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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第一百十三章


    看见眼前的红茶, 邱岸山笑了,“芜澜私下也喝茶么。”


    “医生不建议姐姐喝,这是宝悠的项目经理送的。”


    “我还以为是你贤惠细心, 特地在家里备了给岳父喝的。”


    邱岸山抿了口茶,品香之后, 倏尔笑道,“开个玩笑哈哈, 我怎么舍得让自己变成岳父呢。”


    “我理解。”季尧弯眸,“换做我,也不会放心让人共享姐姐的资产。”


    “你真是与众不同。”邱岸山眼底划过一丝纯粹的恶意, “我是男人, 我见过的男人比女人更多, 所以我很清楚男人是什么样的东西。”


    “掠夺、贪婪、私自冷血刻在我们的基因里, 你却不同。”


    “这世上竟会有男人不想霸占自己痴爱的女人。季语薇是迷恋权利, 你也不是图财, 你的这种基因——”他唇角的恶意更稠更密, 轻声细语,“真是纯正的情夫小三。你妈妈,远不及你。”


    季尧展眉, “董事长, 我只是真心爱她而已。”


    “爱?哈哈哈哈哈哈哈。”邱岸山大笑出声, 抚膝摆手,“你觉得自己很伟大?能够包容爱人的一切?”


    “看看季语薇——这想法真是你自己的么, 还是芜澜塑造的?”


    “董事长, 我不明白。”季尧不解,“如果是后者,您何必戳破呢。”


    “因为你有点小聪明。”邱岸山点了点一侧太阳穴, “我现在不说,你早晚也会意识到这个事实。你的根须正一寸寸深入我的集团、我的芜澜,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他从沙发上坐起,“走吧,带我去看看。”


    “您指什么?”


    邱岸山道,“那个房间。”


    季尧为难道,“抱歉董事长,我没有钥匙。”


    “你会打不开它?”


    “您也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房间,姐姐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进入。”他补充,“当然,我不是在说您,只是以我的身份,还没有随意出入的权力。”


    “哈。”邱岸山笑了出声,“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实在想象不出我女儿系着围裙、带着袖套打扫房间的模样,难道,她是让保洁打理的那里?”


    “打扫的时候她会为我开门。”


    看着油盐不进的青年,邱岸山摩挲着下巴思忖,“这么说,我只能找爆破队上门了?”


    季尧眸色微沉,他相信邱岸山做得出来。


    “董事长,那是姐姐的房间,她不是邱泽安邱泽然,您是不是该多尊重她一点。”


    “瞧瞧你、瞧瞧你。”邱岸山抚掌,赞叹钦佩,“这样又忠心、又聪明还软硬不吃的狗,多么少见。”


    “好狗,让开。”他用惋惜的口吻叹气,“我不想做一个弄坏女儿玩具的坏父亲。”


    季尧人畜无害地笑着,脚步没有后退半寸。


    邱岸山背过身。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顷刻自门外传来,在他们进入别墅之前,客厅里的微型摄像头发出了清冷的女音:


    “阿尧,带父亲去。”


    季尧抿唇,在他不甘心的目光中,邱岸山无不得意地耸肩。


    季尧转身,“跟我来,董事长。”


    他打开了杂物间对面的那扇门,霎时间,密密麻麻的人像照片出现在两人面前。


    整个天花板都覆盖了季尧的照片,最中央突兀立着一柱玻璃展柜,展柜中摆满了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季尧。


    邱岸山吹了声口哨。


    他踱步在一柱柱展柜间,这闲庭散步的姿态让季尧呼吸微重。


    邱岸山呼出的气息弥漫在室内,专属于姐姐的照片被他用眼神一一抚弄。


    他玷污了这里,闯入了姐姐最珍爱的核心领域,目中无人、狂妄无比。


    季尧心跳滞涩了半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像是他出手打韩尘霄之前的状态。


    “芜澜小时候,有一个很喜欢的熊娃娃。”


    在季尧烦闷到呼吸困难之际,他听见邱岸山开口,“她是万众瞩目的千金大小姐、是邱家的继承者,必须仪态端庄,所以她生气的时候只会去运动,再气一点的时候,就会拿着自己的发圈绑在熊娃娃身上。”


    邱岸山站在季语薇的展柜前,模仿着弹皮筋的动作,“一圈、一圈,绑到发圈绷到没有弹性为止。”


    “有一次,芜澜的母亲发现了这件事。”


    “柔软可爱的小熊被漆黑的发圈勒成一截又一截。她很担心芜澜会有反社会人格,长大后作出些挑战法律的行为,于是收走了那个娃娃,禁止她再这么做。”


    “她的担忧是多此一举,我知道芜澜不会变成罪犯,也知道她很想念那个小熊。”


    「“亲爱的,这可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娃娃,就这么收走,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好想你,哥哥,亲亲我好么。”」


    “但我更爱我的妻子、我的妹妹,有她在,我才能得到芜澜、得到那么多纯正的血脉。”邱岸山合掌,“所以,我允许她在合理的范围内随心所欲管教孩子。”


    季尧脸上不复虚假的笑容,他盯着他,“你想要说什么。”


    “承澜六岁就被送去了疗养;妻子死后,我不想带女人去家里,便很少有回家的机会,错过了泽安泽然的成长期。”


    “我爱我所有孩子,可说到底,只有芜澜才是我花费时间精力,亲自养大的。”


    邱岸山无视了季尧的提问,他对季尧的蔑视从来都不屑遮掩。


    “即使所有人都说承澜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但只有芜澜——四个孩子里,她才是最像我的人。”


    “她骨子里追求成功的冷血、她对家族的执念、她的病、她对亲人偏执的爱……她是我最完美的复制。”男人的手掌附在展柜上,转过头,对季尧勾唇,“我们的区别无非是性别。”


    “被母亲夺走娃娃,她连用手边玩具发泄的资格都不再有,一辈子束缚在了女人的贞德驯良里,所以才会建立这样一间自欺欺人的伊甸园。”


    “她被绑得太久了,如今只能看别人冲破她不敢冲破的茧,获得她不能有的新生。每天躲在这里面可怜巴巴地对着图片兴奋、发泄,”


    季尧忍不住笑了。


    “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闭嘴呢董事长。你也知道我是精神病,法律约束不了我,或许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明智之选哦。”


    “你真的有那个胆子么。”邱岸山五指微收,扣住了玻璃门的把手,“不想看我毁了芜澜的宝贝玩具们,就安静点,别汪汪叫了小家伙。”


    他眸光唯移,思考着,“我刚才说到了哪儿?啊,我的小天使,我可爱的女儿,因为有一个对她抱有过分期待的母亲、一个为了讨好她母亲而忽视她的父亲,她建立人格的生长期全都束缚在铁处.女里,到现在,我想要补偿她,竟都无处下手。”


    “她不在意包包化妆品、不在意车子房子、不在意旅游美食,当然,也不在意学习获得文凭、工作获得盈利。”


    “她掌握了许多特长,却从来没有空间培养一点自己的小爱好,AI一样活着。”


    邱岸山长长叹息,“我的心都要碎了。”


    “更可恶的是她幼稚的哥哥,因为失去了母亲就迁怒自己妹妹,要求她必须和自己统一战线,逼她又一次和自己心爱的小熊分离。”


    “男人就是这样,我们的基因理所当然地要求女人服从自己。”


    “等他长大,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又自己把自己气进了精神病院。”


    季尧终于从邱岸山的疯言疯语里听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他猜测到邱承澜对压迫姐姐的事有些后悔,但他没料到,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者居然会后悔到把自己折腾住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季尧从没听说过。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那个狂妄自负又总是想推翻我的小子,可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确实可怜。”


    邱岸山拉开门,拨动着里面季语薇的照片,“医生说他发作时没有攻击的目标,就不停用指甲抓挠自己的皮肤,一边哭着嘶吼‘妹妹、妹妹’‘芜澜我爱你’,哈……他宁愿对着自己的亲妹妹喊‘我爱你’,也不肯说一句‘我错了,对不起’。”


    听着似乎有些触目惊心,但季尧并不意外。


    邱承澜就是这样高傲到自负。


    他推崇权威,眼高于顶,除金字塔顶端那小部分人之外,不屑于听取下面任何声音。


    正因如此,当邱承澜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巨大缺陷后,才会惶恐急切地向邱芜澜求救:


    求她凌驾于他之上,不要让他像疯马一样乱撞。


    唯有邱芜澜——和他流着相同的血、由相同基因组成的妹妹,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献出缰绳。


    “总之,承澜出院后的第二个月,秋叶娱乐诞生了。”


    “他告诉芜澜很多进军娱乐圈的理由:口碑、市场,甚至是避税……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理由,都是为了遮掩他的愧疚。”


    被没收了两只小熊芜澜,只有第三只小熊娃娃才能唤醒她压抑的内心。


    “我和承澜意识到,什么都不在意的芜澜,唯独喜欢‘人’。”


    “资助贫困学生考上名校、帮助被家暴的妇女独立自强、赞助缺少经费的艺术团队、教导木讷内向的销售……”


    邱岸山的声音丝线般串连起这里的每一张照片。


    “仅仅是看着在自己帮助下获得新生的人,芜澜都会激动得高潮不止。”


    他狭长的凤眸扫过满屋子笑容灿烂的人像,“这是她唯一的爱好了。”


    “娱乐公司,是最好的挖掘、培育乃至创造‘人’的平台,是最能让她开心的地方。”


    “放下。”骤然之间,邱岸山触碰季语薇相框的手被死死扣住。


    青年抓着他的腕骨,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邱岸山的骨头,“董事长,如果你真的对姐姐感到抱歉,就不要随意触碰她最后的热爱。”


    他的力量让邱岸山微讶。


    “另外,精神治疗不是惩罚。”季尧道,“想用一两个月的发病去换姐姐数年的压抑痛苦,未免太轻巧了。”


    邱岸山适时松开了手指,被季尧从玻璃柜里拉了出来。


    他毫无愠色,反而哈哈大笑,“说得对、说得对。很好——”


    那双布着老态的凤眸犀利地盯向季尧,“我没有白走一趟。”


    他抽出手,整了整西装,抬腕,看了眼手表,“这个时候,芜澜也该到集团了。”


    “您不用激我。”


    季尧并不需要邱岸山来多此一举地戳破某些真相。


    他原本的爱是否谦卑、是否宽容,无关紧要。


    站在邱岸山面前的已经是被邱芜澜养大的季尧,这世上也没有人会永远保留婴儿时期的本初认知。


    他的三观、认知和大众不同,是因为调.教他的姐姐本就不是芸芸大众。待在姐姐身边,他自然会舍弃平凡庸人的想法。


    这是邱芜澜对他的教育,而非扭曲。


    “我大概明白您的来意了。”季尧弯眸,“您放心,就算您不这样挑衅,我也会不懈余力地帮助姐姐成为下一任集团董事长。”


    不论邱芜澜对他的是爱是何种形式:是姐姐对弟弟扭曲的亲情、是作者做作品的喜爱、是喜欢他创造的利益,还是单纯只是对邱承澜的叛逆、意图得到兄长不让她触碰的东西。


    不论是哪一种爱,季尧都会十倍、百倍地回报她。


    只要邱芜澜想要,那么那个位置,就只有她才配得上。


    泛着科技质感的秋叶园区矗立在瑚城中央。


    邱芜澜的车子驶入了其中。


    她进入这里上百次,可只有从今天开始,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这个园区里的一部分。


    进入园区,邱芜澜本能地朝着中央大楼的38层望去。


    每一次来到集团,她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望向邱承澜所处的楼层、追逐他的身影。


    强烈要求重新签约宋折凝的邱承澜,在那次集团会议上和她争吵后,却没有付诸任何实际行动。


    那段时间,季尧自杀、市值动荡、传闻漫天,正是她最虚弱的时候,邱承澜却没有乘势提出用宋折凝挽救秋叶的建议。


    这一年,宋折凝的处境每况愈下,却没有任何人帮她一把。


    邱芜澜察觉到了些什么,但她没有因为发现真相就粘回邱承澜身边,也没有刻意做些什么缓和他们之间不同以往的气氛。


    既然邱承澜没有告诉她的打算,那她也不准备戳破。


    这是他想要的状态,也是她想要的。


    那场季尧的欢迎会,邱承澜让钱秘书带着花束走向她。


    邱芜澜于是第一次意识到了——缓和关系、低头示好的不一定非得要她,原来邱承澜也可以做这件事。


    如果哥哥也能够低头,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来低头呢。


    “邱总!”


    车门被人拉开,一名穿着毛衣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从大厅跑了出来迎接她。


    “邱总您好,终于见到您了!”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语气神态有些过分激动。


    邱芜澜颔首,与他握手,“你好。”


    “啊,对,我得向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他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我现在是秋叶阅读影视版权部的编辑,也是负责影视孵化计划的负责人之一。这一年我在编辑部和几个剧组里学到了很多,真的太感谢您了!”


    邱芜澜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他。


    她没有打断对方的话,目光下移,扫向他胸口的工牌。


    红色系带的工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


    张疏文。


    呵……


    邱芜澜眉眼舒展,挽起清浅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阿尧,她的阿尧居然为她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


    他总是那么懂事、合她心意,再没有什么比这个任职礼物更让邱芜澜愉悦欢喜。


    “带我参观下吧。”她说,“看看未来我们要共事的地方。”


    张疏文呆站着,被那嫣然一笑所恍惚。


    待他回神,邱芜澜已走出了两步,他慌忙跟上,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补充,“好、好的邱总!”


    不需要他的带领,邱芜澜花费三年,早已摸透了文娱的现状。


    她踏入这座园区里属于自己的一角。


    新的写字楼、新的业务、新的组织架构。


    她的新领土离秋叶的心脏更近一步。


    邱芜澜听见了自己湍急的血液流动声。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新的人物,也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某些曾被她遗忘的初心——


    母亲去世的那一年,邱芜澜想拥有一把长椅,但那是父亲的东西。


    邱芜澜在进入文娱大楼时驻足,她再度回眸望向中央大楼。


    这一次,她的视线从38楼上移了几层。


    她觑向了邱岸山所处的地方。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