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也不知道是谁的倒计时
因为合作对象太“人”了导致工作无法正常开展,这真是诺亚遇到的前所未有的难题和挑战,因为针对于他个人的挑剔和不满,大部分集中在他的品德和个人素质,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个体,对他的专业素质和外貌(重音)有过意见!
从来、没有!
花寻:“那不好意思,我在这方面确实是有一些怪癖的。”
她十分抱歉的说:“当时我不选择住在魔族聚居的区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不是人性的魔族比较少,而我不太愿意见人。”
诺亚:“所以你这次选择我的学生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人形的特质没那么多吗?”
花寻点点头:“是的,正是这样。”
还有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是因为他是非常传统的恶魔造型,还有山羊头和山羊角,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长着人手和人类上半身的直立行走羊,比较人外,所以花寻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适合的合作对象。
:
诺亚:
天使的沉默震耳欲聋。
这种状态维持了一会儿,诺亚重新调整好心态,轻轻叹了口气,非常无奈的开口:“待在您的身边真是总有新鲜感。”
“既然如此,那看来我不能强求你现在就躺在我的翅膀上了。”他说:“我们想点别的办法吧。”
↑话是这么说。
但是花寻总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
这个“想点别的办法”,不知道想的是哪方面的办法,她总觉得诺亚好像是在想办法让她能够接受人类的形态,而不是想办法让他们能在别的状态下开展工作。
对此天使表示:绝无此事。
“好的没有就行,还有一件事,你能把你的翅膀先收起来吗?”她有点艰难地说:“有点太占地方了,而且它总是扫到我的身上。”
羽毛太蓬松了,人一下陷进去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而且扫到脸上痒痒的,总让人睁不开眼睛想打喷嚏
翅膀上沾上别人的口水肯定不好清理,而且想想就会觉得十分可怕,尴尬的脚趾扣地,花寻决定拼尽全力杜绝这种可怕场景出现。
好在他们最终找到了一个好办法
可能不怎么好,但至少是个办法。
花寻闭着眼睛,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无语的憋出一句:“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别人的围观下睡觉。”
人类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以为这种场景只会出现在我的葬礼上。”
“不要这样说。”埃利奥特在蹭她的手:“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蹭了两下,第三下之前,戴达洛斯把他拖走了。因为多拉贡有食用伴侣尸体已达成“合二为一”“共生于世”这种习俗,一般情况下这种行为都是从手部开始的。
花寻:我真是没想到短短几段文字能出现这么多省略号。
想说的话太多,真的到说的时候却成了一些杂糅的省略号。六个点,每一个点都包含不止一种情绪。
同时她也深刻意识到,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不然不管是这些家伙,还是她自己,他们肯定有一方得发疯。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相关经验,毕竟她也在愚群的面前扮演过大熊猫,但是心情完全不同。
她现在有一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又有一种干脆一睡不醒再也不用面对这个世界的想法。
人类实在是想不到,最终这群人外集思广益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大家一起挤在这个狭小的卧室观看她睡觉——别说什么元素、保护、冲淡“人”感,单说这个形式,你们是不是太离谱了?
是不是太离谱了!
心中情绪翻荡,比女鬼还深重的怨念最终归于平静,吞下安眠药物之前,花寻用刀子一样的眼神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
了一遍。
她说:“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结果如何,朋友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为了我们之间还能有一个轻松愉快的相处氛围,你们最好有一个礼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然我恐怕很难忍住杀点什么的冲动。
这个时候别和我提什么道德约束,我得到的约束我不能随便杀人,请问在座的各位除了我以外有一个人吗?
等我醒来就把你们都细细的剁成臊子。
在这样的想法之中,花寻恶狠狠的沉入睡眠之中。
“她睡着了。”戴达洛斯说:“现在似乎没什么——”
猛地停下。
几个人突然紧绷起来。
又是这样。花寻还在这里,但她又已经不在这里了。
信息素短暂的爆发了一瞬,又被收起来。
几个人看向诺亚,天使笑容渐渐隐去了,他牵起花寻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腕。脉搏稳定,体温正常,生命体征没有问题。
天使翅膀张开,黑的白的,圣光闪烁。在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之前,那些羽毛猛地炸了一下。
埃利奥特正看着他。
红龙脸上没有任何凶狠,眼神甚至有一些平和。忽略掉信息素当中溢出的杀意,他现在是在温和极了。
你动她。你试一下。
他没说话,但他是这样说的。
“诶呀。”诺亚轻轻的笑起来。
“你这么凶,真是让我害怕。不过很可惜,我可不是因为你的意志才出现在这里的。”他笑意渐渐冷下来,语气温和又轻蔑:“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气急败坏,因为自己的无能迁怒他人——哦不好意思,还是说你现在打算用一些暴力手段来掩盖你其实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说完,天使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紧绷着等待,等待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战斗。
文森特和戴达洛斯站得很远,没有一点想要阻拦的意思,好像笃定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有意外。
也正常,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他们之间的冲突绝不是“急”的那一项。
埃利奥特笑了一下,他眼睛没动,一步一步靠近。他站在不远不近、无论甩尾还是龙炎顷刻就能到达的地方,给诺亚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做你该做的。”埃利奥特轻轻的说:“我会看着你的。”
说完,他又请了一次。
远处戴达洛斯吹了声口哨。
“真不容易。”人马看向文森特:“那死鸟人就适合这种直接的手段给它教个乖。”
三头犬没吱声。
他笑了一声:“别说风凉话——现在别说。”
记忆纷沓而至,精神海里,花寻一睁开眼睛,立刻调集元素把自己裹起来。精神海里本来没有元素,现在使用的元素来自想象,而很多个体并不具备去想象不存在的事物的能力,同样,人类也不能去想象一些她没有见过的东西。她有太多没见过、不能想象的样子——但那其中并不包括强大的样子。
短兵相接,震颤巨响。元素外壳因为绞杀震颤了一下,蛇人已经杀到了。蛇尾不断收紧,元素屏障哀鸣,但除了最初的时候略有收缩,现在只剩下和钢铁蛇尾摩擦角力的刺耳噪声。蛇尾动了动,露出一些视野,冷着脸的花寻和冷着脸的蛇人目光在沉默中交锋。
“你反悔。”花寻平静的说:“你反悔了。”
“……你一直在冒犯我。”蛇人说:“我说过了,我不会允许你再继续冒犯我。”
冒犯一犯罪分子算什么冒犯?这算见义勇为!要是我能摇人来,我早就跟你说“跟这种社会败类讲什么仁义道德,大家一起上对付他!”这样的话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里花寻可以尽情去幻想自己自己强大的样子——不如说,强大、掌控的状态,才是一个人类最熟悉的状态。
之前她曾和蛇人打赌,如果她能在一百次见面之前偷走弗雷德里希,那蛇人得把弗雷德里希全须全尾鲜活的送走,如果做不到,那她就心甘情愿成为蛇人的信徒,接受改造变成和他一样的机械造物。
一百次见面,如果天天见也就三个多月。前提是天天见面。
——花寻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真的没想到他们天天见面啊!
有病吧,为了缩短赌约时间天天天天天天见面!刚开始他见面又不是上来就真刀真枪开干,而是进行一些意义不明的追逐游戏,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就把人放过,让她去确认弗雷德里希的状况。
看起来完全是遵守赌约的样子。
直到……直到她开始推进度。
蛇人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就暴怒了。
“……你。”他说:“你大胆——花寻,你大胆!”
“我不允许,冒犯继续出现。”
情况一下变得很胶着,发生了很多事,花寻已经有点记不得了,她可能陷入了一些应激状态,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了这什么,但记得蛇人想咬她,脖子还是哪,估计没得手,因为她反抗特别激烈,你知道,人在极端愤怒的时候总会激发一些潜能,花寻也是在那个时候突然能应用精神海的特性,在这里变得强大到足够反抗。
并且对强大这件事越来越熟练。
他们两人胜负未分——或者已经分了,因为蛇人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注意力放在弗雷德里希身上了,终于被花寻抓到了一个破绽。
她把他偷走了。
赢了!
然而另一方并不打算遵守赌约。
因为……花寻……冒犯了他?
哎不是别人推进度和他有什么关系啊?神经病吧成年人有性生活、额,或者开始尝试这个东西,难道是什么不可饶恕很奇怪的事情吗?怎么你们机械飞升教派崇尚禁欲,当你信徒还得守贞啊?!
有病吧!
112看到我你开心吗
花寻有的时候能从蛇人的身上感受到一些矛盾感。
就是那种,虽然知道他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弗雷德里希被困在这里走不了,自己每天晚上都要过来义务加班都是他的问题,而且他本人也表现出极大的威胁和攻击性,现在更是已经把想要伤害别人的想法摆到了明面上。
但是某些时刻,蛇人情绪非常激动或者失落的时候,他又会显得非常可怜。
像是受了很多委屈一样。
尤其是这段时间。抛开他因为花寻这个机械教徒预备役竟然不守贞破大防歇斯底里要伤人这件事情不看,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一副非常伤心失落、仿佛被人背叛的极端愤怒的样子出现,如果不加以抵抗,就会被用那条尾巴像绞杀一样紧紧缠缚起来。
然后会在人的身上乱闻。咬牙切齿的闻,花寻真的听见他咯吱咯吱咬牙的声音了。
“肮脏。”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脏死了。”
嗨呀那你倒是把别人放开啊!
她很想这么说,但是当时她的嘴被电缆缠住了,出不了声。
在她想出办法之前,蛇人一路乱闻,把人弄得痒痒的毛毛的,最后呼吸停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她感受到一点点湿润,没什么温度,只是一点点柔软的湿润。
“你需要一点教训,花寻。”她听见蛇人的声音的从后面传来,他的两条手臂伸过来,越过将人缠缚的粗壮机械蛇尾,将她更加拉近。
没有蛇尾的阻隔,花寻的后背已经贴在他的胸膛上了。
这种时候真是谢谢蛇尾,让他们之间还保留了一些礼貌的距离。
蛇人的嘴唇似乎流连在人类的后颈,不断擦过那块,像是在寻找并不存在的腺体。他喃喃:“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信徒。”
“我不会允许你毁约的。我决不允许。”
这是她听见蛇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牙齿刺破皮肉之前,一声巨响响彻了精神海,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是一场连环的剧烈震爆,以花寻为爆炸中心,威力层层指数升高,辐射到最外层已经到了相当可怕的地步。环抱着她的手臂,绞缚着她的蛇尾,早在第一次爆炸中被彻底撕裂,金属的碎片被之后的光与热咬成更碎的残渣,蛇人的逃窜略显狼狈,他上半身只剩下光秃秃的肩膀,原本修长粗壮的尾巴也只留下根部被撕裂后跃动的蓝色红色的火花。
爆炸中心此时一片浑浊,气泡和碎屑的激流中,有什么缓慢地走出来。
似乎是一个人影。
是花寻。
人类完好无损,面无表情,她正把之前封住自己嘴唇的电缆拉掉,扔到一旁燃起的火中。
“搞不清楚为什么你突然发疯。”她冷静的说:“但是我好像突然知道怎么在这里占据上风了。”
人的潜力和悟性很奇妙,危机和激烈的情绪能够最大限度调动这些东西,让人快速的解决眼前困境。
蛇人那条机械的手臂和还残留一半的血肉手臂都被撕裂了,并没有多少出血,水中只淡淡地漂浮着一些暗色物质。
花寻看着那伤口,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哈,但是正当防卫紧急避险,想必你也能理解的吧。”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开始蛇人的手臂和尾巴被凭空出现的金属重新填满,缓慢地呼吸,平复情绪,蓄势待发。在他将自己重新修复的瞬间,他们再次纠缠到一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交锋——也是最激烈的一次。
人在愤怒的时候,除了数学题和正确读取游标卡尺示数,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当时她可能是气疯了,炸断蛇人的三肢(双臂和尾巴)之后翻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既不害怕蛇人的报复或者因为战斗而惊恐自己竟然炸了别人的双手,也不是真的想要立刻马上赶快将某人置于死地。
她觉得自己就单纯的,希望这场战斗能够继续下去——长,再长一点,持续的时间再长一点。
她觉得自己当时可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超专注做某件事带来的平静和愉快之中。
就像小朋友们喜欢做手账、咕卡,她搞高达组装和机械拆解,拆拆拆。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就变成了见面先动手的关系。而且该说不说的,在最开始的时候花寻甚至完全忘记了营救弗雷德里希这件事,等倒计时又数了几次之后,花寻觉得好像蛇人也完全忘记了还有弗雷德里希这个人。
正是这个空挡,她终于撕开了屏障,把弗雷德里希偷走了。
“你还好吗?”她快速询问。
“我很好,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弗雷德里希快速的说。
“好好好,都很好。现在蛇人注意力不在你身上,我估计他把你忘了,弗雷德里希,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非常重要而且只有你能做到。你一定要听好。”
蛇人发现弗雷德里希消失的时候,花寻真的看到了他瞳孔地震的样子!
就那只,他自己本来的没被改造过的眼睛,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瞳孔真的在颤抖!
然后他刷的看过来,仿佛遭遇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背叛、仿佛看见了双人的探戈舞蹈当中混进了第三人、仿佛看见了亲爱的妻子正在和别人偷晴!
额最后一个删掉,最后一个太怪了,怪过头了。
总之蛇人当时遭遇了巨大的冲击,并且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弗雷德里希,而是沉默着对花寻穷追猛打,并且说了一些诸如“为什么你还会分心?为什么你还要看那些无关的脏东西?为什么你不能专心的对待我——我不允许你这样,我不允许!”之类的疯话
允你【哔——】
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是一个高素质人类,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说脏话,除非情况十分紧急,并且她无法忍耐。
但是就如前文说过,这个蛇人虽然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但是当他情绪非常激动或者失落的时候,他又会显得非常可怜。而且因为一些不明原因,他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初遇的时候那么可怕,也不再具备压倒性的强大,花寻甚至觉得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信念,或者别的什么,它变得动摇,变得不再那么坚强了。
他完全不去管弗雷德里希了,好像在抱着末日前不管怎么样都要捅仇人一刀的心态在和花寻纠缠,有的时候那只棕色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哭一样。精神海虽然是精神物质构成的,但表现形式毕竟是海,还就是水的集合体,眼泪也是水,在海里流眼泪大部分时候是看不出来的。
这种时候,人类总会忍不住来到离他更近的地方。
然后用更加迅猛的攻势取得一些优势。
花寻:这很好,敌人因为不明原因变得越来越虚弱,现在将是我战胜他的最好时机。
是的,有的时候她还挺无情的,嫉恶如仇的人类虽然非常尊重人外的文化和习俗,但是当某件事情明显是违法犯罪行为,那么她将同罪恶斗争到底!
当然,正如老话说的,每个人都要有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当然有啦,没说不给机会重来啊,但是重新来过的前提肯定是要把过去的债都了结完,不然以前的烂账没清,那有什么有脸说自己是重头开始?那顶多算是畏罪潜逃还没被抓住,一个逃犯说什么重头开始。
“这里这么让你憎恶吗?”蛇人声音平静,无论是那只电子眼还是棕色的眼都亮晶晶的。
话说完,他并没有听见花寻的回答,人类只是抿着嘴唇专注的和他战斗。蛇人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柔软或者温和,她现在冷静无比,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他制服
也好。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蛇人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越来越大,他欺身上来:“那你想杀我吗?如果是你的话——”
放弃抵抗,也不是不行。
打断他的话的是一阵可怕震荡。
第一次震荡,蛇人感到精神海骤然消失了一半。第二次,又是剩下部分的一半。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海域正在急速缩减。
吞噬。
有人正在进食,以迅猛但精准的方式,快速进食。
这极难辨认,但好在,前不久花寻刚刚见过这种进食方式。
在蛇人反应过来之前,花寻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大喊着弗雷德里希的名字,在歌利亚来到身边的时候急迫说明:“是蜂王不可能是本人,应该是某个承载体,我没想到他也会来,这个人有点难搞——总之咱俩先按原计划行动,要不行的话以自身安全为重。”
弗雷德里希点头:“没事,我知道的。”
当海域被吞噬到仅剩下三人能够容身的大小时,蛇人束手就擒。
花寻:“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蛇人闭口不言。
意料之中,犯罪分子就算束手就擒了也是犯罪分子,没那么容易配合的,本来也没指望他。
她和弗雷德里希说了一下现在外面的情况,比如他们找了天使帮忙,现在看情况承载体应该也在附近,说不定大家都碰面了,而且现在精神海域就只剩下这么点,诺亚应该能想办法把他们三个捞出去。
弗雷德里希,loading
弗雷德里希举起一只手:“我感觉他们只想把你捞出去,现在只是暂时没有确定这里的三个个体究竟哪一个是你。”
花寻,按下那只手,义正词严:“不要用这么可怕的话来揣度别人,不礼貌。”
弗雷德里希:“我不认为说实话有什么不礼貌的,不过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他看了一眼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言的蛇人:“你确定不审判他吗?你是受害者,你是最有资格审判他的人了。”
这话让蛇人也看了过来。
花寻觉得很搞笑。
她说:“我又不是法律,也不是法官,更不是从业人
员,我有什么资格审判他啊?我顶多从道德上谴责他,至于审判他惩罚他的事情,就交给法律吧。”
那双眼睛垂落下去。
在他做出任何举动之前,花寻提醒弗雷德里希:“你要把他看好哦,不要让犯罪分子自伤自残,免得他畏罪自杀——我打他打可辛苦了,今天非要把他带出去接受审判不可!”
弗雷德里希:“其实出去他要面对的结局可能和这里没多大差别。”
花寻:“怎么能没差别呢,他出去是法律审判他啊!”
弗雷德里希:
歌利亚的耳语动了动,非常迷惑的样子,但最终,他肃然起敬,对花寻郑重的说:“如果你是执法队队员,那必定是最公正的那个——向你致敬,花寻。”
不知道是不是弗雷德里希猜得没错,反正过了很久很久,他们三个才离开了这片精神海。刚落地,花寻惊醒后眼睛一睁开,第一件事是立刻惊恐地大叫:“都不许动!”
喊得很及时。
再晚一秒弗雷德里希和蛇人就要被摧毁了。
真正的摧毁
为什么连弗雷德里希也要摧毁?
因为他在阻止其他人摧毁蛇人。
文森特:“显然他已经和歹徒沆瀣一气了。”
花寻:“不是的,不是的啊!”
是因为他们两个在精神海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现在肯定会面临这样的场面,她拜托弗雷德里希,无论如何尽量保护一下蛇人,让他能以一个比较正常的姿态去执法总部。
诺亚微笑着:“可是我们在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神志不清骨头断尽了,这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个屁啊!人家明明在这里活蹦乱跳好好的好吗!
有的时候跟人外很难用语言说通,就像现在,花寻在努力了一番后放弃措辞。
“决斗吧。”她无力的说:“无论如何,我要他接受应有的审判,如果你们执意要动用私刑,那我们只能决斗了。”
埃利奥特:“为了捍卫他的性命?”
花寻:“不是,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我知道你们这么迫切的想要他的命,并不是因为真的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因为我的原因。因为心疼我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想要泄愤,想要用这种手段为我讨回公道。”她缓慢地走过去,将弗雷德里希和蛇人拦在自己的身后:“但是用私刑不行,我不同意你们践踏法律,这是非常重要的——就算为了我也不可以。”
一边说,她一边给弗雷德里希打手势,让他带上罪犯快走。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小声,悄悄地说:“我不敢。”
他说:“门外有人,我们出了这个门就会死。”?
花寻愣了愣。
她问:“外面谁啊?”
无人回答。
但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看来你已经平安无事花寻,这很好。”承载体向她点点头,然后目光逐渐变得不赞同:“但我不能赞同你愚蠢的仁慈,你应当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花寻:
花寻暂时忘记回答了。
因为承载体的模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以变形虫为底板,模拟了花寻地球人的模样和质感,黑发黑眼的人形成载体,现在只有头和躯干还能勉强看出原来地球人的模样,再往下,他生出了巨大的虫腹、多足、几丁质外壳,背后有亮片经脉丛生的透明翅膀,原本是手臂的位置变成了一对巨大的镰刀状前足。
很有视觉冲击力。
一下把花寻弄不会了。
在她大脑当机的这段时间,承载体更加不满了,他对沉默的耐受度真的很糟糕,好像说出去的话一定要有人立刻回复一样,当下就皱起眉头:“你在挑衅我吗?这是你第二次无视我的话。”
花寻虚弱的:“我没这个意思。还有你为什么”
她用手措辞,失败了。
但她的意思被承载体get到了。
他说这可能是吞噬掉精神海之后的后遗症,但是别担心,吃掉那些东西,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利大于弊,形态的转化是因为短时间内吸收大量能量,那些东西需要一些释放。
花寻:理解了。
还是花寻:但是不好意思,既然这么多东西都变成虫了,你能把剩下的那部分也变成虫吗,这样看起来好像不太协调。
承载体拒绝了。
因为那样就和人类连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了。
花寻:算了随便吧。
好在这么一打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一些了,没人提起关于之前说过的决斗的事情,也没人再说要把某些人就地摧毁。
真是可喜可贺。
在去往执法总部的路上,蛇人看向花寻,轻轻的询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是你的愿望吗?”
关于让我接受审判,这是你的愿望吗?
如果是,让它实现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看见花寻笑了一下。
“当然不是啦。”人类呵呵的笑着,声音轻松:“我的愿望是中彩票头等奖,从此变成一个超级富有的人类,然后抽空去花园星球旅游。”
简单淳朴的愿望。
与他无关,但当她说起此事,眼睛里满满都是憧憬的光。
她期待未来的生活,也期待愿望实现。
一个笑容在蛇人的脸上极慢极慢的聚起。
他说:“那,祝你愿望实现。”
113明天依旧阳光灿烂
交接蛇人的过程比想象当中要顺利很多,主要是因为这个犯罪分子没有显露出自己穷凶极恶的那一面,整个过程都分外配合。
配合得让人有点心慌。
花寻忍不住拽了拽弗雷德里希:“你说,他不会是有什么后手,或者说还有什么备用机之类的东西吧?”
这很难说。
因为之前很多次抓住蛇人甚至摧毁蛇人都没有办法真正确认他的死亡,都是因为这个个体的备用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传说他连自己的大脑都已经完全接入自己的网络之中,完全舍弃了大脑组织后,只要他的网络没有被破坏,他就可以一直无限用换备用机的方式来逃避抓捕。
弗雷德里希安慰道:“不过别担心,他造的精神海已经被那位差不多都吃光了,至少现在他已经没办法逃进精神海里躲风头,也没有办法在通过思维跳板把别人拉入精神海了,别害怕。”
花寻:倒不是害怕。
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周围,让人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结束——不过管他呢,现在就开始焦虑没有任何作用,她能做的就只有尽快把自己变得像是精神海里那样强大,然后在必要的时候把歹徒炸个稀巴烂
是的,她已经渐渐开始被这群人外同化了,果然人是没有办法改变环境的,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太久之后,花寻最后也悲伤的接受了自己被同化的这个事实。
蛇人最终被带上项圈转移的时候,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花寻。这个动作让他收获了一些压制,但他本人对自己正在遭受的压制和痛苦不以为意。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是那个项圈有消音功能,再加上离得太远,花寻本人也并不精通唇语,所以她只能求助别人。
花寻,探头探脑:“嗯?他刚才好像说话了。谁看见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被求助的保护人们:“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他们很少在某一个问题上有这样一致的看法,这让人忍不住更加在意了。
花寻试着去问了别人,但是别人(诺亚)也是一脸微笑着摇头,表示他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啊,明明看见他嘴巴动了!
“弗雷德里希,你说。”花寻看向了最后的希望:“你是最诚实的,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弗雷德里希,六只眼睛看向别处,甚至连带自己的长耳朵和耳朵前面的耳羽都向别处撇过去。
花寻跑到那个方向堵他,他的眼睛耳朵耳羽立刻转向其他方向,然后花寻又堵过去,最后弗雷德里希的眼睛分别看向不同方向,耳朵也指向不同方向。
没有人愿意诚实的回答她蛇人究竟说了什么,真让人伤心。
路过的大鼹鼠:“什么?他当然说话了,他刚才说额,嗯,不,不好意思显然是我弄错了,他什么也没有说,我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再见。”
他在地上打了个洞跑了。
“为什么想知道呢?”戴达洛斯看她:“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呢?”
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集过来,有些
个体呼吸变得很轻,好像害怕呼吸声盖过回答的声音。
“那倒不是。”花寻说:“就是觉得算了,没什么重要的。”
她笑了笑:“咱们回家吧——哦稍等,在回家之前,我们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呢?
人类露出“终于到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失落和遗憾”“但是果然还是终于到了这一天”的那种很复杂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人联想不到任何好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人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文森特飞快的看了一眼埃利奥特,红龙脸上没有表情,他从来的路上开始就已经过度平静,从那口原本应该融化蛇人的龙息被咽回去之后就是这样。
沉默,平静。
让人发毛。
文森特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他有点后悔过早的让蜂王承载体离开了,虽然那个承载体并不是战斗型,但是蜂和蚁都是宇宙驰名战斗种族,即便实在“高尚的和平”之中,在这种时候也会非常好用的。
确定自己处于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能够拦一下的位置,文森特按了一下眉心,感到头有点痛。那是另一种痛,有别于看见裴做出离谱举动的疼痛。他说:“花寻,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商量。”
“可是来都来了,而且给你们添了这么长时间的麻烦”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吐出,她思考了一下文森特的话,短暂的沉默,但很快释然了。她扬起一个不妙的笑容,开朗又坦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各位,关于保护人的——”
“说起这件事。”弗雷德里希突然出声。
他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正好我们都在执法总部,那之前你在精神还答应我的事情终于可以兑现了。来吧花寻,请到这边来,我们两个应该去登记一下。”
花寻:?
登记?登什么记?
弗雷德里希,一脸镇定:“就是关于你成为我保护人的事。”?
原本紧绷的气氛不知为何向另一个方向歪过去了,沉默的埃利奥特平静的眼中多出了一些疑惑,甚至歪了一下头。
花寻本人对这件事也略显惊讶,她讷讷了一会儿,小声说:“那个,还、还算啊?”
弗雷德里希:“当然了,毕竟是你的承诺啊。”
承诺,承承什么诺,那个时候和这个时候不太一样的吧?!
花寻开始意大利手:“那个时候情况紧急,而且我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保护你的能力啊,我甚至还不如你能打呢,我觉得这个没有什么”必要吧?
没说完。
因为弗雷德里希像是大受打击那样,全身一悚,捂着心口,后退半步。
很像一板一眼做动作的蹩脚演员。
然后这个演员,所有的眼睛里开始继续泪水,甚至开始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控诉:“你对我已经做出了这样承诺,现在难道你要反悔吗?始乱终弃、你要抛弃我吗?我的名声已经毁了,这让我以后怎么生活?别人都会嘲笑我的!呜呜,我该怎么办。”
花寻:这种失声控诉的时候至少做出一点痛彻心扉的表情,而不是这种棒读吧!
花寻:“我不记得歌利亚有这种习俗。”
弗雷德里希:“反正就是有,总之我会誓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利。”
“为什么突然想解除。”
是埃利奥特。
“之前那样,你不喜欢吗。”
他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还是说,你有了只想要和某人在一起的想法呢。”
这个没有半点疑问语气的问题让人类有点难以回答,因为她此时的心情其实也十分难以明说,其实她并没有一定想要解除关系或者怎么样,那句话就是自然而然的说出来,好像本该如此。
仔细想想,她突然之间和这群人外生物建立这个社会所认可的亲密关系,正是因为蛇人突如其来的威胁,被错认为别人的财产,引来一些危险,急需别人的保护。倒不是说有那么那么不愿意啦,其实花寻已经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了,虽然最开始觉得超过的不行,为此非常苦恼,但是现在,她觉得其实还不错。
想像当中成型或者不成型的可怕事情都没有发生,虽然有一些让人苦恼的事情,但是比起恐惧或者讨厌,更多是啼笑皆非的无语和迷惑。人类是感性的生物,她能够分辨这些感情当中的善意和喜爱,而且她本人,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都与他人建立非常亲密的联系。
并不是讨厌。
有的时候她也会产生“好像谈恋爱哦”的感觉。
她只是突然感觉有点害怕。
亲密关系本质是让渡一部分的自我,改变别人也被别人改变,就像现在,花寻已经非常良好的接受了决斗一事,并且已经将她纳入了寻常解决分歧的手段之一。
她学会了人外的语言,在人外的世界工作,挣下了足够养活自己的财富,凭借自己的本领回去祭奠了家乡。她去拒绝了不喜欢的邀请并归还了邀请函,勇敢地和想欺负人的天使小斗一番,和保护人们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如何战斗。
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外了。
有的时候花寻觉得自己只是身体上并没有长出鳞片毛发异肢或者尾巴,但是她的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渐渐的发生变化。
尤其是,当她体验了与他人牵手、拥抱、亲吻、共寝和更加亲密的事情之后,这种变化好像更加剧烈了。
她觉得自己变得矛盾,一方面有希望变成彻底的人外,脱离了人类的身份,更加如鱼得水的生活,变得和他人更加亲密。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能够重新
变成一个“人类”。
像以前那样,格格不入的做一个异类——做一个不溶于世界的“纯人类”。
现在正好是一个契机,看起来,只要解除保护人的关系,一切好像就能回到正轨了。
这是一个有点难过的决定,但是她还是想——
“不可能的。”
是埃利奥特。
那双明黄的爬行类眼睛仿佛已经看穿了花寻的未尽之言,他缓慢地走上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就能将人类完全包裹起来,像是盯上猎物的猛兽,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别人的脖子。
花寻仰视他,直到埃利奥特在她面前突然矮下去。
他的右膝盖。每当他们两个需要看着对方说话的时候,埃利奥特总会这样,右膝盖点在地上。
花寻现在已经很少需要仰视他了。
“你知道我的,花寻,解除或者不接触,我不会有任何改变——你也不会有。”他平静又笃定:“你的生活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差别,但是我的会有,天差地别。如果你是希望我识趣的退开,那我只能告诉你,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放弃,除非你和我死斗,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红龙托起她的手掌,像是曾经的花寻托起曲多多,他轻轻的将这柔软的手指打开,放在仰起的脖颈上,握住。
那双眼睛还是看着她。
“你该做决定了。”埃利奥特说:“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接受。”
平静,温和。
甚至虔诚。
啊这些人外啊。
永远都是这么不识趣,不知进退,认准一件事情之后就不撞南墙不回头。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选择一个异类呢?
执着的好像他们对这种事情根本不在意,好像她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天选之人。
眼前的景色模糊后又清晰,清晰后又模糊,花寻感到喉咙当中一些哽咽,但却又有笑容在她的脸上缓慢的浮现。
“那。”她哽了一下:“那真是,太糟糕了。”
埃利奥特也笑起来:“是啊,太糟糕了——咱们都完蛋了,花寻。”
人类的眼泪来的莫名其妙,情绪也是同样,她感受到一些东西好像从身体内部风化了,空缺的部分被新加入的弥合,它看起来和最初时不同,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她忍不住抱了抱埃利奥特,抚摸他略显狰狞的角冠,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被轻轻抚摸那里。
“对不起噢。”她说。
埃利奥特:“我不原谅你。这次该你想办法了。”
离开执法总部的时候,发生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件是花寻被发了“见义勇为正义者”的勋章,为了表彰她协助执法三队弗雷德里希队员抓捕克里斯(机械蛇人的名字)的英勇行为。有这枚勋章,如果以后她想要跳槽进入执法总部工作将被优先录取。
另一件是弗雷德里希正式被登记为花寻的被保护人。虽然花寻本人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多此一举,但是弗雷德里希本人非常高兴,并且强烈要求。他发出暴言“反正有很多人保护你,但是你只会保护我一个,嘻嘻。”然后快速收获了三份决斗函。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嫉妒的嘴脸真丑陋啊。
然后就是最后一件。
诺亚委婉暗示花寻,他也想要和她变得更加亲密,毕竟他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关系。
以人类以往的处事风格,她多半会装傻,或者半推半就接受,无论是哪一种诺亚都有应对之法。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花寻非常抱歉的拒绝了他。
“真的很对不起。”她又诚恳,又抱歉:“你实在是太‘人’了,我现在恐怕还不能接受太‘人’的。”
诺亚:
诺亚指向戴达洛斯:“那他?”
“他只有一半‘人’。”花寻说:“不算特别‘人’。”
诺亚:
诺亚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不过无所谓,这正是考验技术的时候,狗东西们,你们最好保证自己永远都有吸引力,还有她永远都不能接受很“人”的个体,否则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他阴恻恻的看了一眼弗雷德里希,决定也向他递送一封决斗函。
弗雷德里希:?
弗雷德里希:恕我直言,你似乎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你在嫉妒什么?
吵吵闹闹的。
信息素在空中纠结成团,像香氛、像雾气,柔柔的落到人类身上,像是给她着甲,又像是递送给她的缰绳。
她毫无知觉。
“耽误了好久了。”她只是快乐的说:“咱们回家吧——回家之前先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呢?
庆祝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庆祝花寻获得正义者勋章,庆祝他们的关系继续存续,庆祝人类永远是人类,庆祝弗雷德里希愿望实现。
庆祝今天阳光灿烂。
庆祝今天、明天、后天,以后的日子里,阳光永远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