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青春校园 > 是勇士,就下地! > 第132章 正文完
    第132章 正文完 热烈生长、自由发光……


    周围一瞬间好像特别安静, 只剩老胡的声音在空白的大脑中萦绕不去,顾行驰没出声,沉默地听老胡继续道:


    “我没有挖开, 我感觉还是不挖开比较好,你觉得呢。”


    不挖开, 不知道死者的身份,就永远都能怀揣一份希冀,期待着下一次重逢。


    顾行驰轻轻抽了抽鼻子, 感觉到身边白玉京展开毯子裹在了他的肩头,他手掌按在白玉京的手腕上, 没让人动, 就这么握着,低声问老胡:“你去坟场后面的里屋看看,有一间屋子里有很多木雕,你看看, 那些木雕里有没有一只福禄公。”


    老胡知道那间屋子,闻言便再次进入寻找一番, 半晌后回答:“没有,这屋子里挺多泥塑木雕, 但是没有福禄公,那东西多大?具体长什么样?”


    顾行驰想说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 就摆在那个大头电视上面,很好找很好认一眼就能望到。


    但是没有,老胡没有看到, 他也没有开口。


    “我会再去镇上问问。”老胡最后说。


    顾行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声,可能是应了吧。


    挂断电话,顾行驰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一直握着白玉京,直到整袋葡萄糖输完。


    顾勤琢自然也听到了他的电话,轻声问:“是重要的朋友出什么事了吗?”


    顾行驰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是对他重要的人,还是对小叔重要的人,但仔细想来,何十五在蒙东的这十数年非常安静,沉默,微不足道,他没有在任何人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却又像山谷中的回声,每当对往事追忆,就总会微弱的撞回脑海。


    顾勤琢看出他情绪不好,揉了把他的脑袋:“先休息吧。”


    顾行驰没有动,只又坐了一会儿,他慢慢闭上眼,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离开特尼格尔的那个大雪天,他听见雪花隐隐约约飘落,穿过时空宇宙,落到每个人的身上,有些人会驻足,有些人在观望,有些人脚步没停,继续往深处走去了。


    何十五会是哪一种呢?


    顾行驰惴惴的想。


    下一秒,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扭头,就看到何十五站在风雪的边缘,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继而转身,走入了另一片茂密潮湿的丛林中。


    那里不会再落雪。


    何十五生命中的大雪,终于停止了。


    …


    顾行驰没有睡太久,醒来时帐内只有他一个人。他看了看手机,睡了还不到三个小时,身体虽然还是疲惫,但精神头已经缓过来。他又坐着缓了一会,这才披着毯子撩帘出了帐篷。


    外面支锅煮了饭,闻着像是红烧牛肉面,香味勾得顾行驰最后一点恍惚也没了,他是真的有段时间没正儿八经进食,此时闻见香味饿得够呛,几步晃过去捞了碗面,蹲在营地边上边吸溜面条边看远处的山。


    虽是山脚地带,但海拔并不低,光照强度依旧惊人,顾行驰看着远处的连绵的雪山,那些经年不化的雪温吞地覆盖过每一寸伏起的山脊,凌厉坚硬的骨骼悉数掩于沉默,于寂静中永存。


    “小老板知道这是哪座山?”尤满金坐在他旁边。


    顾行驰摇了下头,他不记得古格王朝附近有这样高耸的山脉了。


    尤满金就道:“那是冈仁波齐峰。”


    顾行驰非常惊讶:“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冈底斯山脉中?”


    距离他们下到地宫的古格王朝足有两百多公里??


    尤满金点了下头,感叹:“所以找到你们真的很不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顾行驰感觉他们在地下肯定没走这么远,难不成是昏迷后那些大鹏鸟带着他们飞了两百多公里?


    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只因为这里是苯教神山吗?


    顾行驰几口吃完面条,起身去找白玉京,他身上的毒斑没有消退的迹象,他们需要考虑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整个营地找了一圈,却始终不见白玉京人影,顾行驰有些慌了,也顾不上打扰不打扰,一连掀开几个帐篷进去找人,动作越发慌张急切。


    “怎么了?”


    顾勤琢从临时主帐里出来,看到顾行驰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爸,白玉京呢?”


    顾行驰是真怕小白像唐易那样不声不响地消失掉,此刻急到有点语无伦次:“他走了吗?去哪了?他不能走的!”


    顾勤琢察觉他的急切程度已经有些不正常,赶忙道:“没走,他说想去湖边看看,他去湖边了!”


    湖边?


    顾行驰一顿,忆起他们离开裂缝时看到的那一池耀眼的水波,既然这里已经距离冈仁波齐近在咫尺,那湖水岂不是……


    “玛旁雍错,白玉京去了那里。”顾勤琢看了眼时间,“开车来回最多三个小时,他应该没想到你会醒得这么快,打算在你醒来之前就回来的。”


    从他们现在的营地到玛旁雍错只有不到七十公里,顾勤琢说得没错,这点距离开车个把小时就能到达,再加上这里人烟稀少,即使山路不算平坦,三四个小时打个来回也足够。


    但顾行驰一刻都等不及。


    顾勤琢无法,只得叫人开车送顾行驰前往玛旁雍错,毕竟就顾行驰现在的状态放他自己上路顾勤琢也不放心。


    越野车驶出营地,顾行驰坐在车上才后知后觉可以先电话联系,又不是远古时代,找个人不至于搞得这么焦急狼狈。


    他和白玉京的手机都是下一次地报废一个,现在用的都是随手从营地里拿的户外手机,有固定的群组,拨号都有快捷号码。金乔海帮他问了一下,白玉京那支的号码应该是111。


    顾行驰嘟囔了一句属性用得着这么分明准确吗,手下却动作却很迅速,按键拨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别急别急。”金乔海开着车劝他,“可能是湖边信号不好。”


    顾行驰缓缓呼出口气,继续拨打。


    第二遍、第三遍,依旧是忙音。


    顾行驰的手开始轻微发颤,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指尖,第四遍号码还没拨出,就先收到了回拨。


    “……顾行驰?”


    顾行驰那口悬在心尖的气一下松懈,瞬间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等我醒过来?为什么要自己偷偷去湖边?!”


    白玉京没想到他的情绪会这么激动,但立刻就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回去,你在营地等我好吗?”


    “不、不是……”


    顾行驰深深地吐出口气,额头靠着车窗,借着冰冷的玻璃给自己降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发脾气。”


    “没关系。”白玉京声音很温和,“我走之前应该给你打招呼的,我现在就回去。”


    “你在那里等我吧。”顾行驰稍微落下车窗,高原上的风很猛烈,钻进车里,把那些彷徨的不安都吹散,“等我一会吧,白玉京。”


    玛旁雍错位处冈仁波齐南面,此时日头已斜,湖边天气变幻莫测,竟有云层一页页压上来,在湖上漂浮着,空气中是一片静谧的清凉。


    车子刚一靠近湖边,顾行驰就看到了那辆越野车,白玉京就站在车旁,看到车开过来,便抬手晃了下。


    “白玉京!”


    不等车停稳,顾行驰已经推开车门急切奔向爱人。


    白玉京将他接了个满怀,却又克制地不去吻他的额角,只用下巴蹭在他的头顶:“我在这。”


    顾行驰完全落在他的怀中,感受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片刻后又稍微退开,两人隔着稀薄的空气,呼吸却依旧纠缠在一处:“怎么不叫醒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来。”


    白玉京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忽然很想来这里,你刚刚睡着,我舍不得叫醒,本以为能在你睡醒前就回去的。”


    顾行驰闻言又往他怀里埋了埋,声音有些模糊:“以后不要这样,你去哪里都要告诉我。”


    白玉京应了声,还是没忍住,有些干裂的嘴唇在顾行驰的额角偷偷地挨了下,很快就分开,但还是被顾行驰发现。


    “想亲就亲,干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白玉京轻轻叹了口气,侧过脸,那意思,你说呢?


    顾行驰看着他脸上依旧明显的红痕,心里闷闷疼了下,强抑制住情绪转开话题:“怎么想到来这里?”


    白玉京看向湖面,眼底被映得发亮:“不知道,忽然有个念头,想来这里看看。”


    白玉京很少有这种时刻,忽然想做什么,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发生,这次是例外,突如其来的冲动,让他非常想来到湖边,看一看如宝石般的玛旁雍错。


    顾行驰闻言一下提起心来:“不会又是什么神明召唤吧?缚拏拉还没死透吗?”


    白玉京摇头:“不是那种感觉,”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很像我们曾经看过的一段纪录片——企鹅为什么会走向群山。”


    企鹅为什么会独自走向群山,没有人可以解释他们这份突如其来的义无反顾,也没有人去阻止去拒绝。


    一生中总会有一些时刻,我们需要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托付给未知、托付给命运。


    走向山群,相信自己能到达世界冰川的尽头。


    顾行驰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他相信那三个规则,相信这里任何的灵光一现都是来自命运的提示。


    所以他看着白玉京,冲他伸出手:“所以,现在要和我一起走向湖泊吗?”


    企鹅会独自走向群山,但白玉京不会。和顾行驰相爱的那个瞬间开始,白玉京的生命中便再也没有孤独。


    白玉京弯眼笑起来,亮盈盈的,好像有水色的光,他只用干净的小指勾住顾行驰的指尖,像三年前那样看过来,重重点了下头:“要。”


    说来也巧,同为雪域圣湖,但玛旁雍错是被允许下水的,附近有四大浴门,可供人沐浴洗衣。


    前来朝拜的信徒们笃信,转山可以洗清罪孽,沐浴可以洗礼灵魂。顾行驰没有那样虔诚的信仰,他只是想在这一刻遵从命运,遵从内心,遵从清晰且无法克制的爱。


    初春,湖水寒凉,湖面上的空气是泛着冷气的湿润,抬头仰望便能看到对面冈仁波齐峰巍峨耸立,云层一片片被高原上的风吹开,像鸟一般,轻灵地飘到远方。


    水渐渐漫过膝盖,漫过小腹,但两人都没有停,往前走,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去与命运交锋,去寻找他们生命中的那座山。


    直到水面将要漫过肩头,湿润的、金光灿烂的水花翻涌挥舞到脸颊,白玉京忽然停下脚步,他身后是一片如晕般温柔的夕阳,让人倦怠,又让人依恋,那光彩温和密集的将他包围,美好又漂亮,只是看着,竟让人止不住地流泪。


    “我找到我的山了。”


    阳光将落未落,世界在一片金色里定格,只有白玉京雪白的长发随风在暮色中摇晃,如同某种有实质的固体,一点点将顾行驰压迫击溃。


    “嗯。”


    顾行驰连呼吸都颤抖,却还是坚持着开口:“在哪里?”


    白玉京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凝视着顾行驰的眼睛,那笑容温柔,将顾行驰的心脏撑得很满,像一场春天里的暴风雨。


    许久,白玉京嘴唇动了动,他没有吐出声音,但顾行驰看懂了,那是一个名字,


    那是他的名字。


    一瞬间,仿佛千百条阳光照亮的波浪欢呼着涌入了顾行驰的心脏,他注视着白玉京明亮的眼,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猛然扑进白玉京的怀抱,两人一上一下跌入碧蓝色的湖水之中。呼吸被剥夺的那几秒钟,顾行驰仿佛对一切都有了双重的感受,他既能看到过去岁月里与白玉京的一点一滴,又能感觉到现下这一秒钟白玉京有力的拥抱和落在唇上的吻,他的一切和一切里,只有白玉京。


    岸上有人在尖叫,有人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有人焦急地跑下来,但这些都被湖水隔绝,落在顾行驰耳边的,只有心跳。


    他睁开眼,看着白玉京近在咫尺的脸,想问你为什么突然敢亲吻我,为什么敢毫无顾忌的将我拥进怀中,但一张口,话先变作一小串细密的气泡,浮向太阳。


    同时白玉京也扣紧他的腰,带着他浮出水面。


    顾行驰呛了两口水,攀在白玉京肩头咳嗽几声才缓过劲来,他撑起身子往后仰了仰去找白玉京的眼:“你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顾行驰望着白玉京的脸,一瞬间失语。


    那张脸干净、白皙、无暇,浅淡眼珠带着笑意,除却嘴唇,整张脸没有一丝多余的颜色。


    顾行驰怔怔地看了白玉京许久,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他的脸,怕眼前的一切是一场清澈干净的梦,一不小心就会破碎掉。


    “没事了。”


    白玉京按着顾行驰的手背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侧,几秒后又抓过来凑到唇边,在他的掌心印下一个凉却重的吻:“没事了宝宝,要不要亲亲我?”


    顾行驰表情和脑海都完全空白,心跳却仿佛比大脑先一步意识到了什么,发出如擂鼓般的巨响。


    白玉京笑着凑近一些,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亲吻自上而下猛然覆盖而来,顾行驰没有给他机会,强势又凶悍地入侵扫荡,将所有未出口的声音与爱都嚼碎吞咽,重且安稳地落回心脏深处。


    高原日落里,光线金黄而辽远,世界是一片温柔的暖色,千万年不变,永远支持着每一处生命,热烈生长、自由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