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7.26/黄粱
没等蒋司修出声, 她又接口道:“那就先这样?我最近都不去麻烦你了。”
“免得成天在你眼前晃,惹你烦,”她愉快笑道, “说不定没过多久你就有妹夫了呢。”
“妹夫什么妹”蒋司修撑在柜架的手垂下来, 腕表顺着他的手腕微微下滑, 不赞同的口吻,“你才多大。”
程轻黎低头接着看指甲, 从善如流:“十八了嘛, 再过一个月就十九了。”
“去年生日你还在我高中门前帮我留了念, 你忘了?”她喋喋不休。
蒋司修单肩抵靠着玄关处的架子,左手搭在柜架上, 垂下的手指不经意地碰到鞋柜上的袋子。
他眉心轻竖,对这件事情避而不答, 只是忽的提醒到:“今年生日晚上不许再出去玩那么晚。”
程轻黎一愣, 想起来。
去年一家人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家, 要好的同学临时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湖边烧烤,她心情好答应了。
结果烤到凌晨两点,吹风得了感冒, 后面在家连着烧了两天,体温计指到将近四十度,人差点烧傻。
那两天只有蒋司修在家, 都是他在照顾她,她烧到半夜吐水, 印象里拽着蒋司修说了点胡话。
程轻黎没再回忆, 抱臂,随口答:“这次穿厚点。”
“不跟你说了, 干妈叫我,”她从靠着的栏杆直起身体,“我留在你那里的东西你有空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带回家一部分。”
鞋柜上有根掉落的圆珠笔,蒋司修无意识地摸起,转了转,须臾,低声应下。
“哥哥晚安。”对面人语调轻快地挂掉电话。
通话结束,蒋司修在没开灯的玄关多站了会儿。
半晌,拎起装了蛋糕的袋子往屋内走,步调缓慢,两步后意识到房间里还没开灯,身形一顿,走回门前,把客厅的灯按亮。
少了每天在他耳边聒噪的人,这公寓安静不少。
书房还未完全整理出来,蒋司修坐在餐桌旁办公,但不清楚是不是天气太热,他心里有点燥,心不在焉。
又坐了会儿,起身往书房去,想把搬过来的书收拾好。
书柜前两天已经找工人安装好,只剩把书放进去,东西虽然多,但蒋司修一向有条理,纸箱里的书都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现在放进去也不算麻烦。
他今天整晚都有些跑神,没注意纸箱里的书有被动过的痕迹。
不消半个小时,摆了几乎一整个书房的东西都被收好,装东西的纸箱也被蒋司修提到了公寓楼下,暂时堆放在垃圾箱处。
再回来,想起程轻黎让他帮忙收拾东西。
去浴室洗过手,出来往程轻黎的房间去,进门,灯打开,凝神看了两秒,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程轻黎在这里放的东西很多,一次搬过来一点,不知不觉几乎塞了整个衣柜。
程轻黎的习惯和他一样好,所有物品分类规整,中层的隔板往上,先是一摞叠好的牛仔裤,再是收纳盒,摆放了一件件内衣。
没盖盖子,就这么赤/裸裸地躺在蒋司修眼前。
他抬手把盒子拿开,放在一侧暂时没放东西的格子里,再是从满柜子叠整齐的衣服里挑出一些程轻黎经常穿的,放在身后她的床上,剩下的帮她叠好整理到一起。
做完这些,再合柜门时,动作很轻地顿了下,搭垂在身边的右手,两指指腹捻开。
恍惚中,他忽然想到去年她生日,生日后的两天,她生病,只有他们两个在家。
以往也有很多时候是他们两个独处,但那次不同,她成年了。
但也只是一瞬,微微滞神的情绪被收拢,蒋司修抬手掩上柜门
程轻黎如她所说,整个周末都呆在家里,没跟蒋司修有任何联系,没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躺在家里当了两天蛀虫,周日下午约上高中同学出去逛了趟街,心情愉悦,大包小包买了几袋子,采购了一波春装。
周一晚上上完选修的课,绕到食堂买了个饭团,边走边吃,去了图书馆。
上一周她每晚出来确实是约会,不过不是跟什么男生,是跟林艺琳。
她们要一起参加比赛,约在图书馆一层的研讨室讨论,今天也一样。
程轻黎推门进去,林艺琳听到动静,右手还拿着文件袋,另一手扬起示意:“最近怎么每天都这么漂亮,bb。”
程轻黎把手中包饭团的纸团成团,扔进桌子下的垃圾筐,肩上的包摘下来,走过去。
刚抽开椅子,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除了同班的另一个女生、段洋外,还有一个胖胖的男生。
林艺琳看了眼手里的材料,跟程轻黎解释:“组队需要四到六人,今天中午在食堂遇到他们,我提了一下,他们说想来看看,我就跟他们定了今晚的时间。”
程轻黎点头,表示了解。
她和林艺琳一直在找合适的组队成员,安彤去年拿了奖学金,段洋则跟程轻黎一样,一直在王老师实验室帮忙,两个人从能力上来讲,没得挑。
至于另外一个男生,叫高胜,是段洋的室友。
胖胖的,但很白,是那种很可爱,不让人讨厌的长相,说话很有趣,进门打的第一个招呼就逗笑了林艺琳。
大概是因为段洋是在场年龄最大的一个,想的周到,不仅来了,还给另外三个人带了牛奶和饮料。
一共五个人,他买了七八盒,袋子放在会议桌正中央,先让三个女生挑。
程轻黎正站在桌边,翻看林艺琳整理的笔记,刚翻到第二页,被林艺琳撞了撞胳膊:“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程轻黎心思在比赛上,没抬眼:“都行。”
林艺琳闻言没再问,帮她拿了盒香蕉牛奶。
讨论的过程很顺利,人多力量大,很快就确定了比赛作品的主题,安彤三人也确定了自己确实要加入。
临到最后,程轻黎拿起手机,想拍张会议桌的照片。
镜头没有对准整张桌子,而是只拍了自己身前,她左手边坐着林艺琳,而另一侧则是高胜。
男生穿着黑色的T恤,半条手臂正好入镜。
因为确实只拍了面前的东西,所以乍一看,会以为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的只有她跟身边的男生。
程轻黎把照片发了朋友圈,设置成仅一人可见,配文——今天图书馆之行很愉快。
哦对,她准备明天再换段洋“不小心”入镜,造成每天约一个的假象。
反正只是拍手,应该也不算侵犯肖像权。
不过她心存愧疚,打算之后这个小组的聚会,她多请大家吃饭。
蒋司修不常刷朋友圈,准确来说,他的世界里就没这个东西。
从有微信号开始没发过一条,刷这玩意儿的次数也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最近几天偶尔点开微信,会划一下再退出去。
看到这条朋友圈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十点过了。
图书馆十点关门,从九点四十多就开始赶人,程轻黎这条朋友圈就是在那个时间发的。
这个时间还在图书馆,八成也没回家。
另一手操控实验仪器的表盘上滑下来,眉心拧得更深了一些,恍然间想起她说的操场散步。
所以从图书馆出来,正好去操场散步。
那晚上呢,晚上住哪里?这个点不回家,也不去找他,总不会回她那个提起来就嫌弃的宿舍。
如果不回宿舍呢?
每个大学旁边都是各种酒店旅馆重灾区。
身前的仪器发出很轻的砰一声,相连的电脑屏出现挑高的曲线,一组对比实验数据完成。
蒋司修手机放下,左掌往下,压在仪器表盘上,面色微沉,注视着面前的仪器数据屏。
身后门响,是隔壁实验室的陈和,他一边摘手套,一边往蒋司修的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他身前已经停止工作的设备:“做完了?今天就做到这儿还是换下一组接着做?”
蒋司修没回话,片刻后站直身体,敲了表盘上的按键,让设备短暂进入待机状态,随后摘掉右手手套,拿起手机。
陈和已经洗过手,走了过来,疑惑看他一眼:“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做了,仪器先不关,让它待机。”
陈和应了一声,又觉得蒋司修态度不对劲,视线从蒋司修脸上扫过去,疑惑问:“数据有问题?”
不然脸为什么黑成这个样子?
“没事。”蒋司修手机再次放下。
片刻后,他直起身,忽然叫住正准备走的陈和:“你给程轻黎打个电话,问她在哪儿。”
陈和一懵:“我问她?”
“她最近跟我吵架,我的电话她不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俩兄妹以前就没少吵架,基本都是蒋司修管程轻黎,程轻黎不愿意,还把他拉黑过。
所以陈和也没多怀疑,掏出手机走回来,确定着:“就只用问她在哪儿?”
蒋司修仍旧维持两手撑在实验台上的姿势,注视着眼前的屏幕,沉吟两秒:“再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
话音落,他稍蹙眉,沉吟两秒,补充:“别说是我让你给她打的。”
陈和觉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认识你,不是你让我打的还能是外星人让我打的?”
“”
还没等蒋司修再开口,陈和已经拨了出去。
十几秒后,通话被接起来。
“喂?”程轻黎的声音。
“小黎啊,在哪儿呢,”陈和琢磨了两下,也不会委婉,索性直来直去的开口,“等会儿要去干什么?”
程轻黎手机拿下来,看了眼时间,再放回耳旁时问了句:“陈和哥在实验室?”
陈和没那么多小心思:“对,在实验室,跟你哥在一块。”
半秒后,程轻黎那侧了然地哦了一声。
她语调轻快,声音提高了不少,像是除了回答陈和也在说给他旁边的人听:“我在操场散步,等会儿还要出去玩儿,现在年轻人夜生活可丰富了,你们年龄大的不懂。”
第22章 7.27/黄粱
蒋司修身前的机器没再运作, 而很显然他的心思也并不在上面,他瞧着面前的机器屏,却一直在听斜后方陈和打电话。
大多数理工男, 特别是学历高, 在学校呆了很长时间的男生相较于其它人更不擅长谈恋爱或者和女生相处, 陈和也一样。
跟程轻黎的这通电话直来直去,他想让陈和旁敲侧击问的, 陈和一句也没问出来, 倒是关于他的事, 一箩筐倒豆子似的全倒出去。
蒋司修唇线抿得直,两手从实验台上撤下来, 转身,想从陈和手里接过手机, 却发现他已经把电话挂了。
“挂了?”蒋司修脸色很难看, 问他。
陈和点了两下屏幕, 退出到桌面,抬头“啊?”了一声:“对啊,没啥聊的了。”
“她晚上要去哪儿说了吗?”蒋司修打断他。
“就说出去玩儿,”陈和傻着脸, “小黎有主意,我也不方便多问”
他话还没说完,蒋司修已经把脱掉的实验服扔在椅子上, 捡起手机绕开他,往门口的方向去。
陈和看着他的背影, 莫名其妙, 扬声:“设备还没关,你实验还做不做了, 你去哪儿啊??”
“操场散步。”抬手拉门的人冷声回答他
程轻黎会在操场是偶然,刚从图书馆出来,一行人路过食堂,进去在一楼要了两盘子炸串,这会儿个顶个的撑,只能来操场走走。
林艺琳挎着她的胳膊,给她看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天哪,竟然公开了,我还以为会咬死不说,以后会分手,难不成真的要结婚,正是事业上升期诶。”
进入九月下旬,天实打实得凉起来,东二操场只有南边临近篮球场的的地方有灯,举目望过去,树影晃然,在夜色里糊成一片。
程轻黎盯着那片影子有点跑神,半晌,在林艺琳第二次晃她的胳膊时,才喝了口水,视线挪过去。
正当红的青年男演员,程轻黎看电视剧少,更是不追星,对这演员也只是有印象而已。
她反应平平,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夸了句官宣照片挺漂亮。
林艺琳还沉浸在震惊中,想起两年前自己本命被拍到恋爱,她那时候高三,蒙着被子在床上哭了一个小时,最后擦干眼泪爬下床接着刷题时泪都没干。
“你没有喜欢的明星吗?”林艺琳奇怪,从小到大,至少也应该有那么一两个是少女时期的她们,站在电视前嚷嚷着要嫁的男明星。
程轻黎唇上还沾着水,她手指蹭了下,仔细回忆,片刻后笑了笑,回答:“没有。”
没有敷衍林艺琳,是真的没有。
记忆里她的整个少女时期都被蒋司修占据,从懵懵懂懂知道男女有别,再到那种欣赏、依赖、喜欢的情绪在心里发芽,被安放这些心思的对象——都是蒋司修。
某个安静的午后,插着耳机坐在窗户旁看书时她也会跑神。
她想她对蒋司修的感情可能掺点雏鸟情节,来源于从小的他的保护和照顾。
她分不清把这样的感情掺在男女之情里对不对,也不清楚这到底算不算纯粹的爱情,但有一点她知道,每次想起这些她都会心里发酸发胀,从心脏弥散的酸楚感一直蔓延到指尖。
她希望蒋司修也喜欢自己,希望和他亲近,拥抱,甚至是亲吻。
偶尔脑子发散,想到很亲密的画面,也会捏紧手里的笔脸红,那是整个少女时代她隐秘却又不隐秘的秘密。
“艺琳,”程轻黎拧上瓶盖,声音很轻,染了此时寂静的夜风,“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艺琳拇指滑动,还在翻评论区网友的留言,闻言抬头,轻“啊?”了一声,对程轻黎问这个有点诧异。
跟程轻黎室友一年,能感觉到她性格很好,但恋爱上面有点“迟钝”,也不能说是迟钝,是真的清心寡欲,没喜欢的人。
军训时一起讨论路过的帅气学长时她没什么反应,跟她说某某可能喜欢她,她也只是迷蒙地眨两下眼,的确不记得对方这号人。
“现在吗?”林艺琳扁嘴,“现在没有,身边的男生一个个都长得歪瓜裂枣。”
程轻黎摇摇头:“以前也算。”
“有啊,”林艺琳一拍大腿,很兴奋,“高中好几个追我,我背着家里人早恋过。”
“后来呢?”程轻黎问。
林艺琳回忆了一下,一脸想把这段黑历史埋了的表情:“那时候高一,人还比较幼稚,他篮球赛拿了别的女生给的水,我俩吵了一架,掰了。”
“现在想起来可能也是没多喜欢,在一起是因为他连着给我带了一个星期早饭,带的那家还是我最喜欢吃的小笼包,so”林艺琳突然拽了个英文单词,表示对当时的自己的无奈。
“你呢,”林艺琳倒退着走,两手抬起捧着程轻黎的头,瞧她,“你以前也这么学习脑袋啊。”
程轻黎被她逗笑,把她的手扒下来,拧开瓶盖,又喝了口水。
林艺琳也没真想从她嘴里撬出答案,转身和她肩并肩,仰头看月亮,自己咕哝:“现代人的感情太快餐了,两个月能分三个,没谁能喜欢谁一辈子”
手里的矿泉水瓶瓶壁还带着凉气,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去,程轻黎想,也全不是林艺琳说的那样。
至少她可能会执拗地喜欢蒋司修一辈子。
即使不是一辈子,十年,八年,三五年,现在十八,她或许还要喜欢他到二十八岁。
那是种很难讲,也很难从身体里剥离的情绪
蒋司修出了实验楼,才意识到因为陈和的“不善于沟通”,他并不知道程轻黎具体在哪个操场散步。
不是不知道程轻黎是故意的,但也实在没办法看着她瞎搞。
他垂手站在实验楼前,凝神两秒,往旁侧,走到树荫下,低头用手机给程轻黎拨了一个电话。
听筒里有规律的嘟声响了三秒,被人挂断了。
“”
几秒后,对方发来消息。
程轻黎:[不小心碰到拒听键,哥哥有什么事吗?]
不远处有从实验楼出来,往寝室回的学生,路过他,问了声老师好。
蒋司修点头,拇指点在手机键轻敲。
蒋司修:[晚上回家。]
程轻黎正跟着林艺琳走第三圈,前面几米是段洋和高胜,高胜接住球场砸过来的球,丢回去。
程轻黎:[哪个家?]
程轻黎:[干妈家太远了,我家常年不住人,没收拾。]
蒋司修:[回我那儿。]
程轻黎:[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她阴阳怪气都要阴出天际了,蒋司修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手机屏切到拨出界面,甚至没有从通讯里找,而是直接输入程轻黎的号码打过去。
“喂?”对面接起来,背景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篮球场附近。
蒋司修叹了口气,抬腕看表:“我现在在实验楼,上去检查一下设备,去找你,东二和西边的两个操场,十几分钟就能到。”
林艺琳跟高胜几个借了别人的羽毛球拍在打羽毛球,程轻黎视线转过来,脚底搓了下落叶,忽然歪了歪头问:“哥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蒋司修垂在身侧的右手习惯性按压了一下圆珠笔顶端,微微皱眉:“你爸妈都在国外,我从小把你带大”
那面人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要答案。
“东二操场。”她回答他。
程轻黎百无聊赖又压了压鞋底的树叶,嗓音混着听筒的电流声沙沙的:“那我们本来真要出去玩儿游戏,哥哥不让我去,能赔我吗?”
蒋司修已经刷开回了实验楼,手机换了另一只手,极有耐心的:“怎么赔?”
程轻黎想了一下:“陪我玩游戏。”
半个小时后,程轻黎被蒋司修带回公寓,她进门背包往沙发上一扔,找了衣服抱去浴室洗澡,蒋司修则去了她住的房间,帮她收拾屋子。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是几天没来而已。
摸了摸床上的被子,帮她从柜子里拿了另一床更厚的换上,床头的加湿器灌了水打开,订好时间,再之后没换衣服,去了她卧室的阳台。
说不清是什么想法,只是想站一会儿,吹吹风。
程轻黎花二十分钟在浴室洗了个澡,又花五分钟把长发吹到半干,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到自己房间门口,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在阳台接电话的蒋司修。
犹豫了一会儿,没进去,怀里的衣服被她扔在卧室门口的脏衣筐里,转身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按开墙面的开关,墙角的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房间被照亮。
她走的时候这屋子还是乱的,现在倒是被收拾的整齐。
她大眼扫过去,看到左手边几乎被塞满的书柜,往前两步,视线从上往下,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上次在纸箱里看到的那本夹了她照片的书。
不过跟那本书一起带去国外的另外几本倒是在,就在书柜三层的西面,挨在一起放着,从书脊的新旧程度来看,确实是经常翻。
所以那本夹了照片的,被另外收起来了?
程轻黎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意收起来的,但她偏头,再次扫过架子上那些书,但她能确定那本和这些的意义应该不一样。
头发没有完全干透,发梢搭垂在胸前,洇湿一小块睡衣布料。
她从书房退出去,回到客厅,从刚脏衣筐里把自己刚扔的衣服捡出来,去了浴室。
蒋司修公寓的洗衣机她没有用过,先前在这里住的时候,都是把衣服丢进脏衣筐,蒋司修会帮她捡了洗。
盯着洗衣机的显示频琢磨了两分钟,刚搞懂这洗衣机的操作模式,丢进去洗衣凝珠,外间传来脚步声。
几秒后,蒋司修出现在浴室门口,身上还是那件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衣。
他单手磕了下浴室门:“还没洗完?”
程轻黎瞟他:“没洗完能穿衣服吗,不应该光着在水下?”
蒋司修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扫了下她面前的洗衣机,走过来:“定的什么模式?”
程轻黎往旁边让开:“夏天,轻柔。”
蒋司修按亮机器屏,确认,眉心蹙着,还是觉得有关于谈恋爱的事还是要跟她谈谈。
斟酌了两秒,在洗衣机开始嗡嗡转动时开口:“你年龄小,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蒋司修顿了下,他到底和程轻黎差了八岁,她又是女孩子,两性之间的事,他不知道是要直白说,还是委婉讲。
“和人接触不是不可以,”他再度皱眉,忽略心里那点很淡的不适,“谈恋爱也行,但你要知道保护自己,很多男生”
“有欲望是吗?”程轻黎忽然接口。
从这段对话开始,蒋司修就是半垂眸看着洗衣机的显示频,程轻黎则是盯着他。
她看他冷淡的脸色,高挺的鼻骨,不近人情的眉眼,她很想知道这层淡定的皮下究竟是什么,他会永远淡定吗,这辈子无论遇到什么都淡的像天上你根本不会关注的云?
见蒋司修撩眼看过来,程轻黎往前半步,盯着他的眼睛,问得很直白:“哥哥也会有欲望吗?”
洗衣机还在嗡嗡响着,停顿一下,再反向转,嘈杂的背景音盖住两人的呼吸声。
蒋司修眼睫半垂,看着眼前的人,他喉间干涩,忽略不掉那似近似远的气息。
再之后,程轻黎忽然垂眼,放弃和他对视:“你说陪我玩游戏还没玩儿。”
蒋司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庆幸话题被转开。
他眉心没松,刚想顺着这个话说下去,浴室的灯忽然被程轻黎按灭了。
她踩到了两人中间的小板凳上,瞬间几乎和他同一高度。
带着沐浴乳清香的气味靠近,还有女孩儿身上温热的气息,黑暗中程轻黎的唇几乎靠到了蒋司修的唇前。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很轻:“接吻的游戏可以玩儿吗,哥哥。”
第23章 7.29/黄粱
程轻黎说完这句话后没动, 而被她搭着肩膀的人也没动。
灯光骤然熄灭,瞳仁还没有适应黑暗,混沌中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离得太近, 仿佛能感受到身前人灼热的呼吸。
洗衣机嘀了一声, 还在继续响,程轻黎就在这响声中感觉到蒋司修偏了偏头, 避开了她的脸。
他嗓音染着不明显的哑, 声线依旧冷, 带了斥责:“程轻黎。”
程轻黎:”
哦。
她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抬腿踹了蒋司修一脚。
“程轻黎。”蒋司修冷声。
程轻黎不甘示弱:“干什么!”
因为程轻黎站上板凳的动作, 两人上半身几乎挨着,就这么脸对脸地吵。
程轻黎烦得要死, 觉得这人就是在装大尾巴狼, 蹬着腿从矮凳上下来, 但太黑,看不到,一脚踩空。
蒋司修勾着她的腿弯把人捞起来,打横抱着。
程轻黎乱蹬了两下, 甚至一脚踹在洗衣机侧面,恶狠狠:“你都不亲我,抱我干什么?!”
“不许抱我, 放我下来,想抱姑奶奶要给钱!!”她声线清透, 这么扯着嗓子喊其实也不显凶。
蒋司修没办法, 脚勾开那个碍事的矮凳,把程轻黎放在洗衣机上, 抬手摸到她身后的墙壁,想开灯,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喉咙滚了滚,手收回来,搭在女孩儿坐的洗衣机,任由房间黑着。
两人无声对峙几秒,程轻黎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模糊看清蒋司修的轮廓,正想说话,身前人突然收回撑在她身侧的手,侧身两步,拉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没关严的门前后晃荡了两下,在昏暗中发出不小的声响,程轻黎盯着男人背影消失的方向,一瞬间茫然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走了??
除了刚刚的客浴,外间都亮着,蒋司修几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右手扯开衣领,反手关上了门。
右腕的手表被摘掉,随手丢在床上,他站在床前几米的地方,单手掐腰,盯着墙角某处,前胸不明显的起伏,平复情绪。
他很不想承认,他刚刚有感觉。
站了有半分钟,身体里那点不安分的躁动因子被他压下去,抬脚往前两步,拉开衣柜门。
程轻黎没再浴室呆多久,蒋司修都走了,她又没人能撩,呆在这儿,只能听洗衣机洗衣服。
踩着凳子从洗衣机上爬下来,打开灯,把扔在架子上的内衣捡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洗手台,打开水搓自己的内衣。
几分钟后,她从浴室出来,撞上换了居家服走过来的蒋司修。
男人身上浅褐色的睡衣,扣子恨不得系到最上面一颗,脸色铁青,五官线条冷硬凌厉。
擦肩而过时,程轻黎疑惑地瞄了眼他手里刚换下来的衣服。
蒋司修一般都是睡前洗澡,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早进浴室。
程轻黎转身瞧了眼蒋司修的背影,背着手抖了抖眉毛,没继续想下去
临近比赛申报,隔天晚上程轻黎依旧来了图书馆。
图书馆一层的研讨室要预约,因为比赛的事,林艺琳上周排号提前预约了一周,所以这几天每晚都可以来这里讨论学习。
昨天“利用”高胜的手拍了照片,程轻黎心里过意不去,今天来之前绕到学校门口买了小蛋糕,提了过来。
研讨室要求不严,味道不大的饼干蛋糕可以吃。
同组女生安彤听到推门声抬头,看到程轻黎手里提的东西眼睛都亮了:“怎么天天都有好吃的。”
高胜胖自然也有胖的道理,听到这话,当即放下手里的书,两手交替抓着桌沿,把椅子和椅子上的自己一起滑过去:“什么蛋糕,给我看看??”
不远处林艺琳吆喝一声,马克笔往白板槽里一插,几步走过来,和剩下的两个人一起争蛋糕。
大家关系都不错,三颗脑袋挤在一起,你推我一下,我扒拉你一下,争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口味,幼稚得很。
段洋在外面接完电话,走进来时看到的就这这样一副景象。
高胜两手高举,一手一个自己成功抢到的芝士蛋糕,招呼段洋:“小黎买给大家的,你吃这个吗,我好不容易从林艺琳手里抢到。”
“喂!”林艺琳叫起来,“我让给你的行不行!”
段洋看了眼程轻黎,女孩儿和抢蛋糕的三人中间隔了两个位置,半低头攥着手机,目光在屏幕上落了两眼,之后是微不可见地轻轻叹气。
“你们吃。”段洋摆手,隔着会议桌在程轻黎对面坐下。
虽然后来分班两人不再是同学,但他跟程轻黎算认识得比较久,记忆里她虽然性格很好,开朗好相处,但很多时候会像现在这样,和大家有种说不清的距离感。
高胜叉子插着蛋糕走过来,往嘴里塞了一口,胳膊撞他:“你吃不吃?”
段洋愣了一秒神,从高胜手里接过蛋糕,说了个谢谢。
第二天上午上课,程轻黎和林艺琳来晚了,只有前面靠墙第二排的位置可以坐。
大学的课,来晚了只有坐在前排的份儿。
拎着书包进去,林艺琳连打了两个哈欠,从程轻黎书包里掏出笔袋,拿了支,又把她的笔袋塞回去。
早上八点,林艺琳觉得连讲台上的老师都不是很精神。
支着脑袋盯着投影看了两分钟,胳膊肘杵了下程轻黎,程轻黎被她撞的瞌睡也散了不少,打了个哈欠,眼眶里挂着泪,扭过来看她。
马哲课,实在是无聊。
林艺琳手掩着唇往程轻黎身边凑了凑,忽然问:“你看过黄/漫吗?”
程轻黎看她。
林艺琳看她的眼神以为她还没睡醒,放弃找话题切入,直接摸了自己的手机拿到桌下,单刀直入:“昨天你没在寝室,雨安我们开了个睡前茶话会,我的妈啊,我没想到雨安那里有这种好东西。”
说着她给程轻黎发送了一个网页链接:“要翻墙,国外的网站。”
程轻黎也捡了手机拿到桌下,点开看。
嗯怎么说呢,界面做得很干净,类型分得很细,首页展示的图能看出画风也很好,不是那种“直白朴实”风,带点唯美,尺度也没有那么大。
除了因为要翻墙,有点卡顿外没什么大毛病。
林艺琳靠过来,低声:“最近几天搞活动,有一半限免,可以随便看,我昨天戳了几个,妈呀,把我看得脸红心跳。”
程轻黎也不是没看过这种东西,最初意识到自己喜欢蒋司修时,好奇,也搜来看过。
其实她也没有在蒋司修面前表现得那么游刃有余,再加上前两年年纪小,看这东西时也会觉得不自在,脸红,当时匆匆瞥过那么几眼,像现在这么堂而皇之地翻着看,确实也没有过。
主要是以前也没人给她分享这网站。
前两个月决定给蒋司修告白之前,她一步到位直接看的黄/片。
所以看这种二次元漫画,属实头一回。
两人坐的角落,后排没人,也不怕被别人看见,程轻黎拇指轻顿,视线扫过,点开了其中一个。
嗯,尺度不算大,她细细扫过去。
程轻黎长相偏清冷,所以尽管她好相处,但很多时候身上都带点冷感,林艺琳分享给她之前没想过她会真的看。
此时看她看得认真,不禁暗叹,果然爱看黄黄的东西是人的天性。
早上八点的马哲课,十个学生里,三个在睡觉,五个在玩手机,剩下两个,一边唠嗑一边吃早饭。
跑神跑得完全没有罪恶感。
程轻黎戳开的那个很有针对性,男女主的对话上加了些独特称谓。
连着翻了两页,终于进到关键剧情时,屏幕顶端弹出消息。
蒋司修:[中午回来吃饭。]
程轻黎眨了眨眼,目光从漫画挪到那条消息,两秒后,点开,回了个“哦”,紧接着又问。
程轻黎:[哥哥在干什么?]
蒋司修生活非常单调,因为昨晚回来早,有一组实验没做完,今天早上他比程轻黎出门要早,此时正看着手下的学生调整第二批试件。
科研院所同来的一个同事就站在他旁边,边跟他聊天,边指出学生操作设备时出现的问题,斜前方站得还有陈和。
最近任务量有点多,月底前要完成三个模型试验,实验数据出来后给带的学生写论文,争取年底前能投出去几篇,为项目结题做准备。
蒋司修想也没想,回了个:[在实验室做实验。]
片刻后,对面人又发:[哦,你猜我在干什么?]
蒋司修知道程轻黎这会儿有课,他侧眸看了眼右腕的表,再接着凝眸,视线落在屏幕上。
大概是差了八岁,很多时候他都琢磨不透程轻黎到底在想什么。
正欲把手机屏暗灭,不理她,忽然对话框又收到两张截图。
图片很小,黑板漫画,四宫格。
蒋司修皱了皱眉,点开看。
前方两米外的陈和正好转身,往蒋司修和另一个同事身边走:“模具还是有问题,要想办法把上层压力”
他话音一顿,和另外一个同事目光一起转向忽然直起身体的蒋司修。
蒋司修本来靠着桌子,起身这一下带动身后的金属盒,互相撞动,发出“哗啦”的声音。
陈和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看着他往旁边走:“你干什么?”
蒋司修被问的脸黑,他也想知道手机对面那位祖宗大早上给他发黄/图干什么。
人体线条勾勒的精细,两个主角脑袋上冒着的对话框里还念着“哥哥妹妹”。
蒋司修单手撑着桌子,脸部线条绷得紧,拇指往右滑了两下,三张图片每一张都黄得“不堪入目”。
还没想好怎么教育她。
对面人不怕死一样又甩过来两条。
程轻黎:[好看吗哥哥。]
程轻黎:[你v我200,我把链接发你。]
第24章 7.29/二更
蒋司修实在忍不了, 如果不是陈和跟吴刚在这里,他非要打电话过去,把程轻黎从她课上喊出来, 问问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大概对面等了太久没等到他的回信, 有些不耐烦了。
程轻黎:[考虑好了吗, 你不v我要找别人跟我v了]
程轻黎:[季卡要60美金,生活费太少, 承担不起。]
因为刚刚几步, 蒋司修现在站离吴刚两人有几米, 他把桌面散落的笔拨开,拇指点在屏幕上, 把图放下,皱眉眉头给她打字。
蒋司修:[你现在在上什么课?]
程轻黎:[马哲。]
蒋司修看到这两个字, 眉心皱得更深, 难得的发了长句。
蒋司修:[马哲课是让你看这个的?没教你端正思想?]
对面人莫名其妙且直白:[又不是上了马哲就不能有性生活。]
程轻黎:[你上辈子是个方丈吧, 老古董。]
陈和瞥了蒋司修一眼,又瞥了他一眼,清清嗓子关切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动不动脸色就这么难看, 有人惹你了?不会是太累身体出问题了吧。”
吴刚一起看过来,也是好心:“我那儿有中药,用不用给你拿两包, 调理调理?”
“”
蒋司修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点,撑在桌子的手松开, 声音依旧冷淡:“我没事。”
屏幕上程轻黎的信息仍然在往外弹。
程轻黎:[你怎么那么墨迹, 到底v不v啊。]
程轻黎:[不v我真找别人了,我们班好多男生想看。]
蒋司修实在懒得理她, 动了动手指,转过去五百块。
那边程轻黎收到钱,眨了眨眼,火速点了收款,然后在对话框里换了一副嘴脸。
程轻黎:[谢谢哥哥【可爱笑脸】]
程轻黎:[以后每日为您提供该网站新鲜咨询。]
蒋司修:[不用,你自己看。]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不消几秒,对方又扔过来一句。
蒋司修:[自己也不能多看。]
斜前方台上的老师轻磕了一下桌子,维持秩序,用激光笔点着ppt上的内容,讲到下一部分。
程轻黎目光收回来,把刚加载出来的新一页截图——然后再次发送。
程轻黎:[【图片】]
程轻黎:[付钱了还是看吧,不然您多亏啊。]
程轻黎:[【可爱笑脸】]
中午程轻黎没回去吃饭,跟林艺琳在外面吃的,下午没课,两人计划着看电影。
从学校门口的砂锅店出来时,遇到高胜,简单说了两句,高胜也早就想看那个电影,当即给段洋打了电话,问他去不去。
他们寝室四个人,一个家在本地,长期回去住,另一个准备留学,剩下就他跟段洋长期绑在一起,关系最好。
三个人找了个不远的奶茶店,一人点了一杯奶茶,坐下等段洋。
等待的这二十分钟里,程轻黎又扫了眼早上的那个网站,充了钱就是不一样,连加载速度都变快了。
这种类型的漫画,对话很少,基本都是图,程轻黎又不看前情只看“主要剧情”,二十分钟扫完了两本,碰到好看的地方还会截图发给蒋司修。
不过,如人所料,那个老古董是不会回她的。
也不知道看了没,程轻黎捏着吸管在奶茶杯里上下拨来拨去,百无聊赖地撑起下来看窗外,心里细细琢磨。
如程轻黎所料,蒋司修确实没看。
陈和女朋友中午过来,女生在邻省工作,好不容易来一趟,陈和自然是放下手头的事情去找他。
因为实验的事,吴刚这两天也要呆在淮大,中午跟蒋司修一起吃饭。
蒋司修跟程轻黎两个极端,程轻黎什么都挑,蒋司修对饭的口味没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特别难吃,基本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吴刚两人面对面坐,他扫了眼蒋司修餐盘旁频频震动的手机:“谁啊,你不看一下?”
从刚刚到现在,一连震动了五六次,可能是有急事。
蒋司修吃得差不多,放了筷子,拿了湿巾擦手,皱眉扫了眼的手机,没有要接起来的意思。
屏幕上弹出的全是“轻黎:[【图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发的是什么。
八成还是她那个60美金三个月的网站截图。
他实在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食堂点开看。
“哦对,”吴刚刚接电话,吃得慢了点,餐盘里还剩了不少,他夹了快排骨,随便闲聊,“我听陈和说你妹妹也在淮大。”
蒋司修视线挪过来,刚用过的湿巾纸扔到餐盘的空格子里,想到程轻黎,眉心没有舒展:“嗯,就在物理院。”
“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吴刚笑道。
从蒋司修博士还没结束,接触到研究院的工作时,两人就认识了,但蒋司修这人性子不比陈和热情,很少讲家里的事。
手机上的截图还在往外蹦,蒋司修拿过来,点开扫了眼,确实是一堆漫画截图。
“不是亲的,我爸妈朋友的孩子,从小在我家里长大。”他解释。
目光落在倒数第二张截图时,想到前天晚上在浴室,微不可见地再度拧眉,片刻后,喉间轻滚,手机按灭放下。
“多大了?”吴刚问。
“比我小八岁,刚成年。”
吴刚是家里这辈最大的一个,也有几个表弟表妹,闻言笑:“女孩儿还是要管得紧点,回头真谈恋爱了,你还得帮她把关。”
坐他对面的男人视线偏开,淡声应了下:“嗯。”
吃完饭吴刚说要去五金店买个胶水,两人从淮大后门出来,沿着商业街没走多远,碰上从奶茶店出来的程轻黎一行人。
正值中午,学校后门人多,蒋司修脚步顿了下,看到程轻黎举着奶茶也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一眼,女孩儿视线从他身上淡淡飘开,拉上身边的人欢欣的语调说了句“走啦”——跟他装不认识。
她身边除了一个被她拉住的女生外,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胖胖的穿了黑色T恤,另一个白色短袖衬衣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满身少年气。
莫名的,蒋司修想起先前她那次生病在外面吃砂锅粥,拍给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她对面坐了个男生,虽然只露了半个身子和一条手臂,但总觉得和这个男生气质很像。
此时他走在程轻黎左后方,虽然隔了几拳的距离,但他胳膊碰了下程轻黎,继而微微低头跟她讲话,姿态稍显亲昵。
短暂的晃神,一旁低头发消息的吴刚再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接着如有所觉的反应过来:“前面有你妹?”
“嗯。”
“哪个啊?”吴刚好奇,因为早上他去了实验二楼一趟,见过前面女孩儿里的其中一个。
身旁有自行车路过,蒋司修往旁边避了避:“穿黑裙子那个。”
吴刚笑了,也觉得自己八卦,但还是跟蒋司修道:“我吃饭前去实验二楼见她了,她旁边那两个男生我也见了,去实验楼给她送什么面包。”
“我正好在那里等人,听到他们说话,”前面几个人路过一个小吃摊,停住脚步,吴刚瞧着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认错,“后来你妹拎东西上去了,剩下两个男生在楼下,他们两个好像有事也在那儿站了会儿,我听他们说的意思,那个白衣服的好像喜欢她。”
第25章 7.30/黄粱
下午看的电影是个商业文艺片, 所谓商业文艺片,就是说商业不商业,说文艺不文艺——总结就是既达不到艺术的高度, 又不如纯爆米花片有趣。
一场电影看到最后, 程轻黎跟林艺琳歪倒在一起打哈欠, 差点看睡着。
高胜也觉得无聊,不过他能苦中作乐, 带来的零食光薯片他就自己开了三包盯两眼屏幕还能歪头跟段洋讲个冷笑话。
程轻黎坐在段洋和林艺琳中间, 第三次按亮手机看时间时, 听到身侧段洋跟她讲话。
“我听高胜说你最近在找家教?”
因为说话,段洋偏头离她近了些, 程轻黎不习惯,抬手摸了下耳朵, 下意识往后避开了一点。
“对。”她语调不高, 简短回答。
倒不是为了赚钱, 只是闲来无事,想做些别的事情,她上学时就被朋友称为不会累的陀螺,学习、班委、学校组织的文艺比赛和社团, 她样样不落,都干得好。
最近一直窝在蒋司修的公寓打游戏,她觉得自己要打废掉了。
段洋想了想, 按亮手机开口:“我有个小外甥理科不太好,想找个针对数学和物理的一对一家教。”
远处屏幕上, 剧情线再一次切到又臭又长的回忆, 程轻黎目光收回,看向段洋。
段洋低头找自己姐姐的联系方式:“我姐姐不放心外面的机构, 正好我是物院的,就想托我问咱们学校的学生。”
程轻黎沉吟两秒,觉得好像可以,但又疑惑:“怎么不让你教?”
能考到淮大物院,大家当年的高考成绩都很好。
段洋笑了,解释:“我外甥不听我的,跟他从小打到大。”
程轻黎想了下,觉得挺有意思,笑了一声。
段洋能感觉到她不排斥,斟酌着又道:“计费不会少,我姐姐对我小外甥很上心”
程轻黎低眸看了下段洋调出的照片,无论是他的小外甥还是他的姐姐,从面相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程轻黎抬头道:“嗯,计费的事情之后再说,你可以把你姐姐的微信推给我。”
高胜一包薯片吃到底,注意到旁侧说话的两个人,侧眸看了下,没多嘴。
上午在物院实验楼前调侃时,他能感觉到段洋喜欢程轻黎。
他目光收回去继续看电影,没在这八字没一撇的时候瞎起哄,要尊重女生,也要不暴露兄弟的想法,让他慢慢追。
无聊透顶的片子演了三个小时,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接近五点,林艺琳最近减肥,晚上不吃饭,拉着程轻黎的胳膊晃了两下:“你今天晚上也不回宿舍住吗?”
程轻黎对家里的事说的少,林艺琳也没有多问,只知道她家在本地,又有亲戚是淮大的教职工。
段洋正在联系自己姐姐,跟她沟通给外甥请家教的事情,闻言抬头问了句:“你要回家?”
程轻黎左右望了望,想找家人少的蛋糕店,买点面包回去做明天的早餐,没注意听段洋讲话。
林艺琳注意到,随口帮答了一句:“她去教师公寓住。“
程轻黎终于确定一家能买的店,视线收回来,意识到两人在说什么,解释了一句:“有家里人在淮大当老师。”
她不想说得太清楚,在蒋司修不在的时候,潜意识里有点排斥向别人介绍他是自己的哥哥。
几人在学校门口分开,程轻黎去了刚刚选好的店买了面包,拎着袋子往蒋司修的住的公寓走。
晚上八点,蒋司修从外面回来。
程轻黎正屈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把嘴巴里的棒棒糖拿下来,回头望了下玄关处,两兄妹对视。
随后程轻黎把糖重新塞进嘴巴,若无其事的偏开视线。
蒋司修扶着鞋柜换掉鞋,单手松开衬衣袖口,皱眉往房间走,片刻后,卧室再度传出开门声,男人拿着电脑从里面走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人还在目不斜视地看她那什么动画片。
程轻黎不止一次跟他纠正过,说不是动画片,是热血动漫,但他总觉得和她小时候看的动画没什么区别。
电脑放在餐桌上,袖子挽高,挽到第二只时,身后传来热血番的片尾曲,高昂的曲调夹杂着让人听不懂的日语。
程轻黎感觉到餐厅那人站着不动了,嘴巴里的小木棍嚼了两下,捡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一些,扬声问那侧的人:“要不要过来一起看?”
“可以换你能看进去的纪录片,”程轻黎看着他的侧影,“好久没坐一起看电视了,哥哥你不想念吗?”
“”
什么话到她嘴里都能转个意思,往男女关系上拉。
蒋司修电脑往后推,脚尖转了方向,朝程轻黎坐的地方走去。
程轻黎眼看人过来,撑着沙发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
蒋司修走过来坐下,手机轻丢在面前的茶几:“看什么?”
“都行,”程轻黎动了动,把压在屁股下的抱枕抽出来,低头划拉手机找片子,“人体医学构造纪录片?”
她转过来,和蒋司修对视:“专门讲男女身体差异的那种。”
“”蒋司修冷着脸。
程轻黎看到他那张脸觉得夏天都不用开空调,摆手:“算了,跟你这种老古董看我怕你报警。”
“”
程轻黎调了个关于宇宙大爆炸的纪录片,抱了抱枕歪倒在另一侧,从茶几上的糖袋里又翻了个棒棒糖,撕掉包装纸,塞进嘴里。
吃了两秒,拿出来,示意桌面,问蒋司修:“你吃吗,芒果牛奶的,味道超好。”
因为吃糖,她嘴唇沾了水色,客厅明亮的光线下亮亮的。
蒋司修目光从她唇上偏开,重新落回前面的屏幕,看纪录片的旁白用幽默的语言讲述宇宙是怎么诞生的。
“不吃。”他说。
中午在学校门前碰到她的画面在蒋司修脑子里闪过,她身旁那个白衣服的男孩儿很高,男生动作神态都正常,程轻黎也没有跟他多说两句,但可能是同为男性,蒋司修还是感觉到他揣了别的心思。
而且吴刚也这么说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程轻黎的生日,虽然她已经成年,但在他心里,谈恋爱这种事,还是离她很遥远。
更何况还是和一个他不熟悉的男生。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眉,还没等顺着再思考下去,腿侧忽然被人踢了踢。
程轻黎穿着居家短裤,脚很白,脚趾圆润,蹬在他的腿侧面:“你怎么看纪录片也皱眉,不喜欢看这个我们可以换一个。”
蒋司修看了眼她踢自己的脚,须臾,拎着她的脚踝把她的腿拿开,训道:“好好看你的,看我干什么?”
程轻黎轻轻哼了一声,支着下巴转走视线:“因为你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不然看你干什么,因为你长得帅吗?我们专业帅得多了去了。”
“20岁身强力壮男大生。”程轻黎道。
蒋司修头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词。”
程轻黎慢悠悠,敷衍着:“这还用学?这不是会中文就会说吗?”
蒋司修睨着她,又想到她今早发给自己的那些漫画,内心觉得有必要针对“性教育”方面跟她谈一谈。
凝着远处的屏幕,还没想好开场白。
旁侧人抽开怀里的抱枕,忽然转过来,两手扬着在胸前和腹部对着他比了比:“我有幸去过一次学校的健身房,里面的男生绝了,胸肌这么大,腹肌也这么大,不知道是不是体院的,真的身强力壮,没骗人。”
她在胸前再比了一下:“我发誓,胸肌真的有这么大。”
蒋司修看她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这么喜欢没要求摸一下?”
程轻黎啧了一声:“当时第一回见,太激动了没好意思,下次再去我得揪一个问问。”
话音落,程轻黎忽然又坐起来,往蒋司修身边靠,手犹犹豫豫地按在他胸前:“哥哥,你胸肌有这么大吗?”
第26章 7.31/黄粱
程轻黎手在蒋司修胸前停了三秒, 隔着衬衣贴在他的皮肤上。
客厅吸顶灯开的第二档,光线不算亮,柔柔地散落在两人之间, 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 两人视线焦灼在一起。
蒋司修有一瞬间, 喉管像长久没有沾过水似的干涩,再之后压在他前胸的手拿开了。
她垂手时碰到他的衬衣袖口, 男人搭垂在沙发面的右手, 食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下。
“还行吧, 你的也挺好摸。”程轻黎收手评价道。
蒋司修喉咙轻滚,刻意忽略刚刚短暂的失神, 收拢心绪。
几米外的电视已经播到宇宙爆炸论的第二阶段,旁白是字正腔圆的男音。
近两天温度诡异地升高, 程轻黎身上又恢复了清凉的吊带短裤, 她很白, 四肢纤细,胳膊长腿长。
蒋司修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掠过,刚想说话,程轻黎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捡起遥控器把纪录片调暂停, 拿了手机接起来。
“对,我加了你姐姐的微信,她还没有通过。”
“距离还好, 我看了下,坐地铁只要三站, 很近。”
“嗯, 具体的我再跟你姐姐商量。”
视频停了,房间安静, 蒋司修自然听到了听筒那侧的声音,是个年轻的男生。
通话到最后,段洋又提到今天下午的电影。
程轻黎摸了下茶几上的摆件,回道:“对,下午的片子确实不太好看,白花了电影票。”
蒋司修轻轻侧眸,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下。
两句闲聊后,段洋收到自己姐姐的短信:“对了,我外甥现阶段的学习情况跟你讲一下。”
程轻黎应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她想找根笔记录下来,毕竟是当家教,要认真负责。
半分钟后,程轻黎回到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没有了电视和程轻黎,客厅重归安静。
蒋司修坐在客厅的沙发,扫了眼茶几上扔着的糖纸。
他凝神微顿两秒,想到刚刚程轻黎和手机那端人的对话,片刻后按了按喉咙,抽出茶几下的垃圾桶,把散落的糖纸捡起来,扔进去-
因为是认识的人,程轻黎给段洋外甥做家教这件事情定下来的很快,当天晚上双方谈妥,段洋姐姐的意思希望她这两天就能过去,两人熟悉一下。
孩子初三,最后一年紧迫的时间,家长着急,程轻黎当然能理解,当下跟对方敲定时间,约在两天后第一次见面。
如段洋所说,他姐姐人好,给的价钱也高,第一次见面两个小时,除了付给她代课费外,还非要让她提一盒家里的车厘子。
程轻黎不要,姐姐硬塞,说自己大段洋十几岁,看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就像看半大孩子,母爱泛滥,总想照顾她们。
盛情难却,程轻黎接下了,不过没多要,只倒出一小袋子。
碰巧段洋这天也来姐姐家吃饭,结束时,两人一路回学校。
晚上九点,段洋说要去西南教师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淮大校园大,超市也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小型的便利店,大一点的超市只有两家,一家在最北,一家就是在西南的教师公寓附近。
程轻黎没多想,和他顺路。
一路上,段洋偶尔和她聊天,她每句都回,但心不在焉。
或者说除了跟蒋司修在一起,她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看起来好相处,但实则冷冷淡淡的,除却几个极亲近的朋友外,她对其它人都不太上心。
所以林艺琳之前才会说,好多时候别人喜欢她,她都不知道。
是真的不在意。
去超市正好要路过教室公寓前面的小道,段洋一路送她到门口。
蒋司修住的就是拎着小道的那栋,站在树下仰头,能看到屋子灯开没开。
段洋跟程轻黎告别:“那我先走了,我外甥这边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跟我说。”
程轻黎点头:“嗯,好的。”
看着段洋转身走,程轻黎从背的布包里摸出钥匙,也转身,往住的那栋楼去。
乘电梯上去,打开门,看到蒋司修在家。
几分钟前,蒋司修走到客厅拉窗帘,正好看到在楼下说话的程轻黎和段洋。
今天程轻黎是出去带家教,蒋司修知道,因为前两天那个电话,他也知道教的这孩子和谁有关系。
此时他坐在餐桌旁看电脑,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换鞋的女孩儿身上。
她穿了牛仔裤和格子衬衣,肩上背了个米白色的帆布包,头发没扎,散着,透着一股子的青春气。
仔细看,和刚楼下的那个男生其实很般配。
蒋司修手里鼠标的光标划过屏幕上的一行数据,远处换过鞋的人走过来。
在带家教的地方没怎么喝水,一路回来有些渴了,程轻黎见了个杯子在水龙头下洗净,伸手拎了水壶烧热水。
倚着台子等水烧开时,听到背对她正敲键盘的男人问:“给你介绍家教的是你的同学?”
程轻黎正在想几天后的比赛申报,有点跑神,冷不丁听到蒋司修这么问,恍了下才回:“对,同专业的一个同学。”
“男生?”蒋司修手指敲在键盘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问。
程轻黎抬眸,目光在蒋司修的背影落了落。
一侧烧水壶嗡了一下,提醒她水烧开,程轻黎没有第一时间去提水壶,而是瞧着蒋司修的背影多看了一眼。
两秒后目光半垂,往面前的玻璃杯倒水,回了个:“对。”
“关系很要好的同学。”她漫不经心地补充。
蒋司修微微皱眉,食指停在键盘的某个按键上,须臾,指腹移开,摘掉了腕上的表,再接着起身,也往厨房的方向来。
他突然也有点渴,想拿瓶冰镇的水。
程轻黎看到他走过来,让开冰箱前的位置,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程轻黎咕嘟喝水的声音。
蒋司修打开冰箱,忽的又问:“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同学?”
程轻黎往嘴巴里灌着水,继续咕咚,抬眼扫蒋司修一下,喝完最后一口,水杯拿下,擦唇,盯着他的背影问:“你怎么知道?”
蒋司修手指拨了下,从冰箱里挑出瓶矿泉水,声线依旧冷而平稳:“刚看到了。”
程轻黎哦了一声,水杯放在台面,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被拉上的窗帘,语调轻快,夸道:“哥哥眼睛好尖。”
“”
段洋的姐姐和程轻黎见过一次后非常满意,委婉地表示了如果她有时间,希望每周能给自己孩子多辅导两次。
两口子都在淮州某家外企任高管,收入客观,钱的方面不是问题。
他们给自己孩子有请更专业的老师,程轻黎这边就是希望她有时间每周能多去几次,有针对性地辅导孩子做功课。
先前那个比赛的申报表已经交了上去,距离审批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程轻黎近期晚上都没事,想了想答应下来。
隔了一天是周末,程轻黎前一天晚上和段洋的姐姐交流好,下午过去,看着刘胜凡把理科作业做完。
早上多睡了会儿,十点才起床,踩着拖鞋走出屋子,发现蒋司修竟然在。
厨房和餐桌收拾得一尘不染,大概是早起吃过早饭收拾了一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司修是个居家好男人,从小带她长大,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东西收拾惯了,所以有点洁癖,作为一个27岁的单身男性,是独居时会把自己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那种人。
程轻黎打了个哈欠,抽了椅子,坐在餐桌边醒神。
蒋司修扫她一眼,端起电脑旁的咖啡:“冰箱里有三明治。”
程轻黎摆手:“不想吃。”
“等会儿要出去吃。”她打了个哈欠,又伸懒腰,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哈欠连篇,眼睛里冒泪光。
蒋司修皱眉,早上温兰打来电话,问这周两人回不回去,他沉吟两秒,答了个不回。
他是学校事情忙,跑来跑去不方便,至于程轻黎,温兰打电话那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这位还在卧室里睡觉,多半也不会回去。
温兰应了一声,没多问,只交代程轻黎又瘦了,让他给妹妹做点好的。
蒋司修本来上午有事,但程轻黎一直没起床,他用笔记本远程连了办公室的电脑,整了两份文件,又从外卖下单,就近选了个超市,买了点菜,想着中午跟程轻黎一起在家吃过饭,下午再去实验室。
“中午去哪儿吃?”咖啡杯放下,他问对面的女孩儿。
程轻黎又打了个哈欠,终于缓过来神:“任家教的地方,姐姐说想让我多教孩子一会儿,让我早点去,中午管我饭。”
段洋的姐姐人真的很好,短短几次对话,两人交谈甚欢。
因为对方的热情,程轻黎在课时费上也没多收,虽说打定了中午要早点去,多上会儿课,但钱方面还是按下午四个小时算。
“姐姐?”蒋司修重复她话里的称谓。
毕竟是长辈,她又不能喊阿姨,只能跟着段洋喊姐姐。
程轻黎拨了拨餐桌上的棉签盒,应道:“对啊,我同学的姐姐,所以我也跟着喊姐姐。”
她晃了晃脑袋,相比平常睡饱的时候还是迟钝。
说罢,她侧头看了眼墙上的表,推开椅子起身:“我进去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蒋司修瞧着她:“这么早?”
程轻黎搓了把头发,往卧室走:“在家也没事。”
回到房间,洗漱完又换了衣服,走到床尾椅子上提了自己的帆布包,正查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接到段洋的电话:“你现在准备去吗,我姐姐让我过去拿点东西,我想着顺路一起。”
先前偶尔对话,段洋就说过,因为自己姐姐住的离学校近,他很多时候都会过去吃饭。
程轻黎当下看了眼时间,肩膀夹着手机,继续检查帆布包:“准备去了,你在哪儿?”
“刚出寝室,我过去找你?”
“不用,”程轻黎把忘带的纪念钥匙扣放进背包,准备送给刘胜凡,“不用,我也要出门了,东二见吧。”
段洋应完又问:“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我在门口便利店随便买点?”
“我也没吃。”他说。
“不用了。”程轻黎本来就吃得少,过不久又要吃午饭,她没有那么大的胃。
段洋好脾气:“那也行。”
挂了电话,程轻黎背好包从卧室走出去,抬眸扫到还坐在餐桌旁看电脑的蒋司修。
老僧入定似的,跟她刚进卧室前的姿势没有任何差别。
程轻黎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这人应该找个寺庙上班。
美色烟酒他一个不沾,再努努力能肉也不吃,完美符合寺庙招聘条件。
她走过去,看到餐桌上有两盒鲜牛奶,想起刚刚段洋说他也没吃早饭。
顺手从餐桌上捡了牛奶,往包里装,跟蒋司修道:“我拿走了?”
牛奶是早上蒋司修在外卖软件下单蔬菜时,凑配送费顺手买的,本来想着中午吃饭,他和程轻黎正好把它喝了。
此时敲键盘的手停了停,掀眸看她。
程轻黎看他目光在自己手里的牛奶盒上落了下,解释:“介绍我做家教的那个同学来找我,我跟他一起过去。”
“他也没吃早饭,我帮他带一盒。”程轻黎说。
第27章 8.01/黄粱
蒋司修目光没移开, 依旧落在她往背包装牛奶的右手。
程轻黎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盒拿出来,递过去:“哥哥你喝吗?”
男人落眸, 重新敲键盘, 语声冷淡:“不用。”
程轻黎哦了一声, 牛奶重新装回背包,转身往玄关处走, 开门, 然后很轻的砰一下, 门关。
蒋司修目光凝在显示屏上,半秒后把刚刚敲错的那行字删掉, 摘掉眼镜,捏了捏鼻骨。
段洋在程轻黎心里真的和别的同学没什么差别, 无外乎给她介绍了一个家教, 同组参加比赛, 接触得多点罢了。
除几个很亲近的朋友外,她很少私下跟谁聊天,男生更是没有。
走出东二,遥远看到站在一排自行车前的段洋。
天气转凉, 但近日雨水少,十点过后依旧阳光明媚,男生的脚边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程轻黎看到段洋招手, 帆布包往肩膀上勾了勾,走过去。
三站地铁,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高档住宅小区, 从进门到坐电梯都要刷卡,段洋经常来, 手里有进门牌,两人一路坐电梯上去,段洋姐夫出差,姐姐来开的门。
段霞开门看到两人,笑道:“我刚还说你们顺路,没准一起来了。”
程轻黎摘掉肩上的包,客气欠身,语声也带笑意:“我想着没事,就早点过来了,想看着小凡尽量今天把理科的作业写得差不多。”
“来来,快进来,”段霞让开,从鞋柜里帮两人拿出拖鞋,“你不知道,现在家教特别难请,主要我家那个正在叛逆期,想找个他能认认真真跟着学的难死了。”
“也就是你性格好,会说话,”段霞叹气,“上回我请那个,人家男生稍微严厉点,吵他了,他可好,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真服了。”
程轻黎笑笑,换了鞋,安慰:“我看小凡也不是不想学,就是不能对他太强势,太严厉。”
程轻黎这话没乱说,段洋的侄子确实不算什么性格好的人,但你换种柔和的方式,好好跟他说,他也听得进去。
她把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柜里,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卧室,对段霞道:“那我先过去了?”
她佯装严厉:“我要检查检查上次布置给他的习题他写了没有。”
段霞点头,眉眼染着笑:“去吧。”
等程轻黎进了卧室,段霞接过段洋提来的水果放在架子上,偏头上下打量他,口吻揶揄:“以前叫你小子过来吃饭,总说不来,最近怎么来这么勤?”
段洋话不多,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程轻黎在跟段霞聊,此时才说上一句话。
他走过来,帮段霞往外捡水果,半低头,搪塞:“想你做的饭了。”
段霞再看他一眼,笑骂:“臭小子。”
段霞做菜水平一般,中午是叫的饭,前面两个路口的一家私厨茶餐厅,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错。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程轻黎揪着刘胜凡回卧室,接着看上午没订完的卷子。
他人不笨,只是缺乏引导,暂时和程轻黎相处的还不错,在她的照看下做完了数物两科的卷子。
晚上六点下课,段霞本来说还想留程轻黎吃饭,程轻黎拍着自己鼓鼓的胃,说中午吃了太多,又一下午坐在那里没活动,现在实在吃不下。
段霞也是耿直的人,程轻黎这么说,也就没再留她。
“那你是跟小黎一起走,还是留这而吃晚饭?”段霞又看向坐在餐桌旁的段洋,“反正你在这儿也有房间,想睡这里也可以。”
段洋正帮刘胜凡组他的高达,闻言拍了拍手,把刚组装了一半的零件放回盒子里,收拾东西,起身:“我也回去吧,晚上室友找我还有点事。”
正在换鞋的程轻黎闻言看过去:“你晚上还有事吗?”
段霞瞥他一眼,走过来,打哈哈:“谁知道呢,一天到晚比谁都忙。”
段洋把盖好的盒子推进去,往程轻黎的方向走。
程轻黎稍微有点疑惑,但应了一声,还是跟他一起出了门-
程轻黎跟段洋姐姐沟通的是一周三次家教,周三一次,周末两天。
连着去了一周,都能在对方家里碰到段洋,而段洋也次次有理由送她回来。
周三这天再回到公寓,背包扔在鞋柜上时,回想了一下,她就是再迟钝,也琢磨出段洋的意思。
时间还早,蒋司修不在,她从扔在架子上的帆布包里掏出手机,想了想,给林艺琳发消息。
程轻黎:[在干什么?]
林艺琳:[在的在的,我的宝贝。]
林艺琳:[怎么了?]
毕竟是怀疑对方喜欢自己,饶是程轻黎也觉得直接问出来有些尴尬。
背靠鞋柜,凝神几秒,手指点着键盘,斟酌着发去消息。
程轻黎:[段洋有喜欢的或者在接触的女生吗?]
消息发过去没回音,几秒后,对面直接拨过来语音通话。
程轻黎从靠着的柜子直起身,往前两步,想从扔在架子上的背包里拿晚上刚买的唇膏。
天干物燥,最近喝水少,嘴唇有干裂的迹象。
林艺琳貌似在吃东西,吐字不清:“天哪,你终于感觉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他要在你身边呆一个学期,你才能发现他喜欢你。”
手刚伸进帆布袋子,发现段洋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这里,电动剃须刀,回来时段洋的姐姐拿给他的,盒子大,不好拿,程轻黎帮他装了一下。
此时她微微皱眉,把盒子从背包里掏出来,凝神看了两眼手里的东西,打算明天找个机会拿给段洋。
“在听?”林艺琳没听到回音,往嘴巴里塞了口汉堡接着道,“我和高胜早就看出来了,本来想告诉你,高胜不让说,怕把你吓跑。”
林艺琳非常关心:“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找个时间跟他说清”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门被打开,蒋司修推门进来,右手拔出插在锁芯的钥匙,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程轻黎眉尾抬高,听筒里林艺琳还在问她情况,她下意识捂住话筒,转身往自己房间去。
她周三这么晚回来是去干什么,蒋司修当然清楚。
他看了眼远处甩着马尾往房间走的女孩儿,钥匙扔在鞋柜上,关上门,刚伸手拉开鞋柜,看到最上一层放的包装盒。
剃须刀,不是他的。
盒子被拆过,也有磨损,所以也不是买给他的。
但确实实实在在属于某个男性。
蒋司修视线扫过,片刻后抬手把那东西拨远了点——挡到他往架子上放钥匙了。
进了房间,程轻黎反手关上门,把刚没说完的话说完:“跟他说清楚。”
“你不喜欢他啊?”林艺琳惊讶,“我看追他的女生挺多,他人也温和脾气好,还以为这次你会动心。”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程轻黎再从房间出去,蒋司修不在客厅,想起自己的包还扔在玄关,她走过去。
抓起布包看到一旁的剃须刀,盯着看了两秒,总觉得位置好像变了。
她记得刚刚不放在这儿,现在怎么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角落,这么想着,把东西捡过来,和手里的布包一起抱在怀里,往房间走。
再次回屋,先是看了几眼班级群的消息,填了要填的表格,再换了衣服,出门去浴室。
浴室灯亮着,但门没锁,应该是蒋司修洗完了,在干别的。
她没犹豫,推门走进去,看到站在洗漱镜前的蒋司修,男人身上穿了简单的T恤,头发半湿,没戴眼镜,正在往牙刷上挤牙膏,照平时的样子看起来没那么像个威严的长辈
蒋司修抬了下眼,从镜子里看到她,眉心皱着:“为什么不用你房间那个?”
程轻黎把浴巾搭在架子上,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挽成丸子头:“太小了,不舒服。”
说罢,她把干发帽等过会儿要用的东西统一放在金属架上,最后走过来,很自然的从洗漱台上抽了自己的牙刷,站在蒋司修身边。
洗漱台前挤,两人这么并肩站着,胳膊抵胳膊。
程轻黎跟多动症似的,一会探手拿牙膏,一会儿开水龙头接水。
两人一个T恤,一个睡裙,程轻黎露着的左胳膊就在蒋司修同样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蹭来蹭去。
女孩儿的皮肤不同于他,滑腻,细嫩,来回擦了两下,像是激发某种身体里的因子,他有种莫名而难言的罪恶感。
他往旁边站开,右手拿着两分钟前就挤好牙膏的牙刷,搭在水池边沿,皱眉看镜子里人:“以后在你房间的浴室洗。”
“为什么?”程轻黎满不在乎地灌了口水,看他一眼,然后弯身吐掉,再接着直起身体,再扫他,这一眼比刚刚位置更靠下,语气自然,“怎么了,你有反应?”
第28章 8.01/二更
蒋司修想说不是,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回答也很奇怪。
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在浴室讨论这种事情。
他那只捏着牙刷的手还撑在台面上,片刻后,直起身拨开程轻黎往外走, 声线平稳而冷淡:“我去你房间的浴室刷。”
话音未落, 被揪着拽回去, 程轻黎的力气不算大,但他往外走没防备, 冷不丁被这么一扯, 往后踉跄, 被程轻黎压在了墙上。
程轻黎身材纤细高挑,但不到一米七的个子, 站在蒋司修面前还是跟他错一大截。
蒋司修垂眸想推她,但入眼不是裸/露的肩膀, 就是没布料遮盖的手臂, 他低眸看她, 嗓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程轻黎。”
“”
就知道是这一句。
两人挨得极近,程轻黎几乎贴在蒋司修身上,她一手抵在他腰间,有下滑的趋势。
蒋司修伸手捞住她的手, 皱眉,眸子凝着她:“干什么。”
程轻黎动了动腿,膝盖不小心蹭过他的膝下, 不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
蒋司修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腰肢贴在自己的身体上, 腰腹, 还有别的。
不是感受不到她身体的曲线,蒋司修从来都知道她长大了, 不再是小时候只到他腰间,会抱着他腿哭的小姑娘。
他的情绪有一瞬间的不平稳,抬手正想把人推开,忽听程轻黎道:“我能看一下吗?”
她好奇宝宝似的仰着脸:“没见过,有点好奇。”
“但又不能去看别人的,”她道,“去大街上跟人这么说,别人会以为我是变/态。”
“”
就好像她现在说要看她哥的就不是变/态一样。
蒋司修轻吸气,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把刚掉在池台上的牙刷捡起来,放在水下冲洗,然后咣啷一下,牙刷插回架子,冷着脸往外走。
程轻黎在他身后扒着门:“小气鬼!!”
“看看怎么了,你又不掉块肉!”她口无遮拦,扬着声音,“又不是说看了就是我的!”
蒋司修被她叫的脑子疼,站住脚,再次深深吸气,掐着腰转过去:“找个男朋友,看你男朋友的。”
因为她年纪太小,蒋司修总觉得跟她谈论到相关话题时很罪恶。
如果不是她不断的口出狂言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说这种话。
程轻黎抱臂靠在门框,轻轻歪头,面上也不显生气,大约思考了一下,点头:“你说的也是。”
“要不就介绍我家教的那个同学?他还挺喜欢我,我跟他试试算了,反正我也没谈过恋爱,就当有次经验。”她说得自然。
蒋司修咽了咽喉咙,上前半步,正想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
程轻黎像是能猜出他想说什么似的,放下抱臂的手,非常愉快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确实还不太喜欢,不过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就当转移注意力了。”
“干什么?”程轻黎仰脸看试图再次往前走的蒋司修,“少教训我,我上大学谈恋爱天经地义,是你刚刚说让我找男朋友的。”
她视线再往下一瞥,语调轻快却不讲理:“那要不你给我看看,看看我就不谈恋”
“你走什么,”程轻黎踮起脚尖,扬声对着男人的背影喊,“不看就不看,我可以看别人的!”
前面的蒋司修听到,脑子里的血管又是一抽,给程轻黎当个哥,他能折寿十年。
隔了两天的周末,程轻黎再次去段霞家带课,回来的路上找到机会。
段洋把手里提的袋子递给她,里面装了两个手办,是她上次离开段霞家时提到过,说自己喜欢。
两人站在离教师公寓不远的路口,路两旁种的是常青树,所以即使已经进入秋天,树荫仍旧茂密。
程轻黎把袋子推回去,她抬头,看着段洋,语声平和,但说得很直白:“段洋,我不喜欢你。”
段洋一愣,骤然砸来的话让他有点晃神,须臾找回声音,明显失落道:“嗯,这样啊,我知道了。”
程轻黎知道自己说得这么直白很伤人心,但明知道不可能还拉扯,会更伤人。
天早就黑了,西南处的公寓附近照明也一般,隔二十几米才有一盏不算明亮的路灯。
程轻黎单手挂在包带,垂眼看看自己脚尖,很真诚的:“对不起,段洋。”
段洋拎在手提袋的手微微收紧,虽然被喜欢的女生拒绝是件很遗憾的事,但也不是他喜欢谁,谁就必须喜欢他。
他深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坦然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感到抱歉。”
程轻黎也松了口气,正想再说话,又听段洋出声。
人窘迫时会不由自主地摸后脑,纵然段洋在学生时代也是受人瞩目的佼佼者,但面对喜欢的人,他一样会紧张。
他左手从后脑的头发上松下来:“但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可以以不打扰你,很温和的方式追你吗?”
他组织着语言:“其实我们真正熟悉也没有很久,万一你更了解我后,也喜欢我呢”
“没有这个可能,段洋。”程轻黎轻声。
“先不要这样下定论,”段洋笑道,“我不会做很过分,让你尴尬的事,我们就还想正常朋友相处,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程轻黎皱眉,她觉得这样对段洋不公平,她张嘴再想说话,被段洋止住。
他说:“我没办法阻止我的心喜欢你。”
程轻黎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把想劝他的话咽了回去。
感情这种事,每个人都是局中人。
就像段洋这句话何尝又不是在说她,她连自己都阻止不了,又怎么去劝别人。
“所以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们还是朋友,”段洋轻抵程轻黎的肩膀,把她往公寓的方向推,“那我今天就不送你了,刚被拒绝了,有点伤心。”
段洋表现得太乐观,程轻黎被他逗笑,对他的问话没有回答,只点头告别,说自己走了。
蒋司修再回家时,程轻黎已经窝在沙发上了,电视上放着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一部注水无聊的宫斗剧。
程轻黎三天前还在家里吐槽过难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打开看。
蒋司修把提着的袋子放在架子上,扫她一眼。
她横躺在沙发上,左胳膊抱着抱枕,右手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调速度,电视剧被她调成二倍速,说话快得跟绕口令似的,蒋司修都怀疑她能不能听懂。
蒋司修拎了袋子往餐厅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怎么回事?”
她明显看着神情恹恹,一副被谁惹了的样子。
程轻黎摇头,不想说话,可能是刚刚在楼下段洋的话让她联想到了自己。
虽说喜欢蒋司修这事是她自己选的,但她现在心里难受,不想搭理他。
蒋司修把袋子里的东西拆了放在冰箱,程轻黎不想理他,他暂时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收拾完餐厅,去浴室冲了澡,再拿着电脑到餐厅。
书房已经整理出来了,但座椅高度还要调整,更多时候他还是在餐厅办公。
一直到把陈和发来的材料看完,再抬眼,临近夜里十二点,不远处沙发上的女孩儿还抱着抱枕,眉眼恹恹地看着电视剧。
叽叽喳喳地播了一晚上,蒋司修看材料的间隙扫了两眼,已经播过去了六集。
他关掉文件夹,合上电脑,站起身,拇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回了两个学生消息,再掀眸看时间。
放了手机,走到客厅沙发前,拍了拍程轻黎的腿,弯身从她手里抽走遥控器:“去睡觉。”
“大晚上熬夜。”他皱眉说。
程轻黎眼皮都懒得翻,扫着电视,语调软趴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是让我找男朋友吗,我准备找了男朋友听他的。”她没看蒋司修,顶嘴。
蒋司修再拍她的腿:“那等你找了再说。”
程轻黎哦了一声,从沙发夹缝里摸手机,仰头对蒋司修:“那我现在要跟男朋友打电话了,你回避一下,我问问他让不让我睡觉。”
第29章 8.02/黄粱
程轻黎就那么仰着脸看蒋司修, 他说一句,她顶一句。
“哥哥没事了吧?”她扫他一眼,又瞥他身后还在叽里呱啦的屏幕, 蔫了吧唧又不好惹的语调, “挡着我看电视了。”
同时扬手示意了一下手机:“而且我要跟男朋友打电话了, 别打扰我。”
程轻黎性格很好,从小就是, 开朗活泼, 又聪明会说话, 知道长辈喜欢听什么,也知道怎么讨人开心。
很机灵, 会看眼色,几家父母从不会把任性两个字和她联系在一起。
但独独在蒋司修这里, 她是不同于在别人面前的, 爱顶嘴, 爱怼人的妹妹。
不开心会发脾气,你惹到她,她还会句句顶你,把你气得打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可能是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 带她长大的是他,所以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那个最真实, 最毫无保留的自己。
记忆里她初一转过一次学,在原来的学校上了半年, 被程父程母动用关系转到了一所国际学校。
刚进去, 跟同学都不熟悉,她成绩又好, 莫名其妙被孤立过一阵子。
她虽然好相处,但内里并不是怕事的性格,跟人硬碰硬顶过两次,大半夜被人关进了烧水房,里面摆了各种吓人的东西,还放着阴测测的录音。
夜黑风高,窗户被吹得呼啦呼啦响,仿佛下一秒就有不干净的东西从各种黑暗的地方冒出来。
程轻黎胆子不算大,也和同龄的女生一样,对鬼怪这种东西尤为惧怕,尝试了很多次打不开门后,拿起手机缩到角落,想也没想把电话拨给了他。
明明那时候程宏伟和吴晓红,因为过年都从国外回来了淮州,但在那种情形下,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怕到声音哽咽,瑟缩着抱住自己,对着听筒那侧喊哥哥。
他当时刚从学校实验室回到宿舍,在寝室浴室接到的电话,听清对面人在说什么后,抓了衣服重新套上,推门从寝室出来,一路到楼下,抄最近的路到校门口,连夜打车赶到了她的学校。
他太着急,以致于也忘了程轻黎的爸妈就在淮州,这本不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不远处电视声音还在继续,程轻黎冷着脸,死尸一样横躺在沙发上,两眼粘在远处的屏幕,盯得认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
蒋司修捡了一旁的毛毯,随手搭在她身上,直起身,嗓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干哑,叮嘱:“一点前睡觉。”
程轻黎扭了下身体,侧躺,右手垫在脸下,极不服气地哼唧:“知道了,活爹。”
“……”
蒋司修回到自己的房间,电脑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晚上因为加班,还没来得及去浴室冲澡。
他转身,站在衣柜前,拉开柜门,顿了两秒,手从柜门上松下来,撑住柜架,微微垂头。
十分平稳的呼吸下,却貌似隐了并不平稳的情绪-
十一假期,温兰和蒋建河想去周边城市转转,蒋司修的实验告一段落,两夫妻叫着他,又带上了程轻黎。
今年世界局势动荡,生意不好做,程宏伟回来的次数很少,吴晓红公务缠身,距离上次回国也已经八个月了。
程轻黎每逢假期便像根飘零的草,家里房子不少,但就是没人,她无论去哪儿住都是空荡荡的。
高考前,程宏伟和吴晓红也都提过,让程轻黎申请国外的学校。
但程轻黎拒绝了,她能申请且心仪的学校无外乎那几所,不可能正巧就在程宏伟或者吴晓红所在的城市。
况且夫妻俩一个经常出差,一个公事繁忙事业女性,即使是在同一个地方,两人也很难保证能抽出时间陪女儿。
所以思来想去,也就没逼程轻黎出国,在淮大读书,好歹还能有照应。
出发度假的城市,选在临海的清闽,计划在当地呆七天,正好在回来的前一天,帮程轻黎过个生日。
清闽离淮州不远,开车走高速不过两个半小时,蒋建河跟剩下三人说想自驾。
十一假期的前一天,四人从住的小区出发。
蒋建河喜欢钓鱼,光成套的鱼竿就带了三副,后备箱塞都塞不下。
温兰皱着眉,一手撑在后车门,一手压了压后备箱里鼓鼓囊囊的包:“也不知道带这么多干什么,一根竿还不够他钓??”
眼看车旁还有两个行李箱,右手压在竿具上再往里塞还是塞不进去时,烦了,直接提出来两包放在地上,对站在一旁的程轻黎道:“等会儿你干爸来了,让他自己提上去。”
“他要想带竿子,自己就别去了,车坐不下。”温兰说。
程轻黎本来还在跑神,闻言扑哧一下笑出来,怀里抱的包放进行李箱:“您不让他带能要了他的命。”
没两分钟,程轻黎的话应验,蒋建河一手推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过来,遥远看到被温兰扔垃圾一样扔在地面的渔具包,行李箱一扔,呼哧呼哧走上来,拎了包就要重新往后备箱塞:“怎么给我扔出来了??我就这点宝贝。”
温兰瞥他一眼,不耐烦:“你看看就你自己的东西占了多少地方,还有行李箱你觉得能放下?”
蒋建河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渔具完整塞进后备箱,下巴往身后一扬,示意:“让她哥再带小黎开一辆。”
话音落,转身喊还没走过来的人:“蒋司修,再去地库开辆车。”
蒋司修手里推的是程轻黎的箱子,闻声落眸在女孩儿身上,她面色无常,唇角带笑,正问温兰过去了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一切都很正常——就是没任何理他的意思。
她应该还在生气,最近都对他喜怒无常。
不过也正常,原因在他身上。
想到这儿,蒋司修再次不着痕迹的叹气,推着箱子走过去,拉杆箱停在车旁,站在程轻黎左手侧,和她隔了两拳的距离,平声问蒋建河:“开哪辆?”
蒋建河拿了常用车的钥匙给他。
二十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小区开出去,往绕城高速的方向走。
蒋建河的车在前,蒋司修和程轻黎的车跟在后面。
车程一个小时的时候,蒋司修架在前座开导航的手机收到通话。
车在高速上,他不方便接,扫了一眼,看到是温兰打来的:“帮我接一下。”
程轻黎把平板上的视频暂停,坐直,从支架上抽过手机:“密码。”
蒋司修沉吟了一秒,忽然说了个“算了”。
程轻黎莫名其妙,斜眸瞥他一眼,面色不虞。
神经病,一个破密码搞那么神秘,还让她接什么电话??
程轻黎反手把手机重新插回架子,勾着毯子拉高,侧身翻了下,给了蒋司修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第30章 8.02/二更
蒋司修没看, 但也知道她这会儿有多生气。
握在方向盘的右手稍稍紧了下,之后再不着痕迹地松开,他微微偏头, 透过倒车镜确认后方想要超车的车辆, 之后主动出声:“在看什么电视剧?”
“不是电视剧。”女孩儿语气冷然。
“那是什么?”他语气尽量温和。
“电影。”
“什么电影?”
“暴打渣男的那个, ”程轻黎撩着毯子再次往上拉,不咸不淡气死人的语气, “看了一遍不过瘾, 想多看几遍, 提醒自己渣男可能就在我身边。”
“”
蒋司修抬眸,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她早上出门时扎了马尾, 在车上躺的这一个多小时,扭来扭曲, 已经乱了, 多余的发丝从皮筋里窜出来, 乱糟糟的,显得她整个人都蔫蔫的。
蒋司修视线收回,车开进隧道,眼前骤然变得昏沉, 再是适应了黄色的隧道灯。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很多次也是这样,几家大人一起出去玩儿, 每辆车上东西放得都多,她大多时候都被赶过来和他一起坐。
他开车, 她就坐在副驾玩儿平板, 有时候是手机,或者游戏机。
偶尔也看书, 但他会跟她说那样对眼睛不好,让她收起来。
他会跟她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叮嘱她好好学习,问她在学校情况怎么样,还有没有跟她不对付的同学。
有时候问多了她也烦,会捂住耳朵说哥哥你怎么是个复读机,下次要把答案录下来,再问就放给他听。
反正每次翻来覆去都是那些问题,答案也一样
温兰的电话再次打来,打断了蒋司修的思绪,不同的是,刚刚那个没接,这次直接打到了程轻黎的手机上。
程轻黎把平板按灭,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接了电话,对着听筒那侧乖乖地叫:“干妈?”
“等下有个服务站,我们在那儿停一下,加带你油,”温兰说完又问,“刚打你哥哥电话怎么没接?”
“我也不知道,”程轻黎乖巧应答,随便编排,“刚刚哥哥的手机响了,但他好像以为是相亲对象还是谁打的,不想接。”
“干妈,”她突然小声,发愁的语气,“哥哥拒绝相亲,还一直不找女朋友,会不会有什么问”
旁边一直听着的蒋司修:
“可说呢,”温兰急死了,她不止一次在程轻黎面前抱怨过,“我前两天还跟你干爸说,他是不是哪儿有毛病?27了,女朋友没谈过一个,你说我都给他介绍多少相亲对象了,不是不见,就是骗着他去见过,然后他说两句就撂挑子走,每天就是论文实验,他能跟他的实验设备结婚吗??”
“对啊。”程轻黎附和。
“我也不是催着他结婚,但他清心寡欲,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让我总感觉他不正常。”温兰语气慢慢担忧。
“就是!”程轻黎再次接话。
蒋司修:
这两个人越聊越热火朝天,仿佛他这个当事人不存在。
他手指点在方向盘上,嗓音冷淡,提醒:“电话挂了,影响我开车。”
程轻黎抱着手机转头,明显不爽地瞪了瞪他
下午五点,到地方,入住的是一家海边五星级酒店,带私人泳池和海滩。
上下两层的复式,程轻黎和蒋司修住二楼,温兰夫妻俩住一层。
晚饭一起出去吃的海边烧烤,八点回来,程轻黎上楼洗澡,蒋司修被夫妻俩留到楼下,谈了些事情。
虽说蒋司修一直读书,毕业后又留在了科研院所工作,但蒋建河其实一直想让他接自己手里的生意。
毕竟他做的也有些眉目,年龄一大,想退休,又没人交,总觉得可惜。
“回来再说吧。”蒋司修把蒋建河刚给他看的文件合起来,放在桌子上。
他上身穿了白色的衬衣,右腕露着只简单的腕表,手腕外侧的腕骨微微凸出,顶在表带内侧的位置,有种克制的性感。
蒋建河啧了一下,声音有种中年男人的浑厚和古板:“回来什么回来,跟你说几年了。”
蒋司修少年班一路走上来,虽说学术这条路他走得很顺,也前途无量,但他这人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虚与委蛇,在也需要“人情世故”的学术圈,只闷头搞研究,可能最后也只是一个比平常人富裕一点的教授。
蒋建河商人思维,还是希望他能接手自己手里的生意。
蒋司修右手压在资料夹:“我干这个也不是为了钱。”
如果是为了钱,他当年毕业也不会进国家的研究所,留在国外或者进一些有名望的私人企业,年薪都不会低,不至于现在每个月就领那点工资。
虽然现在钱也不少,但还远不到挥金如土的地步。
蒋建河看到他这样子就恨铁不成钢,磕着桌子还想再劝,温兰眼见父子俩说不定要顶起来,走过来打断对话。
她看了眼蒋司修:“过来和我洗点水果,等会儿拿上去给小黎。”
蒋司修也不想跟蒋建河再接着谈,这种事情想法不一样,很难谈拢。
他是个物欲很低的人,相反,精神世界就要求的比较丰富,他当年进少年班之前,走过物理竞赛,是真的喜欢这个方向。
他把茶几上的文件往外推,起身,跟在温兰身后进了厨房。
晚上吃饭回来,在路过的商超买了葡萄,温兰用洗净的小剪刀把葡萄一颗颗剪下来,装进盘子里,放在水下冲洗。
蒋司修站在她旁边,把另一个袋子里的蟠桃拿出来。
程轻黎喜欢吃,每年这个时候都一筐筐的买。
温兰把洗干净的葡萄分装在两个盘子里,空掉水:“今天下午你吴姨来电话,问起小黎,我说她在你那边住。”
“你吴姨没说什么,但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妥,”温兰把装了葡萄的盘子端上来,又拿了蒋司修手里的桃子,“虽说她从小一直跟在你旁边,但她现在大了,你到底是个男人,小黎爸妈不说什么,但作为咱们,还是要做到位”
黄色的蟠桃,表面沾水,细软的白色绒毛塌下去,呈现洇湿的深色痕迹。
蒋司修瞧着温兰手里沾了水的那个桃子,忽然开口,声线依旧是冷淡沉稳的:“我平常白天都不在,只有晚上回去睡个觉。”
温兰当然知道他忙,叹了口气:“我当然也知道小黎住你那里最方便,不然早先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让她搬过去,就是昨天突然想起来了,怕不太方便”
温兰没再说下去,说多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但转而想,到底是大了八岁,半辈人,蒋司修又是看着程轻黎长大,真有什么才是离谱,至少是他们这几个父母想想,都会在第一时间脸白的程度。
人家把姑娘交到自己手里照顾,总不能照顾出来问题。
但温兰知道蒋司修不是个会犯浑的人,所以也才会总是放心地让他带着程轻黎。
“行了,”她用方布擦了把盘底的水,递给蒋司修,“上去吧,再不拿上去小黎要等急了。”
温兰没说完的话,蒋司修当然知道是什么,他左手托着盘子,另一手把左手腕的袖扣重新系上,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外走。
温兰当然不会怀疑他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程轻黎住在他那里可能不方便,她爸妈会忌讳罢了。
二楼的客厅对着楼梯口,蒋司修还没完全上到二楼,偏头便看到躺在沙发里翘着腿看平板的人。
洗了头发,没吹,也没拿干发帽包,就从她躺靠的椅背往下,半垂在空中。
蒋司修走过去,盘子放在茶几上,皱眉:“去吧头发吹了。”
程轻黎正在看一个游戏直播,正是精彩的时候,她不想动,随便哼唧了一句:“不吹,要吹你给我吹。”
她还在生蒋司修的气,怎么能他说什么她就干什么。
本以为蒋司修这次不会搭理她,谁知道身边人离开了两分钟,再是不远处她房间的门被磕响。
程轻黎勾头看过去。
男人面朝她,站在她的房门口,身上依旧是那件米白色的衬衣,右侧袖口半挽,露着清瘦却有力的小臂,再往下看,是手里的吹风机。
“过来吹了。”他言简意赅。
程轻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他的衣服总是配色单一,款式也不复杂,但大概是人长得太好看,所以他穿这些并不显得“素”,而是有种喧宾夺主的简单。
衣服简单,人却挺拔惹人注目。
程轻黎哦了一声,放下平板,拨了拨自己的湿法从沙发上坐起来,踩上拖鞋往蒋司修站的方向走。
这复式最好的地方就是浴室多,谁都不会抢谁的。
一楼有一个大的,二楼两个卧室也各有一个。
程轻黎站在镜子前,闭着眼,任由蒋司修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帮她把每根发丝吹干爽。
从小到大,蒋司修帮她吹过很多次头发,很小的时候,是出去玩儿,蒋司修怕她用不好吹风机,长发卷在里面,后来慢慢长大,很多时候是她犯懒,蒋司修拿她没办法,又不能任由她湿着头发睡觉。
程轻黎一直觉得吹头发是比拥抱或者接吻更亲密和暧昧的方式,在没有点透心意时,仗着这漫长又短暂的几分钟,手指穿过发丝,享受彼此咫尺的呼吸。
吹风机最后对着发梢嗡嗡响了两声,被蒋司修关掉。
“好了,”蒋司修把吹风机挂在她浴室的墙上,“去睡觉。”
程轻黎拨了下头发,从镜子里看身后的人。
因为吹头发,男人站离她不足半米,此时正微微垂眸,皱眉确认她发尾到底有没有吹干。
程轻黎很贪恋这样的时间,不想这么快结束。
她随手捞了洗漱台上的唇膏,在唇上抿了下,转身,对男人仰脸:“好看吗,我新买的。”
她语调轻快,右手压在身后的台面,和蒋司修保持了点距离,扬着头给他看。
因为程轻黎转身的动作,刚搭垂在蒋司修手里的发丝被抽走。
他手垂下,指尖却仿佛还沾了女孩儿发尾的湿气。
随后垂眼,眸光落在她晶亮亮的唇上,浅粉色的唇膏染在她的唇瓣。
他凝着看了几秒,就在程轻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忽然伸手,抹了下她并无任何痕迹的唇角。
“涂出来了。”他说。【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