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怪异的博古城
来接待“不速之客”的,依旧是霍灵有过几面之缘的叶朝庭。
从面上看,他丝毫没有叶氏底子要被人掀翻的怒意和恐慌,依旧儒雅随和,对叶琰歌的态度也非常亲近慈爱。
叶朝庭从蓬莱的人问候起,看样子是打算挨个试探一遍。
只是刚问完鹿央,就见温良冲上去拍了拍叶朝庭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这么多年不见,贤侄也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
叶朝庭:?
“您是……”
“你忘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那时我师尊说你是‘盈余之水’,我跟他意见不同,他追着我打了十里路。”
叶朝庭的亲和面具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过了几息,他才恢复过来,怅然道:“忘不了,因为令师当初只批了这一句话,未有解文,你们当时就这样离了我家,几百年了,我还是不懂你们的意思。”
众所周知,叶氏养了大批的术士。
为了避免这些世代相传的术士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说假话,叶氏偶尔会找外界的术士来为子弟批命,与他们的话做对照。
族中给叶朝庭的批语,是“一族门庭”。
意思是会成为家族的门面,有支撑家族的才能。
这使得他一出生就预定了氏族长老的席位。
利益相关,就有人去外头请了一位自称“天机老人”的术士来为他批命。
那天机老人身旁跟着一个少年,就如同面前的少年这般大,两人自述没有师门,云游四方,隐于市井,又说中了族中几位长辈的命格,便被引为高人。
但高人就说了四个字,身侧的少年就大声说:“他哪里是水相,分明是火象!”
而后天机老人追着少年就跑了。
再没回来。
虽然后来族中的术士补充说“盈余之水的意思是,他成长的过程中,叶氏一族将进入空前的鼎盛时期”,但那四个字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导致他做了不少脏活累活,在长老中的席位也不高。
叶朝庭看着温良,笑容没太多温度:“多年过去,您还是少年模样。”
“是这样的,我到死也是少年。”
温良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冷意,笑嘻嘻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将他的试探全都挡了回去,对当年批命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趁着他们言语交锋,霍灵观察起了其余几个有两仪殿信物的人。
白家的白尘安正在跟蓬莱的鹿央闲聊。
他看起来也没有被白玉京和白家的变故影响,锦衣广袖,眉目清朗,比身侧那拢纱缀珠的少年看起来更像是蓬莱仙人。
霍灵想起三师兄跟自己提过,这位曾经去蓬莱游学数年,参加过许多大能法会。
能认识蓬莱这一代的杰出青年也不奇怪。
鹿央是八人里实际年纪最小的,才十四岁,看起来也颇为天真活泼。
不过已经有元婴修为,家族绝学都已小成,即便在蓬莱那种修仙狂魔的地界,也是不世出的天才。
所以师门在得到两仪殿信物的时候,就交给他,让他过来历练一番。
合欢宗的花朝月芳龄十八,生得面若桃花,眼含秋水,却穿着一身无花纹的黑衣,领口比叶琰歌这个大家闺秀还高。
她身后背着一把散发着森寒剑意的长剑,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苦修的剑客。
霍灵不知道合欢宗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并没有觉得对方奇怪,看了几眼后就看向角落里的最后一个人。
对方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露出的一点下巴很白。
白得不像活人。
稍有动作便有浓重的血煞之气从袍中泄露。
旁人也以为她是修了什么会导致肉身腐烂的魔功,并未在意她不露面目的事情。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是天剑门叛徒,林芜。
站在霍灵边上的夜狩也看了林芜好几眼,捏紧了手中的剑,冷哼一声:“能安然无恙地拿着信物到这里,她也算是有些本事。”
霍灵看了他一眼,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小蝴蝶,并小声说:“我给她做个标记,你进去之后可以跟着蝴蝶找到她。”
博古城是藏宝之城,到处都是上古禁制,即便是金丹修士也无法施展神通,高阶修士更是被压制的厉害。
类似于标记的手段估计也在禁止名单里。
但压制魔法的可能性不高。
夜狩把蝴蝶往袖子里一揣,也没说谢谢,只道:“里面的那些所谓宝贝,我是没什么兴趣的,你若是有喜欢的,我帮你带出来。”
像这种藏宝的地方,越贪越容易死,所以寻宝的人一般都不会拿太多东西。
霍灵觉得那些宝贝对她有用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都这么说了,便说:“那你看什么漂亮,给我捎一件玩吧。”
夜狩点头:“嗯。”
那边。
温良扯完皮,很不要脸地催促对方开放相关地区,让他们八个人去把博古城的通道激活。
夜狩和合欢宗少主这两个魔门人士也出言催促,要求他给出具体时间。
叶朝庭:“都已备好,几位若是无意在寒舍修整,这便能前往。”
他们当然没有兴趣参加叶氏的鸿门宴,皆表示要立刻前往。
霍灵也跟小伙伴分开,独自前往了“离”位。
阵眼所在之处,异火无薪而燃。
周围驻守的人谨慎地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唯有几名年轻的男女踏火而行,面带傲然地站在阵眼四周。
这些是经过叶氏许可出现在这里的人。
博古城开启已成定局,叶氏只能想办法从中获利,所以提出了“剩余的进入名额要交给他们决定”的条件。
七十二个名额,叶氏子弟拿十六个,剩余都拿去做了交易。
能够拿到这些名额的也都是些天之骄子,此刻皆轻蔑又警惕地看着霍灵。
霍灵并不在意他们。
她借着跳跃的火光,转瞬出现在阵眼之上,手里抱着魔法闹钟,等铃声一响就将手里的信物放进阵眼的凹槽当中。
一阵强劲的光芒后,一道魔法大门出现在她的眼前。
霍灵:?
什么大门?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那如同星空一般的深蓝色通道,心里疯狂询问系统。
她的魔法系统已经很久没有跟她搭话了。
大多数时候,它都像一个猫头鹰挂件,偶尔充当拥有图书查询功能的魔法工具。
面对小主人的问询,它也只是说:“那确实是魔法大门,但是门内有什么,你需要自己去看看。”
霍灵也沉默了会儿。
在年幼的时候,系统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不是以猫头鹰的形态。
她的祖母叶琳是一位神秘,优雅,开明又浪漫的女士,因此并不擅长照顾小孩,只擅长逗她,为了保证她不被玩死,才有了系统。
它能够指挥家里的所有魔法器具,会唱歌,会讲故事,充当着她的玩伴和保姆。
合格又亲切。
“但它只是AI。”
叶琳女士曾经强调过。
“基于广受好评的母亲数据,拥有拟态的思维和感情模块,比伪人更像人类,但永远只会输出正确的结果,而它的正确有时候不是人的正确。”
年幼的霍灵尚不能理解那些话,但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不停地与系统产生分歧。
对于那些忠告,她像个昏君一样充耳不闻。
系统发现了这点,逐渐无声,从养育者变成了辅助者。
霍灵对此有些惆怅,但并未改变想法。
她将猫头鹰抱在怀里,迈步走进那扇很想魔法大门的通道。
结果并没有穿过魔法通道的扭曲和落空感。
更像是传送阵带来的混沌感,头脑一昏,就来到了新的天地。
血月,城堡,花园迷宫……
她这是回家了?
第72章 神灯
没回家。
但宾至如归。
霍灵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留仙裙就变成了草莓兔子连衣裙。
外面套着红色带兜帽斗篷,系统变成的猫头鹰也解除了隐身魔法,久违地活泼起来,围绕她飞来飞去。
顿时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当中。
“你也许要需要金色的卷发和宝石一样的蓝眼睛。”
系统如此建议道。
它的小主人对此非常认可,并使用变形术伪装了外貌。
还很心机地变小了几岁。
现在的她
看起来就像是活过来的洋娃娃,是秘境里的土著。
“我有一个好点子。”
她说,并在系统开口前把它变成了兔子。
某花园入口。
夜狩驻足不前,仰头看了眼毫无变化的血月。
他已经找了林芜很长一段时间。
按照自己的估计,至少有两个时辰。
以他如今的修为,两个时辰都足以将这个秘境环绕一圈了。
可他不仅没有找到林芜,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一个活人。
他怀疑其他人都进了眼前的花园迷宫,而那些爬满红色月季的花墙,能够干扰他的感知。
夜狩又观察了一番那些鲜艳的月季,顿时生出强烈的眩晕感。
他扶着门口写着“花园迷宫”的门牌,干呕了半天才缓过来。
随即脸色阴沉地离开原地,穿过密林,又来到了另一个花园入口。
“看来是必须进去了。”
自言自语完,夜狩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一步踏入,眼前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他到达了花园的腹部,面前是喷泉雕塑,四周都是花墙的入口。
雕塑是一尊跟迷宫格格不入的神女像。
雕像极为逼人,神女仪态端庄,面覆轻纱,眉眼弯弯,仿佛十分愉悦。
夜狩心里觉得古怪,低下头,在雕像的底座上看到了一张公告。
白底血字地写着一些话。
“欢迎来到博古城,在此地寻宝,请仔细阅读以下注意事项:
“一、宝物只在花园里,其他地方不存在宝物。
二、获取宝物需要通过考验。
三、花园内存在守卫,‘筒’守卫不会离开岗位,‘条’守卫以三为行动单位,‘红中’‘白板’‘发财’不是守卫。
四、守卫只会说真话,‘红中’喜欢说假话,‘白板’不会说话,‘发财’能够指引宝物方向。
五、城堡是背景板,无需在意,不要靠近。
六、博古城只存在红色月亮,不要说祂的坏话。如果月亮变成其他颜色,请立刻躲到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
七、如果你进入了城堡,请立刻忘记前面六条。”
夜狩读完,一股鲜血从神女像的裙摆底下渗出来,将整张纸污染,一股凉气从他脚底窜起,让他忍不住后退半步。
“真邪门……这上古大能,莫不是个魔修?”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并不感到开心。
魔修的心思大都难懂,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没有留宝与后人的慷慨。
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他们。
思索间,从神像上流出的鲜血开始朝四周扩散,很快蔓延到了他的跟前。
这血不知由什么构成,让他这个以血液辅助修炼的魔修都感到恐惧。
强烈的危机感驱使着夜狩逃离此地。
他眼睛一闭,随便选了个方向,走进迷宫当中。
走了大约三百步,他遇到了进入博古城以来的第一个人。
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提着篮子,篮子里有几朵蘑菇和一只趴着的兔子。
女孩的长相迥异于中原人,但让他莫名眼熟。
“勇敢的少年哟,你来得正好。”女孩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着,“我有一个关于宝物的秘密告诉你。”
夜狩警惕地后退一步,冷漠道:“不必。”
他对这里的宝物不感兴趣。
女孩沉默了一阵说:“那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他依旧摇头。
注意事项他没完全读懂,但记得很清楚。
“红中”喜欢说谎。
而面前的女孩穿得很红,说不定就是这个“红中”。
女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阴险地说:“你如果不答应,我保证你在迷宫里一个人也见不到,还要被守卫追。”
夜狩:“……你要我干什么?”
女孩由阴转晴,说:“你再往前走,就会看到一扇门,打开那扇门后走下十二个台阶,就能见到另一座花园,穿过花园进入屋子,你能看到桌上摆着一盏灯,将灯拿出来给我。”
“在回程的路上,你可以在那片花园中任选一件物品作为报酬。”
这段话听起来,符合了注意事项里的第一条和第二条。
女孩的委托可以视作考验,花园里的物品则可以看做宝物。
夜狩:“我不要宝物,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女孩笑眯眯地摇头,又说:“只要你继续找宝物,总会遇到想见的人。”
他觉得有道理。
遂不再多问,直接绕过女孩往前走。
在他离开之后,女孩将兜帽往身前拽了拽,遮住眼中的狡黠,但没有遮住因笑容而露出的尖牙。
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
她整理了表情,使用兜帽的隐形功能,鬼鬼祟祟地跟在夜狩的身后。
夜狩按照说法来到一扇大门面前。
但是大门紧闭,没有锁可以撬,剑也劈不开。
跟在他后面的人看着他在门口焦虑地走来走去,几次想走又回来,笑得直啃兔子脑袋,差点儿就暴露了。
为了避免夜狩真的跑掉,她清了清嗓子,用魔法变化过的声音说:“请说开启咒语。”
夜狩:“……”
“两仪四象八卦十六宫。”
他开始尝试。
“咒语错误,请重新再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继续尝试。
“咒语错误,请重新再来。”
“你在耍我吧?”
他放弃尝试,并想骂人。
“咒语正确。”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夜狩:“……”
很想杀人,但无人给他杀。
郁闷地穿过石门,夜狩仍谨慎地数着台阶,到第十二台阶时,他停住了脚步。
大约过了五息,第十三阶台阶及后面的台阶变成了一条发光的小路。
沿着路走了一会儿,面前陡然大亮。
各类宝物的宝光一并迸发,险些闪瞎了他的眼睛。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用袖子挡着光,一眼也不看那些宝物,继续往前走,直到进入道路尽头的屋子。
屋子内的布置简陋而陈旧。
桌上放着一盏提灯和一对燧石。
夜狩拿起提灯便径直离开,谁知道手中的提灯竟自发地点亮。
蓝色的烟雾汇成了女人的上半身体。
女人容貌极美,生有尖耳,长发和腰部以下的部分仍是蓝烟,让她有种梦幻般的美丽。
“我是灯神……”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冷笑着打断:“什么时候,你们鲛人也敢自称为神了?”
夜狩猜到了对方的跟脚。
鲛人一族已经灭绝,但古籍中仍有对他们的描述和记载。
其中就有一条,说鲛人血肉制成的蜡烛,可以燃烧千年万年而不熄灭。
看来是真的。
“我也不算鲛人。”女人笑着化作烟雾绕他一圈,又化作了人形,“我自烛火中诞生了意识,受神女点化才脱离了蒙昧,你可以将我当做博古城的器灵。”
“器灵?”
“对,博古城被神女炼化,你可以当做仙界法器,而我就是器灵。”
夜狩也听说了博古城有仙器的传闻,没想到它本身就是一件仙器。这种做法……跟冷观仙尊很像啊。
“在博古城范围内,我近乎神明,所以我自称为灯神也没错。”
美貌的灯神贴近他,言语诱惑:“只要你带走我,我就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
他不为所动,提着灯转身往外走。
路过金光闪闪的一堆宝物,他犹豫片刻 ,还记得给人带礼物的事情,伸手扒拉了会儿,拿走了一朵花。
跟外面花墙上的月季很像,但颜色透明,摸上去也像是石质的。
“这里所有的宝物都比不上我。”灯神的目光在花朵上一顿,仍纠缠着他,“你就带我走吧,如果我落到那个人手里,她不会放过我的。”
夜狩不语,只是往前走。
很快就回到了进来的那扇门前,他一脚迈出去。
见到了让他进来的人。
他脚步不停地来到对方身前,将手里的灯和水晶花都塞进了对方手里。
女孩:“我只要灯就可以了。”
他冷笑:“你不会以为我没认出来你吧?”
在去找灯的路上,他就想到自己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
某人在天剑门假扮魔道妖女,蛊惑林芜的时候,就是类似的长相。
霍灵:“哎呀。”
明明完全不一样。
难道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他们世界的人也都是一张脸吗?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决定再换一次装,然后去骗别人。
第73章 扮演NPC
霍灵是听着各种童话故事长大的。
作为不老魔女的孙女,她体验过各种魔法环境,每逢节日还能收获各种“惊喜”。
这里不要太眼熟。
即便细微的构造和设定跟她了解的不同,但核心没变。
所以她第一时间去找了许愿神灯并成功拿下它。
第一个愿望是获得这里的管理身份。
神灯发给了她三张身份卡。
分别是红中,白板,和发财,她刚才使用了“发财”的权限,为夜狩指引了宝物的方向。
接下来她准备用一下“红中”的权限,对别人发出提问。
如果回答正确她就能发奖励,错误则可以惩罚对方。
“诚实又勤劳的人啊,请问你掉的是这把太上无情剑,还是这把两仪落池剑?”
林芜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爷爷,以及对方左右手拿着的宝剑,一时无语。
这两把宝剑品质非凡,对正缺一把趁手武器的她来说,极具诱惑力。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回答哪把剑是自己的,就能得到它。
诡异的神女像和那些所谓的注意事项都让她感受到此地主人的恶意,她不信这里的东西会这么好拿。
没有经历过“诚实考验”的林芜并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回答。
但她还记得注意事项里提到,“红中”喜欢说话。
既然有人喜欢说谎,对他们这些外界来的人而言,里面的所有人就都不可信。
所以林芜不准备回答对方的问题。
她直接转身离开。
“你不要自己的剑了吗?”
她没有回头。
然后真的丢了剑。
等她意识到这点找回去时,白胡子老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霍灵坐在花园的某个宝箱上面,身前是“一筒”“二筒”和“三筒”三名守卫。
她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剑。
林芜离开天剑门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
她现在的剑,是一把属于魔修的剑。
样式古朴,其上血煞之气萦绕,剑刃有残缺,是上了年头的东西,估计是从哪里夺来的,勉强合了她的功法,能凑活用。
霍灵拿这把剑做了溯回记忆的占卜,看到了一些近期的片段。
林芜成为魔修后,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艰难。
即便有天剑门的通缉,也没什么魔修会故意抓她,因为被通缉的魔修实在是太多了,各个奖励丰厚。
她先是在魔域外围的一个小宗门中当了供奉长老,借此打探魔修这边的消息。
接着联系了一些在灰色地带做生意的正道修士,帮助对方除去魔修立功,或是帮助对方建立交易的通道,以此在短时间内结成联盟。
然后,她便开始联系自己某些旧友,在这些人的担保下,重拾旧日情谊。
林芜确实是极有个人魅力的人,即便其中一些人认为正魔不两立,不愿再与她有牵扯,也没人透露她的事情。
她就这么成功地补好了自己的身体,继续修炼。
平日里也不像大部分魔修那样修炼邪功,残杀无辜,动手杀人也是杀的魔修。
但霍灵依然觉得不对。
她想了很久,才明白了过来:林芜只是没有亲自动手而已。
林芜在魔修宗门里,无视自己下属可能犯下的罪过,与盟友相交时,默认了对其他人利益的伤害,她杀过的很多魔修,也跟她没什么仇怨。
像是还没有接受现在的自己一样,坚守着没有意义的“底线”。
霍灵又想了想。
竟然理解了林芜。
当过明月的人,接受“自己必须被捧在手心,一碰即碎”需要很久,接受“自己已经走上歧途,再不能回到过去”也需要很久。
但林芜从不愿意停下来。
她可能觉得自己像一棵坚韧的野草,无论处于什么样的绝境也不会放弃生长,却没有深思过自己是否带毒,有没有烂掉。
虚伪又很真实的人类。
很多魔女喜欢跟这样的人玩儿,看着他们风光无限,看着他们烂到最后一分,然后她们就会背负“引人堕落”的骂名。
霍灵没有这样的爱好。
所以她只是感叹了下“还真挺有本事的”,接着打算去耍下一个人。
没等她离开这里,就出现了第一个寻找到宝箱的人。
还是个熟人。
被她救过一命的白尘安。
霍灵下意识地要按自己的兜帽。
接着发现她现在是用了变形术之后的样子。
现在使用的是“白板”的身份。
仙女教母。
不能说话版。
她觉得很有意思,这里的主人让喜欢说谎的“红中”负责向人提问,让能够监守自盗的“发财”指引宝藏方向,也让不能说话的“白板”为人赋予某些权限。
“您好。”
白尘安面对身形仅有正常女子五分之一大小的不知名人形生物,仍旧保持着礼貌。
他说明来意:“我想挑战一下守卫。”
霍灵:?
怎么这小伙子眼里全是守卫,没有一点注意力分给大宝箱?
不会真有人进来就是为了历练吧?
她沉默地挥动精灵翅膀飞起来,提起裙摆向他行礼,然后坐在花墙上看他挑战守卫。
守卫是四四方方的形状,身体上画着一到三个圆形来代表它们的身份。
四肢是不知名材质的黑色条状物,“一筒”拿着长矛,“二筒”拿着弓箭,“三筒”拿着盾牌。
别看长得抽象,其实是非常精密的傀儡。
它们的实力会根据交手之人调整,固定高对方一个小境界。
坚不可摧,力大无穷,行动灵活,还会互相配合。
白尘安袖中飞出五枚阵旗,分别扎在不同的地方,阵旗上灵气散开,勾勒出复杂联通的阵纹。
阵法中生出青色的藤蔓,攀上迷宫的花墙,与花藤缠绕。
眨眼间,藤蔓上开出了一模一样的玫瑰。
白尘安的气息藏于阵法之中,三个守卫竟一时没锁定他。
接着,他又布一阵。
这一阵法不以阵旗为阵眼,而以灵物为阵眼,那些灵物霍灵看着非常眼熟。
是博古城的宝物。
他已经挑战过其他的守卫或是关卡,并且很可能不止一次挑战,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熟练度。
这些灵物的气息没有引起守卫的警惕。
就这样,白尘安的第二个阵法也完成布局。
宝物本身的作用没有显现,却成功地迷惑了守卫。
它们分辨不清自己要守卫谁,步伐迟疑起来,
第一个阵法是隐匿,第二个阵法是迷惑。
霍灵猜第三个阵会是杀阵。
她对外说自己是阵修,本身也确实跟着冷观学了很多。
冷观的阵法自成一派,对一般流派的阵法也研究透彻,给她讲过许多轻松破阵的小诀窍。
白尘安的阵法她自然能破。
但那是因为他的阵法只针对了这里的守卫。
能够针对敌人的特性,临时布置出如此巧妙
又环环相扣阵法,即便是她的老师来了,也要夸奖两句。
正如霍灵预料的那样,白尘安的第三个阵法是杀阵。
第三个阵法布置在他的身前,仅一丈方圆,自阵中走出了三个傀儡。
它们分别长成了一筒,二筒和三筒的样子。
连气息都没有区别。
这一阵法接通了前两个阵法,傀儡的材料又是另外的守卫,使得它们的拟态天衣无缝。
场地不分,主从难辨,然后敌我不分。
它们的配合本该完美无缺,此刻却因为不知道要配合谁而变得僵硬。
于是失去了原本的优势,各自为战,甚至是自相残杀。
还是不够智能。
如果是系统,现在就要开始跟它们对暗号了。
隐身在她身边的猫头鹰骄傲地拍打了一下翅膀。
战斗很快见了胜负。
这里原本的三个守卫变成了一堆木头零件。
霍灵飞到白尘安面前,拿仙女棒指了指宝箱,示意他去开。
然后等白尘安走过去开宝箱的时候,加了个爆闪的金光,在他闭上眼的时候趁机拿走里面的奖励,放了把钥匙进去。
白尘安看了眼钥匙,又看了看她,问:“这是城堡的钥匙?”
她点点头。
“城堡里有更强的挑战吗?”
霍灵顿了顿,又点点头。
白尘安笑得温文尔雅:“多谢。”
她很是震撼。
之前听温良说白尘安“恨海情天里走过,一心只有大道”,她还不信。
现在一看对方这什么也不探索,不管危不危险,眼里都只有挑战的架势,她是不得不信了。
好大的反差。
但她很欣赏这种纯粹的人。
正如她欣赏夜狩纯粹的爱恨,欣赏温良纯粹的爱乐子。
虽然最近开始理解一些复杂的人和事,但不妨碍她想跟纯粹的人交朋友。
所以霍灵准备再给对方一点方便。
她绕着白尘安飞了一圈,挥动手中的仙女棒。
金色的粉尘从仙女棒上洒落,白尘安本就一尘未染的衣服更加干净整洁,还多了一层光辉。
城堡晚上有宴会,获得祝福的人将得到贵宾待遇。
即便挑战失败,他也不会被打死。
第74章 茶话会
接下来,霍灵又扮成各种童话角色,去接近了其他人。
她将肖羽和叶琰歌关进了“只能说假话”的房间,然后向他们提出了一百个问题。
没有一个人触发了房间的惩罚。
两个人却好像是交心了一般,眼看着感情越发地好了起来。
非常有乐子。
蓬莱的鹿央在外面看着还是少年英杰的正经模样,一进了秘境就像是小鹿进了丛林,撒丫子就开跑。
他在迷宫里绕来绕去,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停下来。
会认认真真地寻找线索,也会认真地跟守卫或是扮作NPC的器灵沟通。
被骗了也不生气,直接拔剑打一架。
玩得非常开心。
霍灵觉得他会是博古城主人最喜欢的那类客人。
她也很喜欢,接连陪他玩了两个游戏。
然后被发现是活人,塞给他一张城堡的请柬就狼狈跑走了。
因为在鹿央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霍灵想去找花朝月的时候,这姐妹已经一人一剑,孤身闯进了城堡里。
她在心里为对方默哀了几秒,就转头去找别人。
温良没找到。
碰到了当时在开启博古城时,隐隐对她产生敌意的一群人。
理论上,这些人即便不是金字塔尖上的少年天才,也该是世家或是大派里拔尖的一批。
但他们却很狼狈。
三步一踩坑,还被混入他们当中的老油条耍得团团转。
有仙器吊在前面,混进来的少年脸老头,自然不可能只有温良。
他们在这里发挥不了太大实力,但无论是身体强度还是阅历见识,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优势。
她遇到门口那一群人的时候,他们正齐刷刷地被栽在地里。
女巫“桀桀桀”地笑着,说要拿他们种出最新鲜的玫瑰,送进城堡里面。
说完,就往他们头顶上浇了一勺成分未知的恶臭液体。
唯一没有被埋进去的幸运儿,或者说叛徒,拿了个小板凳坐在背风的地方,冲着这群人笑:“被师长夸着长大,就真都以为自己聪明伶俐,碰上有别常理的事情,就一个比一个蠢。”
“也难怪你们家里要花大价钱把你们送进来,也就是这里杀不了人,才叫你们不至于被别人玩死。”
被他嘲讽的一群少年少女愤怒至极,张嘴要骂他,肥料滑入他们嘴中,纷纷干呕了起来。
坐在板凳上的人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霍灵悄悄靠近了他。
他警惕地回头。
她遗憾地停住脚步,面露笑容:“请回答以下问题:你更推崇集体主义,还是个人英雄主义?”
此人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怕语气词都会被当成回复。
霍灵顶着白胡子老爷爷的外表,表情更加遗憾。
“你不回答的话,请让一让,我要问下一个人了。”
对方不可能愿意她破坏眼下的局面。
即便是杀了他们中的谁,也会让女巫迁怒他。
所以他很快就说:“集体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是什么意思?”
霍灵:“字面意思。”
他思索了会儿,说:“个人英雄主义有其道理,因为人有分别,对强者而言庸碌之人只适合打下手,处理些杂事,强行带着只会成为拖累。”
他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霍灵:“请你将他们救出来以表现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
他立刻改了口:“但人以群聚,心有大义,在面对外敌时,应该结成集体,以保证最大利益。”
霍灵点了点头。
把他也栽进了地里。
他:“……”
合着无论选哪个,他都没有好果子吃呗?
其他人见状,都期待地看着霍灵,希望她能够将他们解放出来。
然而霍灵只是坐在小板凳上,和蔼地看着他们,就像是老爷爷在看地里茁壮成长的大白菜。
于是他们明白,敌人的敌人在拥有把控全局的能力时,并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一群人面露绝望,紧紧地闭上眼睛,不愿意面对现实。
没有发现那些浇在他们头上的,其实不只是肥料,里面还有种子。
这些种子有些在他们身上生根发芽,有些落到土里生长。
数个呼吸间就长成了一堵四米高的花墙。
九个人被镶嵌在其中,玫瑰花堵住他们嘴里的交换,带刺的花藤把他们凹成了各种造型,看起来像是邪恶祭祀里的浮雕壁画。
方才离开的女巫边打哈欠边走过来。
女巫围着花墙走了一圈,笑着说:“这样完整了。”
她看到板凳上坐着的霍灵,笑得更真诚了几分:“您怎么还在这里,茶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去晚了可赶不上热点心。”
霍灵不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还是身上的灯神。
但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问:“这花墙是要运进去当装饰吗?”
“是呀,茶话会总要些有趣的装饰才好。”
女巫将镶嵌了九个人的花墙放到鹿车上,热心地邀请霍灵坐她的车一起去城堡。
鹿车离开女巫管理的这一片花园,在花园迷宫里穿梭,偶尔遇到正在与守卫或是NPC纠缠的外来者,便热情地邀请对方去城堡参加茶话会。
有些人还记得神女像下面的提示,婉拒了她的邀请。
但更多的人想要探索城堡,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们就被套上绳子,拴在鹿车的后面,狼狈地跟着鹿车跑。
整个花园像是无尽的迷宫,鹿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传送阵,眼前的场景不停地扭曲变化,让除了霍灵之外的所有人都头晕恶心得不行。
好消息是之前看着像远景贴画的城堡越来越近,渐渐在
他们面前显露了真正外表。
通体漆黑,像一根根尖锥粘在一起组成的破旧建筑。
唯有中心阁楼上的水晶时钟称得上精致。
金色的秒针一格格转动,分针和时针逐渐靠近四点的整点。
女巫在大门口停下,用惊人的臂力将所有人带着鹿车一起推了进去,然后关上巨大的闸门,哼着歌离开了。
一群人站在门前,一时没有人愿意带头进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的红月越来越大,像是某种巨兽在逐渐靠近,欲将他们全部吞噬。
无法名状的恐惧将众人包裹,滴滴答答的时钟更是加重了他们心中的焦虑。
很快,就有人扛不住压力,推开门进入客厅。
点心与茶水的香气飘了出来,瞬间缓和了他们紧绷的神经。
霍灵混在人群当中,悄无声息地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大厅里有一张长长的桌子。
桌上碗碟像活了过来,叮叮当当,你追我赶,热闹地准备着茶话会的点心和茶水。
桌边除了主位之外,还有十二张椅子。
此刻都空置着。
这对修仙界的人来说非常诡异,一时又没有人动了。
各自捏着兵器,四处打量着。
很快就有人发出惊呼。
“花朝月!她怎么穿成了这样?”
“果然是合欢宗的,不知羞耻!”
“……”
身穿女仆装的花朝月冷若冰霜地推着一堵花墙走进来,关上门,对他们的目光与言语视若无物,绕过他们将花墙摆到主位的后面。
然后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
霍灵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问花朝月说:“这十二个座位,是为客人准备的吗?”
花朝月抿唇,似乎是不想说话。
但她的嘴自己吐出了一句话:“是的,客人请入座。”
霍灵转头对其他人说:“看来客人只有十二位。”
说完,作势要拉开椅子入座。
众人面色一变,顿时冲向了长桌,路上碰到人拦截偷跑,便大打出手。
然后站在一旁的花朝月动了。
她冲进了混乱的人群。
把所有动手的人都捆了起来,而后将他们砌进了花墙里。
原本就姿势奇怪的几人被挤得姿态更加扭曲。
客厅又安静下来。
“看来,这里不能动武。”
有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霍灵,似乎是在说她在拿别人做实验。
霍灵面带歉意:“那我也替大家做了个尝试吧。”
众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她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了上去。
无事发生。
温良戳了戳夜狩,示意他去支持一下小伙伴。
夜狩回头瞪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坐到了霍灵左侧的第一个位置。
也无事发生。
眨眼间,所有座位都坐满了。
四点钟的钟声响起,被关闭的门再次打开。
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踏着银白的月光走进来,她身姿窈窕,面容倾城,仿若神仙妃子。
不,她就跟花园里的神女像长得一模一样!
众人心中一沉。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外面的月亮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银色!
一些站在门口,准备突破出去的人瞬间就跳开了。
因为注意事项的第六条写着“如果月亮变成其他颜色,请立刻躲到月光无法照射的地方”。
不对。
第七条是“如果你进入了城堡,请立刻忘记前面六条”。
有的人面皮拧在一起,脑子也打结了。
女人很满意他们的状态,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
接着,笑容从她脸上消失。
“这位小姐,你为什么坐在我的位置上,还喝着我的茶?”
霍灵无辜地看着她:“不可以吗?”
“当然……”
女人的话顿住。
一张美艳的脸忽然贴到霍灵眼前。
似虚似实的手,像风一样拂过少女的脸颊。
“当然可以。宝宝你很像一块黑森林蛋糕,完全可以原谅。”女人再次笑了起来,“你就坐我怀里吧~”
座椅宽大,女人个子高挑,抱着还是少女的霍灵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孩。
刚才还战战兢兢地给霍灵倒奶茶的灯神松了口气,很有眼力见地端了一块黑森林蛋糕放到两人面前。
“谢谢。”
女人礼貌地道谢,看了看十二把椅子上坐着的人,又看向其他人:“很遗憾,有些客人没有位置。”
他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坐在椅子上的人表情轻快了许多,有人还微笑起来。
看来他们选对了。
“那就麻烦你们暂时坐在观众席上吧。”
一声响指过后,这些没有坐到桌边的人出现在长条板凳上,一条黑色的缎带横在他们面前,将他们与桌子这边的空间隔开。
四周烛火熄灭,只有桌子上方的吊灯还在散发光亮,桌上的每个人面前都摆了红茶和点心。
“那么,茶话会正式开始。”
女人端起自己的茶杯,笑意加深:“今天茶话会的主题是忏悔,每个人都需要说出自己的罪过。”
桌上的十二位客人:!!!
观众席上的几人:耶?
“如果我们不愿意说呢?”有人试探道。
“那我也略懂几分拳脚。”
他们:“……”
“不愿意说出来,就是不愿意面对,没有悔过之心。”女人微笑,“我不喜欢这样的客人。”
第75章 祖母
“就从我开始吧。”
出乎意料的,城堡主人选择当一个忏悔的人。
“我叫叶琳,出生在一个仙人还在大地行走的年代,那时没有宗门,最多也是师徒相继,法会听道,修士各修己道,百无禁忌。”
“时运所致,我也混出了一些名头,勉强可说是一位仙人。那时,我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开宗立派,广收门徒。”
“我想改变世界,推动时代发展,使人族即便无缘大道,也有功法可修,强大自身。”
在座之人,无不震惊。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即便上古时期的历史十分模糊,可若是对方真的是开宗立派第一人,他们这些人族修士,绝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霍灵也很震惊。
叶琳,不是她祖母的名字吗?
结合自己对这里的熟悉感,以及对方亲昵的态度,她直觉这人就是自己的亲祖母。
可她祖母不是魔女吗?
以前居然是这么正派的角色吗?
“需要忏悔的是,我比较喜欢恶作剧,包括但不限于用一些诡异的东西吓唬人。”叶琳含笑着看着众人,“这点,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已经有了体验。”
众人都回忆起之前的经历,脸色都不好起来。
尤以女仆装的花朝月为甚。
“但恶作剧之所以被叫做恶作剧而不是恶行,是因为它有底线。我从不伤人,也会给予补偿,你们应该也都有收获。”
众人脸色缓和了一些。
叶琳:“但是呢,我还是要说但是。”
“我看到了一些人的恐惧和贪婪,这两样侵蚀理智的东西迟早会葬送他们,所以我埋葬了他们,而后成为世人眼中的魔女。”
她简短地说了经过,但这里没有真正的蠢人,且大都经历过家族内斗和宗门派别之争。
很轻易就能猜到真正的情况。
人一旦出人头地,就会格外地在乎面子,不仅会因为她的恶作剧而感到羞辱,还会因为她的这些东西,怀疑她没有将真正的本事交给
自己。
所以既恐惧,又贪婪。
再结合她所说的“广收门徒”,就能猜到是她的一群弟子纠集起来想要欺师灭祖,然后四百了。
又因为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们背后也有势力,在世人眼中,她无异于喜怒不定,对着弟子大开杀戒。
可不就是魔女。
正当他们心情复杂,感觉得知了什么不光彩的祖上事件时,叶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沉默。
“还是当魔女适合我啊。”
叶琳叉起一块蛋糕塞进霍灵的嘴里,嬉笑着说:“人一旦抛却了良心,生活立刻轻松了不少,快乐的时光又到来了。”
霍灵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因为叶琳女士确实是个极为自由的人,她这个亲孙女很难想象对方耐心经营势力的样子。
对方连魔女集会都会因为临时不想出门而缺席。
而且真的很爱恶作剧。
大陆上但凡有名一点的,无论是人,精灵,矮人还是龙族,都被她捉弄过。
所以这人塞自己小蛋糕,该不会是不想她的表情暴露真相吧?
真是……恶趣味。
霍灵奋力地吃着蛋糕,一双碧色的眼睛四处看,果然发现绝大部分都认为叶琳说话言不由衷,只是在掩盖内心的悲伤与孤寂。
叶琳:“以上就是我的忏悔,请下一个人发言。”
这一大段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在分享自己的过往。
在有的人看来,这甚至像是在讲自己做某些事的苦衷。
桌上人的抵触情绪顿时减少了大半。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
坐在末席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他笑着看了一眼叶琳,眼中带着同病相怜。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此人还将易容解除,变回原本的样貌。
一位头发半百,被剁去半只耳朵,满面沧桑的老人。
“我叫方一峰,这里的小辈大约还有认识我的。”
温良打了打扇子,搭腔说:“您的通缉令如今还排在百闻楼的公告栏第一页呢,那赏金,又有灵石又有地又有功法的,足以建起一个中流宗门了。”
“毕竟我得罪的是一位仙尊。”
叶琳:“哟,你们现在流行把没塑仙体的修士叫仙尊?”
“仙界独立已久,如今飞升越加困难,于我等普通修士而言,他们确实像仙人一样。不过比之前辈,他们仍旧是凡胎。”
方一峰笑了笑,越发放得开。
“我本是云霏仙尊的弟子,资质驽钝,幸而师尊不弃,愿意让我常侍奉其左右。”
云霏仙尊是一位女子,早年创立云间楼,后嫁于旭升仙尊,一百年前骤亡。
“在还活着的人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师尊。”
他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师尊心性单纯,又寡居多年,被那旭升甜言蜜语所惑,将云间楼并入大日教,自己也委身于他。”
“然而她所嫁非人,只是个沽名钓誉,骄奢淫逸,奸诈狠毒的伪君子。”
旭升仙尊在一众大乘期里都算老资历,无论是本人,还是他名下的大日教,都名声不小。
观众席里就有他的徒孙。
其徒孙一听这话就炸了,张口就要骂人,却一个字也没有传到这边来。
方一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旭日与副教主的妻子厮混,又偷听到他跟副教主夫妻的谈话,得知他们想要暗害师尊,彻底吞下云间楼。”
温良将扇子合起,又笑了:“您是说,旭升仙尊认为云间楼比一位大乘期的帮手更有价值吗?”
方一峰一哽,过了会儿才说:“我说过师尊心性单纯,她是真心爱着旭升仙尊装出来的样子,定然不能接受他的真面目。”
“事实上,在事发之前,师尊与旭升已经大吵过数次,还动过两次手,均以师尊胜出而收尾。”
“旭升因此难堪非常,也不想一直被她管着,才想设计杀了师尊。”
这倒说得通了。
温良点了点头:“所以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想忏悔些什么呢?”
“我想忏悔自己没有及时告知师尊真相,导致她仙逝。”
方一峰说着,面露悔恨之色:“我当时觉得,比起自己,师尊肯定会更相信枕边人。我想掌握更多证据再去师尊面前揭发,结果中途被人发现。”
“旭升仙尊削掉了我的耳朵,将我打伤关进地牢里折磨。待我逃出时,师尊已经仙逝,而他把一切都嫁祸给我,让世人以为我是个欺师灭祖的贼人。”
他越说越愤恨,打算接着输出一些观点,却被叶琳打断。
叶琳:“有请下一位客人忏悔。”
下一位是林芜。
林芜也讲了自己的故事。
由于这里有好几位当事人,她的修饰不算过分,只是内容比较片面。
她说:“我是想活着的,但仍旧要为自己利用那些在乎我的人忏悔。”
忏悔但不后悔。
桌上其他人的忏悔内容大同小异。
无非是做了错事,但逼不得已。
到肖羽和叶琰歌的时候,画风就有些变了。
因为肖羽居然说了真心话。
他说:“我要为我过去对妻子做的一些事情忏悔。”
这些事情包括他没有在叶琰歌被家里人为难的时候出头,他在外面与其他女子过分亲密,他在她面前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等等。
经过赘婿培训和婚后的一些事情,他终于意识到,叶琰歌过去遭受的待遇是多么令人压抑。
也意识到叶琰歌对此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更意识到,叶琰歌快要不需要他了。
他得挽回这段感情。
叶琰歌看起来十分感动,紧接着也忏悔起来,但内容居然跟他差不多。
小夫妻互相握着手,颇有种情比金坚的感觉。
桌上其他人:“……”
接下来轮到温良。
温良:“实话说,我需要忏悔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那我就长话短说,总结一下:我为我爱装年轻人,爱探究别人秘密感到忏悔。”
夜狩白了他一眼,说:“魔道修士,凭心而为,从不悔改,也无需忏悔。”
“好!”
叶琳鼓了故掌。
霍灵也跟着鼓掌。
一众人被她们的掌声整沉默的时刻,花朝月动了。
她拿起桌上的蜡烛,走到叶琳的身后,在一些人惊恐的目光中,点燃花墙上的一朵玫瑰。
火焰非常奇特,瞬间蔓延开,将整个花墙都燃烧殆尽。
却没有伤害到那些镶嵌在其中的人。
这些人堆叠地掉到地上,狼狈地爬起身,正对上众人诡异的目光。
他们尴尬得不行,欲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有人发现那些人不是在看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
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面跟花墙差不多大的镜子。镜子被分割成多块,每一块都照出不同的人。
这些都是在忏悔环节中被提到的人。
有仇人,也有愧疚的对象。
他们看着花墙和花墙上的屁股,听完了故人的“忏悔”,此刻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有的人恨不得冲进来打人。
不,有人真的冲了进来。
紧接着,大量的人通过镜子,从千里之外来到城堡内。
现场没有直接陷入混乱,是因为叶琳还在这里。
叶琳放下喝完的茶杯,站起来宣告下午茶时间结束。
桌椅等摆设融入地面,整座城堡像是竖着撕开的盒子一样向四面倒下去,阁楼上的大钟挂在天上充当月亮。
四周不是花香馥郁的花园迷宫,而是铜墙铁壁围成了一条又一条的巷道。
道上摆着各类展示台。
展示台上是常规意义的宝物,法器,丹药,符箓,功法。
外表方正的守卫或驻守或巡逻。
接近人形的各类器灵游走在其中,偶尔出现在人的视线中。
“欢迎来到真正的博古城。”叶琳对所有人说道,“这里摆放的都是我当年开宗立派时收集而来的,诸君可以凭本事自取。”
“啊?”
霍灵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以为之前就在博古城里面,原来不是吗?
叶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童话是给你这样的小孩子的,没有童心的大人必须面对残酷的世界。”
霍灵:“哦哦。”
叶琳又摸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转头对其他人说:“我要跟家里的这位后辈叙叙旧,诸位无论是寻仇还是寻宝,都请便。”
大家非常知趣地离开。
连花朝月也扒了身上的女仆装,露出地下的黑衣,扭头就冲进城中。
霍灵:“祖母?”
“哎,让祖母亲亲!”
叶琳抱着小姑娘亲了好几口,才把人放开。
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眼前是木质的地板,铺着毛毯的沙发,温暖的壁炉,还有一台魔法电视机。
跟霍灵印象中的家非常相似,仅有细节上的不同。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博古城各处的情况:有人在对峙,更多的是在厮杀。
真正的博古城禁制更
为可怕,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封存,身体强度也退回了凡人水平,只能像凡人武者那样搏斗着。
霍灵看到了方一峰和旭升仙尊边打边嘴斗,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方一峰确实偷听到了旭升仙尊和副教主的密谋。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云霏仙尊,并不是因为还没有掌握证据,而是因为旭升仙尊最开始只是打算废除云霏仙尊的修为。
他爱慕自己师尊多年,眼见着她嫁了一次又一次,嫁的每一个男人都比自己优秀万分(指外貌和能力),一直被嫉妒和自卑的情绪侵蚀,时常阴暗地希望她跌落神坛。
所以那时的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主动跟旭升仙尊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条件是将废掉修为的云霏仙尊交给他囚禁。
作为陪云霏仙尊最久的弟子,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两个败类一拍即合,很快就完成了阴谋。
然后旭升仙尊担心方一峰反水或是云霏仙尊重新恢复修为,当场杀了中毒的妻子,并削掉了方一峰的耳朵,说是惩罚他听了不该听的事情。
接着,就是世人皆知的追杀和通缉。
除了他们的狗血故事之外,霍灵还听到了“分赃时合谋干掉同伴结果反水”“夺走弟子功法声称自己所创”“冒认救命恩情把人当牛马使”等故事。
这些人打起来都跟不要命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血喷到宝贝身上也不在意。
那些没进行忏悔的人倒是认真地寻宝起来,结果不是被NPC耍,就是跟同伴勾心斗角起来。
也是好戏连连。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肮脏啊。”霍灵感叹。
“是啊。”
叶琳顺着她的头发,幽幽地说:“所以我才会被抛弃到这里,万年不得出,只能偶尔跟这些客人玩玩。”
霍灵:“所以您是祖母过去的一部分?”
她不算惊讶。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祖母有些陌生,不敢相认。
不仅是外貌上的陌生,也感觉对方性格有些古怪,像是在故意模仿祖母的性格。
而且对方一开始并不认识自己。
“对啊,我是被否认被憎恨被厌弃的那一部分。”
“我既是她的恶,也是她的善,是她爱恨的枷锁,是她起舞时的镣铐。”
“我是她最初的人性。”
在摆脱宗门繁杂的事务之后,叶琳没有陷入世人的声讨,而是思考起如何更进一步。
圣人斩三尸成圣,她也想试试。
她自行定义了束缚自己的一部分,然后将其斩离。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更进一步,却没有证道成圣,而是去到另一个世界。
叶琳:“看你的样子,我似乎是又穿越到了一个魔法世界,我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霍灵不假思索:“挺好的。”
在另一个世界,叶琳是永远青春,永远美丽,永远游戏人间的不老魔女。
情感比火焰更热烈,心灵比风更自由。
爱情杀不死她,亲情没有软化她。
一位近乎完美的伟大魔女。
她的半身却仍旧自缚镣铐,将自己困在这座摆满了藏品的旧城里。
霍灵觉得对方既然可以将外面的人随意拉进来,想要出去应该也很简单。
只是没有选择离开而已。
叶琳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笑着问:“那你还想长大吗?”
“想。”霍灵依然很果决。
叶琳:“即便长大后的生活不再自由,心灵也变得沉重,痛苦都变成复杂吗?”
“不,我永远拥有情感上的自由。”
霍灵深思熟虑了一番,发表内心的观点。
“祖母说过,成长是对自己和世界加深理解的过程。我已经开始理解喜怒哀乐的内核,既能够看见人性的美好,也能够理解人的贪婪,狡诈和堕落,无论是人性的哪一面都能够给我带来欢乐。”
“我也会悲伤,愤怒,感到无能为力,但我没有因此胆怯不前。”
“这就是我的成长。”
“我将享受完整的世界。”
随着她说出这些话,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女孩娇小的身形拉长,面容也成熟起来。
“魔女生长方式真神奇啊,眨眼就能从初中生变女高。”
叶琳感叹了句,依旧凭借身高优势摸她的头顶,语气中带着欣慰:“另一个我把你养的很好。”
很有底气和勇气,完全不会内耗。
霍灵抓着她的手蹭了一下,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节目。
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
大门自动打开,露出门外的冷观。
“老师?!”
霍灵惊讶地站起来。
冷观也很惊讶:“一转眼,你就长这么高了?”
“额……”霍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冷观看了下她身旁的叶琳,猜测道:“家族传承?”
霍灵:“可以这么说。”
“你好你好,我是这孩子的祖母。”
叶琳站起来去跟冷观握手。
冷观:“您好您好,我是她的老师,您家孩子特别聪明……”
两人寒暄了一阵,互相吹捧一番,冷观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我主修炼化之道,但一直没能真正突破瓶颈,我一看到博古城,就知道您是此中高手,想要来请教一番。”
博古城是叶琳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里面的一切都由她定义,几乎不受外界法则的干扰。
冷观手搓出来的秘境也有上千,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有预感,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最想要的答案。
叶琳问:“你是做手工的,还是搞创造的?”
他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眼睛一亮,觉得困扰自己的问题有了更明晰的说法。
冷观:“我想搞创造,但是一直在做手工。”
他想从无到有,但一直都只是在用现有的资源进行组装,可不就是做手工。
叶琳:“你很有探索精神,我很欣赏你,所以决定传你一门生化大法。”
来博古城的人估计想破脑子,都不会想到,博古城的传承最终会落到冷观手里。
叶琳开始讲解化学和生物的原理,霍灵听了一会儿头昏脑涨,悻悻地带着灯神出门溜达。
夜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跟林芜打了一架。
在林芜的那些旧日好友的注视下,两人搏命而斗。
林芜的状态并不好,对她这种多疑多思的人来说,花园迷宫这种充满人性试探的地方不是好地方,她踩过的陷阱和夜狩拿到的奖励一样多。
她并没有吃茶话会上的食物,没喝过茶,而吃喝不忌的夜狩从中获得溢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林芜刚开始还能凭借经验和谋略占据上风,但很快就被发疯了一样的夜狩打得疲于应对,被抢走节奏,越来越吃力。
节节败退之际,求生欲上头,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那些过去的朋友和师弟师妹。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既没有疼惜,也没有仇恨。
而
是恍惚和失望。
就像是看到神明跌落神坛,明珠陷于污泥。
她忽而想到自己在桌上的忏悔。
于示弱与虚假之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罪过。
向来聪明的脑子此刻生锈了一般,林芜说不出一句鼓动他们来救自己的话。
“嗤——”
长剑穿胸而过,又被巨大的蛮力拉动,将她的丹田搅得稀碎。
剧烈又熟悉的疼痛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她挡在师弟师妹身前,被蛇妖啃食半身,依靠师门的教诲和他人的期望坚持着。
如果死在那时就好了。
夜狩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性命,对着周围的人不屑一笑:“怎么,刚才打起来的时候不帮忙,人死了却想替她报仇?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当真好笑。”
无视周围人的怒容,他沾满血液的脸上带着笑:“这便是觊觎我血衣城秘法的下场。”
说完,他扬长而去。
路过霍灵的时候,抓着她的袖子擦了把脸。
霍灵因为捉弄他的事情,敢怒不敢言,干巴巴地说:“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长高了呗。”夜狩浑不在意,“你再长五寸都没我高。”
霍灵:“……”
她愤愤地把人踹进守卫堆里,扭头就走了。
接着又去看了看肖羽和叶琰歌这对恩爱夫妻互相捅刀子。
肖羽这人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他还真找到了仙器。
叶琰歌不能接受他就此崛起,当场翻脸跟他打起来。
肖羽作为天命之人,身上本有很多绝活,但遗憾的是都不能在博古城中施展,只能用基础的剑法。
他原本心存轻视,觉得叶琰歌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绝不是习惯拼杀的自己的对手,结果越打越心惊。
对方的剑法造诣竟不在他之下!
叶琰歌打到后面,血性上来,说话也发狠:“你有什么好看不起我的?觉得我是生了个好人家而已?我看你也不过是天生好命,得意自满,没了命格就是废物一个!”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命,绝不会像你这样图谋妻族财产,四处留情,被情爱所惑,而是堂堂正正地去挣一番事业!”
肖羽怒极,又分辩不得,大骂一声贱人,冲过去以伤换伤。
叶琰歌对他厌弃至极,也不言语了,挥剑直取他的下三路。
霍灵原先还觉得他们俩之间多少有点感情,现在觉得他们像十辈子的仇人。
人类的爱恨,果然精彩。
最终,叶琰歌多年如一日的怨气和恨意略胜一筹,浑身是血的她在拽出肖羽的心脏丢到地上,避免此人诈尸后,才脱力倒在地上。
霍灵蹲在她面前问:“你这样杀了他,不怕保不住自己的财产?”
叶琰歌到底年轻,修为不高,叶家如今风雨飘摇,指望肖羽的命格来救家族才容忍她划拉那么多家产。
若是肖羽死了,她不成案板上的肥肉了吗?
“这不是还有仙器吗?”
叶琰歌看向展示柜中闪闪发光的仙剑:“这里面应该有剑灵吧?”
霍灵看了灯神一眼,灯神点头。
“可以,我会让你带走它的。”
霍灵决定最后再帮叶琰歌一次,就当是这场戏的打赏。
以及对叶琰歌的祝贺。
希望她走出阴影之后,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
让守卫将这一块封锁起来,霍灵继续溜达。
当她觉得瓜吃得有点撑,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想把她拖到角落。
被大惊的霍灵单手按在地上。
花朝月瞪大眼睛,似是不明白她小小的身体,如何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巨力,简直不像是人。
确实不是人类的霍灵警惕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莫不是被祖母戏弄了,想从自己身上找回场子?
花朝月因为被她按倒的事情颇为羞愤,但还是僵着脸说:“不要再往前走了。”
霍灵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看到无思仙尊拿着剑尾随白尘安?”
“无思仙尊是谁?”
霍灵觉得,这世界的人取名虽然很短,但取道号都很同质化,xx仙尊完全没有xx魔女好辨认,她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花朝月无语,只得解释说:“白家如今唯一的大乘期。”
“哦——还是内斗是吧?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的主人家动手了?”
白家嫡出只剩下白尘安姐弟。
白欢虽然是家主,但修行天赋不佳,没有继承到祖宗的天赋,还被质疑过很多次血脉。
白尘安则是继承了血统和传承,是他们这些旁支大能的眼中钉。
白家其他人都认为,只要除掉白尘安,白家的正统就彻底消失了。所以他经常遭受刺杀,又经常被人所救,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花朝月不是他的朋友。
所以她更想保全自身,不掺和进去。
阻止霍灵过去,是怕对方被无思仙尊灭口,导致博古城主人大怒,牵连到她。
“没事,我有权限,不受这里压制。”
霍灵给她看自己掌心的雷球。
花朝月:“……”
白担心了。
该死的关系户。
“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吗?”
霍灵还记着想跟白尘安交朋友的事情,如果对方现在还没死,就顺手救一下。
花朝月纠结片刻,点头答应。
爱看戏是人的天性,她也不能免俗。
两人鬼鬼祟祟地朝着花朝月先前看到的地方走过去。
结果到的太迟,只见到一人一尸。
死的却不是他们以为有性命危险的白尘安,而是那位大乘期仙尊。
白尘安对着尸体,温文尔雅地说了句:“承蒙您多年照顾。”
算是把临终关怀放到死后了。
花朝月吃惊地说:“他不是修习的阵法吗?”
霍灵:“对啊。”
“我记得霍灵仙子也是修习阵法的,但其实颇通术法,对不对?”
霍灵面不改色地说:“不,那不是术法,而是我通过阵法模拟出来的。”
魔法阵也是阵法。
谁来问都一样。
“是吗?”
白尘安惊讶地看着她,很想细问,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完花朝月的问题:“我觉得在阵法大成之前,有必要学一门防身术,所以去蓬莱学了剑法。”
花朝月不敢置信:“你去蓬莱才多久?”
他:“也有十年了。”
“……怪不得他们要杀你。”
就算他去蓬莱的第一天就开始学剑,也不过才十年,居然在剑术上能超过无思仙尊!
这样可怕的天赋,没有人想成为他的敌人。
霍灵对此没有太多概念,只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你之前并没有出现在城堡里,是提前来了这里吗?”
白尘安叹了口气,语出惊人:“我试验阵法,本想是以此围杀无思仙尊,结果进了城堡,遇到那位神女,交谈之下,神女许诺我说将他拉入博古城,让我们就地解决恩怨。”
他用霍灵给的钥匙,在城堡的地下室打开了一间特殊的房间。
房间里的神女对他说:“如果你一万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让你得到成仙;如果你五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给你绝世的功法;如果你一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送你一件仙器。但你来的太晚了,我现在只想杀了所有人。”
白尘安对她说:“您想听听外面的事情吗?”
说要杀了所有人的神女为他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说。
他讲了很多故事。
都是自己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故事。
神女说:“你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这里太过可惜了。所以我虽然不打算帮你成仙,给你功法宝物,但可以给你一个了结恩怨的机会。”
然后就把他传到真正的博古城,自己去参加茶话会。
死不了人的花园迷宫是一个恶作剧。
无视注意事项,踏入城堡里的人才是踏入了杀局。
这些人包括后来进入博古城的一百多号人,能活
出去的,估计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霍灵一听,就知道祖母是骗他的。
那段话分明就是抄袭的某个童话故事!
而且祖母在将自己分割成两个人之后就去了魔法世界,这里根本没人能关得住她。
不过她没有揭穿自家人的打算,礼貌地表示:“那你也算是完成了目标,恭喜。”
“谢谢。”
白尘安礼貌地感谢了她。
霍灵又逛了会儿,被叶琳召回。
“人差不多死光,是时候出去了。”叶琳笑眯眯地说道。
死者的血液泼洒在博古城的青玉地板上,顺着纹路流动,汇聚成一轮地上的血月。
天空中的钟表月亮仍旧在走动。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归于寂静。
现实世界中富贵奢华的叶家族地,被无声地替换成了博古城。
借博古城之力发家的叶氏一族,就像是过了零点的灰姑娘,不再光鲜亮丽。
“您要跟我离开吗?”
霍灵问站在身旁的女人。
叶琳:“你可是被送过来给我赔罪的,当然得在我身边。”
“啊?”
“咱是易穿越体质,她研究世界这么多年,又活了那么久,把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送回来,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叶琳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我可怜的小孙女,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霍灵咬牙:“奸诈可恶的大人!”
“是呢,所以我的宝贝还要走过很多套路才能长大。”
第76章 [番外]后来
1.
叶家凉了。
白家也凉了。
白玉京的两大世家,一个因为财产损失,另一个因为损失了两位大乘期仙尊,元气大伤,其余势力趁虚而入,瓜分两家。
白玉京最辉煌的两家成为历史。
但仍有人是例外。
白欢直接跟旁支分了家,带着祖产搬去了全款买下的蓬莱某岛。
叶琰歌跟家里说自己“不小心”杀了天命之人,被人连夜从族谱上划除。
在叶氏清算她财产时,她适时地请出了从博古城中获得仙器,送走了多位长辈。
世人认为此二女是这场动荡中的最大赢家。
实际上的最大赢家:叶琰清。
叶琰清大乘期了。
本来还差一点的,叶琰歌杀了他一波波亲人之后,直接给他堆成了大乘期。
他的境界非常虚浮,但修为是实打实的。
叶琰清将自己的财产全部转给了叶琰歌,条件是她不生子。
这样他只要熬死叶琰歌,就能修行大成,尝试证道。
听起来非常草率,但纵观无情道往届学生,也没有像他这样亲族几乎死绝,抛弃泼天财富乃至于抛弃天生的富贵命格的。
霍灵越发觉得成为仙尊什么人都可以当,于是决定发愤图强,狠狠地学习一段时间。
叶琳作为经历应试教育的穿越者,最早创立功法的修仙前辈,对她的情况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和规划。
最后拆了自己两节肋骨移植到霍灵的身上,作为霍灵的能量来源。
真正的仙人骨,哪怕只是一根肋骨,其蕴含的能量都够霍灵用上几百年。
而且叶琳作为它的原主人,可以随时充能。
叶琳:“可以说非常好用。”
霍灵:真是熟悉的味道。
论邪门,老师和祖母可以说各有千秋。
叶琳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博古城。
她的解释是自己境界太高,已经超过了人界的承受上限,如果在外面待得久,被天道发现,很容易被阴死。
霍灵在她的督促下每天学习八个小时,冷观时常来跟叶琳讨论“生化大法”,顺便履行师尊的义务,给她加练一个时辰。
这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身心都非常疲惫,偶尔放假都懒得出门。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很快掌握了绝大部分魔法和禁咒,还学了不少阵法。
即便跟白尘安讨论阵法,她也不用心虚了!
2.
霍灵从“高等魔女职业培训班”毕业,已经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她告别正在研究“器灵与灵魂的相同点与不同点”的祖母和老师,带着“没事儿可以去谈个恋爱玩”的祝福,来到正常人的世界。
大概。
霍灵先是跟三个师兄师姐聚了餐。
除了三师兄叶琰清,大师姐柳如烟和二师兄焚血都提升了不少境界。
大师姐说自己这一百年内捅死了三百多个人渣,并且从体会被虐身虐心之苦,转向体会生杀不忌的放纵之乐。
后者指的是她附身别人后,看不惯谁就杀谁,想救谁就救谁。
效率提升了很多。
按照他们师尊的说法,大师姐走的是红尘道。
她是天生炉鼎体质,七情六欲比一般人要重许多,又不愿沉沦堕落,所以平日极为克制,只有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以对方的身份行动时才会放纵情绪。
这样,她抽离对方身体之后,也能迅速从那些情绪中抽离,还能借此提升心境。
霍灵觉得大师姐冷若冰霜的外表底下,是一个热心又温柔的人。
热心地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和造成问题的人,温柔在于她没有大开杀戒,只砍人渣。
二师兄焚血在霍灵离开白玉京之后就去了君山。
他在君山跟人喝酒赌斗,欠下一屁股债。
然后变成鸳鸯眼白色长毛猫,卖身给富婆当灵宠。
类似的流程发生了好几遍。
那些养过他的富婆对他极尽宠爱,在他“死”后还给他塑像画像,逢年过节给上供品。
然后他的修为就提升了。
原因竟是焚血所修的是香火道,需要信徒的虔诚信仰才能提升境界。
“人对猫咪可比对神佛虔诚多了。”
二师兄如是说道。
霍灵又了解到,二师兄在加入师门之前就走的香火道。
他是佛宗的镇派神兽,在佛前清心寡欲地侍奉千年,多次抵御外敌,镇压邪魔,所受到的香火却极少,旁人提起他都说是xx大能的坐骑。
压抑本性,修为却多年不得提升。
冷观某次做了缺德事,去佛宗上香积攒功德的时候见到他,顿时发表了“此兽与我有缘”的言论,强行将他收为弟子带走。
然后告诉他只需要给人当宠物享福,就能够提升境界。
霍灵:“老师他……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
三位师兄师姐:哈哈。
跟师门的大家道别后,霍灵又去拜访了自己的朋友们。
夜狩在进行城主上岗培训。
血衣城毕竟是魔修城池,突出的就是一个民风淳朴,肆意妄为,自我管理意识强烈,不喜欢别人管理自己。
这让他年纪轻轻的,就有种年纪不轻的沧桑和憔悴。
霍灵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提出自己可以帮他捉弄那些跟他作对的人。
夜狩说谢谢,然后让她快滚。
温良又乔装混进了别的势力里面打听八卦。
这次他混进了蓬莱仙宫。
据说蓬莱少主爱上了搬来的邻居白欢,正死活要跟她成婚。
白欢的风流账在全修仙界都很有名。
她虽然没做过脚踏多条船的事情,但她的前任跟蓬莱的岛一样多,且大多数都对她余情未了,动不动就来蓬莱“游玩”。
最重要的是,白欢也根本没有跟蓬莱少主谈的意思,何况是成婚。
但她带着巨额的财产,又修为不高,必须跟蓬莱打好关系,所以拒绝的态度也不太强硬。
蓬莱之主也不想要她这样的媳妇。
风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孩子太单纯,玩不过她,在一起只有被拿捏的份。
但又拦不住家里的孩子。
局面僵持,时常就有乐子可以看。
霍灵:“那白尘安呢?”
她还以为这次过来,可以跟对方见一面,顺便坐而论道,讲讲阵法,然后坐实自己阵修的事情。
温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他已经不是白家人了。”
“据说是因为他当初在博古城中杀了无思仙尊的事情
被曝光,白家过去的旁支闹得很大,非要白欢杀了白尘安为其偿命。白欢几经周旋,还是没有推他出来谢罪,连夜将他送走,并对外宣布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白尘安杀无思仙尊的事情,原本只有霍灵,叶琳和花朝月知道。
霍灵自己没有告密,也觉得叶琳和花朝月没兴趣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谁泄露的呢?
只可能是本人,或是当初与其共同谋划的人。
白欢借此
霍灵第一次对人产生同情:“那他还蛮惨的。”
自幼时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他死。
最后连唯一的血亲,也这样算计他。
温良又笑了笑,说:“我有个委托,你或许会感兴趣。”
3.
霍灵接到了一个与故人有关的委托。
这个故人是花朝月。
她们在博古城有一面之缘,花朝月试图保护过她,还跟她一起吃过瓜,有了共同的秘密。
霍灵对花朝月的经历还挺感兴趣的。
她后来才知道合欢宗是一个讲究阴阳调和,推崇男欢女爱的宗门。
对不太开放的修仙世界来说,合欢宗太过开放了。
但对她来说,就很正常。
不过霍灵还是觉得花朝月跟合欢宗的画风不太符合。
温良告诉了她原因。
原来,花朝月出身于修仙界的某中流的世家,本是家里不起眼的庶女,后来救了一位大家族的贵人。
贵人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不仅给了一大堆谢礼,还让她跟自己的孙子定婚,只等她结成金丹之后完婚。
那些谢礼被花朝月的父亲和嫡母收走,但婚事不是他们能改就改的。
她妹妹心生歹意,在她十五岁即将拜入宗门的时候,偷偷用她的名义给合欢宗写信说自愿加入,招生困难的合欢宗连夜派人把她接走。
花朝月一开始还以为是原本定好的宗门,等加入之后才知道来错了地方。
只好将错就错地在合欢宗修行。
自白玉京事件以来,时局一直动荡,发生了很多事。
合欢宗洗白上岸,从人人唾弃的魔宗,摇身一变成为正道宗门。
花朝月的父亲也打败了诸多竞争对手成为花家家主。
因为贵人那边一直没有要改变婚约人选的意思,她爹就把她喊回来,准备完成婚事。
温良让霍灵代办的委托,是探明花朝月的修行路子,顺带收集合欢宗的相关消息。
其他的随便她玩。
霍灵觉得花朝月的妹妹花眠雪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所以先去刺探了对方。
刚摸到墙角,就听到了炸裂发言。
“娘,我听说南萧真人突破在即,正四处搜罗炉鼎,不如就将大姐姐送过去吧。她是合欢宗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道女声:“洛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最好老实些,别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就算她知道又能怎样?”花眠雪冷哼一声,“她娘当初不过是您的婢女,她也只是庶女,您是当家主母,我是正经的嫡小姐,她生来就该是我们的奴婢,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南萧真人是合体期,万一突破成功就是大乘仙尊,算起来还是她高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洛家,也不可能去跟他要人。”
“就算她嫁不了,也轮不到你,不然洛家早松口了。”
“娘!”
“……”
里面吵了一阵,没什么结果,花眠雪愤愤离开。
霍灵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似乎是认为封建俗礼认证地位阶级可以凌驾于一切,以此规定的上位者,可以支配下位者的一切。
就不怕花朝月连夜把她杀了吗?
花朝月能回花家,可不仅是为了完成婚约,还因为她现在跟花家的老祖一样都是分神期。
她爹的家主之位未稳,请她回来更是想要借此震慑其他竞争对手。
也就花眠雪觉得还自己可以像当年那样,对着花朝月使坏。
弱肉强食的法则固然现实,但霍灵觉得她的世界观更值得尝试。
试想,若是这位嫡出的小姐把所有血统不如自己的人都发卖了,这家里还能有几个人呢?
霍灵转身去找了花朝月。
花朝月正在擦剑。
她看起来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不同。
美丽,冷淡,肃穆。
唯独少了从前那样锋芒毕露的剑意,更为低调一些。
等霍灵靠近时,她才明白对方的剑意并没有少,而是做到了厚积瞬发,收放自如。
霍灵:“等一下,是我!”
花朝月当然记得她。
“你来花家干什么?”
霍灵不能说自己是来探听她消息的,便说:“我听说你的事情,过来看看。你看起来跟之前一样,没有被迷惑心智的迹象。”
“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花朝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倒没生气,“你倒是又长高了一些。”
“嘿嘿。”
霍灵对她的好感进一步提升。
紧接着就说:“我知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你想听听吗?”
花朝月一下子就心动了:“怎么说?”
霍灵凑近她嘀咕了一阵,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妙啊!”
两人一拍即合,霍灵被花朝月引为知己。
第二天,霍灵就拿着百闻楼伪造的身份证明,以“南萧真人弟子”的身份来花家做客。
都不用她主动,花眠雪自己就主动接触她,说自己有个很合适的人选。
但没直接说是谁,只说自己可以准备。
意思是要给花朝月下药后套麻袋交给她,为了让她答应,花眠雪还许以重利,希望她不要太过探究人选的来历。
霍灵欣然收下,并请对方喝了一杯魔药。
这药能够放大人内心的不满和仇恨,降低理智,削弱思考能力。
花眠雪本就不多的情商和智商彻底自由,杯子刚放下来,就突然说:“真人说要采补,有说限制男女吗?”
霍灵:“嗯?”
本来应该是有的,但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可以没有。
花眠雪:“我父亲其实也是上好的炉鼎体质,不然我母亲身为秋家嫡女,也不会看上他这花家庶子,委屈下嫁。”
对于这个一直疼爱自己长大的父亲,花眠雪最近也有了很大的怨气。
在对待姐姐的事情上,父亲一直偏帮对方,时常因为对方责骂自己,还几度禁足自己,不让自己出门。
像是心里只有那一个女儿,对她只有虚情假意一样。
该叫他也吃一吃苦头。
“你爹是花家家主,会甘愿去给真人当炉鼎?”
花眠雪脑子转不动,愣愣地问:“真人的地位崇高,爹爹自从您来就很高兴,开始在家中遴选,他为什么不愿意?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只要真人想,也没有不行吧?”
霍灵忍住笑容,高冷地点头:“自是如此,但洛家与花家有亲事将近,不好闹得太大,你只管将名字报给我,我派人把人都送回真人那里便是。”
花眠雪大喜,像是报菜名一样念了一大串名字。
有跟她不对付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
也有跟她爹争家主之位时对她口出恶言的叔叔伯伯,婶婶姑姑。
还有在族学里批评她的师长,成绩太好的前辈……
花家人的含量高达95%
霍灵听着,忍不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能恨这么多人,还生活在花家里面,也是蛮厉害的。
花朝月拿到名单之后,也是心情复杂:“难为她记得这么多人的名字。”
然后二话不说,连夜套了一百多个人的麻袋。
把人送到了南萧真人的寝殿里。
并留下一封花眠雪情真意切写下的书信。
信中,花眠雪声称这些人“皆庶脉杂支,卑若婢子贱奴,真人可随意取用”。
南萧真人一回寝殿,看到殿中玉体横陈,衣衫堆叠,男女混乱的样子,险些昏过去,等看过花眠雪的信件,更是勃然大怒,当场拍断了寝殿的
一根承重柱。
而花眠雪在魔药药效失效后,也是惊恐万分,赶紧求母亲救自己。
她娘不敢相信她竟能捅出如此大的篓子,边骂边收拾金银细软,趁着人还没回来,直接跑路。
花家也因为少了大批主子而发生动乱。
等洛家的人到场时,花家像是遭遇了劫匪一样。
空无一人,东倒西歪。
霍灵跟着花朝月也早已跑路去了合欢宗的新山头,被带着游览一番,顺利完成了温良给的任务。
花朝月的修的是玉女道。
讲究身处欲海,我心不动。
别人谈情说爱她练剑,别人春深不眠她练剑,百年如一日,从未动过凡心。
从花家追到合欢宗的她未婚夫听到这些话,当即脸色惨白,昏了过去。
4.
霍灵后来在别人家里做客时,才见到白尘安。
彼时他是主人家请来演奏的琴师。
用了化名,也易了容。
但她的脸盲还没治好,没发现他是易容的。
只觉得他一身白衣,于高台上垂眸弹奏的模样,很像他那时从无思仙尊的尸体上收回剑时,说“承蒙照顾”的样子。
风月于一身,多情也无情。
他的气质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尘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认出自己,于琴曲暂歇时朝她笑了笑。
霍灵在宴后悄摸跟在白尘安后面,溜进了他的休息室。
白尘安将琴放进琴盒里,去掉易容,转身为她添茶:“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挺好的。”
霍灵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说不出太过直白的话,抱着茶杯喝了口,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却很是善解人意:“你是想听听我的故事?”
他看起来并没有神伤的意思,所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我的故事,与你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份尊贵,被旁支视为眼中钉,从小被暗杀到大。
与姐姐相依为命,放弃继承家业,帮她坐稳家主之位,然后被她赶出家门。
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声好惨。
白尘安:“唯一值得说的,大约是我的心态很好。”
在那样的困境里,未曾选择躲在家里惶惶终日,而是时常出门游历,见四方风物。
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阵法与符箓,棋与茶,琴与剑都算擅长。
不怨刺杀之人,不厌有意接近者。
对施救者赠以千金,愿意向陌路人伸出援手。
“对了,我也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可怜,离家前与阿姐长谈一番,走时带走了家传的秘籍与仙器。”
提到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那张颇具神性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些许的怅然。
“我始终懂得阿姐的想法,并不怨她,唯独有一件事让我不愿意原谅她,我过去有很多朋友,她让我失去了这些朋友。”
在这一刻,霍灵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使命感。
她得让他开心起来。
“虽然你的那些朋友没有了,但我可以当你的朋友,我还可以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你的!”
白尘安愣了愣,忽然说:“那你能接受我这个朋友并不是落魄至此,而是来杀人吗?”
“啊?”
她不明所以。
“我的琴里有一把剑,有人托我来此杀人。”
她依然感到迷惑,试探性地说:“那我帮你放火?”
他闻言笑了,令一室生辉。
令霍灵有些头晕目眩。
也许刚才应该说当他的女朋友。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