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等一场场考试结束,终于到了考生们出考场的日子,阮柔早早备好马车……


    等一场场考试结束,终于到了考生们出考场的日子,阮柔早早备好马车,只可惜考场外人山人海,马车进不去,只得让金小妹在一条街口外等着,阮柔提着一个小提篮,里面有一碗鸡汤几块糕点。


    约莫等了一会儿,人群渐渐散去一些,阮柔才终于看到刘一帆,先喝了一碗鸡汤,糕点是吃不下去的,遂直接往马车那边走去。


    几天的考试,且不说费的脑力,光是体力就几乎耗空,刘一帆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喝碗鸡汤,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张床睡下。


    事实上,马车晃晃悠悠的路上,刘一帆就睡着了,连怎么下的马车回房都不知道,等醒来,已经是整一天后了。


    正好又是一个清晨,刘一帆起身洗漱,待收拾齐整方才来到客厅,阮柔正在跟金小妹商量今日要出门做什么,见到人过来,免不得问候一句,“你起来了,饿了吧,厨房灶台有炖粥,你自己去盛一碗,等中午再吃正经饭。”久饿的人胃不好,得喝粥缓一缓。


    刘一帆正准备去灶房,一旁侍候的顾华腿脚麻利,飞快去灶房端了一碗粥过来。


    人醒来,阮柔今日出门的计划就得延迟,索性在饭桌上闲聊。


    考都考完,没有忌讳,她干脆直接问,“你考得如何。”


    这一问,不拘是顾华还是金小妹,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反倒本人刘一帆态度随意,很是笃定道,“还行吧,二甲是肯定的,一甲就得看情况了。”


    按以往春闱的规矩,考官们会先定出前三甲名单,皇帝在殿试后宣布最终名次,二甲三甲一般不会刻意调整,但一甲考虑的不只是考试成绩,还会受其家世背景、父母宗族、党政派系等等影响,总之,也不是完全公平。


    刘一帆这么说,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阮柔听后满意,她新买的铺子,还打算好好发展,有一个京官在背后撑腰再好不过。


    临出门前,她给对方加油,“以后咱家就靠你了。”说着潇洒出门,留刘一帆无奈笑笑。


    吃罢饭,就得出门跟同窗们对答案了,最重要的还是即将面对的殿试,那可是亲面圣上的机会,表现好一路青云直上,表现不好落个三甲一辈子庸庸碌碌,写策论、猜题答题,且还得辛苦几天呢。


    时间流逝中,阮柔在京都的第一家阮氏粮铺宣告开张,京都地方大规矩多,就没敢放鞭炮之类的,而是特意请了舞狮队,门口挂上两个大大的红灯笼,很是喜气。


    京都繁华,人气也比旁的地方高,甚至不用阮柔想什么办法吸引客人,就陆续有路过的客人上门。


    要说在京都开铺子,缺点那是数也数不清,可优点也很明显,京都有钱人多,物价就贵,同样的粮食,价格比省城价格高上一半有余,哪怕加上一路的运费,赚的也要多得多。


    生意上门,阮柔心情甚好,待客人殷勤备至,一个上午,就成了好几单生意,连金小妹都乐呵呵,“惠娘,京都的生意可真好,咱们算是来对了。”


    “嗯,既然生意好,就好好干。”阮柔鼓气——


    万事开头难,阮柔有时候想想,除去当初在镇上开第一家粮铺,连采购粮食都要自己出门一点点搬运外,再之后有经验、有粮食来源,经济上也富裕很多,发展就格外顺利,及至此时京都开店,有种格外得心应手的感觉。


    仅三日,京都的粮铺就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还没培养出固定的客人,但来的人多了,总会有一部分人能留下来,还是那句话,阮柔对自家粮铺的粮食品质和价格有信心。


    平静中,迎来了刘一帆的殿试,春闱后,金榜题名,走马游街,刘一帆得了二甲传胪的位置,第四名。


    其实从家世背景上来说,刘一帆也不全全然没背景,从父辈来看,刘家勉强算书香世家,刘父如今官至知府,而母家这边,母亲出自侯府,他勉强可以算半个勋贵子弟,起码他要想打入勋贵圈还是可以找舅家的人帮忙引进的。


    所以,得了个传胪的位置,还算过得去。


    刘一帆自己是这么说的,“状元出自江南名门望族谢家,风流才子,学识才华都是顶尖的,被陛下钦点状元,榜眼是京都吏部侍郎的侄子,出自苏家,一门三进士,探花是当今慧云郡主的儿子,样貌上上。”


    总而言之,前四名,没有一个所谓的寒门出身,或多或少都有背景。


    阮柔便问,“所以,你是背景没拼过人家?”


    “也不是,前三位的才学也是极佳的,水平相差不大。”刘一帆解释,随后似想起什么,叮嘱,“对了,我预备明日有空去永安侯府拜访,你明日记得留出空来。”


    侯府也即是刘一帆的正经外家,之所以当初入京没有直接上门,就是担心侯府勋贵身份会影响到自己,加上两边血缘关系亲近,实则没怎么真正相处过,到底还是陌生的,便想着等考中后上门,多几分底气,也不给侯府丢脸。


    阮柔应下,“好,明日有空,就是礼物要备上什么样的。”


    “我来吧。”刘一帆接过送礼的事,其实他可比阮柔有钱多了,概因当初亲娘嫁妆丰厚,人走后,这份嫁妆就留给了其唯一的子嗣,刘父是个脑子清醒的,哪怕后面刘家继母,也即刘母的庶妹、永安侯府的庶女嫁进来,因着嫁妆不丰屡次打前头嫁妆的主意,刘父也始终没松口,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之前在省城几年,刘父见儿子是个有成算的,且已经成婚,是个大人了,遂将嫁妆都转给了儿子,所以,刘一帆现在是真富有,有钱送礼就变得很简单。


    翌日,两人果真带着礼物登门,拜帖是早就送了的,故而一大早,侯府就开门迎客,永安侯府如今当家的是侯府嫡长子,刘母的同胞兄长,刘一帆的亲舅舅,上头的侯府老妇人,是他亲外祖母,极亲的血缘关系,刘一帆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人,侯府的态度也甚是热情。


    侯府近些年来有所落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侯府还是绝大多是人仰望的存在,于刚中进士的刘一帆而言,绝对的够看。


    两边互有权衡,相处起来反倒轻松,刘一帆说起自己的过往,惹得老妇人忍不住连连抹眼睛,安定侯同样感慨不已,提起早逝的女儿和妹妹又一番伤心,刘一帆自是宽慰不提。


    第542章 继殿试后,刘一帆顺利考进翰林院,成了一名七品文官,虽说官职不高……


    继殿试后,刘一帆顺利考进翰林院,成了一名七品文官,虽说官职不高,可翰林院清贵,又是天子近臣,以后的前途还远着呢。


    自此,刘一帆开启了日常当值的日子,每月仅两日休沐,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假日。


    阮柔则依旧费心经营粮铺,一年过去,第一家粮铺的生意彻底站稳脚跟,多做的是平民百姓生意,不显山不露水,故而也没引起什么人的额外注意和敌对。


    但很快要开第二家,按计划,应当售卖更高一档的精细粮,如碧梗米之类的,都是达官贵人们常用的,价格贵,用量少,但却赚得更多,是粮铺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如今她却有些犹豫,担心会引来麻烦。


    还是刘一帆宽慰,“如今我好赖也是个官员,若这点小事都护不住你,这官和生意索性也不用做了。”


    于是,最后第二家粮铺到底按计划开张,大户人家,尤其家中富裕的,大多都有自己的粮庄,很少从外采购粮食肉类,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尤其京都处处官员,周边的田地却是有限的,很多人只能依靠买粮吃,所以粮食的生意稳中有升,大大增长了阮柔的信心。


    她没想到的是,当日刘一帆虽然如此宽慰她,事后却开始发愤图强,一改往日在翰林院的咸鱼做派,上官吩咐做事积极主动起来,叫一众熟悉的同僚险些惊掉下巴。


    辛苦总归有回报,刘一帆本就有足够的学识才华,如今不知多少世当官,再棘手的事情到他跟前,都有了解决的办法,靠着一点一滴的积累,开始逐渐走到上官的考察范围,更是在一次陪驾的过程过,得到皇帝赏识,从正七品直接升到正六品,可谓进步飞速。


    也不知是阮柔的粮铺规模不大,没有动摇其他人的根基,不值当为此动手,还是有刘一帆当官的身份撑腰,旁人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结果便是阮柔的粮铺安安生生,发展的一路顺畅,规模更是一翻再翻。


    如此,两年后,刘一帆在翰林院的三年任期结束,商量过后,谋了个外任,一来,阮柔将粮铺开遍大江南北的愿望还没时间,二来,只有外任做出过业绩的官员,以后晋升的通道才会更好,三来就是两人想要多出去走走看看,遂寻了江南一处小县当县令。


    别看同样是县令,偏僻地方的县令才七八品,江南富庶,县令就是正六品,阮柔对此很是满意。


    每到一处新地方,刘一帆兢兢业业地打理治下,安顿百姓生计,盘活县内经济,阮柔则照例开粮铺,前面十几次的经验,如今一个小粮铺,压根不需要阮柔自己上阵,历练颇多的金小妹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值得一提的是,来到县上后,阮柔便将阮母接来了,先前两人在京都,说要接人来,阮母却死活不乐意,如今换了地方一问,却是直接就来了,可见,阮母当是不乐意去京都,或许是担心京都人多事杂,反倒没有小地方的日子安生吧。


    近些年来,阮母的年纪虽然一点点大了,可丝毫不见老态,究其原因,不过不费心罢了,万事有贴心的女儿女婿,家中和谐,外面人追捧夸赞,可不就哄得人心情舒畅,半点不显老。


    尤其自刘一帆考中进士当官后,他是赘婿,入阮家的户籍,自然也上了阮氏宗族的族谱,算阮家的人,阮家族谱都因此熠熠生辉。


    说起来,这还是阮家几代以来第一个当官的,光耀门楣自不必说,族人的艳羡乃至奉承都叫阮母心情舒畅,旁人说她命好,她也笑呵呵地应着,若不是命好,她女儿怎的这般有出息,还带来一个同样有能耐的女婿呢,可见这话半点没错,年轻时候没受过太多苦,年老了更是享尽了清福,阮母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自己这辈子甚是有福气。


    阮母的一些念头阮柔不知道,若知道,也只有欣慰的份,毕竟,当初原主渴求的,不正是如此嘛,让阮母安生顺遂一辈子,自己一路向上,承继家业乃至有更大的发展,证明给所有人看,哪怕只有她一个女儿,阮家的门楣也不会轻易叫人践踏了去。


    随着手下找来的能耐伙计管事越来越多,阮柔的日子反而越发清闲,无事可做,粮铺的生意便这么一点点扩张,靠着优廉的价格,逐渐占据了全国上下很多一片粮食市场。


    哪怕如此,阮柔的腰包其实也没有多富裕,起码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丰厚,一方面,粮食的进价高卖价低,能赚取的差价就低,加上一直开新铺子的成本,能真正落进腰包的是极少数。


    另一方面,阮柔手头积攒的大量的粮食,倒不是为了囤积居奇,既是粮铺稳定营业的需要,也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这些年来,阮柔始终坚持给各地慈佑堂捐粮,照顾那些无人依靠的孤寡老弱,其中更多粮铺在当地发生各种天灾人祸时挺身而出,不知救了多少走投无路的老百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便是再小的孩子,只要有阮氏粮铺在的地方,都知道其背后老板的好名声,由此带来很多有良善之心的客人自不必多提。


    相辅相成,刘一帆的官职给阮柔带来了庇护,与之相对的,阮柔开粮铺做善事带来的好名声也给刘一帆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起码,说刘一帆是个清官绝对没人反对,说他不爱财也没人反对,毕竟谁家爱财的能这么大手笔地撒钱跟洒水一样,夫妻一体,别说事情都是人家夫人干的。


    等两人在外地奔波了六年,阮柔的粮铺开了一家又一家,终于等到了回京的机会,几年来,从六品官升到从四品,在京都也不算寂寂无名了,更别说阮柔闯下的偌大名声。


    入京后,刘一帆直接入了吏部,以清廉公正著称,愣是没叫旁人扯出半点不妥来,再后来,官升至吏部尚书,影响半个朝堂的官员晋升,也无人能塞进阮家一个铜板子儿,背后,阮柔的好名声同样功不可没,她三十岁时,得皇后娘娘召见,封赏一品诰命夫人,而彼时,刘一帆才不过三品官,不看实权,阮柔这个一品诰命可比刘一帆的官位还高,等事情传回阮氏宗族,又是一阵热闹议论。


    只是,阮氏新任族长觉得风光的同时,又有点憋屈郁闷。这些年来,眼看着阮家走得越高越远,整个宗族能沾的光却极少。


    究其原因,不过当初的老族长不做人事,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觊觎阮家家财罢了,哪怕他当族长后尽力弥补,可天高皇帝远,人家的视线早就不在这一亩三分地,只能偷偷把老族长一派骂了个狗血喷头,其他知晓阮家多能耐的族人们更是动辄横眉怒目,惹得老族长一派缩紧了尾巴做人,当初的阮老四和阮老七家更是一家比一家惨,当初在阮家当帮工的秦氏,更是跟村里其她妇人没区别,早没了当初在阮家时候那般矜持自傲,方才明白,离了那份帮工的活计,她在夫家什么都不是。


    一岁换一岁,新人换旧人,时间带走的不止岁月,还有人,曾经的老人一点点离去,知晓阮柔与族里恩怨的人虽还有,却甚少提及,毕竟说一回怄一回,没沾边的族人恨不得回到过去对阮家伸出援助之手,说不得就能沾上天大的光呢,可惜一切不能重来,于是,更多年轻人知道的则是村里有一位长辈立女户、开粮铺,如今名满天下,被皇家赐“义商”之名的阮氏粮食就出自她们宗族,男子们面上不敢说什么,心中暗暗腹诽牝鸡司晨,女人们则各有自己的想法。


    第543章 时光一晃,已是很多很多年后。  刘一帆历经几十年,一路……


    时光一晃,已是很多很多年后。


    刘一帆历经几十年,一路做到二品大官,帝王心腹,一辈子都在兢兢业业为官,为百姓奔波,直至耳顺之年(六十岁),方才得以乞骸骨,告老还乡。


    说是告老还乡,实则两人对所谓家乡都没有固定的概念,最终选择沿着阮氏粮铺的痕迹,一点点踏遍山河,直至从心之年(七十岁)方才回到京都,开启正式养老生活,彼时,阮母早已仙去多年。


    回忆往昔,自两人入京,一人官路亨通,一人生意顺畅,一人是人人称赞为民做主的清官大老爷,一人是百姓人人皆知的仁商,皆名满天下。


    与之相对的,则是刘家那边愈渐落魄。


    刘父哪怕能力卓然,可没有足够的家世背景,又没有亲朋殷亲帮衬,最后终身也只做了三品官。


    他一生只得两个儿子,大儿子入赘,且是出名的清官纯臣,在官场上从不伸手其它诸多杂事,所以帮不了他什么,至于小儿子,性子被宠坏了,打小就是膏粱纨绔,别说为官做宰,便是最简单的秀才试都没能过,一生都是个白身,刘家的前途算是在这一代彻底终结。


    要说不甘,刘父自然有,遥望远昔,他只是为大儿子选择入赘略有些惋惜,惋惜大儿子的才华学识以后不能为刘家扬名,但那时,他还有年幼的小儿子,大儿子出色继承了他读书的才能,他便以为小儿子也会如此,谁知竟生个了草包,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教都跟个蠢猪似的,时日久了,他却越发后悔叫优秀的大儿子出了门,只可惜,再后悔也为时晚矣。


    而刘家的继母,争了半辈子,熟料最后自己万分宝贝的小儿子,就是有亲爹用心扶持,依旧跟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带累她没了脸面。


    想她虽是侯府庶女,可在娘家时,出入的也是公侯之家,哪怕婚事不算顺遂,到底嫁的是四品官,一省知府,作为继室,除了有个继子闹心,出门在外从没有受过半分委屈,结果丈夫离世后,儿子一介白身,连累得她也再没了外出跟官家夫人交际的机会,向来要脸面的她只得日日窝在家中,一时恨不得自己顶了小儿子去科举,一时又后悔当初早早赶了继子出门,否则,也不至于母子俩无依无靠,狼狈归乡。


    只是,不管旁人如何作想,都早已不能牵动阮柔和刘一帆的半分心神,叫阮柔欣慰的则另有其它。


    事情还得回到遥远的铜湖村,原本铜湖村也只是个普通小村落,跟其它千千万万个村庄没有任何不同,可小地方飞出个金凤凰,愣是出了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其夫婿更是官至二品,不知引来百姓们多少称赞歌颂。


    旁人尚且如此,何况其出身地铜湖村。


    与有荣焉的村人们可没有阮氏族人那般想要占便宜的心思,阮家每年冬日寒冷时节给孤寡老弱送粥送冬衣,哪怕不是人人都能占便宜,可心明眼亮的人都知其善心,自然多有称颂。


    此乃一桩,另一桩,则叫阮柔有些意外之喜了。


    因着阮柔和刘一帆名声在外,尤其阮柔的一生堪称传奇,其立女户找赘婿、做生意当诰命夫人的事迹广为流传,成为诸多女子羡慕乃至模仿的对象,由此,女户之风盛行。


    从铜湖村开始由内向外扩散,村中第二个立女户的是金小妹,她没有选择嫁人,更没有听从爹娘父母提议的短命未婚夫的弟弟做夫婿,而是毅然立了女户,以女子之身撑起阮柔生意的大半边天,不止金小妹,连带阮柔铺子里很多大小管事,皆连带着以立女户为荣。


    女子之身立于世间本就不易,若嫁人为妻,则需操持家事、照顾夫君,生儿育女、孝顺长辈,皆为本职,往往操劳一生得不到半句好,而立女户,同样殊为艰难,世人多偏爱男子,女子在外跟男人一起争斗拼搏,何其艰难,却到底能落一个自在随心,不用任由家中公婆男人使唤斥责,不用全然仰仗儿子儿媳挣体面给孝顺。


    风气一旦形成,由南向北,由东向西,逐渐传遍全国,但凡大户人家,心疼女儿为女儿多多考虑的、女子不愿将一生系于陌生男子的,立女户的女子越来越多。


    立了女户,便要有养活自己的能耐,女子不能为官做宰,就自己做生意、学手艺、种田耕地、打猎护卫,三百六十行,总有一样能谋划出路,有了生计,往后的人生便有了立足的倚仗。


    如此,一家又一家,一户又一户,开始女户数量并不显,直至有一日,但凡大些的城镇、开化些的村落、稍微有点气性需靠自己谋生的女子,疼爱女儿的人家,总之,女户是一日日增多,渐渐弥散全国上下,外面街道上、铺子里的女子越来越多,最后,谁也不知道天下立女户的女子到底有多少。


    阮柔得知此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听闻之后,由衷地笑了,多好的一件事啊,女子立足于世不易,她做不了太多,也帮不了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但有她的粮铺所在之地,优先招女子做工,希望她们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以后的日子一番顺遂,得偿所愿。


    又是三年过去,越发老迈的阮柔和刘一帆迎来生命的终结。


    几十年的经历如走马观花,一点点在眼前闪现,这一辈子,阮柔用原主的身份走出了一条光明大道,阮母高寿离世,余生没有任何遗憾,含笑而终,她阮惠娘以女户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阮氏宗族那群歹人没有沾上半点她的好处,反而日日阴暗嫉妒,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阖眼的那一刻,耳边传来熟悉的电子音,阮柔的精神从沉疴的身躯中脱离,重新恢复了精神。


    “嘀,阮惠娘的心愿已完成,奖励10000积分。”


    一生顺遂,阮柔没费什么心,在系统询问是否继续下一个任务时,直接选择了继续。


    “嘀嘀嘀,任务世界已开启,阮兰娘的心愿。”


    “宿主传输中,传输完成。”


    又是一个古代世界,任务发布者阮兰娘乃隋朝世家大族阮家的嫡出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又有一身好才华,名声享誉京都,堪称从一出生就站在了顶点,追求的世家公子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如此的人,只待长辈寻一良人,一辈子都会顺遂安康,这样出身的千金小姐,又会有什么过不去的遗憾呢。


    阮柔沉下心神,继续接收原主的记忆。


    第544章 半晌,躺在床榻上接收完全部记忆的阮柔忍不住翻了个身,哀叹一声。……


    半晌,躺在床榻上接收完全部记忆的阮柔忍不住翻了个身,哀叹一声。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嫁与门当户对豫章侯府的嫡长子田家大郎做世子夫人的原主,硬是被塞给了同样爱慕原主的田家三郎。


    要知道,同是一家兄弟,哪怕同父同母,可出生顺序不同,人生际遇和前程也是天壤之别。田家大郎是豫章侯府的长房嫡长子,从小享受着整个侯府全部的资源和培养,在京都名声斐然,且由圣上面亲自下旨成为侯府世子,铁板钉钉的未来侯爷,嫁给这样的田家大郎,结的是姻亲之好,也是阮家为原主安排的最好的婚姻。


    而田家三郎呢,不过长房嫡出三子,上有出息的嫡兄,中有从军走武官路子的庶出二兄,下还有倍受爹娘疼宠的嫡出弟弟,可以说,不管从才学、人品、相貌、侯府受宠程度乃至未来前程,田家三郎都无法跟田家大郎相比。


    原主本该在娘家的护持下,嫁与豫章侯府世子,成为侯府宗妇,未来顺遂一生,而不是被所谓田家大郎的谦让,硬生生在新婚夜被田家三郎侵犯,不仅给娘家名声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打击,让外人非议诽谤原主是一个勾引丈夫兄弟的**,自己更是在田家被苛待被为难、被辱骂羞辱,年仅二十就郁郁而终,其背后,少不了侯府的推波助澜。


    一切的根源,不过在于田家三郎自以为是的倾慕原主,在亲兄长跟前郁郁寡欢,醉酒耍疯、寻死觅活,凭借所谓深情求得兄长谦让,田家三郎令人恶心,田家大郎同样不遑多让,明明是自己谈婚论嫁的未婚妻子,却在新婚夜让原主盯着盖头被自己的亲弟弟玷污,只能说,都是一窝畜生。


    阮柔想着想着,心情不由得激荡起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好似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无奈抚摸心口,给原主保证,“你放心吧,我会让田家人付出代价的。”


    之所以是田家人,而不是田家大郎和田家三郎,自然是因为作恶的可不止这两个罪魁祸首,田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帮凶,前一世,既然能为了两个小畜生的歹毒行径遮掩乃至加害原主,害得原主丧了命,这一世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随着她的保证,身体中的愤怒渐渐被平息,但阮柔能感受到,那股愤怒只是蜷缩在身体某处,只等着某日再也抑制不住,亦或者彻底了解这股愤怒。


    耽误了一会儿,原本还漆黑一团的外面,已然露出一抹鱼肚白,外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下人们在准备侍候她起床。


    果不其然,不多时,阮柔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小姐,可要起了。”


    说话的是原主的贴身大丫鬟锦绣,前世跟着原主陪嫁到丫鬟之一,田家是个虎狼窝,原主被磋磨死,陪嫁的丫鬟小厮也都没讨着好。


    锦绣对原主十分忠心,当初新婚第二天早上,发现跟原主同房的乃田家三郎,就一力主张原主回阮府告状,跟田家分清界限,给自己寻个公道,可惜,原主当时被田家人连哄带骗,兼之顾虑自己清白已失,故而选择了忍气吞声,孰料一步退步不退,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现在么,阮柔无暇多想,略提高声音回,“起来了,你们进来吧。”


    顿时,一群丫鬟鱼贯而入,光是一个起床,抬水盆毛巾洗漱的,穿衣服、叠被子的,梳头化妆的,总之,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但凡能进屋伺候的,没一个闲着,要不说阮家世家大族规矩多呢。


    要说阮家,虽没有公候伯爵的背景,却是从前朝传承几百年至今的世家大族,光是本朝,皇后贵妃就出了两位,在偌大的京都朝堂,姻亲故旧遍布,原主亲爹阮父乃礼部尚书,虽瞧着不起眼,可却是皇宫里圣上皇后跟前的常客,二叔在江南富庶地任一地知府,三叔是国子监祭酒,半个京都的学子都得称呼一声座师,四叔是吏部侍郎,官不大,权利不小,阮家这般家世且欣欣向荣走上坡路的,在整个京都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原主,则是阮家这一代第一个女儿,长房嫡长女,享受着家中长辈的看重疼爱,本人也极其出色,幼时跟着兄长一起读四书五经,才学见识出众,跟着娘亲阮夫人学女工和管家理事,样样料理妥当,可以说,这样的原主,完全配得上豫章侯府的世子,就是可惜心不够坚、不够狠,才叫田家的歹毒行径得逞。


    足足两刻钟,一群丫鬟的簇拥下,阮柔才算收拾妥当,到了能简单出门的地步。


    锦绣是原主身边最能做主的大丫鬟,原主不发话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她做主,此时,见差不多了,她便道,“小姐,可以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了。”


    多说多错,阮柔有原主的记忆,却很难保证一些小细节都与原主保持得一模一样,故而,只轻微颔首,“嗯,爹娘怕是等着了。”


    一群人转战大房用饭的膳堂,阮家人丁兴旺,除去二房一家在外做官外,上有祖父祖母,下有大房三房四房,每一房人都不少,凑一起吃饭得坐满三大桌子,不仅主子们吃饭费劲,下面的下人做菜上菜也是个麻烦,故而,一般阮家几房吃饭都是分开的,唯有每月初一会一起吃顿饭,以及去府中祖父祖母的院子吃饭会凑到一起吃饭,平素想要见面就是彼此串门子,去府中学堂或者后院玩耍等,总而言之,不整日凑一起。


    远香近臭,四房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兼之都得靠自己和家族奔前程,故而四兄弟之间没什么矛盾,连带着四房人也和和气气没什么矛盾。


    阮家长房,原主是嫡长女,上面还有个嫡长兄,下面还有个庶弟,大房一般吃饭的也就阮父阮母和三个儿女,至于软辅旁的侍妾同房,阮母不刻意磋磨她们,叫她们在一旁侍候,却也轻易不会让其掺和一家子的聚会联络,存在感其实挺低的。


    来到饭桌旁,阮柔跟阮父阮母和阮大哥见礼,阮大哥是个看起来十分温和谦逊的读书人,如今年方十九,只是举人功名,依旧被阮父压着在国子监读书,只等明年春闱奔前程,为了安心读书,也还没有成婚,倒是定了一门亲事。


    阮小弟是庶出,性格有些怯懦,怯怯跟阮柔问了声好,随后就把自己当蘑菇缩在角落,阮柔应了声,也没怎么放心上。


    阮母见着女儿,满心的欢喜,只觉得女儿一日日出落得漂亮,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兰娘一眨眼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阮柔原本好不容易平复出来的好心情顿时被毁了个彻底,却还得不叫阮母看出异样,勉强装出羞涩的模样,“娘,你说什么呢,女儿只想一辈子在家陪着你。”


    “傻兰娘,说什么瞎话呢,娘也希望你一辈子不出门子,可田家大郎是个好的,年纪轻轻已经展露头角,性子也好,有你爹和几个叔叔在,将来肯定会待你好的。”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可以说,田家大郎是阮父阮母用心寻到的好亲事,若没有意外,靠着阮家的权势,原主确实能过上如阮母所说的生活,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好了,吃饭呢,说这些做什么,依我看,兰娘最好在家再陪我几年,我可舍不得乖乖女儿嫁出去。”阮父见女儿不大自在,打了个圆场,一家子开始用膳。


    第545章 用完早膳,阮父自去上衙,最近朝堂无事,阮父去上值时心情极佳,阮……


    用完早膳,阮父自去上衙,最近朝堂无事,阮父去上值时心情极佳,阮母则领着三个儿子去长房给婆婆请安。


    阮家祖母是位慈和的老人,如今年五十六,一头青丝已成白发,只依旧梳得齐整,脸蛋圆圆,可见年轻时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大约人年纪大了,耐心就少了,阮祖母不过听大儿媳说了府中的几件小事,便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这些事素来都是你管,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且先去忙吧,还有小子们,该去读书的读书,让兰娘她们几个姑娘陪我会子。”


    闻言,阮母和两个妯娌,连带一串的小子皆纷纷行礼作别,前后不到一刻钟。


    等一大屋子的人去了大半,阮祖母才算松了口气,人多她连喘口气都觉得累,下次还是要跟几个儿媳说说,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


    想法不过一闪而逝,阮祖母一眼瞧见一群孙女中最亮眼的大孙女,慈眉善目地朝她招招手,“兰娘,过来,到祖母身边来。”


    阮柔见状,起身到了祖母身侧的小几上,紧紧挨着祖母坐下,颇为依恋地喊了一声,“祖母。”


    “嗳。”阮家祖母应着,想起大孙女不日就要出嫁,免不了几分伤心。但凡女子出了门子,再回娘家可就难了,就算夫家不介意,外界的流言蜚语也会攻击人,她一大把年纪,随着成婚日子逐渐临近,跟大孙女是见一面少一面,故而格外珍惜。


    今日距离大孙女成婚不足十天,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嫁妆添妆早已准备好,只等着良辰吉日出嫁。


    但阮家祖母有点私心,总想给家里第一个出嫁的姑娘添一些好东西,只是,眼下其她几房的姑娘都在,她不好当着面说,免得传出她不公的埋怨来,不过却是打定了主意待会把人留下来偷偷交代几句。


    阮家是个传承百年的大家族,外面那些旁支且先不说,光论府里的四房,因着如今老太爷老太太尚在,阮家并未分家,四房人住在一起。


    阮家大房育有二子一女,二房夫妻同样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女儿为庶出,如今都跟着阮二叔在任上,三房只一对嫡出兄妹,四房人可就多了,足足三双儿女,其中,长子和三女为嫡出,另有两儿两女庶出,总的下来,阮家下一代共有十四人,堪称人丁兴旺。


    如今,留在老太太房里的,就有大房三房和四房的五个姑娘们。


    原主如今年方十七,不日即将成婚,下面的几个妹妹有的已经定亲,有的则则还在相看,唯有四房两个最小的将将十岁,还不着急。


    几个姊妹们围着祖母说笑,聊些最近的趣事,偶有几个妹妹凑到阮柔跟前说些悄悄话,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出自不同房,但几个姑娘间没什么矛盾,关系很是不错,想来这也是原主被田家摆了一道后,不愿意回娘家伤了阮家女儿名声的缘故。


    说笑了一阵,阮家祖母便借口累了,让其她几房的孙女回去,唯独留下了阮柔。


    等房间内只剩两人,阮祖母这才搂着孙女的肩膀,声音很是怜惜,“兰娘,你过不了几日就要出门子,人选是你爹娘挑的好人家,豫章侯府家世没得说,田小子人品也好,我再没有该担心的,可姑娘家嫁人,总是去旁人家生活,少不得受委屈,祖母做不了什么,唯独压箱底还有几件好东西,待会你去挑几件。”


    “祖母,先前您都给过孙女不少好东西,现在孙女怎么还能要你的东西,而且,下面还有一堆弟弟妹妹,我都怕把祖母您的箱底掏空了呢。”阮柔带着俏皮话的拒绝出来,顿时把阮祖母逗笑。


    “小丫头。”阮祖母嗔怪一声,却还是不容拒绝,掏出一张旧旧的嫁妆单子,这还是几十年前她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如今几十年过去,有的东西更值钱,也有的物件因为时间久远,反而没什么价值。


    之前,阮家祖母就从中挑出过两对花瓶,四幅头面,一小匣子宝石翡翠之类的,另明面上的添妆银三千两,暗地里其实还加了七千两,总归她老人家私房丰厚,不差这一万两,其实给的已经很多了。


    如今,阮祖母仔细看着嫁妆单子,差的东西肯定送不出去,倒是还有几套上好的头面,还是御赐之物,她一个老人家戴不了,不如给年岁正好的大孙女。


    阮柔推辞不过,到底接了,只是十分依恋靠在阮祖母的怀里,“祖母,要是可以,我真想一辈子陪在您和爹娘身边。”


    “傻孩子,”阮祖母摸摸孙女柔顺的头发,“祖母和你爹娘都会渐渐老去,你嫁了人,起码有个人陪伴,就是男人靠不住,总有子女可以依靠和交心。”


    阮祖母说的是心里话,她自己一生顺遂,嫁给阮家祖父,夫妻俩感情好,生了四女,没有庶出子女在跟前碍眼,哪怕后辈们有些小矛盾,也闹不到她跟前,故而对孙女当前的担忧,虽有理解,却并不赞同。


    阮柔便也没多说,她自己也知道,一个姑娘家不出嫁,除非常伴青灯古佛,否则,哪怕有皇家女儿,即便娘家人不嫌弃,也是要被外人碎嘴子,影响姐妹名声的。


    只是,如何对付田家,她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注定是要用自己去陪田家折腾一番,她会尽力减小自己婚事对姊妹们的不良影响,届时,还希望阮家长辈们不要太过责怪他才好。


    带着几幅头面,以及阮祖母强塞过来的五千两,阮柔回了房,拆掉头上略显繁复的发饰,直接可前面待客厅帮着阮母处理内宅琐事。


    这也是大户人家女子出嫁前必备的流程,管家理事,祭祀礼法,乃至忽悠宗族老小等等,都是即将嫁到豫章侯府的原主需要学的,从三年前,原主基本就跟在阮母身后学习这些了,如今距离出嫁不久,也算学了**成。


    见女儿过来,阮母关心几句后,索性直接当个甩手掌柜,在一旁看着女儿处理起这些事来。


    阮柔有原主的记忆,也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眼下不过一下内宅的小事,办的很是得心应手,看得一旁的阮母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来。


    等几个来汇报的管事们依次退下,母女俩有了点相处的时间,阮大哥去国子监,中午不回来,阮小弟还在府里学堂读书,但阮母不耐烦跟他装母慈子孝,只叫人回去跟自个姨娘一起吃饭,全当全了母子情分,那两人倒没什么不乐意的。


    第546章 午饭的间隙,阮柔一脸忧愁,跟阮母胡诌了一番自己的感受,“娘,不……


    午饭的间隙,阮柔一脸忧愁,跟阮母胡诌了一番自己的感受,“娘,不知为何,我今日起来,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心脏砰砰直跳”


    阮母先是一惊,她这人向来有些信神神鬼鬼的,唯恐女儿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旋即想起,可能是女儿出嫁在即,忧思过重带来的错觉,遥想她当年临出嫁前,不也是忐忑不安,连着几晚都闹着要娘亲陪自己睡。


    再如何宽慰自己,阮母也始终放不心来,摸摸女儿的手脸,没察觉什么异常,又让人去请府里养着的大夫,阮家上下几十口人,小孩子还多,故而府里常年养着一名大夫。


    被召唤的常大夫很快提着小药箱过来,一番望闻问切,愣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只是道,“恐是忧思过度,夜里没能睡好,我先开些安神药试试。”


    阮母便明白自己想的没错,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生为女儿家,嫁人之后就要开始吃苦受累,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忍心,可又不能不嫁,真真是左右为难。


    一份谢礼送走常大夫,阮母看向女儿,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担忧,“兰娘,你是怎么想的,告诉娘。”


    阮柔靠在她的怀里,“娘,我就是担心,都说田家好、田家大郎好,可我跟他也不过见过三两面,根本不知人品性格如何,马上就要嫁过去,我实在担忧。”


    女儿几句话顿时叫阮母揪起了心,但这年代就是这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的,且外面对女子名声看重得很,即便未婚男女也不能经常见面以免坏了名声,明明她出嫁时还不是如此,十几年过去,对女人倒是越来越苛刻了,怪不得女儿如此忧心。


    心中怜惜之下,阮母压根没怀疑女儿故意作假,下午也不要女儿继续处理家事,而是催着人回屋好生休息。


    阮柔回到房里,无事可做,索性继续研究自己的主意。


    她没准备提前毁婚,否则,不仅会毁了原主的名声,田家更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太过憋屈,她预备直接在婚礼当天直接拆穿田家的阴谋,维护自己名声的同时,顺带泼田家一盆脏水,保管让田家上下男丁再也找不到同等家世门第的媳妇。


    接下来的几天,阮柔都无甚事可做,便在脑海中一步步完善自己的计划,届时该如何应对,说些什么话,怎么对付田家等等诸如此类,提前在心中打好预稿,至于身边的丫鬟们,依旧不敢透露什么,担心被阮父阮母知道阻拦她的计划。


    十天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阮柔出嫁的前日。


    这一日晚上,阮母干脆直接到女儿的房里一起睡,有一些话要叮嘱,再就是实在不舍得想多相处会儿。


    晚上,阮柔依旧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阮母的殷殷叮咛,体会着这份温暖的母爱。


    翌日,尚是五更天(早上4:48),阮柔便被丫鬟们叫起,洗漱净身,全福嬷嬷动作利索地帮着绞了面,化上时下流行的新娘妆,乃至发髻、婚服,最后盖上盖头,等一切结束,她已经成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新娘子。


    前后拢共花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快到两家请高人算出来的吉时,阮柔整装待发,在正堂正式拜别过祖父祖母、阮父阮母以及兄弟姊妹,田大郎早已乘着高头大马,闯过阮家儿郎们设置的几道文武关卡,前来迎亲。


    阮柔牵着红绳,顺从地跟着上了花轿,喜娘和丫鬟们都跟在轿子外面,走得极慢,不必担心被人看见,阮柔一把掀开盖头,取下靴子里的一根簪子,擦拭一番后,试了下锋利程度,很是满意,方才簪到头上,在头顶一群珠玉翠石中,颇有些突兀。


    这根簪子灰扑扑的,既不是金银,也非玉石,看着很不显眼的模样,却是阮柔花了大价钱请铁匠铺加急赶制出来的,最大的效果就是锋利,她试过,以簪头的锋利,稍一用力就能划伤一个人的皮肤,若用力些,趁其不备,便是真捅死一个人也不是大问题,能很大程度弥补她在体力方面的差距。


    喜轿后面跟着的是长长的一台台嫁妆,阮家疼爱女儿,却没准备大出风头,嫁妆塞得硬实,只有七十二台,却是实实在在都能用得上和值钱的珍贵之物,前后相隔足有几条街道。


    京都的百姓们闲来无事看热闹,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不时有艳羡的声音传来,前头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田家大郎不由得更加停止了背脊,衬得身子越发清秀俊朗。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马车的行进速度逐渐放缓,阮柔便知道豫章侯府到了。


    阮家五进的大宅院已是十分壮观,更别提眼前的豫章侯府,作为昔年御赐的府邸,豫章侯府占地极大,与之相对的,其内居住的田家人也极多,听说老侯爷的几个嫡庶兄弟都还住在侯府,对外以侯府的名义往来交际,更别提这一辈侯爷的兄弟们,加上下一代下下一代,四世同堂,估摸得有上百人,可比阮家要热闹多了。


    喜轿进了门,拜过公婆田地,阮柔被送进喜房。


    说起来,这还是属于田家大郎的喜房呢,结果最后却是田家三郎进来同房,也不知田大郎膈不膈应,以后该如何娶妻,原主的记忆里,她从田家大郎的妻子变成田家三郎的后,豫章侯府又开始给田大郎相看,听说最后还是娶了一位名门淑女,只是那时原主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便没怎么关注。


    阮柔在喜床上坐定,依旧盖着盖头,屋内有一群年轻妇人和侯府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说着喜庆话,帮着介绍家里,说着田大郎的好话,此时的她们,是不知道田大郎兄弟二人的谋划的,但第二日,事情败露,她们却都有志一同站在了田家这边,毕竟是田家人。


    故而,不管她们此下说些什么,阮柔都没过心,只偶尔应和两句,装作一个初进门、羞涩腼腆的新娘子,她知道,要不了多久,田大郎就会回来陪着她吃一顿简饭,当然不是好心,而是降低她的警戒心,这般,等到晚上,田家三郎冒充进入新房,就不容易引起怀疑了。


    果不其然,少顷,田大郎穿着一身喜服过来,一屋子的女眷纷纷打趣着散去,将空间留给新婚小夫妻。


    田大郎不是空着手来的,身后跟着几个妇人,提着食篮,进屋后摆出一小碗鸡汤面和两个小菜,略说了几句话,很快离去。


    阮柔依旧盖着盖头,还没到时间,盖头便不能摘。她沉默着顶着盖头吃完了面条,待会可还有要等着费力气的活儿呢。


    第547章 如此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阮柔的丫鬟陪嫁们原本还跟着候在喜房内,……


    如此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阮柔的丫鬟陪嫁们原本还跟着候在喜房内,只随着天色渐黑,丫鬟们也是要吃饭的,故而,在豫章侯府的下人们来相请时,阮柔点头了让她们先去吃饭,只锦绣放心不下,主动留下陪着,喜房内只剩下两人。


    但阮柔知道,便是这一个人,待会儿也是要被田大郎和田三郎想办法忽悠走的,她不由得再次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稍觉安心。


    不出所料,约莫过了一刻钟,就有侯府的丫鬟匆匆忙忙来禀告,说是嫁妆那边出了点问题,请锦绣过去看看,锦绣看着喜房内的小姐,犹豫杂散,到底不愿意过去。


    阮柔便开口,“锦绣,你替我去看看吧。”说话间,却是给其使了个眼色。


    锦绣遂只得应了,却还是吩咐来报消息的小丫鬟先守在喜房外。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小丫鬟开始装模作样站了会儿,很快,在远远看见一道身着喜服的男子逐渐走近时,飞快跑开,显见是得了吩咐的。


    来人身穿一身跟下午阮柔见过一般无二的喜袍,若不仔细去瞧其容貌,定会误以为是一人,阮柔看见男子进来时,如是想到,事实上,来人也确实把自己当做真正的新郎官了,面带绯红,其上忐忑不似作伪,还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爱慕之色。


    阮柔只觉得恶心,若寻常女子尚在新房内盖着盖头,定是没法看清进来人的容貌,光看喜服和身形认人,田大郎和田三郎一母同胞,本就有几分相似,隔着一层红布哪里能分辨出来。


    “娘子。”男子声音似可以收束着,显露几分紧张,实则不过田三郎故意伪装成田大郎声音罢了,阮柔低头没说话,只略略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男子却好似得了天大的鼓舞,当即凑近喜床内,将新娘子搀扶到喜桌旁边,预备喝交杯酒。


    阮柔故作疑惑,“喜娘不在吗?”按规矩,应当是在喜娘的见证下,新郎君先行挑开新娘子的盖头才是。


    肉眼可见,搀扶着自己的胳膊不自禁抖了一下,男子结结巴巴道,“娘子,我特意把喜娘打发了,想跟你单独相处会儿。”这些说辞,也是早前就想到,跟田大郎细细想过对策的,故而眼下回答起来,虽有磕绊,却大致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阮柔见状不再多问,顺从坐到桌凳上,男子从精巧的酒壶里倒出来两杯酒,皆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初闻起来并无异样,但她断定这酒肯定有问题,否则,原主即便再傻,也不可能新婚夜没见过男子模样就同床。


    故而,在两人手腕交缠之际,阮柔手中的小酒杯却是突兀一个转向,趁其不备硬生生灌进了男子嘴中。


    男子不防,酒水入喉,方才反应过来,猛烈咳嗽几声,可惜为时已晚,想要将酒水咳出来根本不可能。


    他错愕又惊惧看向身穿喜服的心仪女子,心痛到无以复加,甚至顾不上遮掩自己声音的不同,恨恨询问,“娘子,为何你要这样做?”


    阮柔冷笑一声,“我还要问你是谁,明明不是新郎官,却还要进这喜房。”


    男子顿时惊慌失措,他脑海中想了无数种理由,却没敢去想自己竟被认了出来,明明他与大哥有五成相似的。


    酒里的药物见效很快,田三郎原本还有几分清明的意识渐渐混沌,只听得女子问他,“你是谁,为何进这喜房,田大郎呢?”


    田三郎只凭着本能,如实回答,“我是田家三郎,是大郎让我进来的,他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人先晕了过去,此时的阮柔早已掀了盖头,只冷冷看着他,目光不带丝毫温度,就是这样两个货色,祸害了原主的一辈子。


    或许是阮柔在为原主抱不平,也或许是原主身体里残存的怒气和恨意作祟,总之,阮柔缓缓抽出了头上灰黑色的铁簪,先是重重在田三郎脸上划了一道,隋朝朝堂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面容有损者,不得为官。


    前世,这田三郎明明做出如此行径之事,仗着阮家没追究,还愣是在侯府操作下,谋了一官半职,这样的人去做官也是祸害百姓,不如就在侯府里窝囊着死去。


    确认伤口极深,再好的大夫来都药石无医后,阮柔方才抽回簪子,带出一片血迹。


    而后,她将簪子缓缓移至男子小腹处,田大郎不是个东西,自称喜欢原主的田三郎更不是个东西,索性两兄弟一起去做太监,省得祸害其她姑娘。


    与此同时,喜房外却是响起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相处几十载,阮柔很轻易认出,这是锦绣的脚步,看来这丫鬟方才领会了她的意思。


    只听她隔着门,轻轻喊了一句“小姐”。


    阮柔没让她第一时间进来,而是蹙着眉,问,“已经到时辰了,喜娘和新郎还没过来吗,你去前院问问。”


    锦绣犹豫,一时间没敢动脚,“小姐,方才我去看了嫁妆,分明无事,不知为何要支开我,我才借口上茅房,匆匆跑了回来,小姐你这可有异样?”


    “无事。”阮柔心中微暖,“些许小事,我处理得来,你去一趟把田大郎寻来吧。”


    锦绣顿时以为自己不在的空隙,或有侯府的人过来说些不中听的话,为自家小姐气闷的同时,也有些想要找自家姑爷来撑场子,遂应下去前院寻人。


    而屋内,阮柔缓缓将簪子插回了发髻间,她暂时不想打草惊蛇,未免动静太大,叫人察觉到异常,毕竟还有田大郎没来呢,所以,当下只是将田三郎拖至喜床一侧,入门一眼看不到处,方才重新坐回桌边,研究了一下酒壶,很快确认了其中机关所在。


    酒壶是特制的,不过一个小机关,寻常倒出来的酒是无毒的,稍动些手脚,出来的酒经过有毒的壶口,便是毒酒,她遂又倒了一杯毒酒出来,跟自己那杯无毒的放在一起,没有丝毫不同。


    估摸田大郎虽然没进喜房,但也当在不远处照应,唯恐出现意外,锦绣匆忙跑向前院的功夫,被一隐藏在黑暗中的男子喊停,顿时唬了一跳。


    待再去瞧,可不正是今天的新郎官,着一身喜服,只不知为何,身边没有下人小厮伺候,孤身一人,竟莫名不像喜事迎门的新郎官。


    匆忙间,锦绣没顾得上细想,只来得及说出自家小姐的吩咐,“田世子,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到了吉时,我家小姐吩咐我出来寻你哩。”


    田大郎错愕,三弟不是早就应该进去了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担心之下,他也没想太多,跟着这丫鬟去喜房瞧个究竟。


    第548章 喜房内一切如常,田大郎愈发疑惑,田三郎人呢?  然而,……


    喜房内一切如常,田大郎愈发疑惑,田三郎人呢?


    然而,人都进来了,总不能平白无故再出去,且身边无小厮可以使唤,他一时有些骑虎难下。


    看着房间内喜庆的装饰,田大郎有些滋味莫名,这是他的喜房,娘亲布置时还曾让他亲眼来瞧过,如今却要拱手让给三弟,他还记得三弟借酒消愁的样子,话语里一个劲埋怨自己没出息、不够争气之类的抱怨之语,说的多了,也就入了他的心,不过一个女人,兄弟俩谁娶不是娶呢,在他看来压根不是事,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李代桃僵。


    正在他想七想八的功夫,阮柔隔着盖头,悄悄给锦绣比了个动作,手指向桌上的合欢酒。


    事实上,锦绣到现在还不知道今儿小姐卖的是什么关子,总感觉一切都带着点诡异,叫人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大喜的日子,姑爷又长的俊朗疏阔,能有什么问题呢。


    照着小姐的动作,锦绣看向桌上的酒壶,顿时领悟。她忙露出一个笑来,殷勤邀请自家未来姑爷坐到桌边。


    “田世子,时辰不早,这喜娘也不知去哪了,您看是不是先掀了盖头,好让我家小姐先洗漱一番。”锦绣有些心疼自家小姐,可是整整坐了一日,连腰背都不能弯,不知多累呢。


    田大郎整个人僵硬片刻,一时眼神看看说话的小丫鬟,一时又看看床上喜服罩身压根看不出身形容貌的新娘子,左右为难。


    “田世子。”小丫鬟清脆脆的声音催促,隐约带着些许不满。


    田大郎咬咬牙,只得吩咐小丫鬟,“拿玉如意来。”


    一般寻常人家,揭盖头用的就是一杆秤,但如豫章侯府这般的公猴富贵之家,用的却是珍贵的玉如意,图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兆头。


    锦绣递上一旁的玉如意,好在喜娘不在,玉如意却留在一旁的托盘上,也是,侯府的财产,可不是区区喜娘能拥有的。


    田大郎接过,手下动作缓慢从盖头一角将其揭开,新娘子的容颜第一次完整展露在他面前,他怔怔看着,的确是位漂亮的姑娘,还有着京都才女的美名,却是个爱慕虚荣的,明明三弟那么喜欢她,却是看都没看,只为了侯府的荣誉、想当侯府的侯夫人,选择嫁给了自己。


    阮柔这也就是不知道田大郎所想,否则定要一口呸到他脸上,什么玩意儿,京都倾慕原主的不说一千也有一百,喜欢她的就要她嫁,她起码得广开后宫呢,再者说了,不图侯府、不图前途,有本事你田大郎把世子位置让给老三啊,看舍不舍得,就有脸在这冠冕堂皇。


    可惜的是,阮柔不知道,不过也不着急,马上就有报应了。


    盖头揭开,阮柔被锦绣搀扶着来到桌子前,其上两盏酒杯在烛光的照射下晃动着波纹。


    田大郎这回更犹豫了,酒壶里有机关,却偏偏酒已经倒好,一旁还有两个人,总不好无缘无故再倒一杯。


    两人此时相对而坐,任何微小的动作都足够显眼,无奈,田大郎只得端起酒杯,跟满脸羞涩欢喜的新娘子喝起交杯酒来,满心憋闷,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强迫了般,心中不愿,动作也就带了出来,一小盏交杯酒喝得又急又猛。


    阮柔垂下眼眸,小口抿下盏中酒,静静等待药效发作。


    两人又叙了几句话,田大郎有两次都要往外面走,被刻意拦下,好不容易等到药效发作,人扑通一声直直倒在地上。


    锦绣顿时惊呆,眼神不由得转过来,“小姐,你?”


    阮柔笑了笑,安抚她,“没事儿,出去吧,你不是还要去看着嫁妆吗?”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太适合锦绣看见,不是不放心,而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


    眼下情况诡异,明明是小姐和未来姑爷的新婚夜,却突然变得叫人看不透,锦绣哪里敢走,她脚下动都没动,而是咬咬牙,“小姐,你要做什么,我帮你!”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阮柔这时才露出些许惊讶,想了又想,眼神移到床铺侧面,道,“也好,我一个人正好弄不动他们。”


    “他,他们?”锦绣目光跟着转移,有意观察下,很快发现不对劲,几步凑上去,却发现一个同样身着喜服的男人,“小姐,这是谁,怎么也穿着喜服?”


    “田三郎,田大郎嫡亲的弟弟。”阮柔语气平淡无波,却没掩饰其内的恨意。


    锦绣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酸,方才残余的一点忐忑不安和惶恐全部被同仇敌忾取代,哪怕不知道具体内情,也能猜到,一间新房内出现两个新郎,她都不敢想象,事情一旦传出去,自家小姐将会面临何等的轩然大波。


    时下都讲究一女不嫁二夫,即便寡妇再嫁都要面临诸多非议,何况新婚夜的自家小姐呢,与其叫人明天说闲话,不如今天就跟着小姐干把大的。


    这么想着的锦绣就看见自家小姐从头上抽出一根簪子,簪子朴实无华,灰黑色,并不起眼,只尖头处暗藏锋芒,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眨眼间,就见自家小姐握紧簪子,猛地往下一戳。


    作为府里的小丫鬟,其实她接收的消息比自家小姐要乌糟很多,平常守门的婆子抑或小厮们凑在一起,时常讲些荤话,连带她听多了也知道男女那起子事是个什么章程,眼下自家小姐挥簪子的方向分明是男子传宗接代的所在。


    而后,顷刻间,一阵男子尖锐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几乎要穿透耳膜,可见其瞬间承受的痛苦。


    不必想也知道,这声音定然传得极远,说不定现下已经有侯府的主子下人们跑过来了。


    锦绣只觉解恨,此时她已经明了自家小姐要做什么,眼看田大郎下面留出的血污染湿了衣服,她看向床侧方向对自家小姐道,“小姐,这个让我来吧。”


    阮柔始料不及被抢过铁簪,就见锦绣气势汹汹捏着簪子,给屋内另一个男人也给来了一簪子,动作快准狠。


    同样熟悉的猪叫声,隐隐的,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显见有人来了。


    阮柔顾不得其它,一面把锦绣手上的簪子随意在田三郎的丝绸衣服上擦干净,而后,取下头上另一根较粗的金簪,小心动作几下,只见其内空空,这是她特意做来藏铁簪的。


    只见铁簪极为丝滑地进入金簪,从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阮柔心想,脏物可一定要藏好了。


    第549章 簪子重新插入头发间,阮柔急忙朝锦绣吩咐,“快,帮我把他抬过去,……


    簪子重新插入头发间,阮柔急忙朝锦绣吩咐,“快,帮我把他抬过去,还有,待会有人问你,你就说田大郎和田三郎兄弟俩一起进来,欲要图谋不轨兄弟共妻,我不愿意一女侍二夫,这才慌忙间伤了两人,你可记得?”


    说话间,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磕碰着总算将两个男人抬到一起。


    锦绣点头,正欲回应,却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门咔嚓一声被不知道什么人推开,阮柔趁着最后的时间,只来得及将酒壶中的酒水泼了自己和锦绣一身,黏腻的酒水从头上滴落,显得落魄又慌乱,正好,连哭泣哀痛的表情都不用可以伪装了。


    来人进门的片刻,看见的就是屋内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半靠在身着浅粉色衣衫的小丫鬟身上,一主一仆形容凄惨、模样可怜,叫人好不怜惜。


    然而,这股怜惜在下一秒,看见地上侯府两位公子后,就变成了惊恐与愤怒。


    “你们这是对我家少爷做了什么?”年纪略大的婆子尖锐质问。


    被眼刀子剐了一次又一次的阮柔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倒是锦绣,一脸愤怒,理直气壮地控诉,“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们呢,我家小姐嫁的是田家大郎,未来的侯府世子,为何你们侯府却准备了两个新郎。”


    “什么两个新郎?”过来的婆子是外面的粗使婆子,并非在院子里伺候的,之前被田大郎刻意支开,压根不清楚其中关节,更不知道侯府主子的打算,一被质问,顿时卡壳。


    “你自己看看,一个田大郎、一个田三郎,还是一对亲兄弟呢,外人都传豫章侯府名声有多好,可结果呢,竟然玩什么兄弟共妻,还敢骗到我阮家小姐头上来了!”锦绣越骂越解气,哪怕事实不是侯府想要共妻,可田大郎做的这一出比之也好不了什么,她也不算冤枉了这俩畜生。


    蔡婆子迟疑地看看地上两位少爷,脑海中一万种想法闪过,最后,紧紧地闭嘴,万没料到侯府主子们还有这种癖好,她现在知晓其中内情,不会被灭口吧?


    阮柔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止了哭哭啼啼,半靠着锦绣,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锦绣,士可杀不可辱,我们走,这豫章侯府,我不嫁了!”


    锦绣得令,立即搀着自家小姐,正巧听到声响来的人越来越多,连带之前被侯府支走的陪嫁,人多了,胆子也就壮了,只见她一挥手,“小姐吩咐了,我们回去,你们抬上嫁妆,我们这就走。”


    余下的人摸不清情况,可锦绣是大丫鬟,主子就在一旁点头,一群陪嫁只得糊里糊涂地再次回去抬嫁妆,好在吃饱饭,一身力气,竟真利索地台上嫁妆箱子跟上。


    别看阮柔病病歪歪的样子,此时却是脚下飞快,转眼间就出了婚房所在的小院,直奔外面的大门。


    好在今日豫章侯府娶亲,来往宾客众多,大门常开,此时依旧敞开。


    眼见阮府一群人就在豫章侯府一群下人疑惑且惊讶的目光下径直离开,偏以侯夫人未首的豫章侯府众人此时出现在身后。


    如原主记忆中一般,侯夫人是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侯夫人,素来在京都贵夫人圈有着不错的好名声,哪怕当下这般诡异的情景下,她面色依旧瞧不出太多的怒火,“阮姑娘,这是怎么了,今日大婚的日子,可是大郎醉酒,做了什么惹恼了你?”


    看样子,这位侯夫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可能时态紧急,下人们没汇报清楚,又或者那个粗使婆子不敢多说,以免被主子记恨。


    但阮柔显然不可能任由侯夫人把这口锅扣在自己身上,听听,什么叫大郎醉酒,这意思就是不管田大郎做了什么,自己现在离开就是自己的错呗。


    “侯夫人,”阮柔特意疏远了称呼,非定婚时的伯母,更不是成婚后的婆婆,“我阮家女儿虽不说多尊贵,可起码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们豫章侯府胆敢行共妻此等乌糟人家,莫非欺我阮家老实,只能自认倒霉地接受?”


    豫章侯府侯夫人田孙氏还没想明白什么是共妻,就听本该是自己大儿媳的姑娘继续,那一句句话语如同利剑般,直直挥向她以及所在的豫章侯府。


    阮柔说这么一句其实就够了,说多了反倒显得她过分,敢跟长辈叫板,她一停,锦绣立马接上,“侯夫人,我家小姐心善,说不出什么脏话,我虽为丫鬟,却实在为我家小姐叫屈,我家小姐、我们阮家跟豫章侯府说亲、庚帖、接亲,可都是定的侯府世子?”


    田孙氏自然道是,她亲自给大儿子定的大儿媳,阮家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大儿子、日后做好侯府女主人的本分。


    她这边刚点头,另一头,先前被吩咐去请世子过来的下人们匆匆抬着两位少爷过来,心中也忍不住嘀咕,怎么新房内大少爷和三少爷都穿着喜服呢,只远远瞧见阮家姑娘的丫鬟说着什么共妻,都忍不住有些骇然。


    共妻在侯府这般富贵人家可能是个没怎么听说过的词,可对于很多贫苦人家而言,其实近在眼前,很多娶不起妻的多子家庭,会出一大笔银子,买一个共同的妻子回来,也即所谓的共妻,侯府如此尊贵富庶,怎么会有这样的陋习。


    当下,所有下人都在心里给嘴巴上了一道锁,打定主意少说少错,这侯府的丑事,知道的越少活命的机会越大。


    于是,本该紧急汇报的侯府外院管事,此刻只一板一眼地汇报眼前所见,并不敢多加任何揣测,“夫人,大少爷和三少爷都在新房,都穿着喜服,我就做主都抬过来了,您看?”


    此时时间还不算太晚,天色已经微黑,却并未到宵禁的时候,侯府门前偶然有人路过,见有热闹可看,便远远地观望着,此刻忍不住唏嘘一片,一个个交头接耳,嘀咕着些只有彼此能听见的惊天大秘密。


    “天呐,原来豫章侯府的男主子竟然都有这样的嗜好,太变态了吧。”一名路过的昌乐侯府下人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嫌恶,语气却是极有兴致。


    “就是就是,有这等嗜好不藏着掩着,反倒敢对着人阮家姑娘犯浑,真当阮家是泥巴捏的啊。”一名早前就吃过瓜,了解结亲双方身份背景的路人甲跟着唏嘘下结论,“这门婚事铁定黄了。”


    路人们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展开激烈的议论,眼见就要把豫章侯府钉死在共妻的恶名上。


    第550章 得亏田孙氏在侯府内,听不见外人的议论。  不过舆论也并……


    得亏田孙氏在侯府内,听不见外人的议论。


    不过舆论也并非完全一边倒,有跟豫章侯府有些来往,亦或者还有点脑子的路人——特指豫章侯府侯夫人田孙氏的娘家永昌下人提出怀疑,“可从没听说豫章侯府的男人们有这等嗜好啊,也从没听过侯府的女主子们有提起过。”


    此话迎来周边所有路人们的鄙夷之色,“这种事情,豫章侯府怎么可能叫你一个外人知道。”


    “至于女主子们失了贞洁,自然不敢说出来,肯定还得帮着遮掩,以免坏了名声,没想到这下直接被阮家姑娘说出来了。”


    “唉,说来也是可怜,豫章侯府男人不做人,女人们有什么办法。”


    “哼,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她们可怜,被她们骗进去的阮家姑娘难道就不可怜了,得亏这是还没圆房,侯府的行径没得逞,否则,京都又多一个可怜女人啊。”


    又有人问,“你怎么知道还没圆房。”


    另一人恨铁不成钢敲一下对方脑袋,“傻啊,要真圆房了,那阮家姑娘还敢闹腾出来?”


    那人顿时恍然


    外人的议论暂且顾不上,田孙氏看见两个儿子的凄惨模样——被下人抬在担架上,衣摆处染血,怎一个惨字了得。


    “大郎,三郎,你们这是怎么了?”田孙氏恨不得以身相替,做母亲的心疼儿子,此时哪还记得自己是来处理阮家姑娘新婚夜断然退亲的事。


    “阮兰娘,你究竟做了什么,结亲不成,我豫章侯府不强求,可你将我儿伤成这幅模样,我侯府轻绕你不得。”田孙氏怒气之下,直接威胁道。


    阮柔心内给她鼓劲,就是这样才好,自己质问,豫章侯府不否认不自证,自己扣的这口黑锅就能扣得越严实,以门外的人数来看,不出半天,整个京都乃至京郊都能知道豫章侯府男人们有共妻的癖好,女人们迫于无奈不得不接受乃至跟着做帮凶,甚好甚好。


    要知道,上辈子,原主可是被整个侯府弄得声名狼藉,苦不堪言。


    本是田三郎趁着新婚夜故意行不轨之事,可最后传到外面却是原主不守妇道,故意在新婚夜勾引未婚夫婿的亲弟弟,原主碍于已失清白,以及豫章侯府诸多所谓长辈、田大郎乃至田三郎的言语威胁下没能澄清自己的名声。


    忍下这一口气,原主只想着哪怕嫁给田三郎,以后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结果,田三郎却突然“浪子回头”、幡然悔悟自己不该借兄弟情深强夺了大哥的未婚妻,远远避着原主,简直把原主当做洪水猛兽、祸国殃民的妲己般,把自己所做的错事全推到了原主头上,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所为。


    而豫章侯府呢,第二天知道此事时,第一件事就是怪罪原主,怪她风头太盛,爱勾引男人,才勾得自家三小子没忍住诱惑,夺了亲大哥的妻子,原主的死,整个侯府从上到下,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没一个全然无辜的,所以,阮柔现在泼脏水泼得丝毫没有任何负担。


    面对田孙氏的质问,阮柔只冷笑一声,“你不如问问你的两个好儿子做了什么,你们豫章侯府藏污纳垢,‘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却是做不到的。”


    说着,一挥手,指挥锦绣带上所有人跟自己一起离开,走得极快极坚决,彻底不给田孙氏和豫章侯府解释清楚的机会。


    而身后,田孙氏眼下也没有时间把精力放在离开的阮柔等人身上,因为,她唯二的两个儿子都受伤躺在地上呢。


    田大郎经过一通折腾以及身下剧烈的疼痛,已然清醒过来,他面容扭曲,再也不复先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娘,快请大夫,那个贱人她,她用簪子故意要毁了我和三弟。”


    “大夫,快去喊大夫来。”田孙氏闻言,朝一旁的管事怒吼。


    等管事匆匆跑去通知府里供养的大夫时,田孙氏才终于扫了一眼门外各色的“路人”们。


    豫章侯府位于京都东边,一整条凤凰街都是京都权贵圈的风云人物,若说京城掉块砖头下来,砸到的都是四品官,那么,在凤凰街,最低砸到的都是一个伯爵,由此可见一般。


    哪怕以田孙氏往常贵为侯夫人的高高在上,此时依旧能依稀认出来几个人群里熟悉的身影,或是某家侯府的马车夫,又或者谁家灶房采购的小管事,总而言之,都是小人物,却并不是能轻易处理的小人物。


    注意力集中之下,她也隐约听见些人群议论的声音,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共妻,刚才阮家那丫头也说了,这个词其实不难理解,可她就是不能想明白其中意思,更不能把它和自家的两个儿子结合起来。


    也是这时,她才升起疑惑,为什么老大和老三穿着同样的喜服,明明她当初喊绣娘来绣喜服时只绣了一套,还是在如此重要的日子。


    忽的,想到什么,田孙氏心中发凉,未定婚前,她就知道自家老三对她看好的老大媳妇有点不可言喻的心思,可她当时还是坚定给老大选定了阮家的姑娘,其中自然有诸多考量,但显然,她并不认为年轻人的所谓爱慕能起到什么作用,可现实告诉她,年轻人脑子一个冲动,真的什么都能干出来。


    她几乎脑子发昏,勉强记得让人驱逐门口围绕的人群、澄清事实,再让下人们将好不容易担来的两个儿子抬回后院,大夫早已等候在一旁。


    儿大避母,大夫给两个儿子检查,还是如此私密的部位,田孙氏只能等在帘子后方,忐忑等待最终的结果。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大夫苦瓜着一张脸出来,田孙氏心中便知不好。


    果不其然,老大夫压低声音,颇有些为难地汇报检查结果,“侯夫人,两位公子的下半身都遭到了尖锐之物的暴击,直接从中间断开,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啊。”


    说实话,老大夫都得感慨一句,还是活得久见的世面多啊,他治病救人几十年,见过得花柳病的,还从没见过这般,也着实有些无从下手。


    田孙氏此刻顾不得羞涩与避讳,手中用力拽紧老大夫宽大的袖袍,“大夫,你可得救救我儿。”与此同时,豫章侯原本端坐高位的侯爷与老夫人听闻情况匆匆赶来。


    另一厢,阮柔一个正值新婚的新娘子竟直接带着嫁妆回家,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眼见宵禁时间就快到了,竟还有许多人跟在后面看热闹。


    第551章 深夜,阮家,阮父阮母正兀自伤心呢,好好的闺女送到人家去,指不定……


    深夜,阮家,阮父阮母正兀自伤心呢,好好的闺女送到人家去,指不定就要吃苦受累,以后也不知还能见几面。


    好不容易伤心完了,终于准备吹灯歇息,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


    阮母蹙眉,使唤身边的常嬷嬷去看看,就有外面二门子的婆子,一脸恍惚莫名的神情来回禀,“老爷,夫人,小姐,小姐她回来了?”


    阮父阮母齐齐惊呆,“你说什么?”某一瞬间,他们竟想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现实,还是过于思念女儿做了个噩梦。


    好在两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哪怕事关女儿的荒谬消息,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彼此对视一眼,迅速起身穿衣,等不及女儿过来,匆忙间跟着婆子出门。


    两方人马在二门处碰见,彼此都有些仓皇,再次碰见这对父母的阮柔多少有些心虚,闹这么大一出,还没提前打招呼,少不得把人吓出个好歹。


    而事实上,阮母第一时间就将她搂进了怀里,细致耐心安抚着她,阮父在身旁同样满脸担心,并没阮柔想象中的质问抑或苛责。


    可阮柔不能什么都不说,一番话在舌间吞吐了几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爹娘,我”


    “等会儿再说,你爷奶他们听说了消息肯定也要过来的。”阮母打断。


    阮家如今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阮父阮母作为当家人和当家主母,最先收到消息出来,可过一会儿,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其他两方的人肯定都要过来,左右要说,索性不急于一时。


    及至阮母张罗着下人们把嫁妆安顿好,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迈着脚步匆匆赶到正厅,其他两房人落后一步而来,也没见豫章侯府的人过来说和甚至道歉,阮家众人基本就确定自家闺女是受了大委屈了。


    眼见所有的亲人聚齐,没有人指责、也没有人讥嘲,阮柔环视一圈,期间仍旧安稳被阮母半圈在怀中,她虚力挣扎了下,没挣开,便索性在阮母怀里诉说今日发生的一切。


    面对一群真心关切自己的家人们,阮柔没再说瞎话,只是将田三郎进新房的细节稍微润色了下,只说自己发觉其动作不对劲,这才悄悄换了酒,之后田大郎再进来,她惊慌之下,用簪子伤了两人,这才勉强跑出来,当然没忘了在豫章侯府跟人对峙的情形。


    阮家众人听得瞠目结舌,若不是自家女儿/孙女亲口所说,他们还以为是听了坊间的话本子呢。


    唯有阮母最为坚定相信女儿,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他们豫章侯府把我们阮家当什么了,竟敢如此欺我家兰娘!”那模样,那气势,凶巴巴的,却是叫阮柔安心极了。


    阮父同样支持妻子和女儿,“豫章侯府实在过分,得亏兰娘聪慧,没被他田家的乌糟事殃及。”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见多识广,虽也同样生气,可喜怒不形于色,见大儿子大儿媳怒气太过,还得安抚劝几句,“老大,老大家的,等事情弄清楚再说,那田家晚上不过来,明日天亮也总得上门道歉,且等那时再说。”


    阮父依旧气不过,气哼哼的,“有什么不清楚的,兰娘难道还能骗我们不成。”


    阮柔便扯扯他的衣袖,知晓阮家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已足够,毕竟哪怕最稳重的阮老爷子此刻也认定田家该上门道歉,而非她在新婚夜做错了什么被田家赶出家门。


    阮父回头一看,见女儿一脸为难,便歇了闹事的心,且罢,等田家人上门再发泄他这一腔怒火。


    得知了具体情况,更多事也不好当面说,阮家三房、四房的人安慰一番,暂且先行回去休息,将空间让给了大房和二老。


    只剩大房一家子,阮老太太方才肃了神色,认真看向孙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后悔无益,兰娘,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后续与豫章侯府的这门婚事,以及你自己的将来,你是作何打算的?”


    “娘。”见婆母咄咄逼人,女儿新婚夜遭此横祸指不定多伤心惶恐呢,阮母忍不住哀求。


    阮柔没继续让阮母护在身前,而是站出来坚定道,“祖父祖母,爹娘,豫章侯府用心不纯,新婚夜闹出此等事来,若不是我警醒,说不得此时就得一根绳子吊死,偏上天怜我无辜,逃了出来,这门婚事断不能继续,还请长辈们为我退亲。”


    从客观上来说,今晚是新婚夜,一来没有事实,二来,两边成婚的程序还没走完,按流程,明日豫章侯府才会开族谱,顺带去衙门将原主的户籍改入田家,如此才算婚成。


    而就现下的情景来说,两家婚事既然没成,自然改当退亲。


    阮母斩钉截铁,“退!”


    阮老爷子和阮老太太对此也没有意见,阮父更是举双手赞成,退婚一事就算定下来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阮老爷子一双早已混沌的双眼在此时绽出精光,“兰娘啊,你方才说用簪子伤了那田家的两个崽子,不只那两人情况如何啊?”


    都说人老成精,果然不假,阮老爷子不过从田家人没有追过来,就推测出田家那俩畜生受伤不轻,阮柔假装心虚地偷偷抬眼又迅速低头,“我,我不知道,就慌乱间随意用簪子挥了几下,想来也没什么事吧。”才怪呢,她可以用足了力道,那两人就算不废了,以后也绝对有阴影,保证他们一辈子也娶不上门当户对的妻子。


    阮老爷子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掐头去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丝毫不露破绽,“哦,想来,也就是你没确认了?”


    阮柔顿时心有余悸的模样连连点头,“那田家人险些把我抓回去了呢,得亏我跑得快,加上有一群路人帮衬着说几句,否则,豫章侯府一盆脏水泼我身上都洗不干净。”这便是告诉阮家人,自己有人证物证,不怕与豫章侯府对峙。


    阮老爷子眼中的笑意更重,却只是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日折腾一遭,想来也该累了。”


    阮母还待说什么,被阮父拦住,送走二老,阮母才急不可耐地瞪向阮父,“你干嘛拦着我。”


    阮父无奈,妻子不是个急性子的人,都是因为女儿受了大委屈,这才急得昏头,他提醒,“爹娘可是最疼兰娘的。”


    阮母回神,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替女儿着急,“那你说,兰娘这一遭事可怎么处理?”


    阮父摸摸自己刚蓄不久的胡子,目光移向女儿,“兰娘,你应当有主意了吧?”


    第552章 阮柔当然有想法,早在之前,她就仔细想过,最后在直接退婚和成婚当……


    阮柔当然有想法,早在之前,她就仔细想过,最后在直接退婚和成婚当日再退婚之间选择了后者。


    如今局势看起来一团乱,可其实只要她咬紧口风,把黑锅牢牢扣在豫章侯府,问题就不大。


    此时面对阮父的询问,她便直接开口,“豫章侯府门前我就把侯府共妻的事说了,明日一早恐怕就会传遍整个京都。”


    言下之意,就算现在想改口也来不及了。


    阮父眼带笑意,阮母倒是有些震惊,还悄悄问了句,“是真是假?”迎来父女俩齐齐看傻子的眼神。


    三人凑一起又细致完善了下计划,尤其阮柔的一些措辞,务必将豫章侯府钉死在谣言上,又不会给阮家招来太大的麻烦。


    等商量完,阮柔早已累极,成婚当日的新娘子本就事情繁多,加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意外,她靠在凳子上直打瞌睡。


    阮母瞧着不落忍,这原本可该是女儿的新婚夜,“兰娘,你先去睡吧,明儿早上我喊你。”


    阮柔便依言去睡了,只不知阮父阮母这一夜又是何时才睡的。


    总归,第二天,天将蒙蒙亮,阮母亲自过来唤醒了阮柔,一家子一起沉默吃着朝食,阮父没有如同往常般紧赶慢赶去上朝,而让小厮去衙门告假,他今儿就专门留在家中处理此事。


    事实上,几乎刚吃饭早饭,门房的小厮就来通传,说是豫章侯府那边来人了,来的还不是旁人,正是豫章侯本人以及侯夫人田孙氏,身后还跟着被两个小厮左右抬着的侯府世子田大郎和田三郎。


    人员聚齐,好戏开锣。


    阮柔躲在阮母身后,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叫田孙氏看了心中憋出一股子气来。


    昨儿个一晚上,豫章侯府上下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她和侯爷更是一晚上没睡,连夜把喜房内的情况审问清楚,田大郎和三郎不愿意说,她就一个个审小厮婆子,总算差不离把事情问个七七八八,真相好悬没把他们给气死。


    她一直认为聪慧过人、将来注定要承袭豫章侯府绝味的大郎,竟在婚姻大事上做出此等神志不清之举。阮氏女,是他们聘来做未来侯夫人的,看重的即是阮家上下一门清贵,对于勋贵出身转走文官之道的侯府未来发展格外重要,他若不愿意自有其他文官家的小姐,且若当初不同意婚事也就作罢,何苦做出这等辱人家女子清白名节的事来,这也就是事没成,若成了,焉知阮家会轻绕了他们侯府。


    至于三郎,胆敢觊觎兄嫂,鼓动兄长在新婚夜让妻,更是将一肚子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最可恨的是那阮家女,还不知其知晓多少内情,就敢做出栽赃嫁祸自己两个儿子的歹毒行径来,可见也不是个好的,左右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当着面说清的,还非要跑回娘家去折腾一番,难不成以为侯府丢了面子,她这个世子夫人就脸上有光了?


    一开始还能有点理智权衡其中利弊,等到大夫过来回禀,说两个儿子那处受损,将来恐于子嗣有妨碍,她不由得将全部过错一股脑推到阮家女身上,混然忘了自己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对一般女子是何等伤害。


    胸口堵着一口气,晚上躺到床上也是越想越气,愣是气哼哼地一宿没睡,撑着到了清晨,水米未进就杀来阮家。


    只是,翻腾的怒火在对上阮家十来道同样不怀好意的目光时,陡然熄灭了半数。


    阮母皮笑肉不笑,“不知侯夫人来我阮父,有何贵干。”


    好家伙,原本亲热的称呼亲家是半点不提,田孙氏本意是冲来算账的,作为新婚儿媳,伤了未来夫君和小叔子的身体,难道不该跪下赔礼道歉,磕头认错?只是眼下情形叫她立时清醒过来,因为,阮家明显也没想善罢甘休,这门婚事能不能继续下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平心而论,这个能耐大的儿媳田孙氏也不想要,可昨日婚事办得热热闹闹,京都上层圈子都传遍了,如今怎么好反口。


    她正发愁,就听对面阮夫人道,“你豫章侯府规矩大、私密事多,我家女儿被我和她爹养得素来单纯,应付不了这些乌糟事,婚事就此作罢。”


    一句话,给事情判了结局。


    对方进一步,田孙氏少不得退上两步,说说好话,“阮夫人何出此言,我家大郎和兰娘的议亲前后也有一年,法源寺都说是门难得的好姻缘,昨夜不过闹了点小矛盾,如何就到了要退婚的地步。”


    面上说着和气话,田孙氏心中怒气更甚,在她看来,大郎犯错,阮氏女作为妻子,本就有规劝之责任,如何能在伤害夫婿后选择退婚呢。


    闻言,阮夫人的脸顿时一垮,看过来的眼神似都带着杀气,“豫章侯府势大,可我阮家也不是吃素的,你们侯府欺人太甚,真当我家兰娘无人撑腰。”


    田孙氏将两个蠢货儿子骂了又骂,又不得不给他们说好话,伏低做小,丢尽了脸面,却丝毫不见阮家人低头


    她还等着阮家人让步,殊不知,阮母特意等听完这些话,解了心中郁气方才开口,“婚事大可不必继续,毕竟你们豫章侯府兄弟共妻的事情,我们阮家人可接受不来。”


    一瞬间,田孙氏只觉脑袋发沉,勉强挤出个笑脸来,“阮夫人,我竟不知你说的共妻是什么意思。”


    阮母话说完,轮到阮父出场,他的气势可比阮母足多了,毕竟是朝堂上能舌战群儒的文官,此刻逼问起来,更显咄咄逼人。


    “豫章侯府竟还有你这位侯夫人不知的,难不成,你这两个废物儿子是自己想不开,兄弟俩一起进了新房,若非我儿警醒,今日怕早已一根绳子吊死在你们豫章侯府门前。你们敢做,还当我们不敢说了?”


    一对二,己方不管从讲理还是说情,都有些不是对手,田孙氏忽然后悔,早间侯爷问要不要一起来,自己直接给拒绝的事了,否则现下好歹有个支应。


    共妻一词,昨晚就听阮家女提过,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只以为对方误会之下以为豫章侯府有什么龌龊事,这等小事解释清楚也就好了,可她突然发现,这事还就解释不清了,怎么解释,难道要说田大郎作为兄长谦让有礼、兄友弟恭,将新婚妻子拱手相让?


    可若隐瞒真相,共妻的污名又该如何洗清?一时间,田孙氏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第553章 不管是据实以告、还是认了阮家共妻的脏水,田孙氏都不能接受,可要……


    不管是据实以告、还是认了阮家共妻的脏水,田孙氏都不能接受,可要另想个什么说辞能够合理说明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否认,“亲家夫人,你说的太过火了,这件事是个误会,你先消消火气,听我慢慢解释。”


    阮夫人才不愿意听这些,她只作不耐烦道,“我管你田家的破事,你庚帖这些东西都带了吧,咱们趁早把这门婚事退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田孙氏哪怕再傻,也知道婚事不能轻易退了,否则阮家在背后造谣怎么办,有婚事在阮家人即便为了女儿也会有所顾忌。


    “亲家夫人,”田孙氏这一声称呼极为亲热,好似一切未发生两家尚亲近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是好的,且昨日拜堂成亲已有婚姻之名,何必非要走到退亲这一步呢。”


    “什么名分,我们阮家不认,你不愿意退亲,不知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侯府的意思,若是侯府不愿,我阮家就去圣上面前讨个公道。”阮父的底气可足了,不仅因为这件事阮家占理,更因为论起在圣上面前,阮家绝对比豫章侯府讨喜。


    当今圣上今岁已五十有几,年轻时也曾励精图治,夺过几个不老实的勋贵的爵位,倒是年纪上来手段慈和了许多,不触及底线的时候多愿意当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但这不代表对于豫章侯府这等靠着祖宗荫蔽尸位素餐的老勋贵们慈和。


    与之相反,阮家正是鲜花着锦的好时候,嫡支几个男丁都处在关键位置,可见颇得圣心,于情于理,与公于私,阮父都有九成把握圣上会站在自己这边。


    作为豫章侯府的侯夫人,对外交际往来,进宫次数也不少,田孙氏自然心里有数,若真闹到圣上跟前只会给自家个没脸,她当即有些纠结,既不愿意同意退亲之事,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时做不下决定。


    阮父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故作退让一步,“这样吧,侯夫人,你不如回去跟侯爷和诸位长辈商量一下,定个章程。”


    田孙氏讪讪,总觉得退一步会显得自己没有底气,平白低了阮家一头似的,偏人家都给了台阶,总不能不下。于是便只能假装不在意般,“好,说起来这门婚事当年也是我家侯爷定的,要退亲肯定要问他一下。”这其实就是同意退亲的意思了,说得委婉,不过为保全面子。


    等田孙氏带人离开,阮母有些不高兴,“你作什么给她低头,是她侯府做事不厚道,险些坑了我们兰娘。”


    阮父解释,“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把亲事退了,否则纠缠下去,豫章侯府要是咬死两家已经成婚,非得和离也是说得过去的。”


    “那怎么行,兰娘以后可还是要嫁人的,背负一个和离的名声怎么行。”阮母急了。


    “这就是了,先把婚事退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可以再慢慢算账。”阮父说这话的时候,阮柔只觉得好似看见其背后的狐狸尾巴,狡猾得紧。


    且不说豫章侯府那边是如何商量的,但结果很快出来,没叫阮家忐忑多等,三天后,豫章侯府的侯爷和侯夫人带着当初定亲的信物亲自上门退亲。


    两家把庚帖一退,彼此的信物互相交还,彩礼聘礼掰扯清楚,这门婚事就算是退了。


    皮笑肉不笑地送走豫章侯府一众人,阮母方才露出喜悦之色,“兰娘,你这婚事可算退了,我还以为有的扯呢。”


    阮父接话,“可不是,听说这几天豫章侯府一连请了三位太医呢。”边说话,边目光幽幽看向女儿,眼神中颇有些幽怨的意味。


    阮柔心虚摸鼻,少不得撒娇卖乖,“爹娘,女儿多谢你们替女儿周旋,原谅女儿的任性。”


    “哼,你有什么任性的,要说也是那侯府活该。”阮母可护着女儿了,见不得阮父说半句不好。


    阮父只得念叨了一句“慈母多败儿”,踱步离开,跟豫章侯府的婚事看似轻松退了,可人家侯府也不是吃素的,后面铁定得给阮家找麻烦,他得着找三弟四弟商量一下,近期行事务必小心,还有在外地的二弟,不能叫勋贵捉住把柄。


    阮父考虑的多是朝堂之事,阮母想的就是眼前女儿的心情和将来婚事了。


    “兰娘啊,你跟豫章侯府的亲事退了,对后面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阮家的女儿本就不愁嫁,更何况优秀的大女儿,但经豫章侯府的婚事,婚姻之事肯定要退一步,少不得往寒门学子中间找,阮母总觉得委屈了女儿。


    “娘,我现在不想谈婚事,那一晚,田大郎和田三郎都进喜房,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可不可以暂时不谈这些啊。”阮柔委屈巴巴。


    阮母一挥手,心头酸涩,也怪他们识人不清,若早知道豫章侯府那个德行,何至于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而事实上,比阮母多担心的,阮父担心的事来得更快,他很快察觉阮家几个兄弟在日常办事中总归遇到些磋磨,不是耽误功夫、还是白跑一趟,较真谈不上,可就是叫人憋闷。


    与此同时,京都的谣言也发酵得愈发激烈、


    豫章侯府的所谓共妻名声是彻底洗不清了,一来,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京都上至勋贵官员、下至百姓各家仆人,说得多了,也就有了**成真;二来,因着京都无数人的眼光聚焦在豫章侯府的身上,竟当真揪出来一个跟堂兄弟妻子牵扯不清的,更坐实了侯府共妻的名声。


    豫章侯府有心解释,可又实在解释不清,那叫一个怄。


    但侯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既然侯府名声不干净,索性往阮家头上再泼脏水,直接把田大郎和田三郎手上的事主动往外传,主打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好家伙,没几天,阮柔彻底在京都扬名,传得多了,有同情的、却也有不忿乃至指责的,谣言沸沸扬扬,不一而足。


    第554章 豫章侯府不是个东西,可阮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


    豫章侯府不是个东西,可阮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阮父自己本身是礼部官员,天然占据大义,仁义礼智信那是张口就来,大黑锅给豫章侯府扣了一顶又一顶,虽说实际效果没多少,可阮柔敢保证,整个京都对。豫章侯府的品行都没了信任。


    同气连枝,阮二叔在外地暂且不提,三叔作为国子监祭酒,直接在书院败坏豫章侯府的名声。


    豫章侯府正是由武转文的关键时候,尤其田大郎虽然已经是侯府世子,未来铁板钉钉的的豫章侯,可田大郎走的文官路子,需要经营名声,经了阮三叔的宣传,起码很多自认为清流文官的官员不会愿意跟豫章侯府有所往来。


    至于阮四叔能影响的可就是豫章侯府实实在在的利益,作为吏部侍郎,手握权柄,往小了说,不过在官员升迁上有几分话语权,往大了说,一两句话就可能毁了一个官员几年的努力,至少对上豫章侯府这个祸害了自家大侄女、影响了自家女儿名声的阮四叔来说,可谓是气力全出。


    而作为家中夫人交际的主力军,阮母和阮柔以及几位叔母都出力不小,直将豫章侯府有特殊癖好,嗜好共妻的名声好生宣扬,力保整个京都上至勋贵侯爵、一品大员、下至七品小官的后院夫人,都知道此事,这才作罢。


    其实阮柔没指望所有人都相信,但是吧,这种事又掰扯不清楚,更澄清不了,只要大部分人相信,即便有少许人不信,却也绝对不敢将女儿嫁入豫章侯府,无他,没有人家真敢让女儿承担一女共侍二夫乃至几夫的名声,否则,闲言碎语都够一根绳子吊死的。


    如此,一家子力出一孔,直折腾得豫章侯府苦不堪言。


    效果也立竿见影,豫章侯府的名声彻底臭了,跟侯府有殷勤故旧的官员动辄被上官申斥怒骂,短时间内升迁无望,田大郎再找不到可以一通探讨学问、吟诗作对的读书人同窗,更遑论侯府还有其他需要结亲的适龄儿郎。


    阮母当着阮父和三房四房的面,直道了一声“解气”,可惜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阮柔的名声也随着不大好了,毕竟谁都知道是在新婚夜伤了田大郎和田三郎的人物,很多人直接把她从婚嫁名单上去除,阮柔对此表示十分欢迎。


    与之相对,豫章侯府此刻就不那么痛快。


    处处受挫,连带着豫章侯近日都被圣上申斥,免了他几日上朝,算是变相的禁足,故而豫章侯只能待在府上,人闲着,少不得拿两个犯蠢的儿子出气。


    田大郎和田三郎的伤始终没好,也多亏了阮柔当初下手狠,直接断绝了物理修复的可能,本来豫章侯和田孙氏为此都有些震怒,还是后来请了一位专精此道的太医诊断,说是不影响以后子嗣传承,两人这才勉强咽了这口气。


    头几日还看在儿子受伤的份上没做处罚,等到豫章侯自己都被罚了禁闭,田大郎和田三郎算是彻底遭殃,身上还带着药味就开始跪祠堂,每天都在被罚跪被骂,时不时还来上俩棍子,若没有田孙氏帮着说情,说不得人就该继续躺床上去了。


    而被打骂最狠的田大郎,始终没能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他跟那歹毒的阮氏女压根没见过两面,跟情投意合完全不沾边,那么,对方跟自己抑或三弟成婚又有什么区别呢,无非对方嫌贫爱富,看重自己侯府世子的位置罢了。


    至于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瞒着未婚妻直接想要让三弟代自己入洞房,那是半点没觉得不对劲,甚至颇有几分兄友弟恭的长兄自豪感,而田三郎呢,平白无故受一场伤,更是彻底把阮柔恨上,什么往昔所谓的情谊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两兄弟堪称一路货色,没一个好东西。


    侯府大房乱成一锅粥,其他的几房见嫡支的长房一脉势弱,纷纷跳出来显摆自己的本事。


    本来嘛,豫章侯府是一艘巨船,所有在船上的人都能享受巨船捕捞起的猎物,但现在,巨船开始漏水,不仅不能带来收获,反而开始承担同等的伤害和打压,侯府有些人难免心中不忿。


    恰巧,豫章侯府又格外庞大,从老侯爷那一代就没分家,如今有的都四代同堂,绝对的枝繁叶茂。


    第一个提出分家的就是老侯爷的几个兄弟,这些兄弟里,有嫡出,有庶出,有跟老侯爷血缘亲近的,有跟老侯爷关系亲近的,更有平常在侯府得力的,若是在过去能主动提出分家,豫章侯爷和田孙氏这个侯夫人绝对做梦都能笑出来,可现下提,那就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可不分吧,以后还不知得一大家子凑一起生活到什么时候,老侯爷找豫章侯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分家。


    豫章侯府家大业大,人也同样多,分家起来虽不如普通农户人家为了针头线脑都能吵起来,但为了一处田庄,一间铺子、乃至一盒首饰,吵起架来同样不遑多让。


    在老侯爷的镇压乃至其他几支族老的监督下,这家总算是分干净了,可与此同时,豫章侯府的资产也缩水了一半,没办法,谁老侯爷兄弟多、兄弟们的子孙更多呢,总不能真把人穷兮兮分出去。


    目送一个个所谓长辈喜气洋洋搬出府去,田孙氏又是怄气舍不得,又是开心激动,可算把这群老不死的给盼走了,以后侯府就是他们主房的天下。


    可惜,一切都是田孙氏想多了,毕竟,没了老侯爷的几兄弟,却还有老侯爷的儿子,现任豫章侯的亲兄弟,照旧是一大家子,且因着府中没了长辈摆谱,豫章侯的兄弟们顿时抖擞起来,言语间满是豫章侯夫妻没养好儿子,败坏了侯府名声,影响了他们的前程,合该补偿才对。


    田孙氏那叫一个气,可上面老侯爷还在,多余的动作半点不敢做,在外要面对其他人的指责,在家还要继续面对兄弟妯娌的埋怨,简直一个受气包。


    若只是受气,田孙氏还能忍,可很快,叫田孙氏险些气炸的消息传来,她再来受不了,直接当着老侯爷的面提出要分家,因为,朝堂上开始有人提出,豫章侯府世子人品败坏,不堪世子之位,合该退位让贤。


    田孙氏自己生的只有两个儿子——田大郎和田三郎,两人在这次“共妻”事件中都坏了名声,哪怕她愿意让田大郎退下来,田三郎也不可能上,而朝堂上的百官们也深知这一点,如今举荐下任世子人选的都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举荐豫章侯其他庶出子的,其中尤以庶长子田二郎为首,第二派则是举荐豫章侯几个兄弟的,基本都是举荐豫章侯的嫡出弟弟,老侯爷的嫡出二子上位。


    对前者,豫章侯还勉强能接受,毕竟肉烂在自家锅里,管他嫡出还是庶出都是自己的儿子,对后者,自己的侯爷位置不能传给儿子反而要传给亲兄弟,哪怕同父同母的兄弟关系再好,豫章侯爷不能接受。


    而对于田孙氏来说,只要豫章侯不是传给自己所出的亲儿子,她都绝对不接受。


    一时间,整个侯府闹翻了天,最后,豫章侯和妻子田孙氏达成的一致意见是,先把家分了,把豫章侯的几个兄弟先赶出侯府,彻底断绝他们可能继承爵位的可能。


    可惜,夫妻俩的算盘打得好,老侯爷却不这么想。


    第555章 作为豫章侯府的老太爷,老侯爷真正经历过风雨,上过战场杀……


    作为豫章侯府的老太爷,老侯爷真正经历过风雨,上过战场杀敌,做过朝堂肱骨,旁人看五十步,他能看三十步,此次却是任由儿子豫章侯怎么闹腾抗议,都不同意分家。


    老侯爷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如今朝堂分两派,且听着都有几分道理,看似把家分了,就能如豫章侯夫妻俩所想的,侯府爵位不旁落,可其实呢,更有可能家一分,百官们一齐倒戈,直接夺了豫章侯府的爵,毕竟这是圣上老早就想做的,说不定就有官员投其所好,届时豫章侯府直接在这一代断根,老侯爷觉得自己就算死了去地下都无颜见列祖列宗,还不如留着几兄弟在,也能给以后留条后路。


    这些想法,老侯爷全然对儿子豫章侯说了,可豫章侯哪敢信,亲父子本就有隔阂,此时更是彼此互相忌惮。


    豫章侯府风雨飘摇,背后的阮家总算扬眉吐气。


    要说阮父担心吗,如此大的动作只为了女儿的婚事,就不怕引来其他言官们的弹劾、豫章侯府姻亲故旧们的针对,嘿,阮父还真不怕,无他,他和几个兄弟都归属圣上一派,纯粹的保皇党,搞豫章侯府这件事,说小了,是他心眼小故意打击报复,可往大了说,那就是迎合上意。


    正所谓上行下效,当今圣上早年仁义圣明,积攒下了不小的好名声,除去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那群墙头草,哪怕一向以清廉、不怕死著称的言官们都不敢真做出诸如死谏之类的蠢事,无他,君臣之间产生分歧,已知圣上是个好君王,那么错的当然是臣子,文官们不惜命的前提是能得一个好名声,若只会遗臭万年,那还不如装死不提呢。


    于是,废豫章侯府世子的呼声愈发高昂,那情形也就比犯上作乱稍微好一点了、


    豫章侯发愁,侯夫人田孙氏发愁,就连老侯爷都开始认真思考,直接换一个豫章侯是不是比较靠谱,总之,乱得很。


    但最终,豫章侯的爵位还是稳稳当当,只是撤了田大郎的世子之位,这事儿还是阮父经手办的,忍不住感慨圣上的年纪果真大了,性子随之仁厚很多,不再如年轻时一般动辄抄家灭族,恨不得让碍眼的人和物永远消失在眼前。


    剥夺世子的继承权,代表侯府的未来继承人有了更大的变数,加上遭了一通训斥,本就臭不可闻的豫章侯府更加遭人嫌弃,在京都社交圈中的露面逐渐减少,开始缩着尾巴做人。


    阮家,阮父看着齐聚一屋子的亲人,今日是他特地办宴请二房三房一起吃饭表示感谢,阮三叔阮四叔如此出力,虽说有同仇敌忾的情分,毕竟对方诋毁的不止自己女儿,更有所有阮家女儿的名声,但这份情,阮父不能不领,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宴会。


    阮柔坐在隔壁的女客桌上,中间用一扇屏风隔开,眼看着阮父那边酒过三巡,她看向眼前的小酒盏,是特意让锦绣准备的薄酒,阮父感谢是一方面,她也得表达自己的谢意,先是敬了同桌的阮母、阮三婶阮四婶,日后敬了隔桌的阮父、阮三叔阮四叔。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起码阮三婶阮四婶那点子微不可见的埋怨彻底消失了,到底不是血缘至亲,哪怕是,被无辜殃及,也该多少有些不平,毕竟都是家中有女儿的,但大房有心,如此他们做的也没浪费,到底一家子,心就该一块使。


    阮家由此更凝聚。


    与之相反,豫章侯府人心四散,且不提经常上门打秋风的老侯爷兄弟辈,这一代豫章侯就觉精疲力竭,好不容易保住自己的爵位没拱手让给便宜兄弟,但两个嫡子算是废了,田大郎被圣上亲口点名道德败坏、剥夺继承的世子位置,别说将来继承侯府,就是正常的科举为官都成问题,毕竟当官也讲究官员的德才兼备。


    至于田三郎,只有小部分是被田大郎这件事连累,最大原因还是其本人太过平庸,作为家中三子,上至老侯爷、中至豫章侯和田孙氏这对爹娘、下至田三郎及其他兄弟,所有人都默认了田三郎无需做什么,只要有侯府在,就有他一口饭,以至于如今田大郎废了,田三郎根本撑不起来。


    相较而言,田二郎虽为庶出,可才学人品皆口碑俱佳,如今已经有举人功名,本来准备走文官路子,且本人也足够努力,唯一的缺点是,他是个庶出,不符合如今朝廷讲究嫡出的方针。


    一时间,豫章侯和田孙氏就到底立谁为世子产生了激烈争吵,田孙氏认为老三是自己生的,嫡出子就合该继承爵位,而豫章侯经了大儿子这一招背刺,对田三郎的脑子和人品本就没了信任,反倒觉得不如选一个优秀的,把侯府长久地继承下去。


    可惜,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不得不找老侯爷做主,而老侯爷则有更深远的考量,面对吵得不可开交的儿子儿媳,他提醒,“不管提谁,现在朝堂恐怕都不会应,阮家那位可是在礼部。”


    好家伙,豫章侯和田孙氏顿时脑子清醒,是啊,就阮父那个老狐狸,占着礼部的坑能叫侯府往上递的折子顺利通过才有鬼,最大的可能是被驳斥回来。


    想通后,两人齐齐露出沮丧之态,彻底没了争斗的心思,好似打败的公鸡。


    老侯爷瞧着实在不像话,心头转了几转,抛出一个诱饵,“侯府的位子总要有人继承,老二和老三往日还看不出什么,你们做爹娘的平日多上点心,继承爵位的总不能是个蠢人。”


    霎时,豫章侯和田孙氏恢复了斗志,看向彼此的视线都带着火光,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培养儿子,争得老侯爷的认可和支持。


    全程,三人谁都没有提过一句田大郎,心疼归心疼,可人的心力有限,眼下侯府爵位才是最重要的。


    这之后,豫章侯府久违地激发出一股子竞争风气,有侯府世子之位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田二郎和田三郎都异常刻苦,豫章侯更是带着二儿子开始出去交际,田孙氏也不得不找上娘家,寻求支持。


    第556章 田孙氏的父亲早已致仕,孙家如今是田孙氏的长兄当家,方才……


    田孙氏的父亲早已致仕,孙家如今是田孙氏的长兄当家,方才官至三品,唯一的好处就是属于文官集团,因着这些日子的传言,跟豫章侯府也疏远了不少。


    要说起来,田孙氏的娘家的娘家孙家并不十分显赫,至少在京都这片地界,概因老侯爷当初不愿意再继续与勋贵侯府间联姻,那样固然儿子会有一个得力的妻家相助,却也会更招圣上的厌烦。


    田孙氏当然不会嫌弃自己的娘家,可田三郎心中却没少嫌弃提供不了多少帮助的外家,这种嫌弃,往日不显,如今自己有角逐侯府继承人的资格,孙家却什么都做不了时,更加显著。


    然而,田三郎的嫌弃都懒得做些掩饰,殊不知,孙家也嫌弃他呢。


    不同于愿意与勋贵联姻的孙父,孙大兄是个正正经经的儒学生,尊崇的是君君臣臣那一套,正所谓圣上讨厌的,那他肯定也不会喜欢,表现在对待豫章侯府上,就是妹子带着外甥来做客可以,但想要得到什么实质帮助,就纯属做梦了。


    田孙氏拿这个死脑筋的亲兄长没办法,只得从嫂子处迂回行事,只为给小儿子增添点动力。


    田三郎本就天分不如田大郎,又背了那样的名声,若是朝堂无人支持为他发声,世子之位还有什么指望,故而,田孙氏几乎是大把大把拿侯府的好东西送回娘家,索性要是儿子继承不了侯府,这些东西将来也会便宜了别人,她才不会有半点舍不得呢。


    随着侯府内的争锋愈发激烈,田大郎这个往日侯府继承人、清贵公子般的人物,如今就跟一个隐形人一样,没能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


    田大郎自然是不甘的,他从出生就是侯府嫡子,父亲豫章侯继承爵位后就直接请旨立为世子,可以说,除了前后两任侯爷整个侯府就数他最金贵,加上他本人也十分出色,体格优秀,幼时就随老侯爷学武,兼带跟着举人夫子读书,是整个京都的风云人物。


    他今年才十八,已然有了举人功名,只等来年春闱于金銮殿上一举成名天下知,恢复豫章侯府往日的荣光,这曾经是田大郎的梦想,也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而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世子之位直接被夺,煮熟的鸭子飞了,整个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他田大郎是被圣上点名申斥的人,以后注定前途无望。


    前途无望的田大郎就此成为了一个清闲人,以前,他基本每天清晨就要醒,练半个时辰的武,再去书房读书,等一家子用过早饭,还得去国子监读书,偶有闲暇,不是跟好友去诗会就是去找夫子大儒请教学问,日子过得充实且有滋有味,祖父对他抱有厚望,爹娘关心疼爱,只觉得未来每一天都充满希望。


    而现下呢,田大郎几乎睡到巳时初(上午十点)才醒,也无人关心,一个人晃悠着在偌大侯府逛了一圈,除去下人们奇特诡异的目光外,什么都没看到,祖父那边轻易不能打扰,爹娘各有自己的交际圈,近来又忙着争夺世子之位,哪里有时间理会他这个闲人,就连侯府的下人们对待他都不如以往恭敬。


    无趣,田大郎转悠一圈又回了自己的院子,他住的是侯府除去豫章侯夫妻所住的正院外最好的院子,暂时还无人让他搬出来,想来是顾忌他可怜的自尊心,但想来也等不了多久。


    想着,田大郎愈发感觉无趣,人闲着心思就多,田大郎忍不住怨恨起阮家来,若不是他们手段毒辣狠毒,自己怎么会丢了世子之位,可再一想,如果他没有被三弟的所谓爱慕打动心软,新婚夜没有所谓的换新郎,那他一定跟阮氏女顺利成亲、琴瑟和鸣,阮家更不会针对自己。


    无人关注,田大郎就这般胡思乱想,一会埋怨祖父爹娘狠毒,一会恨阮家手段歹毒,可最后,都落到后悔上来,如果那日的一切都没发生,那该多好啊。


    最后,承担田大郎所有怒火的就成了一母同胞的田三郎,明明当初一起惹的祸,还是田三郎苦苦哀求自己才同意,怎么害惨了自己后,田三郎还能好好的争夺世子之位,若不是知道三弟愚蠢没脑子,他都要怀疑是三弟故意算计自己了。


    田大郎是个有脑子的,他清楚明白,他和田三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侯府爵位外落,便宜田三郎也比便宜庶出的田二郎要好得多。


    不怕人蠢,就怕人聪明,这样的理智反而让田大郎更为痛苦,可在圣上点名剥夺他的世子之位后,好似也没有旁的法子,随着时日一日日过去,田大郎忽的产生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当初他爹顺利继承爵位,除去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外,更因为有他这么一个优秀的嫡长子后继有人。


    现在世子之位被夺,可假如他有了嫡长子,直接跨过自己一代,爵位由父亲传给自己的嫡长子,这样自己虽然没有当豫章侯府的侯爷,可却是未来侯爷他爹,这种事以前并不是没有先例,想到此,田大郎顿时来了精神,一瞬间好似回到了以前般。


    一切的前提,是他有个足够优秀的嫡长子,田大郎又忍不住皱眉,问题来了,他得先找个足够优秀的妻子。


    在以前嘛,豫章侯府世子在京都婚恋市场绝对的热门人选,除去皇家公主,谁家给女儿挑夫婿时没想过豫章侯府风姿无双的田大郎,可现在,谁家媒婆敢提起田大郎,那是会被女子家中长辈赶出来的,田大郎虽没亲眼见过,可心中有数,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还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做妻子,家世太差的不行,对以后争夺世子之位没有助力,人蠢笨的不行、长的不好看的也不行,会影响后代质量。


    如此种种,将整个京都四品官的嫡出女儿都数了一遍,挑来挑去,总算有了几个过得去的人选,只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田大郎思忖还是得找母亲田孙氏出马,他现在势弱,保不齐中间出些波折,要想田孙氏出力办成事,还得想法子激上一激。


    眼珠子一转,田大郎顿时有了主意。中午,大厨房送来饭菜,标准的侯府份例菜,再没了往日灶房厨子的孝敬,他冷笑一声,就着略显粗糙的饭菜硬生生给自己灌了一整壶酒,确定自己有了七八分醉意,这才晃晃悠悠起身,挥掉小厮欲要搀扶的手,踉跄着往正院的方向去。


    第557章 田大郎醉醺醺往正院而去,一路上有婆子小厮试图阻拦,可他……


    田大郎醉醺醺往正院而去,一路上有婆子小厮试图阻拦,可他耍酒疯,下人们再大胆也不敢对府上的主子动手,只得一行人跟在后面,另有三两个人小步疾跑去正院那边给老爷夫人通风报信。


    田孙氏正为田三郎读书的事情发愁呢,豫章侯府只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先前已经给田大郎用了,如今再想把田三郎弄进去,不说没有名额,想要走关心也没人愿意帮一把,所以田孙氏无奈放弃国子监这条捷径,想着把人送去京都最出名的清风书院。


    清风书院的院长是早些年从翰林院退下来的老学士,满腹经纶,教出来的学子但凡有点脑子的,基本都科举为官,说一句桃李满天下丝毫不夸张。


    若田三郎能进去,不仅学业能有所长进,将来不说科举为官,多掌握些人脉,将来继承侯府爵位也能有一波支持者,只是,摆在面前的第一大难题就是怎么把人送进去,田孙氏蹙眉,想着娘家兄长不知道能不能帮着通通关系。


    刚命身边的大丫鬟备出一份厚礼,就听前面二门的婆子来报,说是大儿子耍酒疯冲正院来了,田孙氏本就不甚好的脾气顿时起来了,手中的礼单重重往桌上一拍,“反了他了,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田大郎就到了。


    初看见人,田孙氏尚有一肚子的火气,“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怎么就喝起酒来了?”


    田大郎浑身酒气一股气势冲冲的模样,待真到了田孙氏跟前,反而萎靡下来,转而一副少年人失意的模样,扑到田孙氏身边,抱住她的膝盖,痛哭流涕。


    “娘啊,我心里苦啊。”


    田孙氏怔住,这个大儿子一向意气风发,作为侯府世子,就连她这个母亲都没有太多相处的时间,而是被豫章侯带去外院,基本由父子和豫章侯本人教导,母子俩一起说话的时间都不多。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对这个大儿子的观感大多是骄傲自豪,当作自己在豫章侯立足的一大倚仗,而对小儿子田三郎则更偏向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所以,在田大郎被夺世子之位后,田孙氏更多的是气愤,气愤自己的儿子丢了世子之位,担心庶子上位影响自己侯府夫人的位置,继而在之后试图推小儿子当世子,既现实又冷酷。


    可眼下,看着大儿子依恋自己的模样,田孙氏难得心软,刚才的火气卸去,“大郎,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下面的下人们不懂事惹你生气了?”反正半点不提自己。


    好在田大郎给自己灌的酒十分到位,九分醉中掺杂一丝算计,“娘,没、没事,我就是难受,是儿子不好,是儿子不争气,丢了世子之位,让娘你为难了。”边说,边眼泪哗啦啦流着真诚忏悔。


    田孙氏有些沉默,其实事情的真相豫章侯府的人都清楚,两个孩子做错了是真,可更多的还是阮家借此斩尽杀绝、不留丝毫余地,加上圣上早就看他们这些勋贵侯府不顺眼,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


    要说恨大儿子愚蠢吗,当然恨,若没有新婚夜那一日的事,她本可以顺当安心继续当自己的侯府夫人,只等儿子将来继承侯府,她就是铁板钉钉的侯府老夫人,整个京都都是数得着的,可现在呢,就差跟过街老鼠一般狼狈不堪,险些连侯府爵位都保不住。


    可再恨,事情已经发生,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推小儿子上位,至于大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又丢了世子之位,她难道还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做什么吗?


    但总归,大儿子已经没了太大价值,母子间感情有限,田孙氏正发愁,其实没什么安慰的心思。


    田大郎仅剩的一丝理智正在暗暗咬牙,自己都做戏到这程度,田孙氏竟然还是不为所动,最后只得祭出一招,“娘,你说我以后能做什么呢,丢了世子的位置,娘,我对不起你,对了,三弟,没了我还有三弟,我可以帮他坐稳世子之位,娘,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田孙氏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颇有几分心动。


    大儿子的能耐她还是清楚的,如今只不过坏了名声被圣上厌弃,却不代表以前的脑子和学识都没了,正巧,田三郎脑子不够用,身边还就缺一个智囊,“大郎,你真的愿意帮衬你三弟?”愿意从风光的世子,转变为以后只能躲在亲弟弟身后的傀儡,甚至还要眼睁睁看着人家夺得世子之位?


    “娘,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如今恐怕也就娘和三弟不嫌弃我了。”


    田孙氏可疑地沉默一瞬,说实话,她还真有些嫌弃,可不能说,“傻孩子,天底下只有孩子嫌娘,哪有嫌弃孩子的娘。”


    母子俩都知道这句话不可信,可为了彼此的目的,还得继续做戏。


    “娘,你对儿子真好。”田大郎嚎啕大哭。


    “娘的好大儿。”田孙氏慈爱地抚摸儿子的头顶,“你别担心,以后只要有娘和你弟弟在,就少不了你的,等你三弟当上世子,娘就让他给你找个出路。”


    母子俩一番剖心析肝的陈情,互相痛哭一场后,田大郎碍于酒意,混混沉沉睡去,被几个小厮搀扶着回去院子。


    等小厮们退出去,田大郎豁然睁眼,他很小的时候就练习过酒量,哪怕再醉都知道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更不会有断片之类的事情发生,所以对于方才的事情,他全然记得不说,此时还能回想一番,看自己刚才是否有不恰当的言行。


    良久,他嘴角再次露出一个冷笑,得多蠢的人才能相信,自己会对一个坑害得自己丢了世子之位的人抱以善心,还帮衬,若非一母同胞,实在没其它选择,他恨不得亲手将人宰了。


    而田孙氏那边,等人走后,她若无其事抽出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四周,随后继续吩咐起之前的礼单来,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平静地有些诡异。


    但不管怎么说,豫章侯府嫡出一系还是迎来了短暂的和谐相处,无它,田大郎需要田三郎得到世子之位,这样他以后要做什么也方面。


    有了田三郎在背后的出谋划策,田孙氏一个内宅夫人竟也了解了不少外界的歪歪绕绕,还靠着给娘家孙父出主意,得到了进入清风书院的推荐信,只要通过初级的入院考试,就能顺利进学,故而最近都压着田三郎努力读书备考。


    与此同时,田大郎也委婉表达了自己想要成亲的意愿,“娘,先前跟阮家的婚事一直被人提起,说不定我成婚后就没人提了呢。”


    田孙氏一想也是,澄清谣言最难,可他们自认清者自清,等大儿子成婚夫妻琴瑟和鸣,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只是嘛,成婚的人选是一个大问题,田大郎作为豫章侯府嫡长子,哪怕现在已经不是世子,到底联姻的人选不能太差,可太好的人家估计也不舍得把女儿嫁给有共妻传言的豫章侯府。


    田孙氏苦恼得好几天晚上没睡好觉,做梦都在想京都贵女圈子有谁家愿意攀上侯府家中又有不受宠嫡女的人家,最后还真想出来几个。


    人选是有了,可到底有几分缺陷,不说别的,将来田大郎想借岳家的权势就借不到,所以她也没自己做决定,而是喊来田大郎,征询他本人的意见。


    田大郎听后有几分沉默,说实话,这比他自己挑的人选还要差上一个层次,但既然田孙氏没提那么更好的人选,肯定是因为她觉得不合适,对方是他现在能握住的最好的人选。


    纠结一天后,田大郎到底同意了,不管女方家世背景如何,他都需要一个妻子,支应他在侯府的行动,以及,生一个嫡子出来争爵位。


    选定人之后,接下来就是上门提亲,好容易田三郎那边暂时不需要操心,田孙氏能把精力放在大儿子的婚事上,跟豫章侯商量一番,便计划着找媒人上门提亲。


    原本田孙氏预想的最差结果就是女方家会误会,他们好生解释一番,做一些承诺或者让出些好处也就是了,可没想到,光是在找媒人这一步上就遭遇滑铁卢。


    似豫章侯府这般的勋贵世家找的媒人当然跟普通百姓随意牵媒拉线不同,都是找的官府备案的正经官媒,官媒虽说没有一官半职,可到底挂在官府名下,又往来官宦权势人家,自是爱惜名声,所以,哪怕豫章侯府的侯夫人找上门来,又一副会给出丰厚报酬的姿态,官媒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接下这单亲事。


    田孙氏自讨个没趣,气呼呼回去,就连田大郎都怨上了。


    无故被殃及的田大郎硬是憋着一口气,心里直把田孙氏和田三郎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官媒的问题。


    他亲自出马,在一群官媒里挑挑拣拣,最后终于筛出来一个合适人选,这是一个资历颇深的官媒,姓严,如今年方四十,年纪不小,可做媒人这行当,年纪越大反而越吃香,也就是说,严媒婆本来前途正好,可惜的是,严家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染上了吃花酒的毛病,连带连累了严媒婆的名声,已经有许久没接到合适的媒人单子了。


    媒人这一行,哪怕官媒,都得靠做媒双方给的媒人钱为生的,没有人找严媒人做媒,严媒婆就没有媒人钱拿,听说最近很是为此苦恼,最关键的是,严媒人除去有个不靠谱的儿子外,在做官媒这一块的名声还是相当可信的。


    田大郎就是盯上了对方,确保给出一个足以令人心动的价码,并再三保证自己没有什么所谓共妻的癖好,这才让严媒人答应替他上门提亲,当然,这份保证其实压根没什么用,只是为了叫对方有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搞定了官媒,田孙氏再出马就心甘情愿多了,同时不免心内感慨几句还是大儿子靠谱,不像老三,样样都让自己操心,可谁叫侯府早些年没用心培养,如今也只能多费心了。


    田孙氏挑中的人家是工部左侍郎甄家,工部在整个朝堂都属于清闲不受重视的衙门,而这位甄侍郎夹在其中丝毫不起眼,唯独官至四品,勉强配得上豫章侯府的地位,至于其他,不提也罢。


    田大郎如今没有嫌弃的资格,他只希望一切顺利,顺利成婚,顺利生下嫡子,顺利夺回侯府爵位。


    第558章 阮府,阮柔正陪着母亲在后院修剪枝丫,算是母女俩难得的闲……


    阮府,阮柔正陪着母亲在后院修剪枝丫,算是母女俩难得的闲暇时间。


    阮母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其手持一把小剪刀、专心致志的模样,似不经意般提了一句,“听说豫章侯府那边把田三郎送进清风书院,田大郎也在相看亲事了。”


    “哦。”阮柔语气平淡地回,没怎么放在心上,实则已经在心里暗暗想主意,该怎么给豫章侯府再添点不痛快。


    阮母没再提豫章侯府,转而问道,“兰娘,你是怎么想的,可要爹娘给你相看?”


    阮柔直接拒绝,“娘,我现在不想谈婚事。”事实上,她有很多足够充分的理由,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


    阮母便只是叹息一声,她其实也有些为难,无它,阮府可不止自家女儿一位小姐,上面的堂姐不说亲,下面的姊妹们多少要受些影响,影响了婚事,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说不定就要结仇。


    可要让女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相看,且不说豫章侯府那日的惊吓还没过去,保不齐心里有阴影呢,再者,就算急急相看,又能说到什么样的好人家。作为一个母亲,从私心里,阮母不想在女儿的婚事上操之过急。


    犹豫半晌,阮母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阮柔这边,她虽然还待在阮府,可实际上也在给自己找出路,古代女子,尤其官宦家的千金,想要不嫁人是件格外艰难的事,阮柔能想到唯一不嫁人的法子,便是出家。


    当下朝堂颇兴道教之风,京都上下周边都有不少道观,很多达官显贵家也都会供奉道家仙尊、乃至不少道家居士。


    阮柔选择道家,一来是因为方便,道家更讲究随心顺意,没太多无谓的规矩束缚,二来,道教其实算隋朝人心中默认的国教,她要是入了道教,面临婚事上的催促就可以迎刃而解,也不耽误她后续出席京都的交际圈说一些话做一些事,说不定还能赢得京都官夫人的尊重和欢迎呢。


    虽说蠢蠢欲动,可阮柔还是让锦绣先去打听京都几所道观的具体情况,保不齐就有夹在其中浑水摸鱼、以及借道教名头做些乌糟事的。


    锦绣领命而去,多少了解几分自家小姐的心思,既有担忧,又有种理所应当的宿命感,豫章侯府那日发生的事以及小姐当时的表现,她回府后从没对外人提及,可她总觉得自家小姐早就知道豫章侯府的算计,将计就计,不惜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彻底搅臭豫章侯府的名声,这样的小姐,怎么会轻轻放过对方呢。


    等待中,阮柔也没闲着,辛勤整理起自己的嫁妆来。


    哪怕婚事没成,可当初阮父阮母以及阮家长辈亲朋给添的妆也没人会要求收回去,理由很简单,要是阮柔再嫁人,这份嫁妆总归要出,若是不嫁,这笔银钱就当家里给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然,眼下还无人想到后者。


    但阮柔自己可得清点妥当,好在阮家家底殷实,给家中嫡长女的嫁妆十分丰厚,哪怕捏着这些嫁妆,都够她好好生活一辈子,更遑论其中不少田庄店铺还能钱生钱,总之,不出意外以后的生计起码不用发愁。


    当然,其实她的嫁妆中还有当初豫章侯府的聘礼部分,作为京都为数不多的侯府,豫章侯府于权势上有几分败落,可家底钱财上却是丝毫不缺,给嫡长子所出的聘礼比之阮家给女儿的嫁妆更要富贵几分,此时,全成了阮柔的家私。


    越清点,阮柔越是开心,谅豫章侯府也不敢找上门来,否则,阮父以及两位叔父定能把豫章侯府众人给气得厥过去。


    伴随嫁妆的,是一沓厚厚的礼单,是亲朋好友中随着添妆的,有些会由阮父阮母还回去,有些则要阮柔自己还礼,这些都得有个记录,不能因为她进来入了道门就把人家的好意当做理所应当。


    同时,阮柔派出去打听的小厮也打听到田大郎这次说亲的人选。


    工部左侍郎甄家的女儿,爹不疼娘不爱的,保不齐就会被同意这门婚事,阮柔想了想,还是让自己的人给其递了一张小纸条,说了些拒绝这门婚事的小技巧,至于对方到底会不会拒绝,阮柔其实也没把握,毕竟,豫章侯府哪怕再差劲,也能帮她脱离亲父继母的压迫。


    信递出去,久久没有回响,阮柔便大概知晓对方的选择,她能做的也仅止于此,至于更多的,诸如澄清豫章侯府的名声、解释田大郎不是所谓的共妻,都是没必要的,是非真假,她若真进了豫章侯府,自己也能看的明白,全看个人选择罢了。


    倒是田三郎进清风书院的事能继续搅合,从原主的记忆中,阮柔确定田三郎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本身性格怯懦不堪,同为豫章侯嫡子,心内早就对田大郎这个嫡长兄羡慕嫉妒恨,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就连对原主的所谓爱慕,保不齐都是他的故意算计,看不得亲兄长好过,不然最后怎么会那么对原主,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去争去夺,也就做做这些恶心事。


    田三郎性子难登大雅之堂不说,就连本身的学识天赋都学得稀烂,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典型,如今,田大郎跌落,田三郎捡了西瓜,指不定心里偷着乐呢,可惜,田三郎就不是个能撑得起来的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阮柔没打算把他从豫章侯府世子的竞争之位上踢开,与其让心机深厚、学识人品基本过关的田二郎上位,给豫章侯府续命,不如送田三郎上去,再瞧一场田大郎和田三郎兄弟相争的好戏,最后把豫章侯府彻底毁了,那才叫畅快呢。


    阮柔可没忘记,前世原主在豫章侯府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侯府众人倚仗侯府权势所做,若田家无权无势,焉敢如此对原主。


    想着想着,时间一日过去,不出所料,豫章侯府的田大郎跟工部左侍郎甄家的婚事到底成了,只是此时的田大郎早已不是昔日的侯府世子,甄家姑娘也不是深受家中长辈疼宠、背景家世都一流的阮家女,两人的婚事勉强能称一句门当户对,却没了那日的声势浩大。


    豫章侯府遭圣上申斥,最近侯府上下在京都都缩着尾巴做人,这场婚事办得悄无声息,没怎么请客就这般含糊过去,阮家自然没登门,豫章侯府也没傻到喊仇人上门。


    ————-


    豫章侯府,婚事过后,府里难得多了些喜气,田大郎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新进门的甄氏是个性子柔顺的,虽说嫁妆不丰、爹娘也不疼爱,可这幅性子却是合了豫章侯府几人的心思,若田大郎还是世子,这性子肯定不合适,可偏如今他不是,作为嫡长子,将来还要面对嫡出的三弟抑或庶出的二弟当世子,少不得伏低做小,如此,田大郎的妻子就不能是个张扬的性子,家世不显反而也是个优点了。


    自从入门之后,甄氏就开始晨昏定省,每日服侍婆婆田孙氏身边,操持丈夫身边的大小事情,将所谓贤妻良母扮演到了极致,如此,自然得到了侯府上下的交口称赞。


    至于田大郎那边,夫妻俩在新婚夜就开诚布公,田大郎详细讲述了自己被亲弟田三郎算计新婚夜、乃至被阮家误会共妻,这才有了接下来一系列的祸事,自己还失去了世子之位,其言辞种种,自然诸多替自己描补,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田三郎以及阮家头上,自己则是个被兄弟背叛,被新婚妻子误会的可怜人。


    而甄氏呢,听完后颇为动容,主动握住田大郎的手,同样颇为坦诚又有些自卑地提及自己在娘家的不受重视,暗暗透露自己曾经在闺阁中就悄悄恋慕曾经的豫章侯府世子,只是那时的她不过小小侍郎家不受宠的小姐,哪里敢希冀高攀尊贵的侯府世子。没想到,峰回路转,虽说侯府落魄是坏事,可没想到却成全了她的一片爱恋。


    新婚夜,小夫妻俩看似坦诚相待,心连着心,落魄处境下,跟需要他们互相扶持走过以后的风风雨雨。


    可实际呢,田大郎根本不敢承认是自己犯蠢狠毒让出所谓的新婚妻子,才将一切过错推到了旁人身上,而甄氏同样没有说出自己未曾出嫁前,有一神秘人几乎告知了自己豫章侯府的局势,让自己谨慎做出决定,其实她约莫能猜出那封信的来源,只是,个人处境个人知。豫章侯府不是什么好人家,可总比那些落魄的三四十岁老官员要好得多。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嫁,可以后的夫婿乃至夫家都是这样的人品,她怕是以后睡觉都不能完全安心了。


    不管内心如何作想,起码眼下,两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好好经营在豫章侯府的地位,尽可能多地争取权利和财富,以及为还未确定的侯府世子之位展开争夺。


    努力很快见到了成效,侯府如今依旧一大家子,田孙氏操持侯府上下几十年,早就觉得很是辛劳,如今有了第一个儿媳,看着又是个老实的,田孙氏难免想着放权,当然,油水多的地方是不可能让的,给出去的多是后院花草房这些没甚油水又费心的位置。


    甄氏接得很是心甘情愿,哪怕有几分手忙脚乱,可到底官家千金,慌乱了一小阵就能料理妥当,给田孙氏减轻了不少压力。


    于家事上,甄氏慢慢上手站稳脚跟,而于府内人情世故上,甄氏上孝顺公婆和老侯爷,中于夫君琴瑟和鸣,下因着进门时间尚短还没有子嗣,至于下面的弟妹们,庶出的碍于田孙氏警惕不能有过多接触,而唯一的嫡出弟弟田三郎,因着先前的留言,真是更是不敢有丝毫接触,就是在田孙氏处都得小心警惕以免碰上,更不要提作为嫂子主动照顾了,否则,流言蜚语都能逼死她。


    而田大郎有了妻子,成婚后勉强洗刷了几分先前的污名,悄无声息开始在一些交际圈子里露面,说来也是能屈能伸,往日高高在上的世子,如今竟也能舔着脸攀上往日远不如自己的勋贵世家公子,靠着伏低做小和一张厚脸皮叫其他人看好戏的同时接纳几分。


    豫章侯府内,田大郎更是恭顺有礼,做足了一副迷途知返、知过能改的模样,重新赢得老侯爷和豫章侯夫妻的信任,更关键的是,他竟然还真与田三郎这个同母兄弟重归于好,说言归和好不太恰当,毕竟兄弟俩压根就没有真正闹翻过,顶多有过一小段时间的冷战罢了。


    田大郎堪称于逆境中把路走顺了,唯一叫他不顺心的则是,田三郎实在不堪大用,哪怕背后有他指点,依旧在清风书院混得不大好,也是,书生向来清高,哪怕有心攀附,也不会登上豫章侯府这艘眼看要沉的大船,排挤也就不足为奇,要不是有侯府做靠山,早被人挤出书院。


    他不知道的是,这还是阮柔请阮父帮忙疏通的结果,否则,结局一边倒,田三郎彻底出局,田二郎上位世子,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时间眨眼又是大半年过去,眼看距离阮柔当初的婚事已过一年,阮家长辈的催婚愈发急促,阮柔不得不做出搬离阮家的准备。


    原本她是准备京都周边挑一家道院做以后的安身地,但查看一圈都不太合适,索性想着自己修剪一所,属于自己的道院,想做什么方便不说,还有利于以后跟京都小姐夫人圈打交道,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第559章 说干就干,胜在嫁妆丰厚,买地加上建道观的钱绰绰有余,但……


    说干就干,胜在嫁妆丰厚,买地加上建道观的钱绰绰有余,但在这之前,阮柔得先做好阮家人的工作。


    她选择先跟阮母沟通,母女俩以前的关系很是亲近,阮柔过来后,也没有刻意淡化这份联系,如今仅母女两人的闺房内,阮柔郑重提出了自己的决定。


    “道观?”阮母震惊,她知道女儿受豫章侯府一事后,心神皆受到重挫,短时间不想谈婚论嫁,作为母亲,她能理解,所以在家中也尽力周旋,给女儿多一点想开的时间,可她万万没想到,女儿的选择竟然是出家去道观。


    虽说眼下朝堂上由上到下大多信道,可基本也就是在家中供奉,真正的权贵之家很少有人愿意去道观清修,不为别的,受不了那份清苦。


    一时间,阮母心绪激荡,又是哀又是恨,不舍中隐隐夹杂着理智,时间过去良久,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认真看向女儿,看着那张脸上的无比笃定与决绝,心中已然确定,这个女儿,家中是留不住了。


    但她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先别对旁人说起,你让我再想想。”


    阮柔乖巧应下,那副听话的模样丝毫不像能提出刚才这种决定的性子,于是,阮母心中将豫章侯府又拖出来鞭尸一通,打定主意让阮父再给豫章侯府使使绊子。


    送走阮母,阮柔的心情放松许多,阮母没有断然拒绝,说明有周旋的机会,之后或许还会有阮家其他长辈乃至同辈兄弟姐妹们的劝说,可只要她坚定,阮家人最后也只能依了她。


    事实如她所料,从她对阮母提出之后一个月内,经历了一系列劝说,阮家祖母甚至保证只要她不想嫁人就可以一直留在家中,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以后她的兄弟们也能给她养老,可阮柔依旧拒绝了。


    当下的环境对女性较为苛刻,她自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可她不能不顾阮家的长辈们、以及各位姐妹们的名声,有她这么个嫡姐婚事不顺留在家中,说不定几位堂妹的婚事都要跟着受牵连,何必呢。


    倒是她去道观后,就算是出家,以隋朝上下对道教的信奉程度,说不定还能给阮家带来点好名声呢。


    月余的来回沟通,阮柔去道观的事情到底定下,当然,真正离开阮家的时间其实也没那么快,毕竟道观如今还没影呢。


    感谢阮家,即便她要离开阮家搬去道观,阮家人不仅没想着拿回她手头的嫁妆资产,反而几位长辈对她都很是心疼,纷纷想着能从自己的私库中掏些什么好东西给她,阮柔没好意思全接受,只有些实在推辞不掉的才接了。


    很快,阮柔的心思就不在这些事上,她先前派出去人寻找适合建道观的地方,此刻终于有了回信。


    阮柔在下人考察带回来的几个地点挑选一番,最后选中京都北郊清凉山上的空地,相较于东南方向群山的热闹——道观寺庙众多,北山这边着实有些荒凉,清凉山说是山,严格来说只是一座小山丘,因着土地形貌不好,显得很是荒凉。


    看着光秃秃的小山丘,身旁跟着自家小姐出来踩点的锦绣十分犹豫,“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寒碜,要不咱们还是选南边的樊麓山吧?”


    樊麓山可不是小小的清凉山能比的,人家是京都第二高山,上面道观就有三座,热闹可想而知,至于第一高山,上面都是皇室及宗室子弟的后花园,一般人插不上脚。


    阮柔顿时摇摇头,“就清凉山吧,将来建了道观,正好叫清凉观。”


    见自己小姐连道观名都想好了,锦绣彻底熄火不再劝,只是想着怎么样能把如此一座看起来就荒凉的山布置得更好一点,让小姐住得更舒服一点。


    主仆俩同一时间想的完全不一样,道观位置找好,接下来就是找人买地,买一整座清凉山不可能,但买山顶建个大道观还是没问题的,顶多需要费的银钱多一点。


    事实证明,清凉山的价格确实昂贵,毕竟是在京郊,山脚下还有不少京都权贵人家的私人庄子呢。


    最后,阮柔足足花了一万五千两,其中山顶那块地方占一万两,剩下五千两是买的山腰部分位置,一来好建设一些别院,二来可以试着开门一些田地以供道观日常吃食所用,省得来回搬运麻烦。


    一万五千两,饶是阮柔都有些肉痛,但想到道观以后是自己常住的地方,倒也逐渐想通,最贵的永远是官方土地,建道观的成本不算高,材料便宜,人工费也便宜,哪怕很多建材要花费大精力时间上山,总共的建设成本也不过才一千两,绝对的良心价。


    道观建好还不算完,还有很多东西要添置,三清道祖以及道教很多仙尊得雕像要找人定制,还有专门的蒲团、床铺、房间、门窗等等,总而言之,是项大工程。


    等道观真正能住人,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乔迁大多数时候都是件喜事,但自家女儿搬去道观出嫁,肯定不是,所以,阮柔也没表露出什么太高兴的情绪来,倒是阮家其他人,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一个个看向她的眼神除了怜惜还是怜惜。


    该走的到底要走,哪怕阮父阮母再不舍,阮柔还是按计划的日期搬出阮家,没要任何人相送,她趁着清晨人流少,走得悄无声息,只希望不要给阮家惹来太多的流言蜚语。


    清凉山确实很清凉,从山脚上山有一条蜿蜒的小道,一行人抬着行李,辛苦将日常所需的东西搬上山顶,而剩下一些暂时用不上的嫁妆,则被她搬离阮家放置到属于自己的京都小院,那是阮母早些年就给她置办下的二进小院子,同样在她的嫁妆单上。


    帮忙搬运行李的人很多,约莫有几十个,男女都有,等东西搬到位,阮柔让一部分人返回阮家或者自己的院子,只留了十来个人道观住下,其中大半还是阮家替她找来的女护卫,毕竟她们一群女人单独在山上多少有些不安全。


    安全问题自然重要,阮柔早已准备好,除去山顶的女护卫,还要设一些陷阱,另外山腰和山脚再安排一些人护卫,她自己再给准备一些草药,基本就有保障了。


    幸亏带的东西足够全,第一天上山,一行人吃喝收拾一通,天黑后洗漱一通好眠。


    翌日,从一节早课开始,阮柔便开始正式自己的道观生活,阮柔自己对道教没什么执念,但相对而言,念一念道经,做一些功课,沉淀一下自己,她做得还是很虔诚的。


    第560章 阮柔的道观生活开始得平淡无奇,最初的时间更多用来修整道……


    阮柔的道观生活开始得平淡无奇,最初的时间更多用来修整道观,熟悉基本的道教知识,待一切收拾齐整,又是一个月,阮家的书信来了一封又一封,心知家里人担忧,阮柔索性请阮父阮母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来道观参观。


    道观的规矩没那么严,又是阮柔自己建的,所以请家人来倒没什么。


    等到当日,阮柔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茶水糕点迎接阮家人,而阮家人的态度也十分热情,或许是对自家人道观的好奇,也可能纯粹是长久未建的欢喜,总之,一家人态度都很和煦,阮柔说起自己建设道观的经过,间或夹杂些许趣事,而阮家姐妹则兴致勃勃说起去各家做客的见闻,两相欢喜。


    阮母只静静喝茶,待几个小的说得差不多,把人放出去道观参观一番,阮父阮母和女儿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阮母仔细看了看女儿,见其气色不错,面上没有她所担心的幽怨积郁,终于放下一点心。


    “看样子,你在道观倒是过得很舒坦。”


    “是啊。”阮柔坦然承认,“不用担心自己的事影响家里,也不用担心自己以后会被嫁给未知的男人。”


    阮母默然,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如此过来的,哪怕她自认为能给女儿挑一个合适的好人家,可人心易变,以后的夫家如何对女儿全凭良心,碰上豫章侯府那样黑心的,女儿更是可能被吃得渣滓都不剩。


    想到这里,阮母心中对豫章侯府愈发愤恨,若不是他们,女儿何至于此,女儿现在心态好不觉得不嫁人有什么,以后呢,待年老后,其他兄弟姊妹们膝下儿女成群,她一个仍旧孤孤单单,无人奉养终老,心下就觉得又酸又怜,好在如今他们当父母的还在,能给女儿出这一口恶气。


    阮柔见阮母神色一会一变,忍不住有些担心,“娘,你没事吧,我在道观真的很好,十分清静,也没有那些烦心事,您和爹爹不用为我。操心。”


    阮父倒是没那么喜怒形于色,到底是当官几十年,哪怕在家人面前,也不轻易表露自己对外人的厌恶,只是口中说的话却十分有分量。


    “兰娘你放心,我和你几个叔父也不是吃干饭的,那豫章侯府讨不了好。”


    阮柔惊讶,她离家时压根没提豫章侯府,便是准备自己动手,先前阮家为她出气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阮父他们还惦记着。


    “爹,您到底是在朝堂为官的,一直追着豫章侯府是不是影响不好啊。”可别因为豫章侯府那一窝老鼠误了自家人。


    阮父挥挥手,“没事,就是想把他们那侯爵撸到伯爵,不算大事。”


    好家伙,阮柔心里惊叹、连带面上表露出来,“爹,你可真厉害!对女儿也好!”


    阮父得意地抚抚胡须,一切尽在把握的模样,实则只有阮母这个枕边人知道,这段时日阮父可没少辛苦,经常半夜里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就是想着怎么阴豫章侯府一把,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在女儿面前说道了。


    阮柔又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豫章侯府作为经年的侯府,虽说近些年看起来不显赫了,可那不过因为圣上不喜坐吃山空、喜好奢侈的勋贵豪爵,实则豫章侯府的底蕴十分深厚,跟京都其他的勋贵世家一直保持紧密联系,殷亲故旧更是不知凡几,这样的侯府,哪里是阮父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推倒的。


    “只是,爹娘,你们为女儿做的已经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女儿不想你们再操心了。”阮柔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半靠在阮母怀中,正与阮父的眼神对上,她的眼中满是澄澈,好似真的不再因此怨恨。


    阮父假装应下,心头的主意倒是没怎么动摇,他跟几个弟弟都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动作,于私,不仅是给女儿出气,更是告诉外人,阮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于公,他前阵子接到圣上身边大太监的暗示,希望他尽可能把事情往大了闹,毕竟豫章侯府的小辫子肯定不少,别的不说,仗势欺人、**、结党营私、圈地藏人,这些几乎每户世家勋贵都在干,无非上面追不追究罢了。


    而阮父和几位叔父要做的,就是收集这些证据,凑够足够扳倒豫章侯府的程度,然后再一举摧毁豫章侯府,届时豫章侯府要么被夺爵要么爵,全看圣上到时候的想法,而阮家人所能得到最珍贵的自然是圣上的信任恩宠,与之相对,阮家也会接受来自豫章侯府及其关系网的仇恨乃至报复,正所谓有得必有失。


    另一边,见阮父应下,不知道阮父与圣上达成条件的阮柔暂且安心,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对付豫章侯府其实没那么容易,在这之前,她得经营起庞大的关系网,有足够的人脉、掌握豫章侯府的弱点,总而言之,是一条艰难且漫长的道路。


    但好在,她这一辈子就是为原主的心愿来的,且有的是时间,相信豫章侯府也等得及,毕竟,田三郎没那么容易就继承侯府世子之位。


    送走阮家人后,阮柔陷入了忙碌中,她特地花大价钱买地建道观,当然不止是为自己住的,作为一家合格的道观,清凉观就该和其他的道观一样,广迎四方居士和信众。


    几日时间,下人们忙着打扫道观,整修后院、栽种树木,而阮柔则忙着写请柬,她计划给过去原主的小姐妹、长辈、以及有些来往的人都寄一份,主打一个广撒网,愿意来的说不定就能发展成忠实的信众。


    相较于其他道观,清凉观还是有优势的,一来,女道观哪怕在京都也是一个稀罕物,肯定能吸引很多官宦家属,再有,她作为阮家的女儿,本身人品家世都可靠,亲自经营的道观自然更有可信度。


    随着请柬一封封送出去,道观正式迎客的日子正式到来,阮柔早早穿好了道服,做了早课,只等迎人登门,道家讲究一个随性自然,想必也不会在意她的这些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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