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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尾声(下)才知道它原本没那……


    “来来来!赶紧的!各机位准备!”


    林清岁左右张望,人群里寻找那个总是在她身边讲戏的人。


    “江晚云呢?”萧岚看了看天色,摇摇头:“周语墨!这段戏你来讲!”


    周语墨有些不满她高声使唤她的全名,抱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坐在行头箱上,皱眉不动。


    “啧?不会讲戏?”萧岚百忙之中回头看她一眼。


    周语墨眉稍一挑,很吃这套地站了起来,一步三摇地走过去:“这幕戏是风辞的梦,梦见她好朋友逃婚,跟她在妈祖庙前私定终身……”


    林清岁眉头一皱:“这能播?”


    虽然她们改了原小说,把风辞以初恋男友为建业精神力量的错误情节,改成了女性自身的驱动力。加入了风辞眼见多年戏台搭档放弃事业,困于世俗枷锁的剧情。但原剧本里并无涉及风辞和花旦的感情戏,或者说,描述得很隐晦?


    做梦逃婚私奔?这未免太直给了。


    周语墨心虚一秒,毕竟江晚云给的本子说的是花旦逃婚后和小生在妈祖庙前相约共同立誓言要投身于事业。只是台词寥寥,似乎怎么解释都可以。


    “播不播的……再说呗!哎呀反正你好好演,用心演!一定要代入你和你心爱的人喜结良缘的心境!要走心!明白了吗?!天色不早了,争取一条过!”


    林清岁狐疑不决:“可对戏的演员是谁我都不知道……”


    “哎呀不管!盖着盖头你管她是谁?你就想象是你最心爱的人就行了!”


    林清岁不满意她敷衍了事的态度,她喜欢这场戏。毕竟这一幕是江晚云亲自改写的,在她心里是“花辞镜”从男性笔下的“虚假女性视角”真正转化为女性视角的核心。


    她知道江晚云的笔力,也问过为什么不干脆放弃花辞镜,自己持笔写一个独立的剧本。


    可江晚云说,花辞镜有他们一群人的心血和回忆,也承载着戏班子老师父和学生们的愿景,更有十几年来两代人采风,一点点寻找收集,又精心打磨的乡土民俗。


    她说,不是放弃太可惜,是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


    可林清岁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和江晚云都卯足了劲改编再创,是为了把林惠贤的事迹真相洗净再送到大众面前。那位明明英勇大义的独立女性,多年来却被桃色新闻误导,被“为爱殉情”的标签污名化。


    不可以这样。


    至少不应该这样。


    这也是林清岁一直以来的心结。


    带着这样的情愫,她着上戏服,势必要用心演好这一出。


    可惜等不到江晚云来讲戏,林清岁摇摇头调整好状态,末了再提醒了周语墨一句:“诶对了,别忘了那件事。”


    周语墨下意识环顾四周,点头:“放心,就两个机位,都是自己人。”


    花山庙前,良缘树下,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新郎新娘,只有风辞独身一人坚守等待。


    友人在山脚,被人盖上了象征世俗蒙蔽双眼的红盖头,却逃离了开往夫家的船,抬头仰望着翻山越岭的路,终于下定决心,独自一人,走过漫长的天梯。


    泥泞的路染了红绣鞋,却困不住她坚定走向目的地的脚步。山路崎岖,也动摇不了被先辈们托举她的石梯。


    这条路风辞走过,逃跑的新娘也走过。


    这条路上纵然是前无古人,却后继万千来者。


    哪怕顶着遮挡视线的红盖头,她依然走过风辞走过的路,站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我来晚了。”


    林清岁看见她站定,原本不理解的台词也自然流露,哽咽一句:


    “没关系,我知道不容易。”


    那盖着红盖头的人轻轻点头,回应了她。


    “卡!可以!收工!”


    执行导演拍了板,现场嘈杂起来,陆陆续续走了几波人。


    剧情中这只是一个梦,是风辞的梦,也是“花旦”的梦,更是万千女性的梦。


    林清岁这时候想起了奶奶和她的“花旦”友人,想起了容律师和她身边那个心思不一般的小鬼头,也想起了柳儿和杏儿。


    她想明白也许江晚云特地让“风辞”穿上大红戏服,让“花旦”带着红盖头走来,特地把台词说得隐晦,除了明示女性力量之外,或许,真的有周语墨讲戏时说的那层含义吧。


    或许,江晚云想通过这样一语双关的镜头,给予在困境中徘徊的女同性伴侣鼓舞与支持。


    “你说你喜欢棋逢对手,琴觅知音的爱情,我再加一句吧……”


    耳旁忽然一句轻声软语。


    这句台词剧本里没有。林清岁梦一般恍然望向身边人,风吹风了枝桠上古往今来挂上的祈愿,吹动了历史的折痕,吹起了那抹本不该是女性必有的红盖头。


    她看见盖头被风掀起的瞬间,看见她期许中闪闪发光的眼眸,和嘴角淡淡从容的笑意。


    风落,红盖头也飘飘然落地。


    才知道原来它本没那么沉重。


    “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江晚云回眸看向她,嫣然一笑:“好不好?”


    *


    直到很多年以后,那年风吹掉红盖头,江晚云回眸一笑的画面,都还如同温润春风般吹拂着林清岁的回忆。


    那个原以为不会剪进正片的镜头,也跟随着电影在世界各地上映,走遍了大江南北。红盖头飘扬,回眸一笑的定格,被做成影片海报,被一些媒体理解为女性守望希望和新生的笑容。


    时代的车轮每前进一步都经年无数,走在路上的她们似乎从不曾回头看,偶然一转身,才发现轻舟已过万重山。


    工作台上,从那张被抓拍的身着白色衬衫在田野间认真工作的照片开始,到被无数个聚光灯下的璀璨照片淹没,林清岁每年总有那么几个瞬间,要把时间浪费在给这些照片签名上。她对此很不满,在某个午后烦闷堆积到了极致,笔一甩一通电话打给萧岚说“我不干了”,电话那头的人虽沉默了两秒,第二天上午,公司便发布了公告,宣告了隐退。


    春去秋来,江边又升起了一轮圆月。


    她每每走到江边,都会停留下来站一会儿,吹吹江上风,看看江上景。


    “师父。”


    女孩儿担心她着凉,抱着老旧的深红色披肩为她披上。犹豫再三,还是问她:“您现在放弃一切,真的不会后悔吗?”见师父不回答,女孩儿又追问:“您别骗我,我知道您不是因为那些签名照的事……您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心里比谁都认真,比谁都重视这份事业,不是吗?”


    “这个位置上有意义的事情都完成了,再待下去就是无意义的消磨了。”


    怎么不是因为那些签名照呢?最初她只需要把所有的经历放在“戏”上,最后却需要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演”上,大势所趋促使她陪资方“演”,陪合同“演”,陪媒体趋势“演”,甚至陪粉丝“演”,却不在有一个人以严以爱教她为“戏”演。


    林清岁嘴角一扬,转身望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紫荆,又见她还是个孩子稚气,不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


    紫荆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放心吧师父,你不在我也不会偷懒的,学校住宿环境比村里头好多了,我肯定好好学习,好好练功,以后成为像您一样的好演员。”


    她理了理紫荆的校服衣领,告诉她:“你不需要成为我,将来也不一定要去当演员。等你以后上了高中、大学,你会发现更多有意思的事儿可以去做,好好学习不是为了其他,是为了将来想干什么就有能力去干什么。”


    紫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父……你这样好像江老师。”


    林清岁顿了顿,眼眶忽然有些湿润,望向江河,又长久沉默下来。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想起来电影里没放进去的另一*段镜头——


    “你……”她看着红盖头下的面容,恍惚中后知后觉:“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江晚云桃花眼一弯,笑问她:“你什么时候察觉到是我?”


    她回答:“看你一直没出现,其实就大概猜到了。看见你走过来,就确定了。”


    江晚云笑笑不语,转向花山庙前的大树,从袖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丝巾,把另一头,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低头细看一番,发现丝巾的角落绣上了她们的名字。心还想着难怪江晚云前些天总背着她神神秘秘的,要么说去找周语墨和萧岚聊公事,要么说去找叶玫,弄得她心里用犯酸意。


    再抬起头来,见江晚云双手合十,不知道她许愿了什么,只默默许愿:


    “一愿江晚云平安,二愿江晚云幸福,三愿江晚云所愿所想都能实现。”


    最后,她们共同把祈愿系上枝桠。


    她还使坏靠近一步揽住她的腰,微微仰头又低垂目光打量她的脸庞,江晚云那时才有些乱了阵脚,眼神提醒她还有工作人员在场。


    周语墨实在忍不住,扯着不情愿参与的萧岚一同走上前去:“行了,不用在我们面前装了,早就看出来了……”


    江晚云看看她两,又看看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她知道江晚云有所顾虑怕影响到她在剧院的工作,才一时间有些无措。


    可见她一脸得意,全然不顾把一切搅乱。


    “晚云,我是个大俗人,想不到你这些诗意的点子,也不善言辞。但我心里都有的。”


    她低头从袖口拿出一枚与戏服风格不搭的小红绒布盒子,打开来,显露两枚金戒指。


    江晚云的泪随着缓缓低垂的目光下落,她双膝落地,深深叩拜:


    “师父在上,徒儿不知礼数,胆大妄为,枉费师父一番心血,只能主动求上天见证,解除师徒关系,归正应有的感情。白头偕老,生生世世。”


    此时此刻望着江景,她心中依然澎湃。


    “江老师她……那时候一定也很为难吧。她一定,也很期待和您白头偕老,可她的身体……”


    紫荆看像林清岁,欲言又止,眼里全是悲悯。


    “谁说我为难了?”


    不远处温柔的声音轻缓传来,两人回眸,见人身影依旧,一个惊讶,一个不减当年惊喜。


    “江老师!您又来接我师父啦!”


    “我不来,还不相信你师父跟我说这个小孩儿天天多愁善感的……”江晚云心疼那次事故给年幼的紫荆带来了一生影响,笑盈盈的眼眸中,总带着几分惆怅。


    林清岁先一步走上前去,把身上的披肩脱下来给她披上,嘴里头责怪:“不是说了在家等我?风那么大,干吗出来?”


    江晚云浅浅一笑,往她怀间依了依,埋怨:“那你也不能把那些照片都丢给我来签啊……你的影迷要是知道了,该多伤心?”


    林清岁翻了个白眼:“她们早就知道了,你没看那个二手网站吗?江晚云签的林清岁,比林清岁本人签的贵二十块!”


    江晚云又惊又担忧:“她们怎么会发现?我模仿得明明……”


    紫荆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嘴说:“我看到网上有个梗说……说……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什么?”江晚云蹙眉疑惑。


    “紫荆!”林清岁严肃起来:“不许说。”


    江晚云冷了林清岁一眼,看像紫荆:“我许你说。”


    紫荆来回看了看脸色,边挪步走向江晚云,边支支吾吾到:“江晚云焦头烂额模仿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人怎么可以把字写这么丑……网上说的不关我的事我回学校了师父再见江老师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清岁闭眼沉下了一口气。


    江晚云不忍抿嘴轻笑一声,打趣她:“我们女明星,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抗拒签名吧?”


    林清岁脸刹那间绯红,皱了皱眉头,故作镇定说了句:“才不是。”,说完,若无其事往前走。


    江晚云颔首一笑,摇摇头,跟上前去。


    月色下,树叶零落,江水东逝,某个瞬间里,只爱在人间永恒。


    *


    “清岁,别担心。这世间花开满路,总能有人和你白头偕老。”


    “我就要和你一起,生或死都在一起。如果你愿意给人间留下衰老的样子,我就在你雪白的头发上插满五颜六色的花。如果你爱漂亮,早早归去,那我就做个守墓人,秋天扫叶,冬天扫雪。等有一天我们再见面,给你看我老了的样子,说不定还能逗你笑……怎么哭了?”


    “那我不爱漂亮了。


    清岁,我爱你,我只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