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1“够了，再喝要……
林书玥正纠结怎么回复他，邓离猛地收回手臂，抽了几张纸捂住嘴连咳好几下。
事后，他尽力装作无事发生，调整好表情，抓着桌沿靠在边缘。
林书玥伸手过去摸他额头的温度，却被他一把抓住，不让她碰。
“你发烧了”
她起初是觉得人没事，可仔细观察邓离的唇色，比往常寡淡太多，尤其刚才那阵控制不住的咳嗽，不像寻常的小感冒。
邓离推开她的手解释，“我没事，可能昨晚吹了风，有点感冒。”
“只是有点”
如果真如他说的那般不要紧，他没必要给秦子浩发消息带走恩菲。
当时一晃而过的聊天记录，虽然看不出邓离身体状态如何，但肯定不止吹了风这么简单。
林书玥坚持要测一下他额头温度。
邓离招架不住她，也开始学着拦下她的手，可手背突然贴上来，触感些许冰冷。
“有点烫，量过体温了吗”
“测过了，下午还吃了药。”
林书玥眉头微拧，“再测一次吧，体温计还在抽屉里吧。”
邓离想阻止她，告诉她不用这么麻烦，可人没拦住，一转眼工夫已经跑过客厅跪在地板上，翻找柜子的最下一层。
林书玥拿着电子体温计，拔开透明盖递给他。
虽然邓离脸上一副没必要的表情，测完后，他选择先交给她看。
三十八度，幸好只是低烧。
林书玥轻舒口气，收好温度计，将度数报给他听。
“如果明天体温上升，可能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邓离静静观察她，突然勾了下唇，轻笑说，“上医院的话，你陪我去吗”
林书玥微微发怔，顷刻间回过神，接话道，“你明天要真烧成那个地步了……给我打电话好了，我来接你。”
“但最好别让我接到电话。”她垂下视线补充道。
林书玥言语中除了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仔细一品，分明还有一层疏远的意味。
邓离清楚她是在意的，偏偏提了一嘴，“也是，你明天中午要去外省了，万一找你，耽误赶飞机怎么办，算了，真发烧到三十五度，我还是自己上医院吧，虽然说汪叔最近放假回老家了，医院里一个人排那么长的队取号，打针，也不是多大的事。”
他说完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
林书玥赶紧辩解，“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理解，病毒要是传染了可不好。”
“传染”
林书玥睫毛眨了又眨，“我没有觉得陪你去医院麻烦，我的意思是……”
压在心底的话，她到底还是不善于表达出口。然而人一着急，话锋微显得锋利，“邓离，你故意的吧，我都答应陪你去，就一定会去，干嘛还卖惨起来了。”
“原来，你觉得我发烧是在卖惨啊。”他说完，猝不及防遮住下半张脸又咳了起来。
这次手边没有纸巾，他用手臂慌张去捂，整个人弯腰时差点撞到桌角。
林书玥伸手扶稳他，轻抚他的后背说，“好啦，不和你贫了，少说点话吧。”
“吃过晚饭了吗，我看厨房垃圾桶是空的。”
“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啊。”
她抽出手边的椅子，让邓离坐下。
邓离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站姿，食指似有若无敲击着桌面，视线四处观望，就是不往她这边看。
“坐。”
林书玥态度坚决又唤了声，她索性直接推着他的肩，将人按下。
她看着邓离掀开餐盒盖，勺子在粥里舀了又舀，像是在认真品尝，可实际送进嘴里没几口，他放下餐具，说他饱了。
“你确定……就这点”
林书玥坐他对面，前倾下巴望去碗里，她感觉拆开时是一大碗，吃完了还是这些分量。
不过邓离吃饭时候表情端着，外人其实能看出他在硬吃，他却假装享受。
他身子不好受，她也不好逼他，只能托着下巴，眼巴巴看着他站起身，合好盖子，将剩下的粥送进冰箱。
邓离简单收拾好桌面，转过身，从上层柜子里又拿出两个杯子。
他一只手举着两个玻璃杯，难免杯身相碰，发出清脆悦耳敲击声。
然而林书玥察觉声色不对劲，站到他边上，简直看傻了眼，邓离竟然拿的是高脚杯。
“你要干嘛。”她身子抵在前面，有意挡路。
“没开车吧，喝一杯”邓离伸手勾住她的腰，本想单手将她抱起挪
开，林书玥在他指尖触碰到的一瞬，身子敏感得自行让开。
邓离从她边上擦过，走到酒柜的位置，停下扭过头，对着她笑了笑，“开车也不要紧，我会安全送你到家的。”
林书玥觉得问题根本不是开没开车，她说，“没搞错吧，你还在发烧诶。”
邓离仿佛不在乎，拎起一瓶白葡萄酒，带着高脚杯往客厅走去，“你带的那瓶我先收起来了，我们开这个吧。”
“我不喝。”
林书玥直视他的后背，郑重说道，“真不喝。”
邓离没情绪嗯了声，低头在茶几上开酒，开瓶器用完扔在一边，他不着急倒酒，反而是随性坐在沙发前的毛毯上。
林书玥还记得，这款纯手工进口羊毛毯是她搬进来后，二人一起去家具市场挑的，天马行空的重色线条，颇具拉美抽象风，当时他说欣赏不了，可如今她搬走了，地毯依旧摆在客厅。
“不喝酒的话，矿泉水总行了吧”
邓离起身拿来一瓶矿泉水备在一旁，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又拧开盖子，真准备给高脚杯里倒矿泉水。
林书玥被他举止无语到了，虽然人还是有点抗拒，心理斗争一番，最后还是移步客厅，撑着柔软沙发，盘下腿，和他并排坐下。
“算了，给我倒一点吧，要比你这个少。”
邓离照做，四分之一的白葡萄酒，他将杯子推给她，“干杯”
“等等。”
林书玥手指挪动高脚杯到原位，她握住他手中的那杯，试图让他撒手。
邓离爽快让给她，林书玥抢先一步碰了下另一杯杯壁，说完一句，“干杯”，昂起脖子先干了。
邓离轻轻晃了晃瓶身，目光带着笑意往侧边扫，他喝的极慢，品两口，放下杯子总忍不住在意她在干嘛。
深夜，客厅窗帘没拉，高层可以将外面夜色一览无余，林书玥喝酒跟做任务似的，速速喝完，托着脑袋也不知道想什么，反正他随着她的视线望去，黑暗中除了镶嵌着几户零散的窗户微光，只能乏味。
如果说那才餐吧那里还剩一点烟火味，二人喝了酒，久违并肩坐一起，反倒显得无话可说。
或者说，他们本就处于静止的关系。
没了日常必要的寒暄，他们还能聊什么
酒喝空了，二人沉浸在沉寂的氛围中，渡过的每分每秒都在拉长。
林书玥双臂抱着膝盖，将头闷在怀里一动不动，她空洞盯着正前方，电视机黑屏里折射出她和邓离的影子，可那影子形状模糊，好似将她和旁边那人交叠一起。
思绪放空时，人做出的事出自下意识。
她的视线忽然对焦在他们肩上。
邓离坐姿依旧端正，可遭不住她就这么看着，目光开始往他脸上端详。
他假装没发现，伸出胳膊往酒杯里又倒了点。
还没来得及品尝，林书玥一把抢过，往她嘴边灌。
“你一个生病的人，喝什么酒。”
她不光抢了他的酒，喝完后抹了抹嘴，连酒杯带酒瓶一并收下，放在她的身边——邓离够不着的位置保管。
“我好不容易想着喝一次。”他说。
“那也不行，不给。”
林书玥打了一下他试探的手心，坚决要断了他的念头，她说，她可以替他喝，于是给自己满上半杯。
可后来，她觉得半杯不够，人都开始进去微醺状态，她还是坚持举起酒瓶。
邓离看不下去，按住她的手，轻声提醒，“够了，再喝要醉了。”
“醉了嘛”
她扑哧一声笑了，任性的语气，“就是要醉了。”
“人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太清醒比较好，”她半眯着眼看着他，嘴角突然笑出一个弧度，和眼睛一样，弯弯的，好看极了。
“你说是不是”
邓离侧身看着他，没回话。
他权当她醉了，开始自说自话，站起身，弯腰收起地上的酒瓶酒杯。
“你要去哪。”
林书玥蹲在地板上，直起腰，毫无防备扑上去牢牢牵住他身后的衣摆。
邓离眼神仿佛透露他的内心。
这里是他家，他能去哪
“起来在沙发上躺一会吧，我给你泡蜂蜜水。”
他单手托住她的脸，指腹小心翼翼感受她脸颊两侧腾起的体温。
“我不要蜂蜜水。”
邓离笑了笑，颇具耐心地思考，“那我们喝什么，盐水也不喜欢的话，冰箱里还有酸奶。”
“不是……”她莫名犯紧张，邓离存在感极强的那只手，她稀里糊涂握上去，吞吞吐吐说，“我有话要说，你先听我说完。”
邓离显然没料到她此举，低头看着她，气息渐沉。
“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生气了。”
“生气”邓离顿了下，“我吗。”
“嗯，是你。你还故意躲着我。”
“什么时候……”
林书玥感到他心中慌乱，手指匆匆从她指缝中抽出，四目相对，眼底透着一丝局促。
“但我知道原因了。”
“邓离，你误会我了。”
她重新抓起他抽离的手，不管是这个动作，还是她即将说的话，她想给自己一些勇气。
“我确实这些年和宛宛一直有联系，我也回来过，回来过不止一次，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发生的那些事。”
她越说，抓着他的手臂力度越用劲，“如果我知道你承受的那些，我，我会……”
她骤然失语地低下头。
“会什么”邓离想着她的话，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讥笑。
林书玥坐久了腿软，爬起身来，身姿多少有点踉跄，可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站稳了，憋住气的一瞬，她张开手抱住他。
“会……这样。”
第42章 Chapter42他的脸埋进她的……
林书玥抱过去时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肩上，喝多了酒，她脸上犯酒晕，脑袋也比平常沉，猛地贴过去，好像撞到他的锁骨。
他骨头那边隐隐作疼，但这点疼算什么，他缓缓抬起手，不确认搂住她的腰，直到她缩在怀里一动不动，心里的警线才慢慢解除。
他终于有了实感，主动走向他的，是他期望已久的那个人，他不由搂得更紧些，视线朝下探，是她额前的刘海，右手手掌偷偷向上攀附，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的头发，又将手掌握在腰窝上。
这不是梦，林书玥那么真实的一个人，他想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可弥漫在他们之间的酒气很难被忽略，清淡的酒香，从她鼻尖里散发出来，他害怕她是醉了，所以动作如此大胆。
“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邓离轻声问她。
她外面的棕色风衣喝酒前脱下搭在沙发上，内搭是件白色衬衫，蚕桑丝面料，料子不仅轻盈，摸上去手感很好，他故意贴在她肌肤的指尖用劲，大拇指不知是摩挲那衣料，还是她的腰肢。
林书玥被他这么一抚，肌肤痒得很，原本使不上劲的手来了力气，一把反扣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折腾了，“我知道。”
“你醉了。”他语气肯定。
“没有。”
林书玥松开他的手，终于肯直视他的眼睛。
“你觉得，我是醉了才胡说八道吗。”她整个人后退到保持一定距离，有些燥意地拨弄头顶头发。
他也希望她是清醒的，清醒记住她当下说的话，做过的事，可她走路不稳的姿势，出于意料的举止，还有自白，都不像平常的她。
邓离捡起她的风衣外套，走过去披到她身上，随后搭住她的肩，将人扶到沙发上坐好，“等我一下。”
林书玥一而再被认定醉酒了，沉下脸，无语扯掉肩上的衣服。
邓离刚准备去冰箱拿酸奶，事情没办成，看见她脱掉外套，折回去帮她重新披上。
他像对待叛逆期的小孩一样，穿上袖子，还帮她把扣子一颗颗系上。
林书玥仰视他认真做事的眼睛，竟有一刻感到紧张。
“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她垂下视线，正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
“我不知
道你还有话说。”
“坐吗”她挪了下位置，给他腾出大片空位。
林书玥发言时手有些发抖，低下头，与其说抠自己的指甲，不如说她确切需要找点事分散注意力，“是我一直让周宛不要告诉我国内的事。”
邓离没想到她还接着解释此事，握住她颤抖的手，一双平静的双眼看着她，希望她慢慢来。
“我一直觉得，既然已经分开了，那我不应该再去打扰你们，我还有什么资格去了解你们的生活呢，真没有资格，但我……”
她带着明显情绪，苦涩卡在嗓尖，缓了好一会手才不那么抖了。
“我真不知道你会痛苦到去医院洗胃，还有，吃安眠药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命了明明后面日子可以好着了，非要给自己受罪吗”
他没有否认，只是眸光暗下道，“你都听说谁的。”
“我今天刚问宛宛的，我还听说，你每年出国设立留学助学资金会，还是，以我的名字……”
她的心脉血管，像是被人系上一个结，每抽一下，她都感到心律不稳，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不安，久久无法平复。
“对不起，这些事，我今天才知道。”
晚上从工作室出来，周宛特意追上她，送她过十字路口，她早就察觉到林书玥有心事，专门挽着她的手，让她这会可以放心说。
林书玥道出一些关于邓离为何生她气的猜测，周宛一语道破，他那哪是生气，分明是伤心了。
林书玥嫌伤心这个词过于夸张，抿着唇，没作声。
周宛于是将那天偶遇，他首次得知后的表情描述给她听，正常人一定会合理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装作不知，偏偏林书玥还不是“正常人”，回到家乡那几次，她给自己定位成游客。
到此一游的游客。
可她是真不知，林书玥觉得不甘，绿灯亮了，她们站在马路边，她忍不住拉住周宛多辩解两句。
然而周宛苦笑，“你和他讲呀，跟我解释那么多干嘛。”
林书玥怯怯松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啊，这些话，她应该对着那个人说才对。
她站在风里吸了吸鼻子，思绪五味杂陈的，看着车来车往，某一刻，她想通了——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她向周宛问来她知道关于邓离的一切，听完，她有些胃疼，无助蹲在地上，灰蒙蒙的路面朝着她，路灯下，她能望见沥青路面细小的裂缝。
连经久耐用的混凝土都会滋生出裂痕，更何况是肉做的人心呢。
与路边嘈杂相比，室内暖和又安宁，没有人打扰的环境，坐下来很适合遐想。
然而此刻邓离不再是记忆里的符号，他挨着她近在咫尺，林书玥闪过短暂回忆，收回注意，将目光聚焦在他们相扣的手上。
“你不用道歉。”邓离又说，“我挺开心的，你愿意了解之前的事。”
“我的意思是。”他像意识到口误，忙补充，“我不是要卖惨，也没有要博取你同情的意思，只是感觉，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的过去，是不是说明他在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在乎的。”
他深沉的眼眸对上她的视线，林书玥稍微坐不住了，身子往边上退，刚好顶到角落，她有些狼狈站起身。
“反正。”她侧身朝着他，清了清嗓，“你以后不许再自-残自己了，听到没。”
“听到了答应我一声。”她偷偷瞥他。
邓离：“嗯。我答应你。”
“还有，我也应该向你道歉，随随便便猜忌你的人，行为很坏吧。”
林书玥鼻腔里唔了声。
“不是的，他之所以这么猜测，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如果是其他人，大家都会这样想……”
林书玥在替他找台阶。
可邓离听了借口非但不高兴，反而语调迫切从沙发上直起身，“其他人”
她在类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默认划成不定义。其他人，别人，师生，总之，跟生命中的路人甲有何区别。
然而，他们也曾亲密无间过，做着天底下情侣都会做的事。
邓离不喜欢她如今过分“礼节”，仿佛在时刻提醒他，岁月已去，他变成她界限以外的人。
“书玥，不要把我当成其他人。”
等邓离后背抱着她的那一刻，林书玥完全傻眼了，心扑通扑通不能着地。
都怪他狡猾的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邓离环臂搂住她腰上的肌肤，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他就这么束缚着，贴着她上半身无法动弹。
“是不是轮到我说了。”邓离优越的鼻梁试探性蹭上她雪白光滑的脖颈，赤-裸裸的私心，他是一点不想隐藏，鼻尖在她耳根下轻磨，他嗅到一股熟悉又好闻的香味。
林书玥身子一僵，挣扎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她用了点劲，感觉指甲掐进他小臂的肉里，于是下意识松开些。
然而邓离顺势扣住她不听话的手，十指相扣，不给她半点再次挣脱的机会。
“你紧张什么。”
反问的语气，仿佛他才是更无辜的那个人。
“你把我勒疼了。”
“抱歉。”
他笑了笑，手臂送了点空气进来。
林书玥手指紧缩着，咬着下唇，表情欲言又止。
邓离盯着她发烫的耳根，平静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你家当年发生的事，我其实知道一些，这些年我有想过，会不会离开对你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邓离……”
林书玥唤了一声，停顿许久，又艰难发不出声。
他继续说，“当年是我不好，连让喜欢的人依赖我的能力都没有，可我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为她独当一面，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无论是做她身后的护盾，还是让她依赖我，我都愿意。”
“她可以重新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说到“机会”二字时，尾音轻微发颤，呼吸声却愈加沉重。
林书玥还困在他道出一连串的自责里，心底不断翻涌着波涛。
等不及她的回复，邓离一个吻落在她的耳垂上。
“别再推开我了。”
邓离缓缓放开拥抱，林书玥立即摸了摸被亲的地方，回头，抿着唇，发愣看着他。
她表情既不是生气，也并非羞涩，而是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神，勾人望向他。
她无意识做了一个舔唇的小动作，被邓离捕捉到，取而代之的，是他捏住下巴，倾过身体，送来一个真正的吻。
林书玥反应过来时，邓离亲得她不肯放开。
她闭上眼，很快，这个吻由蜻蜓点水，变得让人难以承受。
明明他们谁也无法说话，她却知道，他让她嘴巴张开。
她一但开了这么口，对方行为愈发恶劣，毫不顾及她的呼吸已经带喘了。
难舍难分的深吻，他的舌尖快舔得她腿软。
她没忍住发出一道呜声，能承受的，只剩愈烈的心跳。
中场休息，邓离抱着她去沙发上，林书玥坐在他大腿上，抱着他，听见他起伏的胸口也在喘。
想到刚才的突袭，林书玥往他耳垂上咬了一下，这一下坏了事，邓离将她翻了身，脸埋进她的颈窝，亲了又咬。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亲吻的位置越来越不对劲，让她又痒又羞耻。
“你想让我停下来，我就停下来。”
他伸手钻进衬衣里，纵使脸上还是一副绅士面孔，行为上简直禽兽，故意用指腹挑逗她的敏感。
林书玥没说话，颤抖地帮他解开衬衣第一颗纽扣。
可他要的不止这一颗，他要她亲手剥掉全部。
林书玥贴上去吻他，想要逃过羞耻的行为，然而被他压在身下，更加失控地回应……
第43章 Chapter43这么不要命地渴……
林书玥醒来已是第二天，尽管屋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顶窗帘杆上方，倒影着卧室里唯一的光源，她半眯着眼撑起身子，知道这是天亮了。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过于突然，突然到她以为置身在梦境中，梦里她乘着一片叶子，漂浮在无垠水面上，她朝着湖面探头，可倒影出的，却是邓离家浴室镜子前的场面。
她分明记得他们在客厅，一转眼，怎么变成她赤着脚，坐在盥洗池上。林书玥不好意思直视湖面，随手拨动水流，结果画面转成漆黑的卧室，那个仿佛有使不完劲的男人
将她抱上床，俯身吻她，她忍不住发抖，额头浮出一层薄汗。
那边的汗到了梦境里，化作一滴雨水从天空降落，后来，雨势渐大，倾盆大雨将她全身打得透湿，她捂着衣服，缩紧身体，哆嗦不停，再后来，叶子船翻了，她坠进湖里，无法呼吸，全身也使不上力气。
直到她快溺死在失氧里，梦醒了。
周遭一片安静，身边已无汪洋，可那所触所感，不像是梦。
林书玥紧抿着唇，低头看眼胸前，她只穿了件宽松白衬衫，衣服是邓离的，尺寸不适宜得大，V领开口也偏下，怪不得她觉得冷。
她扯了扯胸口衣料，奈何缺乏扣子遮不住，于是小心翼翼缩回被窝里，人还没躺下，手指触到一处冰冷肤感，她转头，发现邓离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
邓离闭着眼一副熟睡模样，林书玥很久之前就观察到，他的睫毛长得很是精致，合上眼，更为明显。
她短暂欣赏一会他的睡颜，默默将视线移到他的胸肌上。
看得出这些年没少健身，但……没穿上衣还不好好盖被子
林书玥正想将被子拉上去，邓离缓缓睁开朦胧的眼，突然醒了，她扯被子的动作在他胸口之上停下，二人四目相对，她俯身向下，意图多少有些说不清，只好先一步移开眼睛，还没开溜成功，邓离伸手勾住她的背，将她整个人拖进怀里。
“什么时候醒的。”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林书玥枕在他的手臂上，轻声道，“没醒一会儿，是不是吵醒你了。”
邓离拨开她挡住脸颊的头发，猝不及防吻了下她的额头，随后将人抱得更紧些，“没事，该起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说到这里，林书玥脸色有了微妙变化。
能好吗，她昨晚险些不能着地，被他弄得快晕过去。
以前也没见到说他这么不要命地渴望她，经过这一夜，什么男人上了二十八不行这种话，她是不会信了。
她嘴角朝上扯了扯，只是心虚说：“还行吧，就是腰有点酸。”
邓离轻笑，“难道不应该我腰酸吗”
林书玥无语瞥了他一眼，佯装不想跟他说话，脑袋埋在他的结实的胸肌上，闷闷道出一句撒娇，“我不管，我就是酸。”
邓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语调带哄，“给你揉揉。”
“这里吗”
一开始，他还是老实按摩她腰后的尾骨，可揉着揉着，引发林书玥一声叫喊。
“你干嘛。”
她惊得一个侧翻身，双臂捂着胸口，又无语又好笑找他理论，“大白天的，你手摸哪里呢。”
“腰好啦”
明明惹了事，邓离双眼弯得像月亮，笑起来，月牙里像存了蜜，柔情蜜意的。
“才没有。”
“这样吧，我让你摸回来”他往她面前挪了又挪，身板跪直，笑着捧起她的脸，“反正我也没穿，给你行个方便，不过你说下半身，我是现在脱”
她的嘴唇离他如此近，邓离说完忍不住吻上去，吻得非常狠，一只手护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
林书玥半坐着，仰着头张开嘴去够他。
邓离感知到她的费劲，干脆将她压在床上。
本来早上刚醒思绪慢半拍，这一深吻仿佛激发他隐藏的兽性，他慢慢去舔她，磨她的唇，大手伸进衬衣里，托住她的背。
林书玥浑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滑过，半个身子紧绷着，连同呼吸变重。
她衣服彻底乱了，领口都掉到白净的肩上，无人在意。
冷不防，桌面上不知谁的手机响了，熟悉的系统自带闹钟声，吓了二人心脏一跳。
林书玥愣了一下，赶忙推开邓离下床，她一边抹嘴一边关掉清晨的噩梦，放下手机，手心扶着额头，心里庆幸昨晚留了底，忙里抽空定了闹钟。
她中午可是要去机场的，要不是闹钟摇醒她的脑子，她怕是继续沉沦在意乱情迷里，忘了正事。
“我衣服，衣服呢。”林书玥迅速抄起一条薄毯盖在身上，开始满屋找东西。
邓离指了指客厅方向。
林书玥正准备过去，手臂被他从身后一把拉住，“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拿。”
“行。”
房间里就有浴室，林书玥洗完澡裹了件长浴巾出来，再次回到床边，发现床上床下已经收拾干净，凌乱仿佛不曾发生。
靠近床尾，上面放着堆叠整齐的衣物，她一眼认出这些衣服原本就属于她，之前搬走行李拿不下，她又被搬家公司催着走，索性让邓离帮她把剩下的扔了。
他竟然还留着。
林书玥穿上衣服，意外闻到一股好闻又清淡的橘调香氛味，是从衣服上散发出的。
她没忍住又嗅了下，系好扣子，朝客厅走，毕竟“案发现场”还留了东西。
然而地上外套不见了，邓离收起吸尘器，告诉她衣服扔进洗衣机，等她回来再给她送过去。
林书玥摸了摸脖子，说好。
“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
邓离把提前泡好的蜂蜜水递给她，她握在手里，还有暖气。
林书玥象征性抿了两口，放在吧台上，回道，“不用。”
“发烧好点没。”她伸手去摸他额头的温度，似乎退了些，但还是不太放心，找出体温计，塞到他手里。
“再测一次。”
“真没事了。”
凌晨半梦半醒那会，林书玥突然将他叫起来，他当时已经测了一次，还吃了退烧药。测完，他拿着体温计找她，可她困得不行，闭上眼睡姿安稳，他不忍叫醒她，便默默帮她掖好被角。
“三十七度三，你看。”
林书玥扫了一眼，这才安心去餐桌旁找她的包，包拿上了，蜂蜜水也喝了，她最后跑到洗手池镜子前检查仪容仪表。
她才注意到脖子上好明显的草莓印，朝着客厅喊话，问邓离有没有围巾。
邓离过来看她什么情况，笑说，“这个天气你确认要戴围巾”
“丝巾呢。”她摸着吻痕，摇了摇头，“算了，估计遮不住。”
“借我辆车吧。”
邓离却又一次提出，“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林书玥透过镜子不解看着他，“别了，就这点路，我自己开就行。”
“嗯。”他两次被拒，低垂着眼睫望着地面，表情淡淡的。
沉默的时间里，林书玥猝然转过去，拥抱他。
她安抚道，“好啦，你在家好好吃饭哦，我现在要走了。”
邓离没说话，她想松开，可他抱着不想放手。
她想提醒他要迟到来着，下一秒，邓离松开她，指尖轻抚她的脸颊。
“下了飞机给我发消息。”-
下午三点十分，飞机在沧连市唯一机场落地。
机场出站口，林书玥刚给邓离发完消息，手机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她刚接通，对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年轻女声，那人自报名字，她叫于芸，让林书玥喊她芸芸就行。
“林老师下飞机了吧。”她问。
林书玥记起来主办方派给她的助理正好也叫于芸，虽然两人在群里加了微信，但还没有正式聊过天。
“嗯，到了，我准备出去打车。”林书玥说。
于芸听到她往网约车通道车走，语气略显激动，“林老师，我包了车，别往二楼上去。”
林书玥立马顿住脚步，听她说完。
按照于芸的指示，她从二楼下到地下负一楼，那是私家车停留的停车库。
等上了指定车辆，林书玥发现这车不止接她一人，同乘的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普通相貌，戴着眼镜，气质倒是文质彬彬。
于芸介绍他也是一位高校老师。
碍于座位的
阻隔，男人从前排转过身互相打了招呼。
然而接下来超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这辆车里几乎毫无交流。
大家都很安静，连开车的司机都默默调低导航的声音。
快到的时候，于芸才简单说明一下住宿的事。
由于福化县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很多配套设施肯定没有大城市那么完整。
不过酒店，主办方给他们订的绝对是县里最好的。
林书玥有点好奇“最好”是怎样一个标准，因为她看了大半路车窗，风景确实好，甚至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和郁郁葱葱的树，但好山好水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阴沉，给这个城市罩上灰蒙的滤镜。
下了车，林书玥抬头观望周遭，建筑都不太高，而据说最好的五星酒店，她们拖着行李刷门卡进去，发现房间装修有点快捷风。
好在房间够大，她和于芸安排在一间，还有两张沙发够她们休息。
整理好东西，于芸已经躺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她发现林书玥加了件防风的薄外套，问她是不是准备出门。
林书玥说，“我出去走走。”
于芸：“注意安全，这边晚上人有点少。”
林书玥半蹲下身系鞋带，笑说，“好，我转一圈附近就回。”
第44章 Chapter44吓得不轻
一出酒店，林书玥能看到身后连绵大山，高大雄伟的山貌，这在一些地势低的南方可不常见。
他们过来时候，车子好像从东面一条主干道驶来，一晃而过的车窗景，她还隐约记得全貌，从那个角度观赏，山峦叠翠，美得令人惊叹，她想用手机记录下来，可很快车子拐弯，相机没按下定格键，车子已经驶入商业街。
她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弥补刚才的遗憾。
除了想再欣赏一次的目的外，她还有个私心，一定要拍下来，分享给邓离看。
出门前，她特意在地图上搜了整条商业街距离，一千五百米左右，酒店正好也坐落于商业街某条支路中，如果步行过来，她估计用不了多久时间。
然而她低估了车子行驶的速度。
走出商业街，外面片区明显人烟罕迹一些，怀着想迫切分享的心情，林书玥不由加快步伐，可她又走出几百米路，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瞧着陌生，她记得来的路上还有几处小店，此刻两边路上只有杂草和错乱的电线杆。
她怀疑自己迷路了，再往下走，不知柏油路通向何方。
林书玥对着天空随便拍了张图，索性掉头原路返回，她边走边给邓离发消息，聊天框里说走错了路，拍不到好看的照片给他看了。
消息才发出去，邓离一个语言电话打来，迅速到林书玥还没缓过来。
邓离问：“你在路边吗”
林书玥将手机抬到耳边说：“对啊，现在慢慢走回去。”
“怎么路上一个人没有。”他语调有些担忧。
林书玥扫了一圈周围，丝毫没觉得不妥，毕竟她来的路上也没见几个人影，“这条路……可能还没开发吧。”
她突然语调一转，“你在干嘛。”
邓离清了清嗓，“看报告。”
“家里”
邓离没说话了。
林书玥：“你在公司”
“等会就回去。”
林书玥一顿，“你不是答应我今天好好在家休息吗。”
邓离笑着回复，“没关系，感冒都好了。”
她一声冷哼，“你说好了就好了吧。”
“真好了。”电话那头，邓离还在笑。
“你那边还适应吗。”
“我这刚来，谈不上适不适应的。”
林书玥走了几分钟，望着前面走不完的路，决定原地叫个网约车，然而加载页面转啊转，一直没叫到车，她急得皱起眉，光顾着盯手机页面，险些忘记还在通话中。
语音通话断了好几分钟，邓离切电话给她打过来。
林书玥接通电话向他抱歉，解释她刚才在检查信号，可信号明明是好的，就是没车接单。
“定位准吗，要不我派人去接你”
林书玥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接我……”
她以为是句玩笑话，邓离却认真算起时间，“不过他们从沧连市区过来，会不会让你等太久了。”
“不行，等太久不安全，”他像是自言自语。
“要不……”
林书玥有些苦笑不得的打断他，“好啦，不用接，我都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走丢不成。”
“我好像看到公交车站了。”她语调上扬。
一想到说不定能有车坐，小腿立刻不累了，她快走到那边，抬头确认目的地，按照地图指向，确实通往商业街。
邓离本来想再劝一劝她，万一公交不到呢，人生地不熟，又走错路怎么办。
林书玥自信这车绝对到，她搜了地址，乘不反。
“那我先挂啦，你继续看报告吧。”
“路上注意安全。”
“嗯。”林书玥开朗笑了一声，“拜拜。”
结束通话，她侧过身，盯着站牌时间表沉思了一会。
如果末班车最后一班到站是五点十分，提前五分钟或者晚五分钟左右都有可能，可她到达车站的时间正好五点过三分，按道理，她等一会车该来了，然而都超过时间了，别说车子了，整条路除了刚才驶过一辆电瓶车，没有别的经过。
难道这里车子开得慢，还要等一会
林书玥双手抱臂，心情越来越烦地猜测。
前方，车子始终没见到半点影子，倒是有一辆电瓶车开过来。
她无意间看过去，不小心和骑车的男人四目相对。
她尴尬收回目光。
然而那辆老旧甚至车头斑驳掉漆的电瓶车放慢车速，竟然就停在车站前面。
令人意外的举止，林书玥表面毫无波澜，呼吸却警惕颤了下。
这个偏远之地没有其他人，停在这里，好生奇怪。
她垂下目光打开手机假装有事忙，脚步悄悄退后半米。
透过视线盲区，她注意到电瓶车还没开走，车主似乎是位有点年纪的男人，后面载的是位岁数相仿的女人，他们穿衣打扮并不讲究，男人手臂上套着黑色袖套，光泽看上去并不好，女人则是围着做饭时才穿的围裙，布料也显得旧，这对人，用风尘仆仆形容都不过分。
她希望对方赶紧走，却隐约感觉自己正被打量。
后座的女人率先跟她搭话，一开口，浓郁的地方方言夹杂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林书玥听了两遍才听懂。
“妹儿啊，这喇块没有车了。”
林书玥抬起头，礼貌冲着二人笑笑，应了声“好。”
“这个公交站，不准的，别看这个车说晚上有，其实司机早就下班了，你搁这一时半会等不着。”女人谈起她在等车，热情的声音，好像是她本人白白浪费时间。
林书玥不知怎么回话，继续用淡笑掩饰。
不过听完女人的话，她放下一些警惕，想着或者是她多虑了呢对方可能是路过的当地人，好心提醒她。
夕阳正在一点点落下，半面天空已有夜的痕迹，还有半面亮光是对面的山顶，被剩下日光照射着。
当林书玥以为他们要走了，女人突然开始从上到下观察她，“妹子不是本地人吧。”
“嗯”
林书玥不着急承认，倒是反客为主问他们。
“你们是住在附近吗”
男人说他们住山腰那边，沿着这条路，一直开上去。
他们又问林书玥住哪里，是不是镇中心那块。
林书玥也不清楚商业街属不属于镇中心，别人说啥，她笑笑认了，不想再纠缠，她点点头，离开站台。
不料，还没走远，那对陌生人竟然调转车头，追上她，用最慢
的速度和她并排。
“妹儿，你住哪里啊，这晚上路不好走，要不要捎你一段。”女人坐在车上喊道。
林书玥大脑懵了下，顿住脚步，他们也停了下来。
男主抓着车把手，帮着女人附和，“那前面新挖了条路，你们新来的容易走错，之前镇上有人晚上没看清，掉进水里了，还好有人看见捞了一把。”
“那啥，叔给你先捎过去，再回来接她。”男人自然而然提出，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
反倒是林书玥浑身不适，她说话声略显局促，“不用了，谢谢你们。”
她提快步伐，望着没有路灯的前方，希望能快点走出去。
她已经明确拒绝，可后面的尾巴还跟着她，这让她想起几个月前，小区附近被表哥李钟吓坏的经历。
扰人心神不宁的阴影，还有触目惊心的伤疤，她还记得那块位置。
林书玥掐着掌心一股脑快走，身后传来一句话，着实吓她不轻。
“妹儿要不我们送你到路口吧，你再往前走点，那边好坐车。”
他们还不走
林书玥心头涌现一股危机感，联想起出门前于芸那句话，设想的盒子一旦打开，关都关不上。
她想起之前看过的拐卖事件，专挑年轻女性下手，要是上了贼船，她肯定完蛋了。
“别跟了。”
人在本能求生的驱使下，行为愈发大胆，她喊出这一声，后知后觉音调有些大。
不过他们是何反应，她不得而知，因为在小跑过程中，她没有回头，直到钻进有光的地方，她才仰着头，望着人流量变多的小店门口喘气。
路灯下，林书玥捂住胸前，如释重负，刚才这一跑，她感到血液都在加速。
站着缓了好一会，她小心翼翼回头，幸好，人终于不在了。
她摸出手机，结果手掌心上全是虚汗。
进去小店，她买了一包纸，还有一瓶矿泉水，结账时，她无意朝路边一瞥。
十一路公交车安静地穿过，她起初以为看走眼，急忙跑出去确认，车子后面，确实亮着十一路三个字……
公交车转弯驶进夜幕里消失不见，她却愣在原地，捏着纸巾沉默了许久。
回到酒店，于芸发现林书玥表情不对劲。
于芸早就洗好澡，换上舒服的睡衣，披着件外套瘫在沙发上摸电脑，她时不时从屏幕后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林书玥在干嘛。
从回来起，她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快半个小时。
于芸轻声喊了她名字，林书玥回应得有些惊慌，看向她时，脸色不好。
“怎么了林老师……”
于芸走到她面前，给她递了一瓶酸奶。
林书玥看到她关心的眼神，几乎没有思考，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告诉她，她合理怀疑，那两个人非常可疑。
“所以，公交车只是晚点了，其实是有的……”
于芸听她这么一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拉着林书玥一通分析，二人得出结论，还好她跑得快。
“辛苦你了。”于芸抚了抚她的后背。
“我点了外卖，你吃寿司吗。”
“谢谢，我尝一个。”
于芸将寿司拼盘端在她面前，林书玥夹了一下，味道意外还行。
她筷子还没来得及撂下，手机震动，邓离给她打来了电话。
林书玥猛然记起，她说过回酒店后给他回消息来着。
“你到家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阳台，边捂着嘴咀嚼寿司边问他。
邓离说，“你在吃饭”
“尝了口我室友的，我等会点。”她声线低哑得反常
“那你先吃饭吧，我不打扰了。”
“嗯。”
“……”
“林书玥。”邓离突然叫住她。
“你有事”他语气近乎肯定。
林书玥嗓子噎住了，咳嗽了两下，说，“什么，我没事……”
“真没有”他追问。
“嗯。”
“你声音……”
邓离很想告诉她，你要不要听下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他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张拖着倦意的脸在强撑没事。
“反正，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他温柔改口道。
林书玥抿了抿唇，说，“好。”
“答应我。”邓离再次强调。
“嗯，我答应你。”
可他们刚约定好，她就失言了。
第45章 Chapter45她宁愿当这个恶……
次日，福化县文化中心。
以北方民间文学传承为主题的交流讲座在演播厅积极召开，这次交流会不仅邀请国内各地专家参加，还请来一些国外汉学家共同探讨民间文化创造性问题。
林书玥工作内容除了活动期间口译和笔译外，还包括配合汉学家高桦深入了解在福化县起源的民间故事以及背后社会价值，为她即将翻译的中国文学做前期准备。
高桦是西班牙人，年纪并不大，作为一名青年汉学家，她从大学开始，长居北京有十五余年，因此说得一口流利中文。
上午的讲座结束，班车候在广场，接送参加人员回酒店休息，但高桦选择第二种，继续留在文化中心到一点半，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小型班车送他们去节目排练现场。
明天下午，即将召开一场节目开幕式，又名民间花儿会，前来的表演者不止福化的文化传承人，还有跨省而来的艺术家。
高桦自然不想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和传承人面对面沟通，早就候着出发，而林书玥和她聊得愉快，便也随她一同去。
车子开到山脚下，那边有很广一块空地，舞台音箱设备搭建得七七八八，横幅一拉，似乎预兆一场热烈演出即将拉开帷幕。
他们一行人下车，便来了两位负责人领着过去欣赏场地，林书玥见过其中的一位，就在上午的讲座现场，她知道这位专家并不是当地人，还有一位负责人听他介绍，是当地村的村长。
两位负责人主要是陆专家领头介绍，从舞台设计到节目内容，能听出他花了不少心意，他带着众人绕了一圈回到原地，接下来随众人自由活动。
高桦对两位民间歌手颇感兴趣，他们兄弟二人对唱歌谣，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站在一处角落练习。
高桦小心翼翼上前，待取得兄弟二人的同意，她打开电子记事本，记下与他们的交谈。
然而这两兄弟普通话并不标准，高桦经常需要一句话问两遍才悟出意思。
林书玥出差前临时狠狠补过方言的课，因此她理解对话要比高桦容易。
她在边上帮着翻译几句，很快高桦也掌握了一些语调的规律。
高桦还是想自己单独完成这次对话，她向林书玥言表感谢，林书玥谦虚地摆摆手，识趣避开。
从洗手间出来，她擦干水渍，闲来没事掏出手机回VX消息。
半湿的纸团还握在手心，林书玥低头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垃圾桶，于是她往洗手间这栋平房后面走。
还没绕到后面，她脚步定住的一瞬，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昨天骑着电动车朝她搭话的男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林书玥害怕被认出，重新退回到墙后面，可她平静注视脚下的地面，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除了节目工作人员和一些排练的民间艺术家，鲜少有人专程到这遛弯。
林书玥再次探出半个身子观察，她看见男人边上还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水泥路边没有板凳，老人只好坐在石头台阶上。
那男人对着奶奶像是叮嘱了几句话，随后便离开了，留下老人坐姿拘谨地反复揉搓手背。
既然男人离开了此地，林书玥以为此次偶遇就此结束，不料，折回舞台的途中，她撞见老人站起来朝着同一个方向不同小路缓缓行走。
老人背很驼，走起路腿脚并不麻利，甚至有些艰难，她边走路边低头喃喃自语，走两步，突然停下，步伐似一片被风裹着前行的树叶，没有目标，眼睛瞥到哪儿就往哪里去。
林书玥最初是有点在意老人的安全，驼背又是斜肩，也不看路，得亏是条乡镇小道，暂时没有行车危险。
没想到的是，老人路边随机抓住一位路人，年轻女人被她拉住的一刻，神情还处于懵懂状态 。
林书玥与她们相隔不远，耳后还能传来依稀对话声，直到年轻女人情绪变得冲动，像是和老人起了争执，引得她往回看。
虽然她不太爱多管闲事，但再怎么说老人年事已高，经不起一番拉拉扯扯。
林书玥掉回头，上前询问陌生女人怎么了。
由于刚才被老人扯着斜挎包不放，她语气还夹着火药味，未消散。
女人指责老人让她带着去找家人，可她哪里认识什么姐姐妹妹的，她不肯，老人继续求她送自己回家。
从年轻女人单方面说辞来看，确实是这位奶奶行为不妥。
林书玥夹在中间也难办，问老人，和她同行的人呢
结果怎么着，老人一口咬死，不认识什么熟人，她是单独出门的。
林书玥疑惑看着老人，表情露出一丝复杂。
她分明感知到刚刚那男人和老人关系匪浅，一眨眼工夫，二人不认识了
“就这个，你们可以带我去吗”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指着上面写的一行地址。
“这里是”林书玥皱眉问。
“我小妹在这个地方，我要去见她，给她送东西。”老人又开始反复念叨这句话。
一分钟前还要回家，现在又扯什么家属，前言不搭后语，林书玥不禁猜测，这人怕不是个骗子
年轻女人和她四目对视后，主动提出有事，先走了。
剩下林书玥尴尬站在路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悄悄点了点下巴，准备不再参和，眼神开溜的一刻，那老人瞬间情绪失控，像是难受极了，用手锤打胸口，仿佛痛苦能通过**上的疼发泄。
不止林书玥一惊，连赶路的年轻女人见状都吓地过来询问她怎么办。
“奶奶，你还好吗”
林书玥询问时眉头下意识皱起，她安抚两句未果，老人却坚持要让她们带自己去找小妹。
老人甚至还用了求这个词，求她们行行好，她今天必须赶过去。
年轻女人被她一番求情有了动摇，看着林书玥，商量要不带老人过去吧，她其实知道这地，就在前面不远。
老人听见女人认路，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捧着她的手，提起不如现在就走。
林书玥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事先准备好的地址，逻辑不通的要求，包络老人隐瞒的谎话，一切像是布置好的陷阱，就等着有人往里跳。
“等一下。”
林书玥挡住女人身前，拆穿老人分明有同行的男人，她质问为何不让熟人带着过去，反而选择她们
老人也接连喊冤，她说听不懂林书玥的胡言乱语，让她别碍事，妨碍她们赶路。
老人一派说辞颇具几分生动，要不是林书玥亲眼所见，说不准也被骗了。
年轻女人不知道该相信谁，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老人见她似乎又不想走了，着急牵住她的手，催她带自己感觉过去。
林书玥中途不过倾斜了点身体，老人误以为她还要挡路，不满横了她一眼，胳膊肘一顶，将人往马路边推。
幸好这路上没车，她被挤到马路边，靠着平衡力站稳，惊讶望着毫无愧疚的老人，心里别提有多无语。
好个诈骗犯……
动口行不通，怎么还动手呢
林书玥默默在她们后面掏出手机，盯着屏幕，若有所思。
回想起几天前在网上刷到的社会新闻，各地拐卖案件一直层出不穷，如果真碰上人贩子，她们的后半生很有可能从此堕入深渊。
林书玥宁愿当这个恶人，也绝不可能眼巴巴望着女人出事-
福化县民警接到报案，以最快速度驱车赶往现场。
来了两辆车，老人单独一辆，她和年轻女人坐在后面一辆。
派出所里，她们是分开提问。
简单做完笔录，林书玥回到大厅等一个结果，然而先来的不是里面的民警，反倒是昨晚遇见电瓶车主人急匆匆跑来厅内，张口就问他阿姐是不是在这。
这里的辅警当然不认识他阿姐是谁，直到他喊出个名字，辅警指了指里面，让他也进去。
又过了一会，带她们来的民警从里面出来，通知她们二人可以走了。
林书玥是报警的人，自然想知道一个结果。
可民警说无法立马作出判断，他们还需要证明，而之后的事，等查明白了会给一个交代。
林书玥点点头，觉得也是，现在办案都靠证据，她相信不出几日事情必会明了。
然而，她脚步还没迈出大厅，又有人朝着门口赶来。
那人和林书玥四目相对的一刻，双方都愣了下，因为都喊不出对方的名称，那人喘着气越上台阶，隔着一米之远，喊出了“领导”二字。
林书玥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扭头看向后面的民警，对方摆摆头，提醒对方是冲她来的。
她一位勤勤恳恳高校教师，哪受得起这称呼，大庭广众下这一喊，她赶紧解释，“村长您真是说笑了，像您这种才是正儿八经的领导，我哪算。”
村长手撑在墙面上缓了缓，又说，“林教授对吧，我实话实说啊，我就一小领导，屁个不是，还是你们这种高知人士厉害。”
“”
林书玥尴尬笑笑，对方好歹一个村长，上来就是一顿吹捧，弄得她不知怎么接话。
她和对方来回绕了几句，村长见她不吃这套，突然开始打感情牌。
“话说，昨着，老贾是不是昨天吓着你了。”
“老贾是”
“害，就您今天报警那人的弟弟。”，“我都听老贾说了，他前脚没走一会，就看见两个警察把她姐抓到车里，他还说认识旁边那人，他刚见过，就是昨晚上，你突然跑什么呀……老贾猜想，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以为他们都是坏人。”
林书玥不动声色轻挑眉心。
她总算明白了，好话一通，原来用意在这。
第46章 Chapter46“我打算求婚。……
后来，村长话里话外又美赞几句贾氏姐弟两人的好，他们村子不大，家家户户几乎都认识，朝夕相处的邻里人品如何，他怎么会不清楚。
他跟林书玥举例老贾心肠热，可惜长得苦，但绝不会干出格的事，更别说他那心善的老姐。
林书玥双手交叠胸前听他说，光是动了动唇角，也不表态。
直到村长拿身子骨做担保，如果他说了谎，以后走夜路掉坑里摔断他的腿。
态度是摊开了，他请求林书玥，要不把人先从里面放出来，这贾大姐年纪比他还大，怕是受不了里面环境，等人出来了，他肯定帮他们把误会解开。
“误会”林书玥意味深长瞥了眼村长，微微拧眉。
她可不觉得是场误会，从昨晚欺骗开始，世界哪来这么多巧合。
她只是说，一切交给局里判断，警察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放走理应呆在里面的人。
村长头疼地闭眼，见她说不通，接连叹气，忧虑似一把刀悬在头顶，越等越急，他站在门口不愿进去，林书玥提了提肩上的单肩包带，随着台阶走下去。
她没走多远，门口来了动静，来的一位民警似乎认识他，在他耳边讲了什么，村长表情立马由阴转晴，快步走进去。
林书玥看着他们正纳闷，那位民警朝她招了招手，她折回，对方告诉她，结果出来了。
贾奶奶确实是无辜的，她弟弟刚才来是上交病情报告，确认病历单是真的，外加场地后面新装了监控录像，他们调了监控，老人大概是犯病了，才拉着她们路过的人犯糊涂。
林书玥对于结果最初有点将信将疑，她之所以怀疑老人，更多原因出自她弟弟。
那天公交车的疑点，她忍不住向警察说明。
“你说我们这公交啊。”王警不好意思挠了挠下巴，随后干笑出声，“都不准的，我们这儿公交车司机是兼职，通常末班车的点，早没影喽。”
“这样啊……”林书玥缩紧指尖，尴尬笑笑。
“嗯，还有别的问题吗”王警耐心问她。
林书玥挥了挥手，说她没问题，就是白白辛苦他们了。
王警笑着说，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林书玥缓缓点头，道别完站在正门口等车，她刚给于芸打过电话，对方预计二十分钟左右来接人。
等待途中，老贾扶着他姐朝着外面慢步走来，同行人还有村长，他们三关系看上去很熟，村长挨着老贾，嘴边喋喋不休话密得不行，完全没有场地那会孤言寡语的形象。
老贾瞥见她，眼神明显闪躲，低下头，假装不认识。
而村长倒是大大方方给她打招呼，一行人相距估摸一米，他顺口问林书玥怎么回去。
他说他儿子开车来，能坐下。
林书玥说：“不用，同事已经出发了。”
“谢谢你们。”她语气谦虚几分，补充道。
“行嘞，你也路上小心。”
村长正说着，贾奶奶忽然犯头痛，她撑着老贾的手臂，一边托着另外一一只手，一边喊着她想立马回家。
老贾稳稳扶着她，说车马上就到了。
林书玥见贾奶奶出状况，想过去关心一下，谁料听到奶奶喊老贾，“二叔”，她瞬间不知所措。
她与村长面面相觑，比起她的拘谨，村长反应却和老贾无差，似乎司空见惯了贾奶奶认错人。
村长低声告诉她，贾奶奶阿尔兹海默症快到晚期了，除了记忆力出现严重倒退，肌肉和关节健康也随之下降。
林书玥细心观察到奶奶右边胳膊似乎抬不起劲，多次松开老贾的手臂，揉了揉肩，再继续往前走。
那块位置恐怕就是之前撞她的地方，本来身体不行，还强蛮使劲，像是伤到筋骨，脸色看上去有些虚弱得苍白。
林书玥打算提醒一下胳膊的事，奈何一辆轿车驶入大道，村长一声喊车来了，贾奶奶兴奋像个孩子，提了速度迎面朝车走。
老贾护着她别撞上路中央，林书玥紧跟着也小跑两步，被村长拦下。
“找贾大姐吗”
村长沿着她的目光所向，精准猜出。
林书玥“嗯”了声。
“今天要不算了，你看贾大姐她……又糊涂了，要不这样，改日我带着老贾，一定去给你还有那个姑娘道歉。”
“您误会了，我不是想要他们道歉，麻烦您传递一下，奶奶她这块位置，可能需要做检查。”林书玥摸着自己的右臂，示意是上面肌肉。
村长露出意外表情，“哦……谢谢妹儿提醒。”
“不过，道歉还是要的，毕竟贾大姐确实有做的不妥的，吓到你们姑娘家了。”
“我真不要紧。”林书玥有些哭笑不得，“那个……您方便给我一个贾家的地址吗。”
“咋啦”村长疑惑。
林书玥叹气，下巴低垂着坦白，“我看贾奶奶衣服袖口破的有点厉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去一趟，解释下今天的事。”
“打算赔礼啊”
“嗯。”林书玥脸上藏不住情绪，点头。
村长只劝她礼就免了，她能有这个心过去，双方把事摊开，足够圆满。
林书玥听完勉强笑笑，不太及时接话。
“算了算了，送不送是你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村长无奈地摇头，双手背到身后退后半米给过来的车让道。
轿车停在马路边，上副驾驶前，他突然转身看了林书玥一眼。因为好奇心，那双质朴的眼睛里除了流露出意外，还有后知后觉错怪一个人的反思。
他以为像她这样的年轻教授别有一番傲气，像局子门前那种态度，怎么劝也没用。
但，坚持归坚持，发现错误后立马虚心，这种人并不多。
他朝着树下站着的人挥了挥手，林书玥淡淡微笑，同个手势回之。
其实，上门道歉这事，林书玥心里清楚得很，除了误会了贾奶奶，还有一半原因来自老人的病。
阿尔兹海默症，她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接触这类病人。
而两年前，她的姥姥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
林书玥那会还将自己封锁起来，得知消息也实属偶然，某天她心血来潮登入不用的微信号，一口气浏览了好多条朋友圈，其中有条悼念的图令她手指停下。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即刻关掉屏幕，呼吸缓了又缓，震惊的消息侵入大脑，她一点没准备，一时无法接受，手肘无意撞到尖锐的桌角，疼了好多天甚至留了疤。
然而当时手肘疼不算什么，一股后悔之意涌上心尖，扎着她又酸又难受。
她姥姥是这个世界上唯数不多对她不条件迁就的人，尤其经历父母那事，她已经没有亲人这个概念，可想起姥姥，心里多出某种顾虑，牵挂。
她以为她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地生活，现实却是，她离开的那年，姥姥被诊断出病情，四年之久，她到死，也没等来最疼爱孙女的最后一面。
林书玥想，姥姥一定觉得自己很不孝，不然怎么会到了临走前，都不出现。
她肯定会怨她，还像小时候一样不懂事……
她自顾自幻想着，鼻尖泛起阵阵酸意，揉了揉进沙的眼睛，她从包里抽起张纸巾吸了吸鼻子。
手边动作猛然停下。
她想起来，姥姥的忌日，马上到了。自两年前匆匆回国，她每年都会去墓园偷偷祭奠。
林书玥站在路边，忍不住点进姥姥朋友的朋友圈。
值得慰藉的是，黑白悼念图还留着，而且老一辈朋友圈并没有设定仅三天可见，她甚至还能随时点进来查看好多年前老太太们的旅游照片。
手机上方跳出一条提醒——【你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林书玥：“”
旧微信号如今不太能收到新消息，她点了一下，跳进事先并不知谁的对话框。
看到备注，她茫然失措，赶忙切回那条两年前的朋友圈，果然，她手滑点了个赞！
现在可好，赵奶奶来找她了。
【是玥玥吗】
【方便和我通个电话吗】
林书玥正发愁怎么回，要不要回，一通陌生号码打来。
号码所属地好巧不巧就是湖城，扰得她眼神里满是惊慌-
湖城市市中心，M健身房内发出接连惨叫，动静声还不小，引起旁人时不时朝着那片区域打量。
“有病吧，练个腿喊这么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杀猪呢。”秦子浩忍无可忍从机械上跳下去，坐在椅子上开了瓶水，喝两口继续骂，“什么素质。”
“不刚休息过吗”邓离身穿一套黑色健身服，人还在跑步机上，语气略微带喘提醒他。
“不练了，没心情。”他一把撂倒水瓶，站起身说，“我去教训一下那孙子。”
“你去就管用”邓离瞥了眼对方。
“那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马上会有人过来。”
秦子浩一回头，还真是，之前健身房里不止一位男女上前警告，结果反被吼回去，现在来了三位身材超乎常人健硕的大哥，穿着健身房logo马甲往他面前一站，那人气焰立马如老鼠，任由大哥们指着鼻子警告。
“呦，你干的”秦子浩朝他挑眉。
邓离没否认，他时间练够了，从机子上下来，软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晚饭说好的，你买单。”他将毛巾抛给秦子浩，弯下腰收拾东西。
“又我坑死我啊你，每次你还带一个小的，下次我也要带人。”
“行啊，看你有没有那个机会。”邓离笑了笑。
他和秦子浩打赌练肌，可每次秦子浩拖他出来，不到一半时间，体力有限，自己先练趴下。
邓离说，“你最近没事，别老找我出来。”
“咋了。”
“忙。”
“忙个屁，忙着谈
恋爱。“秦子浩悄悄翻白眼。
“真有事，我打算求婚了。”
邓离云淡风轻来了这么一句，秦子浩听完直接大脑宕机。
“不是兄弟你你你说什么”
秦子浩张个大嘴巴，傻呆呆盯在自动门口，都没意识到挡住后面人的路。
邓离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求婚，怎么。”
“什么怎么怎么，不是哥们，你们才复合多久啊，一个星期都没到吧。”秦子浩语无伦次得差点喊出来，“逗我玩呢”
邓离却丝毫没觉得行为不妥，仿佛两人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说，“你不懂。我和玥玥连女儿都这么大了，这次复合，跟复婚有什么区别。”
“可你们没结过婚啊……”
邓离不爽的眼神淡淡扫过去，仿佛在说他当然知道。
“快了，我不会让她等我很久。”
第47章 Chapter47沉沦在飘忽与湿……
一刻钟左右，林书玥等的车到了。
她撑着下巴观望车窗外林荫道，于芸喊她两遍没反应，趁着等绿灯拍了拍她手臂，这才转过头。
“刚才叫我了吗。”林书玥问。
于芸点点头，“明天上午是不是不用过去，群里现在都没发通知。”
“应该是吧，我也没收到他们另外的通知。”
于芸小声欢喜，“那明早可以睡个懒觉喽。”
“林老师是在听歌吗。”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才看见林书玥戴着蓝牙耳机，忽地理解怪不得没听见她在讲话。
“恩”
林书玥意识到对方为何这么问，轻轻嗯了句，随后摘掉耳机，放回耳机盒内。
其实，耳机里压根没有音乐，她方才想事情想得过于入迷，视力才短暂与外界隔离起来。
没上车那会，她还在纠结如何回赵奶奶微信，正好打来一通号码，她以为会是对方来电，接通后，结果出现某位中年男人大白嗓质问她。
“喂，林书玥是吧”
她一愣，没出声。
男人接着又没礼貌喂了两句，一直没得到回应，他转而跟边上的人交流，一会儿，边上那女声抬高音调，确认地喊，“就是这个号。”
通话冷不防挂断，没头没尾结束了。
本来算作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林书玥直觉总有不安作祟，她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至于为何这么想，她也说不上来，指尖动了动，最后攥成一个空心拳。
另只手里，手机屏幕亮起，她切开微信，依旧是赵奶奶发来的信息。
赵奶奶告诉林书玥，她姥姥去世前在她这存了东西，希望有朝一日能转达给孙女，虽然微信里并没有详说是何物，她私心判定，一定很珍贵。
毕竟，那是等了她许久许久姥姥留下的。
林书玥简单和赵奶奶约定好回湖城后的见面时间，关掉屏幕，她靠在椅背后眯了会。
再次睁眼已是酒店停车库。
于芸将她摇醒，解下安全带先下车去。
林书玥在副驾驶上整理头发，下车后跟着她走进大厅。
酒店的自助餐厅就在大厅的尽头，于芸转过身，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吃晚饭。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一起吃，同住几天，生物钟快调成相似了，几乎饭点都一起下来。
“走吧。”
林书玥同意提议-
交流会最后两天，林书玥的工作量比之前上来了些，人一旦忙起来，很多事都顾不上，比如，没及时回邓离消息，他在微信里可没少暗搓搓暗示对他“不上心。”
可她真没时间回，随手拍了张工作照发过去，几个小时后再打开微信，他竟然能自顾自发一满屏。
他也真是，连办公室对面一朵云也要拍给她看。
林书玥摇头笑了笑，回他个小白狗敲电脑的表情包。
结果邓离故意回她：【林教授是在批阅我的照片吗】
【想听听林教授的点评（好奇.JPG）】
“……”
她表情包意思明明是忙碌好不好。
林书玥虽然心里默默吐槽两句，但还是口嫌体正直陪他演。
【小邓同学这些年都没有进步啊】
【给个及格吧】
邓离学她发了个同款小白狗表情包。
【沮丧脸.jpg】
【以后好好向老师请教】
【之前想拍的人不在，不过现在她回来了】
林书玥正站着敲翻译文件呢，手机握着手机，看到消息那刻手肘磕了下，电脑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的ZZZZ。
旁边还响着同事认真敲电脑声，她心虚瞥眼隔壁，连忙把这串乱码删除。
“林老师，来一下。”
林书玥一下端正站姿，微信消息没来及地回，又被喊过去。
其实按照原本安排，民间花儿会结束，配合汉学家们整合翻译工作，整个项目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
然而不知谁将某些节目上报给专门的保护委员会，有理有据评判经过一些专家插手，导致最终呈现变了味，民间文学之所以难以传承，是因为随着时代变革，一些场景已经被人们遗忘导致民间文学缺少重要精彩部分。
而光靠着理论，让本身具有独特传承风格的传承人抛弃他应有的表达方式，这本就属于一次损害作品行为。
当时听闻陆专家被批评了，林书玥和共事的同事们互相递个无奈的眼神，相视不语。
陆专家做事风格偏好亲力亲为，对于这次演出，出了不少力，在场的都看在眼里，奈何出了这种事，他们也不好私下评价。
上面要重新调整交流主题方向，还是弥补演出的遗憾，都不是他们能主导的。
经过半天讨论，领导决定拿这次失误召开一场讲座，关于民间文学为何不能过度保护，以及如何适当主导它的传承便是内容。
林书玥从昨晚开始都在疯狂补资料，之前答应高桦给她做翻译参考都没能兑现，好在高桦表示理解，他们汉学家早一天的飞机，酒店出发前，她还给林书玥一个拥抱，两人相约有机会湖城约饭。
交流会送走汉学家们，临时召开的讲座顺利召开，这次活动算是圆满收尾。
令林书玥没想到的是，她坐在酒店大厅里等接机大巴，村长领着老贾，正巧在门口候着，
她上前问候两句，不料对方等的竟是她本人，老贾看见她，赶紧把两箱土特产礼盒往她手里塞，林书玥不好意思接，但村长跟着劝，别拂了别人一片心意。
“收下吧，带回去给父母啊亲戚尝尝，这个都是自己种的，纯天然。”村长附和道。
林书玥笑容一僵，两秒后恢复既往，“实在是太谢谢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品尝。”
跟两位大哥比，林书玥推开本领还不够老练，人家摆着一副不送不罢休的架势，她实在拗不过，只能收了。
“太客气了妹儿，我该谢谢你才是。”
“要不是老姐不方便，她也想来送送你。”老贾说。
“千万不用，你们能来我已经很感谢了。”
“诶～”村长轻松打趣道。
那天林书玥去贾家拜访，他们半路还碰上了，帮着她拎了一袋米。
她并没有呆多久，老贾说要给她沏茶，可没等水开，她借口有事先走了，走之前，还留了两套新衣服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
“如果姥姥还活着，大概和贾奶奶差不多年纪。这次是我冒昧了，一点心意，希望留个纪念，见证二位健康平安。”
除了体面送礼，后面闹出的演出出错那岔子，林书玥还牵动高桦，从中调和。
村长评价她，做事靠谱有能力，就是总默默做好事，别人夸两句，她又正经起来。
人摸不透不要紧，真心祝福定要送上。
村长说，“一路顺风啊。”
“一路顺风。”老贾也接话道。
林书玥点点头，刻意提起礼盒轻摇了下，奈何农作物太重，她抬到腰处彻底手酸不行。
看着对面二人，他们都笑了笑-
飞湖城的航班通知预计晚点两小时。
林书玥给邓离发信息，提议他要不干脆别来接了，她下飞机打车回家就行。
可邓离微信里说不打紧，多久时间他都愿意来。
其实，林书玥之所以不想让他来，主要因为身体太疲惫了，她巴不得一下飞机，人往床上一躺，好好补一下这几天缺失的睡眠。
尽管状态有点不行，同时她也不想他失望，毕竟邓离从昨晚开始关注天气，叮嘱她湖城降温了，又是问她需不需要接她时多带件外套，又是问她想吃什么。
大脑经过一番斗争，林书玥最终决定，算了，不补觉也没啥大不了。
然而，她高估了熬夜几天的身体素质，两个小时的候机，她光坐着，莫名感觉累，机场的硬板凳靠背矮，她没地方能睡，好不容易熬上飞机，从起飞起开始颠簸，中途晃了两下，总算是把她一个浅睡眠人群彻彻底底晃清醒了。
飞机餐是一口吃不下，睡也睡不安稳，好在整个航班就两小时，从飞机下去拿到托运行李，她感觉行李箱变得更重。
缓缓走到一号出站口，隔着玻璃门，对面已经站着不少的人。
林书玥拉着行李箱，试图在人群里找到他。
来来往往的人流，她转瞬即逝地扫过，但总有那么一刻，眼睛意外收获惊喜，有的人光是站着，就能吸引周遭的目光。
不止林书玥一眼捕捉到他，站在邓离边上一对中年夫妻时不时往他瞥了又瞥。
他们怕是心有灵犀，他一样注意到她。
邓离抱着一束绽放灿烂的混搭玫瑰，朝她远远一笑。
林书玥心扑通了下，好几天没见，他似乎更加耀眼。
他的衣服，他的头发，都像特意打扮过的，精心却不显得用力。
一切都为了见她。
对比之下，林书玥妆都没化，素着一张略显寡白的脸，心虚没敢和他靠太近。
邓离上前，花递给她，两只空手帮她拿行李。
“怎么还买了一盒梨，还有苹果”他笑问。
“那边一位奶奶和她弟弟送的，说的自己养的树，包甜。”
“行，我都先放后备箱了”
“好。”
林书玥先将花束放在后排，前排坐好系上安全带，邓离也上了车。
“安全带。”她提醒他。
“先不急。”邓离问她，“我们去哪现在。”
“都行啊，你想去哪。”
“我也都行。”说罢，邓离右手攀上她纤细的手腕，身子微微侧倾，送来一阵清洌好闻的香水味。
“我感觉，你这几天好像一点不想我。”他说话时眼神透着某种期待，直直盯着她看。
林书玥说，“我想啊，你发的内容，我都看了。”
她用指腹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邓离知道她这是撩他，本就忍不住，林书玥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反扣住她的手背，贴上她的唇吻她。
车内除了密闭空气，还有紊乱的荷尔蒙气息。
他吻得太深，单手死死捧住她的下巴，整个人像是沉沦在飘忽与湿热里。
第48章 Chapter48“去我家吗”
昏暗车厢内，邓离单手搂住她的腰。
林书玥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缓了缓微喘的鼻息，这才感觉好受些。
她手掌无意撑下他的大腿，借力重新靠回椅背上，摇下车窗，往密闭环境里送点冷气流。
邓离侧过身，把他那边车窗也打开一条缝，躁动不安的氛围，全靠吹来的微风缓解。
林书玥偏着头，问他，“去我家吗”
他们才亲得耳朵发红，这时候问他，邓离目光闪过片刻迟疑，“现在就去”
“嗯，还是说你想去哪。”
“我其实都行。”她怕佛了他的心意，刻意补上这句。
但邓离注视着她笑，笑意多少有些晦涩。
林书玥瞬间懂了，找事似的拽了下他的衣角，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
“我想着你不是没去过吗，带你参观参观。”
“不许多想。”
“没多想，我刚才也是想着说去看看，毕竟没拜访过。”他将袖子挽起来，调整好座椅，笑着打量她一眼。
“那你笑什么，好啊，合着我思想不正呗。”
林书玥咬住下唇珠，身子往车窗那块倾靠。
邓离伸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冰冷的五指，语气温柔到分不清是玩笑还是真心，“思想不正看要对谁了。”
“我一点不介意你……”他顿了下，大拇指在她指骨上抚摩了几下，像是感受她细腻的肌肤纹理。
“对我多想一点。”
“……变态。”林书玥抽出手指，往他手背拍了下。
“疼。”
林书玥笑：“我都没用力。”
小情侣打打闹闹在汽车发车后趋于平静。
安静下来的声音，正好给林书玥助眠，她困得眼皮打架，两眼闭上，迷糊中深睡过去。
邓离悄悄关上车窗，避免冷风把人吹感冒。
车子到达公寓楼下，他看着旁边熟睡的人，没忍心将人叫醒。
自打机场接到人，他能看出她精神面貌没往常好。
唯一没克制住是那个吻。
他知道她好像累了，路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滑下，他提起衣角，小心翼翼重新盖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林书玥睁开半眯着的眼，外面已是日落时分。
原来太阳还是透过玻璃直射身上，如今落得没影，偌大天空只剩一抹璀璨的橘调，划破被墨晕染的云层。
她手臂抬起，揉了揉眼，隐约感觉有东西掉了，低头一看，身下的外套并不是她的。
随手捞起衣服，她本想还给邓离，侧目望去，他单手撑起脑袋，竟也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宁，一动不动的姿势，五官生动得像一座精致雕塑。
林书玥乘着他毫无防备，指尖如羽毛般轻飘抚过他高挺的鼻梁，正准备戏弄一下这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
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悬在空中握着不放。
邓离动作比视线反应快，他分明清楚是她在搞鬼，刻意将手腕往面前带，缓缓睁开眼，他也不说话，只是余温的唇瓣贴着她的手背，肌肤间蹭了下。
林书玥咽了咽口水，让他亲密会。
待两人都清醒过来，她问起他们睡了多久。
邓离点开屏幕，报出时间给她听。
“都六点半了？”她惊讶之余掏出手机再确认一遍，“怎么不叫醒我。”
再过一个小时七点半，意味着他要在家等恩菲从私教班回来。
他们还什么事没做，又要分开。
“没关系，你送你上去吧，坐飞机估计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邓离揉了揉她睡蓬松的头顶。
他解开安全带，绕到后备厢搬行李。
林书玥帮他分担一提土特产，去电梯路上问他，“你睡着了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因为她每次跟他出去旅游发现，邓离其实认床，在外面并不会轻易睡着。
邓离说，“眯了十五分钟，可能？”
那不就是压根没睡嘛。
林书玥一想到她补了接近两个小时的觉，他却干巴巴等了两小时，手上拽着带子更紧了。
家门口，她输入指纹开锁。
林书玥家里的装修风格偏向简约原木风，由于租的缘故，家具摆件并不多，但空间搭配显得干净温馨。
林书玥告诉邓离随便参观，她先去厨房洗个杯子。
原本客套的一句话，邓离竟真往她房间去，她端着两个杯子，到卧室门口才瞧着人站在书桌前。
“那一堆是学校资料。”她看见他在俯看桌面，故意说。
邓离摇头，指了指这堆纸里某处说，“我在看这个。”
林书玥好奇他到底指的啥，凑近看，原来是她和周宛在天文馆里照的拍立得照片。
场馆是这个月才去的，当时选的景室内光线暗，拍出几张都不尽人
意，她干脆扔在一边。
重温旧图，她捡起一张观摩，脸还被阴影挡住，不好看。
于是，她随手夹进看过的资料里，合上文件夹，一并放进书架。
邓离问这样不会混淆吗。
她说没事。
“反正还有电子版本，纸质应该用不上了。”
邓离目光停在书架上，似乎被那被不需要的文件夹吸引。
卧室隔壁便是浴室，林书玥进去洗把脸，换上宽松的居家服，拿着衣服走出，还未察觉屋内哪里悄悄发生变动，她更关心邓离何时回去。
“我刚才给阿姨说，晚回去半小时，她先陪会恩菲。”
“啊……”
她险些脱口而出，怎么又让阿姨陪。
幸好大脑反应比嘴快，心想着不对，她缺席恩菲成长这么多年，似乎没资格指责他。
“好吧……”
“怎么好像不欢迎我。”邓离扯了扯嘴角，情绪不高笑了声。
“没。”林书玥老实交代，“我以为你要回去，准备睡了……”
她身上那件居家服更像睡衣，布料单薄，一般需要配个外套。
邓离见她内搭的短袖都换了，手上还抱着换下的衣服，像等待某个结果左右不是站在门前，心里生出心疼，到底是前几天没休息好，不然不至于刚醒还犯困。
“你先洗衣服吧。”
他精准预测到她下一步行动。
林书玥确实有此打算，衣服分类扔给洗衣机，她加完洗衣凝珠，顿时感觉手臂两侧穿过凉梭梭的风。
还是穿太少了，她迫不及待想去床躺着。
一件外套恰好披在肩上，她低头看见领口，和车内是同一件。
邓离从身后抱住她，脸颊贴着她的脖子，小声地说，“去休息吧，行李箱要不要我走之前帮你收拾好。”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收拾就行。”
“好。”
说罢，邓离松开后背抱。
他视线跟随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说，“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林书玥已然闭上眼，嗯了一声，调整好睡姿，双手抓着他的右手侧躺入眠-
再次睁眼，外面天空乌黑一片。
林书玥坐在床上，身下还压着被子，她眼神失焦愣了许久，迟迟没起身。
黑漆漆的周遭，除了窗外洒进来冷白的月光，室内没有别的光源，更衬托夜的寂静。
午睡醒来后身处夜晚这点不好，不知是否有生物钟颠倒的原因，她总会莫名生出空荡感。
好像她被世界抛弃在无人响应的边缘。
久违又熟悉的孤独感上头，她身子更不想动，手臂费着劲够到手机，显示都快十点钟。
邓离大概早走了，他坐在床头那块位置摸上去只剩冰凉。
这下，真只有她一人。
按道理，一个人的生活她再熟悉不过，可人一旦尝过别的滋味，之前的孤独会被无限放大，她会害怕再回到之前。
按开床头柜上微弱光线的台灯，她花了几分钟挣扎，才从床上起来加衣服，最后将顶灯打开。
拧开卧室门，她以为外面也会黑作一团，然而踏出一步，她抬眼，看见走廊上方安详亮着柔和暖光。
如果说人在家中开个灯没啥，但林书玥清楚，这是邓离故意留的。
因为他知晓她们林家，一直有个习惯，便是晚上谁回来晚了，她们会在走廊留灯，算是一种默默等待的方式。
如今那个家里别说点灯了，灯泡上可能都积上一层灰。
她以为从此再无人惦记着她回来，替她备这一束光，可希望还是惊喜地出现了。
被人念着的感觉。
挺好。
她手里还捧着杯子，到厨房接水，端详身后灶面上布局，貌似与下午不太一样，她预感有人私下开火做了饭。
可她没看见东西，打开冰箱，果真多出一份包好的牛油果滑蛋三明治。
林书玥取出三明治，撕开保鲜膜放进微波炉加热。
回到卧室，她有点后悔才打开手机信息，迫不及待想给邓离回微信，通讯录那块，亮着一个小红点。
她点开新的朋友那一栏，猛然被刺痛了下，对方验证一上来问她是不是林父的女儿，甚至掌握到她在湖城外国语教书。
分明要找她麻烦的架势。
刚才心情还是极好，转眼间又皱起眉。
林书玥不是第一次遇到因为家里找她麻烦的人，但她更换了手机号，这个号码还是首次有人找上来。
她询问对面是谁。
那人不肯说，却在最后一句透露是某位尤先生告诉他的号码。
姓尤的还有几位
她唯一认识便是邓家那个闹得邓离舅舅一家不得安宁的私生子尤章。
林书玥藏着愠怒二话不说给尤章拨去电话。
他像是预料到她会找他，开口语调充斥着临危不乱。
“呦，这不是把我拉黑的林小姐吗，怎么，终于想起我了。”
林书玥不语，但尤章奚弄的笑声令她很不舒服。
“最近和我兄弟恋爱谈得还顺”
第49章 Chapter49鱼死网破对谁都……
虽然不知道尤章从哪得知的消息，林书玥并未直接承认，反倒是质问起他：“手机号是你泄露的”
摆明的事实，她非要多问一遍，尤章稍稍警惕了下，哼笑着说，“林小姐这是准备套我的话录音啊。”
“你想多了。”林书玥微微一笑，“我只想提醒你，泄露他人身份信息，可是违法的。”
尤章听到她探讨起法律，忽然意识到一件有趣的事，故意发笑，“呦，论犯法这事，还是比不上你家得心应手啊。”
“我最近才知道，你爸参与了六年前那么大个传销案，厉害啊你们家，湖城就这么点大，我竟然才知道，藏得可真好。”
“话说你爸不是教授吗，教书不行，教人封建迷信倒是有一套啊。”
他越说越得意，巴不得把林书玥气哭。
林书玥确实沉默了半分钟，不过和情绪波折无关，她对这些话早已免疫，嘴唇微张，纠结要不要为那个谁争辩一下形象。
即使林父犯了错，但他同时也是受害者，当时法院裁决，也是根据不知情协助这点从轻处置。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旁人只会盯着差错揪着不放，哪怕解释也是白搭。
再说，他对别人的伤害是真真切切，刻在骨子里消除不了的痛楚，她替父亲说理，谁又替她说情呢。
算了，她选择不说。
尤章误会她怂了，揶揄道，“别紧张啊表嫂，我也是关心你们，你这种身份，我怕放谁父母那，压根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林书玥不屑白了他一眼，“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想干嘛。”
她试图分析，“你让他们来找我，就是想通过他们闹事吧，不过你凭什么认为，为人父母做的错事，我会承担。”
“最后忠告你一次，再发生泄露信息这种事，我们直接公安见。”
“我好怕呦。”尤章几分取笑意味。
“嘴是真硬，不过林书玥你给我听好了，别以为我多想理你，上次让你办那么小件事，连取个文件都没办成，还把我拉黑了，这事还没算账！今天我重新给你个机会，下周邓离会以总公司名字签一笔合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合同黄了，之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然……”
“不然什么。”林书玥没耐心追问。
强制的语气，好像他是个大老板，大手一挥，吩咐她林小喽喽干活。
对自己都没点数吧。
尤章当然不知道林书玥暗暗骂他，理直气壮到底，“你懂的，不帮我什么后果。”
“说完了吗说完了让我说两句。”
林书玥站在原木风餐桌前，讲累了，移步沙发往上一趟，揪起一撮发尾，慢条斯理道，“你这次威胁，包括前两次，证据我可都保留好了，如果不想闹的太僵，我劝你以后别再找我，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证据我算你有几段录音，对话，难不成还能把我关起来，林书玥啊林书玥，你未免太天真了。”
“谁说要让你进去”林书玥抓起手边的抱枕，垫在
后背无语笑了笑。
尤章摸不透她想干嘛，但对方僵持着不答应，逼得他上狠招，“反正，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答应我明天就上邓离家，告诉他们你假意复合，其实阴着呢，想要他们孙女抚养权，看他们给不给，还有你那学校，不想出名让全校知道你爸是谁，少磨磨唧唧的，让你干就干，我帮你瞒两件事，换你帮忙一件事，到底谁划算，你心里有数。”
林书玥：“我当然心里有数。”
“我也给你算笔账。”
她换个坐姿翘起二郎腿，“首先，你去学校散播我的负面消息，还有怂恿他们来找我麻烦，最坏最坏的打算，我打包行李滚回英国。你说邓家不容我，那我大不了和邓离分手。”
提到分别，某个瞬间，林书玥心里泛酸，自知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继续说，“而你，如果邓离父母知道你背后这么算计他儿子，还有那位和你关系应该不怎么好的姐姐知道了，别说股份，你觉得，邓家以后真正容不下的会是谁。”
尤章同父异母的姐姐当他眼中钉许久，早就想找机会出口气，奈何他会装，会演，暂时动不了他。
尤章额头开始冒冷汗，即使咬着后槽牙，终究是不敢喊出贱人二字，只能生生压下肝火。
这回他不语，轮到林书玥在耳边吹凉风，“你可想好，别下次我从英国飞回来，某些人可要睡在桥洞下面。”
“你……”他握着手机咬牙切齿。
“做人别太蹬鼻子上脸。”他嗡着鼻音警告。
“所以啊，你一开始不该惹我，往后你不给我找事，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麻烦。”
“听懂了吗。”她有些不耐烦敲打对面。
事情至此，尤章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硬着头皮半响才憋出一句，“算你狠。”
他不太体面挂断电话，留下林书玥还握着手机，思索着这算不算是答应。
应该算答应吧。
毕竟真和她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买卖，怎么看都是他不划算。
从沙发上起身，她回到微波炉前取加热的三明治，叮了半分钟，盘子摸着都凉了，她又放进去热半分钟。
等待时间里，她又忍不住复盘和尤章的通话。
一切好像结束了，只要尤章不爆出她曾经找过律师，再无人会告诉邓离，往后也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加她。
美事一桩。
她却无端叹了口气。
可能她容易多想，因此心里总会生出不安感。
微波炉“叮”一声，加热完毕，林书玥强迫大脑收回发散的思维，端出三明治，就在站在原地解决了食物。
不得不说，睡了一觉，胃也被唤醒。她吃完不忘记拍下空盘的图，等会好发给邓离看。
洗完盘子刷会手机，不知不觉竟过了零点。
她猛地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没干，连忙切出平台，进入买票软件。
明天约定好拜访赵奶奶，如今她住回老家，在湖城的邻市，高铁过去最为快速。
两个相近的城市非节假日余票很多，她选择当天九点三十五出发的一班，算上下高铁站打车，十点多上门正好。
次日早晨。
林书玥以防不清楚赵奶奶家附近会有什么店面，她先去中医馆买了上好的补品再上高铁。
她提着礼盒上门，赵奶奶嫌贵重，不肯收，还要留她下来吃中饭。
林书玥扶着她的手，连忙说不用，她借口等会还有事，得先走。
赵奶奶又挽留一回，见劝不动，不好再多说。
其实，林书玥也没见过老人家几回，机缘巧合下帮姥姥和赵奶奶一并注册了微信号，可能是她在对方记忆做过印象最深之事。
二十分钟短暂做客，许久未见的二人，面对面话并不多，赵奶奶一个劲喝茶，见她杯里剩半杯，想给她倒上，林书玥拦着亲自动手。
双方似乎都不太放得开，拘谨氛围一直到赵奶奶儿子回来，她去开门，林书玥松懈板正坐姿。
既然林书玥不留下吃饭，赵奶奶让儿子开车送送她。
她人都站在门外了，坚持不麻烦对方。
赵奶奶拿她没办法，最后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林书玥微微点头，礼貌向长辈告别。
到了小区门口，林书玥这才仔细端详赵奶奶转交给她的盒子。
手提箱分量略沉，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面似乎是饰品一类的物品，她瞧着外面缎面花纹刺绣做工精致，一上出租车，忍不住打开一看。
原来是一对翡翠手镯。
与寻常颜色不同的是，这是一对白冰色对镯。
林书玥不了解珠宝翡翠，但光从镯子纯净料子中散发的微弱蓝光，觉得美极了，她还未见过如此清澈的色泽。
车子在红路灯时一震，她撑住座椅，脑海里突然闪过她母亲和姥姥吵架的记忆。
母亲当时似乎就是因为姥姥的不舍得拿某种宝贝出来解燃眉之急，她们才会在电话里那样闹得不开心。
她看下手里的盒子，灵光一闪，半路更换目的地，让司机师傅载她去市里较大的翡翠店。
第一家老板见了她这镯子，原本玩小游戏无聊的眼神一亮，问她这是要卖啊。
林书玥故问，“你们收的话，大概值多少。”
老板双手比了个二和七。
林书玥心里琢磨，这是两万七的意思，还是二十七万呐……
但哪怕是后者，她都不可能卖掉姥姥留给她的心意。
“这有二十七万”她拿起来细品。
老板仿佛听到天大荒谬，一脸嫌弃她识不识货的表情，打趣道，“我出27万，你要卖我啊。”
林书玥小心翼翼收起镯子，不好意思朝老板笑笑，这才解释镯子对她而言很重要，她不出。
听到不卖，老板顿时没了兴趣，不过还是好心告诉她，“美女啊，你以后要去别人那里，凡是少于270个，都别搭理。”
270个？
林书玥脑壳像是被人弹了下，震惊之余，她感觉手下这是拎了一套新一线城市房产啊。
天……
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她拎着镯子，换了一家，这家老板更是夸张，说要300个收了，林书玥手不由地抖了抖，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母亲那么迫切需要这玩意。
因为连续跑了两家店，算上下午去墓园的计划，她估计高铁是赶不上了，得改签。
一打开手机，防不胜防，上次她没通过微信那人，竟又厚着脸皮申请添加好友。
林书玥心情正好，今天便不与他计较，装作没看见。
好巧不巧周宛来了电话，她正想分享手镯对她的冲击，周宛语气却略显畏畏缩缩。
“你还没回来啊……”
“对啊，我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
她语气正兴奋，话没说完，周宛鲜少打断她，“那个玥玥，邓离知道你今天去韵州吗。”
“我还没跟他说，怎么了。”
“你……为啥不说呢。”
“你知道的，毕竟牵扯到我家这边的事，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告诉他。”
“可是又不是叔叔阿姨的事，说一下，还好吧。”
“也是。”
“唉。”
周宛停顿了下，回头望去天台上的那人，朝邓离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偏偏今日，秦子浩装神弄鬼让她赶紧来一趟，到达某处景观极好的露台天台，环绕一圈周边隆重布置，她彻底傻眼了。
她还以为秦子浩这家伙要求婚，她一个不婚主义吓得想跑，结果转身撞到邓离，更是吓晕。
她毫无防备说漏嘴，林书玥还在韵州，他不会今天求婚吧。
“当然不是，想请你参谋下布置。”秦子浩虽然有被女友反应伤到，不爽归不爽，假装不在意凑在她边上解释。
然而邓离终于开口，面色阴沉，“你是说，她现在在外地”
第50章 Chapter50她背地里做的事……
面对邓离的疑问，周宛眼底闪过一抹慌张。
倒不是她有多慌，而是替邓离捏把汗。
人家这都准备结婚场地了，一问女朋友去哪，竟不知道行踪。
她举起手机，说她这就打个电话。
可林书玥压根没听出她的暗示，无奈之下，她只好坦白，跟秦子浩在外面遇到邓离。
她还不小心说漏嘴，以为邓离也知道她在外地。
周宛为她尴尬处境小声抱怨，“你都没看见，你对
象那眼神，刚才有多锋利。”
林书玥却声音含笑安慰她，“不好意思啊，让你为难了，等会我就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尽快哦。”
“好好，马上就打。”
周宛又看似无意间提出：“玥玥，我还是觉得吧，两个人如果想长长久久走下去，彼此之间其实不应该有太多隐瞒。”
林书玥疑惑地嗯了声，平日里，周宛都说随她本心，教她如果有些事说不出口，也别勉强了自己，顺其自然。
如今一改常态，她默默不出声，思考怎么回事。
周宛误以为她说多越界，才导致对面沉默，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参合小情侣之间的事，最容易无意识说错话，她改口道，“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宛宛。”她连忙喊她，“你说的其实没错。”
她习惯逃避感情问题的性格，是该改一改了。
“对了，你们是在哪里偶遇的呀。”
虽然林书玥没告诉邓离她去了哪里，转念一下，他同样没告诉自己今天的安排，她突然好奇，邓离会去哪。
“他……”
周宛本就心虚得紧，被这么一问，叫她大脑飞速运转，想想如何合理圆谎。
她紧抿着下唇，用干笑遮盖支支吾吾，“我们在餐厅吃饭呗。”
“他一个人出来吃饭”
周宛心想在餐厅里吃独食确实有点古怪，便说，恩菲也在。
这回轮到林书玥语气怪怪的，她嘴边重复道，“你是说，恩菲也在……”
周宛不清楚的是，恩菲今天有家教班，不太可能出现在外面。
林书玥结合她遮掩的语气，意识到不对劲，便问她，“哪个餐厅呀，离恩菲补习班比较近的话，悦金广场”
周宛眼见藏不住，转移话题，“我靠，你们变态吧，小孩才几岁，都放假了还要出去上课”
林书玥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假装咳了声，“我也觉得不太好……”
纵使在恩菲教育话题上避让三分，别的事，她还是要问清楚，语气温和追问道，“所以，恩菲压根没和你们在一起。”
“你有事瞒我，对不对。”
这下，周宛彻底哑了声，束手无策抿着唇，犹豫之下，她看向男友秦子浩求助。
秦子浩耳朵贴过来，想听听二人之间聊了啥。
周宛故意将手机藏到身后，声若蚊蚋问男友，要不要实话实说，毕竟，书玥已经猜到她在说谎。
秦子浩回头看眼邓离，他正和策划人员交谈，他用手比划，让她自己看着办。
周宛横了她一眼，这种大事，怎能叫她随便决定。
手机还在通话中，决定得马上做才行。
不过有件事二人达成共识，便是一致认同，邓离求婚的打算，过于着急。
秦子浩指着手机，唇语说，“暗示一下。”
周宛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你有没有觉得，是时候跟恩菲相认了，她是你亲生的，总不可能一直喊你林阿姨吧……”
她话音未落，秦子浩连忙抬出胳膊肘暗搓搓顶了下她的薄肩，无助的眼神仿佛在呐喊，“完蛋了。”
她的暗示有那么明显吗
周宛顿时心里没了谱，拿不准接下来怎么说，望着秦子浩眨了眨眼，索性摆烂不讲了，倒扣手机，给了他多动的胳膊来了一下。
双方不约而同陷入缄默中，电话另一头，林书玥屏住一瞬呼吸，第一时间怀疑耳朵出了岔子。
她还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
是惊喜还是惊讶，就这么不经意闯入她混乱的大脑里，她竟辨别不清。思绪还未整理过来，所思所感已然划分成两派，紧张又激动地撕扯着失衡的情绪。
其实，答应之书已经浮出手中，看她愿不愿意翻开。
林书玥试图抑制血液冷静下来，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先好好思考如何处理掉手上那几个烫手山芋。
她害怕事情堆积在她身上，最后聚成一把火，连同她的喜悦一同烧了，那不如一开始不要接受。
在心里下好定论，林书玥忽然喊了周宛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她说，“宛宛，我好像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我感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周宛听到结果，倒是不觉得意外，平静给与回应，“这样啊。”
她推搡开秦子浩牛皮糖般贴上来的胸膛，捏着手机回避到无人的角落继续同她聊两句。
然而秦子浩正好听到她的答复，原本脸上没什么表情，鼻梁瞬间皱巴起来。
周宛察觉到他脸色不悦，暂且不管，等挂了电话，一回头，就听着他像个大喇叭替邓离打抱不平，“都被拒了，还准备什么。”
虽然没明说谁拒了，这种场合，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路过穿工服的实习生正巧捧着丝带穿过他俩中间，仿佛嗅到天大的八卦，着急的脚步愣了半秒，朝秦子浩方向望去。
不熟的二人目光撞到一块，实习生尴尬吸了吸鼻尖，假装很忙低头检查地面花卉的布景。
但此刻不止一位实习生，连策划经理都被他的声音吸引。
经理猜邓离肯定也听见了，正悄无声息观察男人的神情。
他们这块场地原本属于一家露台餐厅，由于高层向下俯视江景极好，外加知名厨师空运食材，光一顿饭花销排得上湖城小资西餐厅前几。
只是某天，餐厅来了个相貌极俊的男人，开口说要包场一个星期。
老板问他用途，他说为了求婚。
老板也是结过婚的人，无名指戴着婚戒哈哈打趣说，哪怕婚礼布置场地，两天都够了，他竟然要包一周，不划算。
可他不在乎这些，唯一要求，希望餐厅工作人员不要妨碍策划工作室干活。
于是，老板便没话说了。
策划工作室是另外选的，虽说做了承包，大部分构思都是和邓离直接沟通。
他们布置场地的人员都没见过准新娘，但透过邓离身上的气质，忍不住猜测女方会是个怎样的美人。
总之，气氛烘托至此，结婚仿佛是板上钉钉的结果，没有人预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被拒，甚至是仪式前被拒。
秦子浩被架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中，面色犯羞，终于意识到说错话，紧张望向邓离，犹豫走过去想解释两句。
邓离垂着眼眸，表情冷冷的，像是没看见他，继续盯着平板里的草稿图，眼皮都没掀一下。
出乎意料的冷静，反而让靠近的人心怀忐忑。
就在经理打算走出花卉中央吩咐各员工认真干活时，周宛拽住秦子浩的手臂，看着离他们最近的工作人员，笑嘻嘻打圆场，“那个，是他面试被拒了，心情不好哈，你们继续忙。”
“我……”
秦子浩好歹自己开公司，面试不上这等丢脸之事大肆渲染，他面子挂不住，指尖指了指下巴，却又不敢解释。
“走了我们。”
周宛秉持着此地不宜久等的念头，拽住他先跑，然而他们刚上电梯，电梯门还未合上，有人在外面按了开门键也要上来。
竟是邓离。
电梯内的二人都倍感意外，大家分明是熟人，共处在四四方方空间里，比陌生人都要拘谨，尤其那对小情侣，背恨不得贴进墙缝里。
大楼一层有连锁咖啡店，出了电梯，邓离在背后叫住他们，问喝不喝咖啡。
即使他们胃口都一般，回答倒是一致。
“喝。”
点完单，周宛猜到邓离会询问电话里的内容。
她说，“玥玥我猜她，不太着急吧，毕竟你俩还有那么长的将来，她可能目前想先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上学期学校没给
她派多重的活，不过下学期听说不一样了，她可能想学校那边先稳定下来。”
关于学校的事，林书玥确实讲过一模一样的话。
秦子浩小声提出他的疑问，“不着急，难道不是婉拒吗。”
“你想啊，真想结婚，时间又算多大问题，况且先忙事业这个借口，大家都听烂了……”
“别别瞪我啊，我说的都是事实。”秦子浩躲着周宛凝视，身子往椅背上倾。
周宛猛地吸口冰美式，“你不了解她，真不想结，她会直接说，压根不会找借口。”
“那毕竟在谈嘛……”
“在谈又怎样。”
另一个当事人正坐在他们面前，他们倒先各执一词争论起来。
直到邓离沉默了好久，他们才意识到不该这般。
“我去抽根烟。”秦子浩自说自话站起身，开始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周宛说陪他一起去。
他们走后，邓离眼神才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阴沉盯着桌面。
他在想，这次，是他太急了吗。
把她逼紧了，所以，她才不愿意。
可这段关系，难道就他一个人希望捆绑得更牢固吗。
他很害怕，怕一句分手就能断绝的关系。
所以，只有领完证，登记了，他才能放心。
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深吸口气，以为是林书玥给她发了消息，结果却收到陌生人的匿名短信。
他点开很长很长配着好多张图的内容，看完，忍不住冷笑一声。
真有意思。
虽不知对方是谁，他似乎很了解自己，发来数十张林书玥的偷拍照片，就为了就是印证，她出入律所，想争一争孩子的抚养权。
邓离双指放大偷拍的律所名字，暗暗嘲笑，拍得还没他收到的清楚。
他那么心爱的女人背地在干嘛。
他怎会不知
但一想到林书玥拒绝的理由说不定和这个有关，他感觉自己又有些隐隐控制不住。他还要装作不知到什么时候
邓离抬眼，问：“她现在的地址，有吗”
正好周宛从外面回来，人还没坐下，忽然油然而生不太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