和自己感同身受的家人,眼泪还是在第一时间掉了出来。
“我好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
小个子的独眼咒灵抿紧唇,像是上次那样,有点生疏地回抱住她。
因为她在怀里掉眼泪。
咒灵从来不掉眼泪。
所以连忽然冒出来的人类小鬼都懒得管了,专注地看着她:“谁欺负你?那些咒术师小鬼?”
“不是的。”
她哽咽地说:“羂索叫了好厉害的特级咒灵来祓除我,我差点就死掉了。我们都被骗了,羂索是骗子。”
她的语言没有任何修饰,所以意思表达得十分准确,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讨厌一个家伙,不是对于忧太* 的那种讨厌,而是真正想要他从世界上消失的讨厌。
“如果可以杀掉他就好了。”
雪菜抹抹眼泪,结结巴巴地说:“如果他可以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好了。全部都坏事都是他做的,如果没有他的话一切都会变好的……漏瑚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如果雪菜想要一个人消失,漏瑚会帮雪菜去做到吗?这样说是不是好坏?对不起……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是一个笨蛋,漏瑚把力量借给我好不好?”
“……”
漏瑚感觉大脑有点晕眩。
他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雪菜也好,真人花御陀艮也好,全部都是他的家人。
他可以为家人牺牲一切,也可以为了以后的、现在并不存在的咒灵同伴去做那个殉道者。
但是雪菜这样的话听起来太不一样了。
他说不清楚是哪里不一样。
他没有身为人类的感情,也没有办法理解现在叫自己头晕的东西是什么,他觉得自己或许就是雪菜的爸爸妈妈,是他把雪菜捡回来的,也是他照顾她,这就是……人类口中的家长吧?
“我会去做到。”
因为又离人类更近了一步。因为成为了“家长”,承担了新的责任,漏瑚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兴奋地看着她。
“雪菜,我会把力量给你,这是一种……这在人类的世界里被叫做什么呢?我不明白,但是听见你这样说,我感到很高兴。”
“这可能是约定。”雪菜想了想,说道:“我和漏瑚的约定。”
“约定?”
“嗯,听起来很好,对不对?”
“我喜欢。”
“为什么不和我约定啊。”
这个词汇让真人觉得有些嫉妒——刚刚他还在心底里生气漏瑚随便就向雪菜屈服呢。
他把陀艮丢进海里,慢悠悠走过来,低头嗅闻她的脖颈。
“好可怜,雪菜现在骨头里都是咒术师的味道了。我来帮忙弄干净吧?这也是一个约定。”
“不要。”
雪菜往后躲了躲,把脸上的眼泪擦掉,又听见漏瑚说:“杀掉羂索,这需要时间。”
“那家伙喜欢躲躲藏藏,即使是会面,也很少给自己留尾巴。”
“没错哦。”
真人搭腔:“从一开始就在防备我们呢,那家伙。这件事情实施起来很困难呀,雪菜,如果我们做到了的话,是不是该给很多很多奖励?就像是刚才的约定那样,要给我们很多个【约定】对吧?”
雪菜下意识点点脑袋。
“真人,你还记得上一次,你一出现,五条悟就过来了吗?”
“不记得了哦。”
真人满是孩子气地蹭蹭她的脸颊。
“只记得雪菜哭着为我求情的样子,那时候很担心我对吧?好可怜。”
少女点点头:“我担心你。”
这样的真诚反倒让真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舔了一下雪菜的脖颈,察觉到她的颤抖,本来想再舔一下的,但是她很快躲开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咒术师有很好用的咒具,可以记住一个人的残秽。我能不能把它们带过来让你们用呢?”
“雪菜要偷咒术师的东西给我们吗?”
真人的有些新奇地看着她。
“不是偷,是借。”
“借?”
“嗯。”她低下头,脸颊变得红红的,小小声地说:“我、我认识一个咒术师,他很厉害,特别特别好,家里有厉害的咒具,而且、而且他也和我有约定。”
“我把咒具借过来,你们不要弄坏,我再还给他好不好?”
第62章 堂堂夏油杰是哒!
羂索好可怕。
在和咒灵同伴交流过, 知道了羂索封印五条悟、让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复活,打造只有咒灵存活的世界以后,雪菜就更加觉得不安了。
羂索一定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因为咒灵是依靠人类的负面情绪生存的, 如果没有了人类,咒灵也会从这个世界上面消失, 那时候, 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呢?
所以他们目前知晓的信息, 说不定也全部都是假的。
回头看, 虎杖早在进来的第一秒就被丢了出去,雪菜闷闷地往回走, 心里没有多少信心。
一路上,粉发少年一直待在身边安慰她, 哪怕察觉到自己的笨拙也没有放弃,她觉得好难过,明明虎杖才是受伤最多的人, 她怎么可以叫虎杖反过来安慰她呢?
“没关系。”
她擦擦眼泪,和虎杖一起去吃了很好吃的热汤面,回到高专, 还没来得及重新打起精神, 就看见黑发少年冷着脸站在那里。
长长的阶梯,没有点灯,天色昏暗,他看过来。
“去哪了?”
“……”
少女下意识往虎杖身后躲了躲,听见虎杖朝他打招呼:“伏黑哥……”
伏黑惠根本没有搭理他,只说:“过来。”
“我数到三。”
“……”
还没等他开始数数, 雪菜就怂兮兮地探出脑袋,先是抬眼观察了他一秒钟, 在他开口说“一”的时候,立刻跑了过去。
伏黑惠瞥了虎杖悠仁一眼,又看看她,破天荒的没有来牵她的手,而是双手插兜,冷冷地往宿舍楼走。
“惠……”
雪菜试探地去扯他的袖子,他看她一眼,不说话。
直到走进宿舍,少年反手关上门,才倚着门,低头看她。
雪菜踮脚亲亲他的侧脸:“坐车好累,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吧。”
“所以坐车去了哪里啊?”
天知道回来没看见人,到处找了一遍也不见踪影,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的时候他有多担心。
“咒物失窃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五条先生的奸细论根本就不是空穴来风,在这种节骨眼上又在乱跑什么啊?”
“又是那家伙拐你去的?”
现在的虎杖悠仁已经从[虎杖君]降级成了[那家伙]。
“不是虎杖拐我去的。”
她还慢吞吞地替别的男生解释,完全不知道这种行为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是我想要带虎杖……去、去见我的朋友。”
“见朋友?”
被气笑了。
“见朋友所以一声不吭。知道别人在担心所以短信不发电话也不接,说到底——是弟弟么?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吧。”
“从头到尾,我也没见过你的什么朋友。哦,上次说的公开恋情也完全在胡扯,胖达和真希前辈看起来根本不知情啊,你有男朋友了这回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吗?给我好好说清楚。”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好像不太明白他生气的理由,害怕而又委屈地低下头,好一会,还是靠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手机没有电了……我不是故意叫你担心的。”
因为一路上都在担心羂索的事情,又毫无预兆地被凶,她的话里带上了哭腔:“我、我没有不想别人知道惠的存在……惠这么这么好,是这么这么好的一个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惠的存在……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在哭什么啊?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人一样。”
他抬手擦掉她的眼泪:“给我好好解释。”
解释什么呢?
雪菜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没有解释清楚,只能体会到惠变得柔软的情绪,小动物的天性就是得寸进尺,她立刻胡乱地抱住他,没有被推开,所以用脸颊蹭蹭:“惠亲亲我,惠不生气。”
“这次别想轻易蒙混过关,你到底是怎么看的?动漫和小说也给你读了不少,知道‘喜欢’的含义了吧?说到底,你喜欢我吗?实话实说就好……不喜欢的话就到此为止,我不是会纠缠不清的那种人。”
什么意思?
惠为什么又说这种话……到此为止,这样的词汇对于雪菜来说实在是太吓人了,足以吓坏她的小脑瓜。
“不要到此为止。”她哭着抱紧他:“喜欢惠,不要和惠到此为止,求求、求求……”
听见一声叹气。
他抬起她的下巴,像是还想说什么,看见她哭着不肯撒手的样子,又抿紧唇,把话咽了回去。
“你自找的。”
他说:“如果哪一天你搞清楚了‘喜欢’的含义,想反悔的话——”
“亲亲、惠亲亲呜……”
“——亲死你。”
***
哄了好一会。
擦干净浴缸,放水,吹头发,做完必要的家务,伏黑惠站在阳台给五条悟打电话。
他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情况,并且表示自己不想再应付总监部那些事情了。
“哦?”
电话里风声呼啸,五条悟好像在忙,他永远在忙。
“还以为小惠能坚持得久一些呢。”
“少把工作推给别人了。”
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伏黑惠又立刻补充道:“您……找个其他人来承担这份工作吧。”
进入总监部以后,他才知道五条悟的行程有多么可怕,换作是自己的话,或许在第二年就疯掉了,所以语气也缓下来。
“我实在不擅长那样的事情,而且我有想要保护的人,我想要待在她身边。”
“当连体婴儿可不能算作是保护哦。”
五条悟的语气听不出来多少情绪,慢悠悠地说道:“完全掌握咒术界,到那时候,一切清楚明白地展现在眼中,才是更全面的保护。”
“比起时时刻刻把人放进口袋里面装起来,去创造一个更加安稳的世界才是强者应该去做的,惠以为呢?”
“我没想成为什么强者。”
“这样啊。不管是雌性还是雄性,在自然界,弱者总是竞争不到伴侣的那一个呢,所以可以认为惠是来跟我宣告分手的吗?这通电话。”
“……”
“好啦好啦。刚刚说什么来着?不擅长……对吧?会给你派个擅长做这种事的老师过去,没问题吧?”
老师?
伏黑惠拧起眉,又要和陌生人相处了,他不是很情愿。
可是现在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知道了。”
“嘛……”
五条悟沉默了两秒,像是觉得有意思,声音变得有兴致起来。
“顺带一提,这位老师过去和惠产生过一点……唔,小摩擦。我们家惠是乖宝宝,到时候要和平相处哦?”
“谁啊?”
他从来就没和哪位咒术师老师产生过什么摩擦。
“禅院家的人?”
“想哪里去啦!”五条悟语气夸张地惊讶道:“在小惠眼里我是会雇佣那种烂橘子的混蛋嘛?哎呀哎呀真麻烦,明天亲自把人送过去吧,想想也是好期待呢。”
“……”在期待什么啊。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伏黑惠挂断电话,回到房间,把阳台的门关好,洗过澡,弄完一切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要怎么办才好呢?
从前还会特地准备两床被子,明令禁止她钻过来,可是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一上。床就被缠住,慢吞吞往怀里蹭,推也推不走。
有的时候低头摸摸她的脸颊,喊她“钉宫”,她会睁开眼睛,用脸颊蹭蹭他的手掌,讲话像是困呼呼的一只小熊。
要拿这家伙怎么办才好呢?
少年低头看着她,很久,张开自己的影子,把她包裹进去。手指、小腿,脖颈,肉眼可以看见的地方,皮肤被漆黑的影子吞噬,像是一场缓慢优雅的进食。
“什么东西……”
她慢吞吞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掀起自己的衣摆,看见上面黑乎乎的影子,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他。
没有害怕,眼睛里满是信赖:“惠的影子裹着我,痒痒的……”
深呼吸。
好像就这样藏起来也没关系。
她自己也没所谓吧。
这不是没有逃跑么。
是她擅自靠过来的。
抬起手,轻轻摸摸她的耳朵。
“睡吧。”
……
第二天伏黑惠依旧起得很早,给她做了早餐才离开。来到总监部,发现因为五条悟的通知,大家很早就已经到齐。
“不错不错!”
九点多钟,五条悟姗姗来迟,推开门,拍拍手掌:“考虑到把担子都交到小惠的身上实在是有些太过勉强,所以给你们找了帮手哦。”
说着,他让开身位,伏黑惠抬眸看,一个长发青年站在门口。
他逆着光,身形高大而又消瘦,神色恹沉沉的,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的样子,眼睛盯着伏黑惠手腕上的那一条发圈。
属于雪菜的发圈。
“……”搞什么啊?
伏黑惠拧紧眉头站起来,这不是那个莫名其妙和他打架的疯子大叔吗?
察觉到他在盯着雪菜的东西看,少年把手放进口袋里,隔绝了他的目光,冷冷地瞪着他。
“没错哦!堂堂夏油杰是哒!”
五条悟用力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后者强忍住咳嗽。
“不要这么惊讶嘛。”
五条悟的语气跳脱极了,看起来很是高兴:“其实杰是高专派去盘星教的卧底来着,十年来,不仅兢兢业业帮忙祓除了上万只咒灵,还清理了很多财阀权贵之类的社会渣滓呢,根据可靠的情报,没有无辜的家伙因为杰的盘星教受伤哦。”
五条悟说的是实话,这也是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夏油杰十年的原因。
可以几秒钟从这里瞬移到巴黎的家伙,这么多年在同一个城市捉不到一个诅咒师这种话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什么?百鬼夜行呀?不是没有任何一个咒术师因此丧命嘛,受点伤什么的……小磨炼啦,而且还激发了忧太的潜能,帮忙解咒里香,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呀,哈?才看出来?不会吧?”
“……别的也就算了。”
和五条悟吵架是不可能吵赢的,打架就更别提,所以只能被动接受。
唯独有一点伏黑惠忍受不了:“你说的老师不会就是这一位吧?”
“哇!惠真聪明!”
五条悟把夏油杰往前推了推:“我还有事哦,接下来就由你们自由发挥吧。哦,顺带一提,杰这家伙现在身体不怎么样,惠揍一拳的话可能会当场死亡哦。拜拜~”
会议室一片沉默。
“介绍就不必了吧。”
夏油杰反倒十分自在地走进来,还没有开始熟悉环境,就已经安排起了工作。
“一、整理这些年加茂家的全部动向,两个小时之内交上来。二、东京的这几个地点,请派【窗】前去重点观察。三、更换身体的术式——收集与之相关的情报,虚妄的传闻也不能放过。后两者是长期任务,请你们自行组建工作小组。”
接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伏黑惠。
“至于你。”
伏黑惠臭着脸打断他。
“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更不可能和你学习什么东西。”
“抱歉,我的意思是,工作能力也是评价男性很重要的一项指标呢。”
夏油杰弯起眼睛:“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的废物……去外面扶奶奶过马路吧。”
第63章 “还不错吧?我用生命来完成的告白。”
开学的前一天。
已经把咒具送去了漏瑚手里, 漏瑚也说会好好保管那十根手指,不会有两面宿傩在虎杖身体里复活这样的情况出现。
满室阳光,雪菜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 醒来后坐在床上发呆,好一会, 才想起来今天要重新评级。
她马上就是二年级了, 总监部发布了新规定——每个咒术高专的学生升学的时候, 都要统一去进行体检, 并且重新进行咒术师评定。
咒术师依靠等级来划分资源,在之前, 一个咒术师想要晋升,必须获得另外一个咒术师的推荐, 推荐人还不能是直系亲属或是老师,这意味着你必须拥有其他的人脉,咒术界也就出现了资源两极分化、没有背景的年轻咒术师难以晋升, 必须要加入一个派系才能掌握资源的情况。
新的规定很大程度上改善了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东京京都两校的学生,自由咒术师也可以自费进行评测,从特级到四级的标准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晰、一目了然了。
改变的规则不仅这一件, 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在往好的方向推进, 听说是总监部那边最近大改革,有了一个新的掌权者,大家私底下聊起来,对这个新的统帅都赞不绝口。
是很厉害的家伙。
雪菜洗漱好,穿好新的校服——这是总监部发来的新款式,和以前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女孩子统一换成了裤子,不再是和普通高校一样的校供裙。
上衣的袖子也变长了, 外套的领子扣到很上面,总结起来,就是露肤度非常低、连手腕也别想看见的款式。
“裤子好评,早就觉得穿裙子打架太麻烦了。”
禅院真希早起过来帮她剪刘海,见她皱着眉头,忍不住笑:“你不喜欢?”
“嗯。”雪菜还是喜欢五条悟之前给她的那套校服。
她不喜欢手脚被束缚在布料里面的感觉,她在冬天就因为总是偷偷少穿衣服被惠凶,更何况马上要到夏天了。
“闷闷的。”她皱着脸。
禅院真希笑着敲敲她的脑袋:“据说是用了什么特制的布料,在夏天也绝对不会感觉闷热,甚至还有什么降温功能……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哦。”
熊猫推开门,和狗卷棘一起带着早餐走进来。
“是专门请相关咒术师制作的布料,夜蛾看见材料费差点晕过去了!据说一件就要两千多万!”
“真的假的?”
禅院真希吓了一跳,忍不住又看了看身上的校服。“这比老娘所有的咒具加起来都贵啊!就这几块破布?!”
熊猫点点脑袋:“真的,我当时就在夜蛾边上,不仅校服,后面还有新的校规……据说都是总监部那边开会定下来的,说是要给学生最好的福利什么的……”
“草。”
禅院真希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能卖掉吗?我愿意穿以前的校服,把钱打我银行卡上。”
“木鱼花。”
[我问过了,不行。]
狗卷棘露出遗憾的表情。
他虽然是个小少爷,但狗卷家还没有到挥金如土能够给他打两千万生活费的程度,他做任务的报酬光是投喂雪菜和给她买礼物就要见底了。
“真舍得花钱啊。”
禅院真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像是皇帝心疼你种地辛苦,所以送了一把不能变卖的金锄头给你。
“有这个钱用来当奖学金不行吗?比如弄什么英语口语大赛之类的,让我和狗卷1v1。”
狗卷棘:“……”
“夜蛾也是和你一样的反应,气得跳脚,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骂对面是败家小子,说绝对不可能如此奢侈之类的。”
“然后呢?总监部那边的新高层派了打手过来把校长物理说服了?”
“不是。”
熊猫回想了一下,露出崇敬的表情:“是悟叫伊地知过来给了张卡,说以后学生的全部支出由他付账,夜蛾就没说什么了。”
“付钱的男人好帅啊!”熊猫感叹道:“那一刻我明白了身为雄性的魅力,我要把零花钱全部攒起来,然后一口气给雪菜全部刷掉。”
被忽然喊到名字的少女迷迷糊糊看过来,她刚睡醒不久,刚刚全程都在走神,回忆梦里面的蟹黄小笼包。
是上次和忧太在横滨的中华街一起吃的,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唯独少了忧太。
每次像这样同期都聚在一起的场合,她就会想他,在她的心里,五个人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年级。
“鲑鱼子?”
棘走过来,轻轻摸摸她的脑袋,垂眸看着她:[没睡够吗?今天要去重新评级,雪菜待会在车上再休息一会吧?]
“嗯。”
把刘海剪短了。
她去浴室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变成小猫抖抖,把身上的碎毛抖掉,想了想,又拿起梳子和皮筋,捣鼓捣鼓,扎了一个单马尾出来。
同期都看着她,不说话。
“……”
这让少女变得有些不安,她低下头,正想着要不要回去把马尾解开,脸颊就被搓了搓。
禅院真希低头看着她。
“你这家伙……这样一弄看起来利落了很多,看起来都不像个笨蛋了。”
什么叫看起来做不像个笨蛋呢?
她低着头,轻轻扯扯真希的袖子,小小声:“因为、因为真希这样很酷……想要和真希一样,所以就扎了一样的头发。”
顿了顿,想到真希刚刚的评价,少女有些小雀跃地问道:“我看起来真的没这么笨了吗?”
什么笨蛋问题啊,这家伙。
禅院真希没忍住笑了笑,低头凑过来,两具正在发育的少女身体,隆起的胸口碰到一起。
“木鱼花……”
狗卷棘睁大眼睛,连忙走过来把雪菜往旁边带。
[我带了金枪鱼三明治和蓝莓……还有甜牛奶,雪菜快过来吃早餐吧!]
……
到了约定的时间,按时抵达总监部,这时候是黄昏。
因为术式不同,他们评级的地方也不一样,雪菜和大家分开,一个人根据手机地图的指引往前走。
斜阳近近地挂在天空,晚霞像是橘红色的火焰,走过长长的石板路,看见少年站在那里。
忧太。
他长高了许多,身材清瘦,白衣黑裤,依旧背着他标志性的长刀,背对着他们站立,正在和什么人说话。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过来,头发和棘一样,也变长了许多,又显露出一种和棘不同的温和,有一种介于少年和成男之间、青涩和成熟兼备的美感。
笑起来,眼下乌青浓郁,又有一种颓丧的锋利感,姿态比从前显得从容了许多,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软弱了。
真的是忧太。
扑进他的怀抱里,嗅嗅他的味道,雪菜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昨晚还在电话里互诉想念的人,今天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有点想哭。
“忧太。”
说不出好听的话,现在的心情又让她不想沉默,于是慢吞吞地、重复地喊他的名字:“忧太……”
“接到通知,回来重新评级。”
少年低头摸摸她的脑袋,扯开自己的外套:“要嗅嗅吗?”
“要。”
更深更深地埋进忧太的怀抱里面,少年身上是干净的皂香,白衬衫的布料很好,蹭起来柔软又舒适,她抬头看看他,又看看身后,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大家不在这里。
她想要五个人在一起。
“忧太还会走吗?”
抱紧他的腰,小声问:“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深呼吸。
还不等乙骨忧太回话,就听见一声冷笑。
“呵。”
雪菜愣了一下,从忧太怀里探头看,海胆头少年就站在刚刚乙骨忧太的身后,因为被他遮挡,雪菜又满心都是忧太,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看着伏黑惠绿色的眼睛,她下意识体会到一种心虚,想要从忧太的怀里钻出来,但是被轻轻地扣住了腰。
谁也没说话。
伏黑惠走过来,看了乙骨忧太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眼,又掀眸看向乙骨忧太,冷静、沉默、面无表情,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拳。
被躲开。
乙骨忧太笑了笑,反手握住身后的刀,深粉色的咒力在一瞬间倾泻而出,两个人没有进行任何交流,伏黑惠也做出了手影。
“……”
雪菜有点懵懵的。
惠、惠和忧太的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虽然提起忧太,惠总是一副厌恶的表情,也总是用[那家伙]、[那混账]、[非洲那个]……之类的词汇称呼他,但是他提到忧太的频率很高。
忧太也是一样,总是在和她的电话里提起惠,问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显得很关心的样子,虽然提起惠的时候,忧太嘴巴里也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雪菜以前也以为他们很讨厌彼此,但是后来她看动漫,学到了一个新的属性:傲娇。
在她看来,惠和忧太就是这样的家伙,表面上看起来厌恶对方,实际上却把对方当成了好朋友。
毕竟如果不是好朋友的话,怎么会总是提到对方呢?
可是、可是他们现在打架的样子好吓人……屋子都被拆破了。
雪菜往后躲了躲,有点分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在切磋还是真的在打架——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要了对方的命。
她拿出电话想要打给棘,叫他过来劝和一下,但是还没来得及打开通讯录,手机就响起了警告。
“我要迟到了。”
比起战斗的声音来说,少女的声音很轻,但是两个少年都在那个瞬间停了下来,看着她。
雪菜被看得有点毛毛的,她又往后退了退,小声说:“我要去评级,迟到的话会被罚的。”
伏黑惠抬指抹掉脸上的血,乙骨忧太也收起刀,两个少年冷冷地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她:“你要谁陪你去?”
少女看了看手机,又看看他们:“上面说,只可以一个人参与,不能携带同学和亲友。”
……
一个人到了评级的地点。
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和室,有些暗,只有远处的台子上点着一些蜡烛,雪菜站在中央,四周都没有遮挡物,只有前方摆着一道帘子,帘子后面,依稀能瞧见一个人影。
这样的处境让她觉得缺乏安全感,她低下头,攥紧手指,好一会,才察觉到手机的震动。
帘子后面的人没有说话,但是在用手机问她的问题,是名字性别年纪之类的基础信息,雪菜挨个回答,到后面,开始问一些关于咒术知识的问题,她就答得磕磕绊绊,最后竟然开始问起了理科知识。
让一只小猫回答数学题目实在是太超过了。
雪菜的小脑瓜被这一套连招弄得晕晕乎乎,但是她又不想轻易放弃,哪怕认识到自己是个没有天分的笨蛋,她也想努力去获得最好的成绩,每一道题都认认真真去理解,没一会,就感觉小脑瓜容量告罄,彻底答不上来了。
[如果成绩不佳的话,可能会留级哦?]评级人这么说道。
留级……雪菜被吓得攥紧手机。她不要和大家分开。
“我、我会努力的,我马上就会写出来了……”
三角函数、立体几何……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但是一定可以做出来的……
好久,听见一声叹气。
[右边桌子上的零食和饮料可以吃,也可以坐下休息。]
“好、好的。”
她坐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喝饮料,脑袋里装满了数学符号,没一会,又收到了新问题。
[感觉学校怎么样?]
“好。”
[同学们呢?]
“特别特别好。”
帘子后面忽然多出了一道影子,两道人影侧头交流了一会,手机上才出现新问题。
[唔,那对于五条悟——也就是你的班主任,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哦?没有?]
那边好像不是很相信这个答案。
[总监部收到了很多人的反馈,说五条悟性格恶劣、喜欢捉弄人、总是仗着自己是最强挖苦别人,不把人放在眼里,对学生也没有距离感,你没有上面这些感觉吗?]
顿了顿,新信息:[没关系,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趁机大胆地提出来,不会被他知道的,也不会有人罚你哦!]
距离感是什么?
至于性格恶劣什么的……雪菜握着手机,皱起脸,因为帘子后面的人在诋毁她在乎的人,所以也根本不想说话了,气鼓鼓噼里啪啦地打字。
[才不是这样]
她说:[五条悟是最好的老师,特别特别好的,天底下最好,没有恶劣,也不挖苦人,对学生也好,我们喜欢他,他有一百个谢谢。他们根本胡说八道。]
听见一声轻笑。
[一百个谢谢?]
那边说:[压根没看见呢?根据调查,五条悟的桌子上一封感谢信都没有哦。这根本就是你杜撰的吧?说谎的坏学生。]
“才没有说谎。”
雪菜攥紧手指头:[感谢信、感谢信我会写的,写一百个。]
[&*……*!@%]
帘子那边传来动静,雪菜有点困惑地抬头看,两个人影正在抢什么东西,最后是长头发的那个获得了胜利。
[好了,别在意刚刚的小插曲,感谢信什么的只是玩笑,别傻乎乎真的写哦?]
顿了顿,他说:[那么,心情有感到放松一些吗?下面要开始正式的评级了——检测你的新术式,咒灵操术的熟练度,闭上眼睛。]
视线陷入黑暗。
听见脚步声。
她的睫毛抖个不停,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拨了拨,面前传来轻笑,身后有个人小声说:“稍微注意点。”
有两个人。
眼睛上又多了一块厚厚的布料,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感到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气味。
手指落在肩膀上的重量。
呼吸的频率。
他的心跳。
少女的身体忽然发起抖来,呼吸先是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然后下一个瞬间,沉默地停止了呼吸。
不像是害怕和不安,反倒像是猫的应激。
一种咒力侵入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反应瞬间停止下来,这样的咒力和身体深处的咒灵产生了共鸣,她觉得自己被填满了,一直以来缺失的另外一半,在现在填满了她的身体。
“杰到底搞了什么鬼?”
听见了情绪化的、愤怒的质问。这个声音来自五条悟,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生气的语调,这让她潜意识里觉得有些害怕,往后躲了躲,撞进满是檀香的怀抱。
“搞鬼么。”
那个咒力的主人,他用手指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这样的词汇可不太好听。说到底,我从来都不是不求回报的性格,就算死掉,也要把我曾经拥有的东西找回来。既然收下了我的术式,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胆敢擅自丢掉他们印记的坏孩子。
“顺带一提,她正在恢复的‘记忆’是我的视角哦。使用的次数越多,她就越会回忆起来,我有多么爱她。”
在原来的计划里,到那时他已经死了,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像是过去的这十年里,他每天遭受的一样。这孩子敢抛弃他的话,就要做好这样的准备。
“还不错吧?我用生命来完成的告白。”
但最后还是没忍心。
她在被人欺负,自己怎么忍心死掉呢?如果让她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的爱,自己却抛下她离开的话,这种故意的伤害,完完全全违背了他的诺言。他背弃* 了从前的一切,唯独不想背弃对她的承诺。
“悟在着急什么呢?没看见这孩子都快高///潮了吗?她喜欢被这样对待。原本没打算弄这么激烈的,谁叫悟要过来打扰我们呢?——轻易相信别人、随随便便对一个陌生手机交付信赖,吐出真心话的孩子……说到底,悟完全不会照顾人呀。”
耳朵被舔了一下。
他说乖孩子,别担心,我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抱你。
第64章 你的丈夫也变成可以依靠的大人了
suguru。
三个音节的名字。
有个男孩一遍一遍教她, 刻在骨头里面的,几千次几万次。
在这个世界上缺失的另一半,灵魂的缝隙终于被填满, 她感觉在这一刻真的看见了宇宙,棘口中的那个宇宙, 她是丢失的一粒碎片, 终于被捡了起来。
从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幸福。
她深呼吸, 贪婪地汲取着他的味道, 闻到另一种木质香。
“杰……”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伸出手, 满心不舍地去捉他的袖角,想要离他近一点, 再近一点。
五条悟把她按回了怀里。
那只纤细的手垂了下来,然后是崩溃的呜咽,就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夏油杰皱起眉,情不自禁地追上去。
听见动静,白发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瞬移离开。
被放在了床上。
蓝色丝绸落在肌肤上, 一种轻微的冰凉感,她轻轻打了个激灵,蜷缩起来。
是哭泣也会压抑声音的孩子。
已经无法维持咒力,橘色的小猫躺在床上哭泣,胡须一抖一抖。
被抱起来,就缩在他的掌心哭, 五条悟沉默地亲亲她,没有作用。
于是抿紧唇, 两根手指轻轻按住她的小腹。
“变回来。”
她抽泣的声音一顿,下意识遵从命令,五条悟掀起她的校服上摆。
这件校服是夏油杰重新设计的款式,漂亮的、刻着无尽夏的扣子被他一颗一颗解开,她像是有点舍不得,抬手捂住,听见一声轻笑。
“就这么喜欢杰?”
他垂眸看着她:“被碰一下就变成这样……”
他的手指在小腹上游走,像是在测量某种尺寸,声音难得带上了怒意:“没出息到这种程度。我会生气。”
她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腕。
悟总是喜欢这么问。
打游戏的时候,会说“杰就有这么厉害?老子也能带你啊,哭丧个脸干什么,就有这么喜欢?”
给她带冰淇淋和甜品的时候,会说“口味这方面我们更契合吧,杰给你喂凉面你也吃,就有这么喜欢?”
好不容易抱抱睡,因为没有杰的味道睡不着觉的时候,一整个把她按在怀里,凶巴巴地问:“什么叫做想要杰的味道,就有这么喜欢?”
“就有这么喜欢……?”
杰也会问一样的问题。在她每次偷偷和悟单独见面、去他宿舍吃冰淇淋、一起玩游戏、看动漫、屋顶上看星星的、亲亲之后,杰也开始问这样的问题。
少女曾经很为此感到苦恼,每一次都认真思考,真诚地给出答案,然后把两个人都气得不轻,惩罚变成了双倍。
还好好心的硝子帮忙出了主意——[“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斩钉截铁地说出你面前的人名字就好。好听的话不管不顾往他们脑袋上砸……不要也要注意分寸……算了,你能做到前一条就谢天谢地。”]
“喜欢、喜欢悟。”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雪菜还是照做了。她变成了两头说谎的坏孩子。
记忆的混淆让她失去了思考,她抱着悟的手腕,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所以把他往身边带,晕晕乎乎地说:“喜欢、更喜欢悟,最喜欢……被悟碰碰才会、才会变成这样。”
“哦呀?”
脚踝被捉起来,他笑了一下:“以为人家还是好糊弄的小朋友嘛?抱歉抱歉,你的小男朋友长大了哦。腿打开——让我看看你究竟欢迎杰到了什么程度。”
“呵。”
他的手指用力按在那一小块布料上面,然后把指尖放到她的眼前。
“到了这——种程度哦。”
“解释一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没有缠绷带。
“还是骗子小朋友想说,这其实是在欢迎我?”
没有绷带。
所以被那双眼睛注视着。
哪怕他脸上没有表情,可是这一刻,没有恐惧和不安——另外一种记忆俘获了她。
她的脸颊又变红了一个度,身体轻轻颤抖,就连锁骨也透出浅浅的粉色。“嗯……在、欢、欢迎悟。”
听见了深呼吸。
就像是被顺毛的大猫一样,五条悟脸上不愉快的表情很快消失了,低头轻轻蹭蹭她的鼻尖。
“拿你怎么办才好啊。在这种时候胡话也说个不停……被抱到死也是你自找的吧?”
她看着他,露出有些困惑的神色,伸出手要他抱。五条悟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
已经不是乱来的少年时期了。
“家里没有哦。”
他把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轻轻的:“好啦好啦……这个就够你哭的了,自己吃进去?”
****
【2018年3月31日
东京都港区南青山2丁目33墓园
[窗]监测到异常波动,经探查,为未登记陌生咒灵。
刻有[夏油]的墓碑被挪动。
应上级要求,退守观测、上报总监部等候指示。
晚9时51分】
“冲着我来的么。”
夏油杰翻了几页报告,想了想:“上次高专丢失的九相图残秽有登记在册吗?把资料调给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加茂家搞出来的事情吧?把九相图诞生年代相关的记载整理一下交上来。还有……听说有些家伙对我们的改革很不满呀。”
他弯了弯眼睛:“最近有收到什么投诉信吗?”
“根本没人把那个信箱当回事。”
自从夏油杰空降总监部,伏黑惠已经跟着加了一个多星期的班了。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和倦怠,恹恹地诅咒道:“倒是说不定有人会忽然把你刺死。”
“多谢祝福。”
夏油杰翻阅另外一份文件。
总监部管理着整个咒术界的运转:从发现咒灵,调配咒术师和辅助监督发布任务,再到和政府的各项扯皮、维持民众的心理健康,发放工资、调动后勤,安抚战死人员的家属、发掘新鲜血液等等……
总而言之,全部的事情都归他们管。
因为咒术界的高层拒不合作,哪怕杀了也无济于事,所以现在这些事情全部都瘫在夏油杰一个人身上,以及五条悟随手捉人搭建的草台班子。
这几天,夏油杰已经在考虑把他之前的家人叫过来了。
悟的人实在是太难用。
效率低下。
因为忌惮悟的力量才被迫妥协,所以做事情战战兢兢的,要确认好几遍才敢去做,磨磨蹭蹭只求不出错。
年轻的十影倒是勉强能用,但如果可以的话,夏油杰希望他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也不知道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把仇敌的儿子带在身边教养。
完全学了一身悟的臭脾气。
自我主义、把自己当成宇宙中心,大局意识薄弱,会因为情绪影响工作、总是随身携带雪菜的物品到处招摇,大言不惭地以“男友”身份自居……
污染空气的废物崽子。
“多谢。”
夏油杰接过下属递来的茶——明明是最忙碌的人,但他却显得十分悠闲,慢悠悠地喝着茶,抬眸看向伏黑惠。
“啊……对了。这次的墓园事件,就由你带人过去探查一番吧,立刻出发哦。”
“……”
黑发少年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摔门走了出去。
“通知一下,三十分钟之后开会。”
夏油杰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时间,“辛苦了,这个月加班费三倍,打车经费找财务报销。”
***
五条悟。
乱七八糟哭到睡着,醒来他还在。
躲进他的怀抱里,得到完全的安心感。
或许她是一只乌龟,雪菜想,她或许只是一只胆小怯懦的杂鱼乌龟,没有伟大的理想,也不喜欢冒险,只想躲起来,躲在厚厚的、坚不可摧的龟壳里面,永远永远。
她悄悄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两个人心跳的频率渐渐变得趋同,幻想自己只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只有着最强外壳的小乌龟。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就好了。
五条悟好像还没有睡醒,完完全全没有防备的时刻。
这是雪菜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放松的样子。
过去的一年多,哪怕他偶尔来她的宿舍睡觉,那样的睡眠也很短,连绷带也不解开,就好像随时准备醒来。
她小心翼翼的,不想弄醒他,所以就连抬头偷看都花了好一会的工夫。就算用猫咪的审美来看,五条悟也是一个好看得过分的雄性,她回想起他昨晚的那双眼睛,想起被那双眼睛注视的感觉,小腹就又烫了起来。
好奇怪。
明明是最强,但是现在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睡着了。仅仅只是这样,雪菜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潮澎湃,就连手指也兴奋地颤抖起来。
抱抱他没有醒,偷偷看他也没有醒,她胆子逐渐变大,悄悄去戳他的脸颊,像是试探着想要推倒可乐罐的猫咪,触碰到他脸颊肌肤的那瞬间,她的手指极其敏捷地缩了回来。
没有醒。
她感到刚刚触摸到五条悟的指尖开始发烫。
好像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有些着迷,直觉里又有一种小动物即将落入陷阱之前,刻在骨子里的天然的危险警告。
她放轻呼吸,看了他几秒钟,又重新把脸颊贴近他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雪菜不是一个贪婪的孩子,对她而言,只是这样悄悄戳一戳悟的脸颊就足够了。
但是装睡的另外一个好像有点不满。
“在干什么呀……”
腰被拍了拍,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极其放松的声线,传进耳朵里面,有一种叫人心脏发颤的能量,让她的头脑变得晕晕乎乎。
“在听悟的心跳。”
“一声不吭地想什么呢。”
她不说话,又被捉起来亲亲脸颊,比起他的体型而言,五条悟的腰显得尤其漂亮。她坐在他的身上,他腹部的肌肉紧贴着她腿部的肌肤。
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这使她微微发颤,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腕,低头盯着他的手指,脸颊慢慢变红:“五条悟。”她这样喊他的名字。
“嗯?”
他把手指抽回来,轻笑着看她:“怎么这么贪吃呀?不行哦。没两下就哭得乱七八糟也就算了,根本没太用力就肿了欸,刚擦了药……多少消停点?”
“……”
她抿唇看着他,好一会都不说话,五条悟轻轻叹气,扣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老实睡觉,已经给你请了假,今天我有三个任务,做完立刻回来……”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少女就慌慌张张地坐起来,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慢吞吞地说道:“要迟到了。”
是这种情况还要坚持去上课的好孩子。
五条悟没好气地帮她穿好校服,整理头发,又把她的袖子拉直,用创可贴遮住她脖子上的红痕,目光在那边停留了一眼。
“注意点哦。被发现的话就要被迫进行婚姻状态大公开了呢——啧,这种话说出来搞得好像人家是见不得人的那一个一样,真是不爽。干脆别贴这玩意了吧?人尽皆知也没什么,我无所谓哦。”
……什么意思?
虽然听不明白,但是着急上学的雪菜点头的动作很快,她胡乱地点了几下脑袋,然后抱住五条悟的腰,抬头看着他——像是小猫对铲屎官无声的命令。
这种行为只在十年前有过。
五条悟动作停顿了一下,看着她,像是有话想问,好久,又没有问出来。
他低下头,轻轻摸摸她的耳朵。
“好啦,这就出发。”
瞬移到高专。
五条悟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远去,低下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一会,急促的脚步声靠过来。
她抱住他。
就像是在时空的间隙里,两个人在雨天拥抱的那个夜晚,他祓除了她,他们做得比杰更加彻底。
“我不会这么没出息的。”
她抱着他的手在颤抖,但还是坚定地重复道:“我不会这么没出息。”
听见她这么说,五条悟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神情。没有属于胜利者的笑容,他只是轻轻地抱住她,好像坚硬的外壳也被这样的拥抱融化,他垂下眸,神情悲悯而又温柔。
“偶尔稍微没出息一点也可以哦……”
他说:“勉勉强强,你的丈夫也变成可以依靠的大人了。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你想要的都给你。”
第65章 0-0
时隔几个月, 大家终于又凑到了一起。
现在已经是二年级了。
乖乖上了一整天的课,晚上来到市区聚餐,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 乙骨忧太提前预定了最好的房间。
他们围着烤炉坐在一起。
忧太和熊猫商量着怎么点菜,雪菜和棘凑在一起看喜欢的博主发布的新视频。
“特级?”
禅院真希手里拿着乙骨忧太的学生证, 有些惊讶:“真的假的……你这家伙, 这么快又变成特级了?”
“嗯。”
乙骨忧太点点头, 把学生证拿回来, 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一直没时间回来重新评级。”
“这么说早就是了?什么时候啊?!”她还信誓旦旦要追上狗卷当同期最强来着!
“抱歉……没仔细注意过时间。”
“你这家伙, 还真是……”
禅院真希有些嫉妒地小声嘟囔道:“真不想和你这种天才在同一届。原本以为狗卷这种就够叫人抓狂的了,结果和你一比我们全部变成庸才了啊。”
听见这样的话, 乙骨忧太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狗卷棘。
听见真希这么说,狗卷会感到挫败吗?
没有。
被点到名字的咒言师朝他弯弯眼睛, 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重新低头陪她看视频。
乙骨忧太看着她的侧脸。
雪菜,好久不见, 她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身上的香气, 睫毛、手指、弯起来的眼睛。
在电话里哭着说想他的家伙,昨晚一整夜都没有回来,今天也总是把他放在旁边看也不看。
但哪怕是这样,心里面也全部都是满足。
和同期在一起,点他们爱吃的东西,提前去结账, 在手机上点了最近很火的甜品,和准备好的礼物一起, 拜托服务生最后送上来,当做餐后的小惊喜。
把端茶倒水的工作抢走,在杯子里加了很多糖,然后倒上凉凉的冰饮,少女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满足地把杯子推过去,看见她朝自己笑。
“谢谢。”
听见她这么说。
乙骨忧太手指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她已经低头享用起了甜甜的饮品,橘子口味的,她看起来很喜欢,眯起漂亮的眼睛。
雪菜……刚刚在对他说谢谢吗?
听错了吧。
忧太、坏家伙、坏东西、变态、讨厌鬼……雪菜一直一直这样说他。
很可爱,一点也不觉得被羞辱,又或者被羞辱也很可爱,总而言之,跪下来给她穿鞋子的每一天,忧太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一句谢谢。
哪怕在电话里哭着诉说的想念,也一定会带着“忧太是违反了约定、擅自离开的坏家伙”这样的概念,在他和雪菜的世界,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坏家伙忧太的错。
忧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雪菜,从见面的第一天,就支使他帮忙穿衣服的雪菜。
这样疏离的、应付外人的谢谢,他不需要,甚至感到一种恐惧。
他看着她,那颗自以为已经在凶险地带被锤炼得强大的心脏,此时此刻又重新变回了不堪一击的样子,因为她轻轻的几个音节而方寸大乱,慌张得快要从胸膛跳出来。
为什么?
雪菜怎么会忽然对他说谢谢。
谁教她的。
说不好就是那个名叫伏黑惠的混蛋。
他们天天待在一起,用家人的名义。
忧太忍不住去桌子底下握她的手,可是她正双手捧着杯子,他的手掌落了空,但又无论如何也需要触碰她,所以下意识去攥她的裙角。
校服变成了黑色的长裤,很利落的款式,少年的手指再一次落了空。
这让那种渴求瞬间从心脏蔓延到了心脏。
“喂?”
坐在对面的禅院真希和熊猫如临大敌地站起来,真希握住棍子,眉头紧皱:“咒力!再这样下去的话外面的人该喊地震了!”
她也跟着看过来。
“抱歉……”
被她注视,那些不满的渴求一下子变得安定下来。
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乙骨忧太回过神,慢吞吞地收敛自己的咒力,喉咙吞咽着,低下头。
无法再忍耐,再多一秒也不行。
被忧太摸肚子了。
少年的手指薄薄地贴在肚皮上,先是试探地挑起她的衣摆,食指指腹颤颤地碰上来。
雪菜有些困惑地看过去,少年低着头,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都没有动。
直到确认她没有露出反感的神色,那些手指才急切地、像是狗舌头一样贴上来。
一种奇怪的被侵入感。
坏东西忧太。
雪菜现在已经差不多要习惯忧太奇奇怪怪的行为了,她鼓起脸,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肚皮,又看看面前的饮料,还是决定不和忧太计较。
他好几个月才回来一次,那样的时间对她而言实在是太久了。
所以无论忧太做什么,雪菜都很难生起气来。
可是这样又有一点痒。
小猫的肚皮原本就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区域,就连睡觉都习惯蜷缩着藏起来,更何况现在这样紧密的触碰,她的耳朵抖了抖,很快就红透,脸颊也红红一片,趴在桌子上,盯着橘子饮料看。
“大芥?”
旁边的狗卷棘关心地看过来,用手掌贴了贴她的额头。
[很热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嗯……”
雪菜胡乱地点点脑袋,没忍住用脸颊蹭蹭他的手掌,肚皮上的手指一顿。
像是惩罚、又像是一种吸引注意力的手段,他弯起手指,用中指的指腹,很轻很轻地画了个圈。
接着,那只手绕到背后,她腰上的那两颗小痣。
没有按下去。
像是一种微妙的警告。
雪菜颤了颤,下意识想要坐直,感觉腰上又多了一只手。
狗卷棘弯着眼睛看她,笑眯眯的,把乙骨忧太的手从她腰上掰开。
“我、”
被两个少年夹在中间的雪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就好像是每次杰和悟吵架之前,她被硝子带着逃离战场一样,慢吞吞地站起来。
“我想和胖达还有真希坐一起。”
“欸?”
对面的胖达拍拍自己的肚皮表示大欢迎,禅院真希朝她勾了勾手指,她立即跑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胖达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她一起玩弱智小游戏。
不仅仅是唯一一个的人类挚友。
同时还是情敌。
哪怕雪菜坐在了对面,乙骨忧太和狗卷棘之间也依旧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晚餐很快结束,服务生把忧太提前准备好的甜点送上来。
“哇,这家的甜点好好吃啊!”
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忧太给同期生每个人都买了一份。
胖达是少见的竹子口味,清清甜甜的,他大大的爪子握着小小的勺子,满脸珍惜地下勺品尝,觉得非常好吃,又挖起很大一勺给雪菜分享。
“好吃。”
雪菜也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端到熊猫的面前:“我的也很好吃。”
他们两个像是互相瓜分食物的小动物,禅院真希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有把自己的那份推过去。
她不喜欢吃甜食,通常都会推给他们解决。
“要是悟也在这里就好了。”
看着被真希推过来的甜品,雪菜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
是已经学会了【分享】的好孩子。
所以每次吃到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就会想到喜欢的人,希望他此刻就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品尝这一刻的味道。
“我想带一份回去给悟,可以吗?”
“……”
悟?
听见她的称呼,房间里沉默了几秒钟。
在日本,直呼老师名字是个非常不敬的行为,哪怕是禅院真希,认真的时候也不敢直呼那家伙为“五条。”,更何况是用这种语气喊名字。
如果不是老师和学生的话……
但就因为是老师和学生,所以才更加……
“呃……”
熊猫挠挠脑袋,看了看对面的乙骨忧太和狗卷棘,总有一种自己再不出来做点什么,事情就会彻底完蛋的感觉,所以咳嗽一声,说道:“雪菜是被我带坏了吧。”
熊猫表示对此事负责:
“因为夜蛾都是这样称呼悟,我跟着这样叫,久而久之就改不过来了,雪菜一定是被我影响了才会这样的。”
“合理。”
禅院真希也点点头:“稍微注意点,别总是没大没小的,那家伙虽然没什么所谓……不过我听说总监部新来的那个很在意这些规矩,说不定哪天就借题发挥了。”
“嗯嗯!”
……
是这样吗?
狗卷棘看起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解释,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甜点加入了分享小组,乙骨忧太安静地坐在原地,直直地盯着雪菜看。
对于五条老师,雪菜从一开始,使用的就是【五条悟】这样的称呼。
忧太曾经对此感到担心,因为这样不太礼貌,但五条老师很明显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对于雪菜,他也常常使用一种亲昵和语气和称呼。
一开始以为咒术师都这样。
没有进入过社会,没有人情观念,所以很正常。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态发生了转变呢?
或许是偶尔的几次,他们之间的微末的磁场。
或许是几次的恰好——她从五条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恰好微红的面颊、潮红的眼尾、闪闪的泪光。
或许是过去每一通的电话,隔着海洋和风,她提起五条老师,那样的语气被他捕捉到。
绝非提起老师或是长辈的语气。
而是对待一个男人、一个雄性的语气。
一个强大的、可靠的,有的时候让她觉得害怕,但更多时候给她安全感,使她越来越依赖的雄性。
提到五条老师,她总会带着微微的恐惧感,和藏不住的全然信赖,这样特殊的语调,有的时候甚至让忧太都感觉有些着迷。
不敢更多地去想。
可是脖子上面,那两个创可贴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呢?
明明有反转术式。
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有回来,又是去哪里了呢?
世界上除了五条老师,还有谁可以做到那样快速地送她回来不依靠车辆,也不使她迟到。
不敢更多更多地去想。
因为狗卷也好,伏黑惠也好,无论是谁。
可如果要去战胜的人是五条悟。
一旦这样去想,绝望就像是海啸一般在脑海中尖叫。
……
“雪菜。”
吃饱之后,在胖达的怀里休息。
好想变回小猫的样子,那样一整只团在毛茸茸的肚皮上,肯定会特别特别舒服。这么想着,听见忧太喊自己的名字。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少年弯着腰朝她笑,轻轻的:“想带一份甜点给五条老师吗?这些甜品是我在别的店提前买过来的,如果想要的话,我现在带你去买好不好?”
停顿一秒,他说:“这个时间……如果再晚一点过去,说不定就打烊了哦。”
和忧太一起去买甜品。
悟喜欢吃特别特别甜的,刚刚自己的那一份最适合他,抱着这样的期待往前走,很久不见的忧太此刻也在自己的身边,手牵着手。
应该很开心的。
可是看着东京外面的招牌,行人匆匆从身边路过,擦过肩膀的时候,雪菜还是感到一种缺失感,感觉被这个世界丢下、被丢掉,在意的东西不断往前走,背影很快消失,从她身边走掉。
好可怕。
被轻轻地抱住。
“怎么了,雪菜?”
少年捧起她的脸颊,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怎么了?”
她摇摇脑袋,不说话,只是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
乙骨忧太只好带着她向前,一整路都心神不宁。
他太了解雪菜了,甚至胜过了解自己,又是天然对别人的情绪感到敏感的性格,所以刚刚从雪菜身上传达出来的、悲伤的情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
已经没心思在乎五条老师了,带着她回到宿舍,把她的甜品好好地保存进冰箱,不在乎她想要送给谁,只想快点让那种情绪离开她的世界。
给浴缸放水,发现自己留下来的东西全部都被换掉了。
沐浴露、洗发水,浴巾毛巾甚至是牙刷和牙膏……沐浴球和香薰蜡烛也全部被扔掉,就连马桶里的香味球都换成了另外一个牌子。
猜都猜得出来是谁。
只有那家伙才会这么小肚鸡肠。
蜡烛竟然还有风信子的香味……不知道雪菜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了吗?
没品的家伙。
一定用那张死人一样的臭脸强迫雪菜说‘喜欢’了吧。
好可怜,雪菜。
他不在的时候,被那家伙欺负吗?
什么十影……根本就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小人,狗卷也真是的,明明宿舍就在隔壁,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怎么会叫那家伙渗透进来呢?
高专明明是他们的地界才对。
“忧太。”
他在浴室里待了太久,又好久没有发出动静,少女有些担心地过来查看情况。
浴室里暗暗的,少年侧对着她站在洗手台前,低着头,刘海遮住半张脸。
镜子中、视线里,他的表情阴冷,像是刚刚被恶意催化的咒灵。
但是下一秒,他又抬头朝她笑,那是一种忧太的笑容,就好像刚刚的阴翳只是她的幻觉。
“雪菜等得不耐烦了吗?”
手腕被轻轻握住,他的手是暖的,带着她走进浴室,把门反锁。
“是我不好。”
他说:“一直让雪菜等待,是我的错。”
少女抿紧嘴巴,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怎么了,偏过头不说话,看见他跪下来。
“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已经长高了许多,跪在地上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进攻感,那双眼睛抬起来,直直地盯着她看。
“雪菜……今天为什么对我说谢谢呢?”
明明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十分卑微,可是那样的眼神,无论如何也叫雪菜心疼不起来。
她反而觉得害怕。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脖子,她下意识往后退,抵着淋浴间的石子墙。
“我要泡澡了。”
沉默了一会,见他还是跪在原地没有动作,雪菜忍不住说道:“你出去……”
“出去?”
他问:“雪菜不需要我帮忙了吗?”
“我自己可以。”
她低下头,想要让他快点离开,所以胡乱地说道:“我可以自己泡澡、穿衣服,我还会给狗狗做饭,晒衣服和床单,惠说、说我要独立,我很多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不要忧太帮我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
“惠?”
从她长长的话里,他好像只听见了这个名字。
“是他教雪菜这些的吗?”
他站起来。
“对我说【谢谢】,喊五条老师【悟】,把我的东西全部都扔掉,这些都是他教给你的吗?真可恶,我会杀了他的。雪菜,现在朝我走过来,走到我的身边,浴缸的水快放好了。”
好可怕……
雪菜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害怕的感觉了,明明忧太没有用刀捅自己,也没有说可怕的话,可是那种可怕的窒息感……
被什么东西压着肩膀 难以呼吸的感觉,竟然比之前还要可怕了。
她忍不住往后躲。
“雪菜在害怕我吗?”
他露出受伤的神色,扯开自己的衣领,让她看自己胸口的伤疤。
一遍又一遍,痊愈然后用刀尖捅烂,痛感、伤口愈合的痒意,一点一点,全部都是雪菜。
靠着这些,和偶尔的电话,手机里的录音,她哭着说的“想忧太”,一晚一晚地熬过来。
为什么见面了,会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这一次伤口也失效了。
她没有抬起头,害怕得全身都在发抖。
“对不起。”
乙骨忧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无法露出狗卷那样的笑容,也从来舍不得像是伏黑惠那样凶她,更加没办法说出什么好听的、讨她喜欢的话。
他只是一个笨拙的家伙,从小学就失去了全部都社交,不断被欺凌、被讨厌,得不到认可的废材。
“对不起……”
靠近她,在她发抖的时候,跪下来,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
他抬眸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即将要被抛弃的小狗。
他是特级,甚至是比五条悟还要年轻的特级,身上充斥着浓郁的咒力,哪怕只是一丁点,就足以将她碾碎,他的身后,还背着一把象征着强大力量的长刀,很多次,他在她面前用这把刀祓除咒灵。
但是他跪在面前,吞咽舔舐着她的手指,一直把她的手指捅进自己的喉口,仰头看着她,眼睛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身后的花洒,被她颤抖躲避的动作扭开,水倾斜而下,将他的白色制\服淋湿,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也变得湿漉漉,却没有躲避,而是更加努力地吞咽她的手指。
“忧太……”
雪菜抿紧唇,那种恐惧的感觉渐渐消退,她关掉花洒,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你、你起来。”
她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嘴里抽出来,少年朝她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雪菜原谅我了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
她擦擦他脸上的水,弯下腰,刚想说话,就被他用力抱进怀里。
紧紧的。
皮肤贴在一起,他舔她的脖子、耳朵,头脑渐渐变得不太清楚,听见他问:“还喜欢忧太吗?”
“喜欢……”
被抱进热水里。
布料逐渐离开身体。
“在电话里哭着说想念忧太的那些话,是真的吗?还是说,雪菜是一个说谎的坏孩* 子呢?”
“不是、不是坏孩子。”
“嗯……那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那样叫五条老师的名字?”
“因为、因为悟。”
头脑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他的手指从小腹擦过,大脑回忆起一种感觉,慢吞吞说道:“因为悟,让我舒服。”
“……舒服?”
听见水的动静,接着,脖子上的创可贴被揭开。
长久的沉默。
然后比水更热的皮肤贴上来。
“我也会让雪菜舒服的。”
他说:“我会让雪菜更舒服……试一试好不好?”
“嗯……”
要怎么试呢?
嘴巴被舔了。
甜甜的,接着是脖子,他攥住她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
肩膀贴着墙,感受到冰冷的空气,雪菜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低头看他。
“忧太……”
少年抬眸,捉住她的手指,侧过头,轻轻地啄吻了一下。
下一秒,他把脑袋埋进水里。
比昨天晚上悟的手指更加柔软的、舌头的触感。
第66章 妹妹的味道。
在几天之前, 回忆起开学,雪菜总是会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杰和她一起前往高专,第一次接触到同类的少年兴奋极了, 情绪难得如此外显,他们一起看了高专的宿舍, 说这里以后也会是一个新的小窝。
但是现在, 回忆起开学, 脑袋里只有忧太。
一年前, 他帮她穿衣服。在浴室里面,忧太的手指轻轻地贴上来, 她的头脑变得乱七八糟,害怕而又不敢躲闪, 泪水止不住落下来。
一年后的今天,二年级。同样在浴室里面,这次想要让她逃离的, 是过度的快//感。
太多了。
腰被死死地扣住。
在头脑完全空白、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少年抬眸看过来。
“雪菜。”
像是非要看见她现在的表情一般,他不许她捂住脸, 也不让她闪躲。
“要好好记住哦。”
那双孔雀蓝的眼睛, 他的脸颊上、恍惚出现棘的咒印。
他说:“把现在的感觉记在心里面。让你舒服的人是忧太。”
是咒言。
让她舒服的人是忧太。
是忧太、忧太、忧太……大脑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好奇怪,无法控制地、在看见咒印的那一刻,她想到棘。
被咒言命令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面前的人是棘】这种错觉,这样的错觉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 就足够她的灵魂发出充满欣喜的颤栗。
雪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孩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坏孩子, 嘴巴里面在喊忧太,心里面出现棘的笑脸的坏孩子。
到最后,已经彻底混淆了。
在亲吻她的人是谁,谁的舌头和她的缠在一起,又是谁在紧紧抱着她,或许是迷迷糊糊喊出了不属于面前人的名字,腰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了力道,他像是气急一般轻轻咬了咬她的嘴角。
“就这么喜欢狗卷吗……?”
他问,但是下一秒,又像是害怕得到答案那样后悔地舔了舔。“是我不好……不该在这种时候贪心地使用咒言,以后再也不会了。再来一次好不好?这一次不会再有别人出现。”
一直到天亮。
直到脑袋里面塞满了忧太,除了忧太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言语。
天底下最坏。
就连梦里都塞满了忧太。
一个忧太坐在教室的桌子上面,一百个忧太塞进走廊,宿舍里面也全部都是忧太、高专也是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忧太……卖章鱼烧的摊主是忧太,超市收银员是忧太,邻居是忧太……整个世界都是忧太。
好可怕。
雪菜哭着醒过来——醒来之后,抱着她的还是忧太。
她下意识用力把他推开,少年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她,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朦胧,显然是早就醒了,却一直在装睡。
“对不起,雪菜。”他的语气卑微极了,但却极其熟练地捉住她的手。“昨晚我太过分了吗?我会好好承担起责任来的……先把我的手砍下来向你赔罪吧?”
“……”
她抿紧唇,头脑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想躲开忧太,不是想要砍掉忧太的手掌。
“雪菜讨厌我了吗?”
“不讨厌……”
“那为什么一醒来就推开我呢?雪菜昨天不舒服吗?”
“做噩梦。”
她把梦里全部都是忧太,有几千几万个忧太的事情告诉他,少年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那些都是假的哦。是很坏很坏的忧太,雪菜如果不想再被那些东西缠上的话,抱住真正的忧太就好……一直看着我、注视我,那些忧太就不会再出现了。噩梦很可怕对不对?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把真正的忧太丢掉,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但是。”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表情温顺而又无害,就像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担忧。
“如果把忧太推开的话,也许就会出现那样的事。卖小丸子的摊主是忧太,会在雪菜结账的时候忽然捉住你的手,把你拽进桌布下面、超市的导购是忧太,会在雪菜认真挑选食材的时候蒙住雪菜的嘴巴,把雪菜关进储藏室里面、坐电车背后的人是忧太,司机是忧太,一整车的人都是忧太……”
“不要忧太。”
她捂住他的嘴巴。
是会认认真真去想象那种画面的孩子。
所以轻轻发起抖来,小声说:“不要那些忧太……”
“那要哪一个忧太呢?”
她犹豫了一下,抱住他,说就要面前的这一个忧太,不这么坏的忧太。
……
【记录
2018年3月31日
东京都港区
一级咒灵现身,总监部特别派遣小队与之对战。
————】
“不错嘛。”
总监部医务室,白发男人轻轻拍了拍手掌。
“打赢并逮捕了一级咒灵,小惠比我想象中更强哦。”
“好歹也努力了这么久。”
黑发少年并没有露出被夸奖的欣喜——事实上,得知乙骨忧太那家伙重新回到特级开始,他的心情就变得不太好。
他正冷着脸给自己缠绷带,和这只咒灵的战斗让他伤得不轻。
五条悟带着家入硝子瞬移过来勉强稳定了伤势,但是受伤的地方还带有强烈的灼烧感。
这并不是反转术式能够治愈的范畴,后来又使用了一些止痛药品,但是效果甚微。
“赤血操术。”
五条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
“把毒素注入血液里面,通过伤口渗透对手体内,很聪明的做法。大概得下毒的人自己解开了,要么就努努力熬过去……用咒力抵抗一下之类的。这点痛还能忍吧?”
“嗯。”
伏黑惠点头:“还在理智尚且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听起来好可怜欸……杰那边在审讯,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不必了。”提起夏油杰,少年露出厌恶的神色。
“哈……你们的关系没有变亲近么?”
“您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
“头发黑乎乎的没有特点,但发型很怪,还都是喜欢把话藏心里的闷。骚性格,我还以为你们能够聊得来呢。”
五条悟捧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毕竟……你们喜欢的女孩子也是同一个呀。”
“请闭嘴。”
“害羞了?”
“……”
“纠正一下。”
伏黑惠抬眸看着他,语气平静而又坚定。
“是他在单方面觊觎我的女朋友。这种患有严重精神疾病在道德层面上也存在巨大瑕疵的家伙……请别把我放在和他同样的境遇之中,哪怕只是同一句话里。很恶心。”
“欸……”
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到这种程度,五条悟拉长语调惊讶了一下,然后看向门口。
“杰被强烈地讨厌了呢。”
“好了悟,现在不是逗小孩的时间。”
夏油杰走进来。
“那边是个很坚定的孩子呢。折腾了一整晚,审讯室都换了两间,什么都没问出来。”
五条悟轻轻皱起眉。
“既然这样,要么……先去吃个早餐?”
在场的三个人也一整晚都没睡。
“我待会还得接学生,是第一次来东京的小朋友……怎么样也得到场。对了惠,带上悠仁一块,我们去接你的新同学怎么样?”
“都咒术师了就不必在意礼节了吧。”
伏黑惠用棒读的语气:“真羡慕您那用不完的精力。”
“这孩子……把咒术师当成什么东西了啊?”
看着伏黑惠迫不及待会高专的背影,五条悟笑了笑,又看向夏油杰。
“九相图?”
“嗯。”
夏油杰正色道:“用上了强制说真话的咒灵,据那东西说,是一个名为【羂索】的人在背后指使,他在我的‘坟墓’附近闻见了妹妹的味道,所以才会在做完任务之后徘徊不去。”
“……妹妹的味道?”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杰把什么东西放进去了啊?放进空坟墓里?我真的会揍你欸?”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的话。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那个名为羂索的人,应该就是之前和雪菜暗中联络的家伙,一切细节全部都对得上,很快就是悟该出手的时候了,最近请不要离开东京。”
第67章 胀相
总监部。
这是雪菜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过来。
五条悟说来了个很棘手的家伙, 可能和她有点关系,所以要她来帮忙审讯。
审讯……
雪菜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她站在门口, 闻见里面浓郁的、血的味道。
她沉默了一会,深呼吸, 然后推开门, 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只少年模样的咒灵……说咒灵或许不太准确, 准确地说, 这是一个介于人类和咒灵之间的生物,他被捆在椅子上, 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要怎么审讯呢?
雪菜下意识往后看了看, 五条悟等在门外,对她做了个鼓励的手势,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门没有关紧。
想到五条悟就在门外, 她觉得安心了一些,朝他走过去。
到了近前,少年才抬头看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脸上恹恹的神情一顿, 警惕而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她实在做不来这种事,雪菜想,她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要怎么审讯,就在她悄悄打退堂鼓,想要把五条悟叫进来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开口了。
“胀相。”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雪菜。”
“雪菜?”
他看着她, 像是提防着糖果陷阱的小朋友,努力想要保持戒备, 但眼神和表情却愈发变得柔软。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不知道问什么。”
“……就像那家伙一样,问我什么都可以,比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呢?”
“因为妹妹。”他说:“我闻到了同胞妹妹的味道,所以哪怕被叮嘱做完事情立刻离开,我还是留在了那里,为了找到妹妹,我不能让她孤零零流落在外。”
“哦……”
雪菜低下头,“你是一个好的哥哥。”
听见这样的话,少年抿紧唇,脸颊很快变红了。
他的脸上,一道黑色的印记像是创可贴一样横跨鼻梁,头发是炸开的双丸子,或许平时看起来会有几分凌厉,但是此刻,他那孩童般纯真的表情,叫人无论如何也升不起半点恶感。
“可是你伤害了我的朋友。”
又听见她说:“如果你想要找到妹妹的话,我们可以帮助你。你把惠身上的毒解开好不好?他很痛。”
“好。”
他答应得这么快,叫雪菜有些措手不及。经历过羂索的洗礼,她现在也是一个对陌生人抱有防备心的孩子了,她看着他,有些担心这家伙在骗人,所以没有给他解开束缚,而是出去把五条悟叫了过来。
没有被骗。
胀相真的帮忙清除了惠身上的毒素,那之后还一直盯着雪菜,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雪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想了想,对他说:“谢谢。”
少年朝她点点头,依旧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那种视线并不夹杂着任何情绪,单纯的、轻轻的,不会给人带去任何负担,像是一种动物的观察。
雪菜觉得有些新奇,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目光,忍不住频频回看,站在旁边的伏黑惠黑着脸,把她扯到了身后。
“没事了吧。”
他看向五条悟:“她需要回家休息。”
雪菜被牵着走。
胀相的眼睛跟着她转。
伏黑惠脚步加快,雪菜忍不住回头看了胀相一眼,少年站在原地,明明是很大很大的一只,看起来却很落寞、很可怜。
她朝他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小动物散发友善信号,邀请你进入领地的笑容。
被拽走,没有看见他怔愣的表情。
……
“你和那只咒灵什么关系?”
一回家,就受到了这样的质问。
雪菜坐在沙发上,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惠在生气吗?”
“不然呢?女朋友当着我的面和另外一个异性眉目传情?”
“没有用眉毛传情。”
“……”
他看了她一眼,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去给她拿饮料,雪菜趁机和小狗蹭蹭。
“现在是很严肃的谈话时间。”
伏黑惠轻轻拎起小狗的后颈,把它关进了房间里,回来听见她问:“那我还可以和惠抱抱吗?”
“……可以。”
那就是没有多生气。
雪菜连忙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少年看了她一眼,满脸无奈地坐下,她立刻钻进怀里。
“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呢?”她嗅闻他的味道。
回来之前,伏黑惠在总监部的休息室洗过澡,不是她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她有些不习惯,又感觉有些新鲜,把脸贴得更紧。
“一点小伤。”
“才不是小伤。”她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果不是悟告诉我,惠会一直骗我吗?在电话里说你很好……我不喜欢这样。”
伏黑惠一愣。
她几乎不使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很少如此明确清晰地对一种行为表达出“我不喜欢”的想法。
他看了她一会,捉住她乱动的手。
“你和……五条老师,还有那家伙,给你术式的那家伙……”
顿了顿,他说:“算了,我不想知道。总之,不管有什么隐情,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你要记清楚现在是谁在和你交往。”
“哦……”
她看着他,有些心疼地亲了亲。
“惠很累吗?”感觉就连发脾气都没有这么凶了。
“有一点。”
他抱着她,深深地埋进她的颈侧,双手捉住她,和她十指紧扣。
“我不是那种得过且过的性格,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向我真正地袒露自己,但我不想那来源于我的压力和逼迫,也不想用什么手段去暗地里窥探你的秘密,钉宫,这是你真实的姓氏吗?”
少女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诚实地说道:“是随便写上去的。”
“早就发现了。”
他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能向我坦白这一点,我很高兴。”
“早、早就发现了?”
“从一开始。”
她吓得睁大眼睛。
“喊你的姓氏总是要傻呆呆站着好半天才回应,叫名字倒是立刻就看过来了,所以当时就在想,会不会是姓氏弄错了之类的,但那可是五条先生的背调。”
脸颊被捏了捏。
“不过怎么样都没关系,因为我清楚地看见了你的心。那和你的姓氏和名字没关系,和你的身份也没关系,和你有什么过去更加没关系,我看见的只是你而已。”
“……”她低下头,沉默地抱住他。
就像是惠所说的那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看见了。
这让她觉得很幸福,嗅闻着惠身上的味道,她感觉到一种安定。
这样专注于心灵的交流,有一些像是棘。
但和狗卷棘那种温和的包容,专注于情感上的安抚不同,伏黑惠的交谈方式更加理性,会更多地让她思考,让她的头脑占据主动。
这是一直以来,两个人一起看书讨论养成的习惯,是伏黑惠一直努力在做的事情。
“对不起,我一直在骗你,还有津美纪……大家,我在说谎。”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成长,只是有些羞愧地说道:“不过、不过我在努力,我会告诉大家全部,让大家知道雪菜原本的样子。惠也什么都会知道,雪菜不会和惠有秘密。”
“这样啊。”
他笑了一下,像是苦恼多日的事情解决之后,终于有力气和她算账了那样,翻身把她按在沙发上,垂眸看过来。
“现在,先向我坦白昨晚你和那家伙——在你的男朋友拼命战斗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事情吧。”
五条先生也看见了吧。
从高专刚过来的时候。
她身上,几乎要将她吞没的,乙骨的残秽。
像是护卫珍宝的恶龙那般,这些残秽现在还缠在她的肌肤上,排斥着其他人的接近。伏黑惠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捉住她的手腕,舔上去。
“从这里开始。”
他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像是蓄势待发的一只猫,锋利、矜贵、漫不经心地宣告:“我会把他的残秽全部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