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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ch.16 溺


    ch.16 溺


    周司屹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


    负责人连连道歉,说周正临安排的时候说是一家人,他们安排失误。


    两天后就是周家主办的慈善会,房间都安排满了,负责人诚惶诚恐地问需不需要帮忙联系附近的酒店。


    L市的治安不怎么样,更何况谢泽应该不是单纯来玩的,虽然没在正式场合承认过,但孟盈身上到底挂着周家的名号,难保不会被谢家盯上。


    周司屹说了不用,皱眉挂断了电话。


    意识到今晚可能得留在这个温馨的家庭套房了,孟盈头皮发麻。


    房间里的香薰很好闻,跟浴室的水汽混杂在一起,蒸得人头脑昏沉。


    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卧室。


    “不然…”她试探着问,“我问问楚成橙,看看能不能跟她住在一起?”


    “她男朋友刚去8楼买完东西。”周司屹淡淡说。


    “买什么?”


    孟盈茫然地问。


    周司屹瞥她一眼,懒得说话的模样。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后知后觉,8楼除了那个变态的地下酒吧,还有几间租金昂贵用途变态的休息室,以及一个很齐全的成人用品店。


    专门给纨绔二代们设计的一条龙服务。


    耳根刷地红了,她的脚趾都蜷了起来。


    周司屹无动于衷,倚在落地窗边,从兜里抽出一根烟。


    他又抽烟了,还是在看完那些表演后。


    孟盈僵硬变扭地挪开头,尽可能在不被注意到的前提下,让视线避开他滚着水珠的喉结。


    “那…”


    还有好多想问的,比如晚上打算怎么睡,周司屹总不会睡沙发,她睡沙发倒是无所谓,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心里反复纠结着,书包肩带往下滑了点儿,她转身,猝不及防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咬着烟,拎着条毛巾擦头的周司屹。


    他喉结边的那颗痣滚着粒水珠。


    薄荷爆珠和尼古丁的味道飘进鼻端,孟盈呆愣了几秒,捂住嘴,避免叫出第二声。


    “看什么,”周司屹瞥她一眼,在她欲言又止的目光里看出些有话要问的意思,“三个问题,问吧。”


    “今天晚上怎么办?”孟盈脱口而出。


    “睡觉。”


    周司屹回答得干脆冷酷。


    “…”


    孟盈呆若木鸡地看了他两秒:“怎么睡?”


    “睡觉也需要学?”


    “…”


    好吧。


    “第二个问题,”孟盈问,“你怎么会有那儿的vip?”


    “哪儿。”周司屹问。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vip 可能很多,孟盈小心翼翼地描述:“就是今晚那个很变态的酒吧。”


    她还记得楚成橙说送她出来的服务生叫方片k,只服务vip。


    “沈纵京的卡。”周司屹客观讲述。


    “听说是要消费到一定级别…”


    “陆霄洄买过几次A。”


    孟盈张了张口:“他们看起来很正直。”


    “你多久没做视力检查了?”


    “但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孟盈轻声说。


    “我看起来很像正直的好人?”周司屹平静反问。


    好吧,他真的很一视同仁。


    孟盈揉了揉手指。


    难怪生理课本的第一页写着,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想到这儿,她的耳根又开始红,1号台上的表演她不敢抬头看,但被迫听完了全程。


    都是生理课本上没教过的。


    周司屹擦完头发,在沙发上坐下。


    孟盈往沙发边挪,那儿有个矮塌,铺着粉色的小绒毯,晚上睡在这儿也不错。


    孟盈松了口气,抱着膝盖坐在上面,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这是一个很容易有安全感的姿势,她喜欢用这种姿势坐着发呆。


    周司屹瞥过去一眼,自上而下看了她几秒,懒懒转了下手里的电视遥控。


    感觉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孟盈问:“这儿是可以坐的吧?”


    “你问248。”


    “?!”


    孟盈扭过头,看到蹲在身后,震惊但保持尊重的248,终于知道奇怪在哪儿。


    她挪回了沙发,双手放在膝上,跟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似的。


    “刚才那个不算问题吧?”她侧过头,“第三个问题…”


    本来想侧面问一下这家地下酒吧的情况,毕竟周司屹看上去挺熟悉那儿的,但犹豫了一下,她换了个更想问的。


    “你吃糖吗?”


    “什么?”


    周司屹看过来,黑沉的眼跟她对视。


    “感觉你刚才有点不开心,有个朋友跟我说,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吃糖。”


    周司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学生是这样。”


    不知道这句话算不算夸人,应该不太算,孟盈蔫巴巴哦一声。


    周司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瞥了一眼,点了接听。


    陆霄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查完了,跟谢泽见面那个鱼尾裙女生是酒吧的会员,她妈妈叫赵含雪,就是你母亲的助手。剩下的资料沈纵京调出来发你邮箱了。”


    “谢谢。”周司屹说。


    “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谢字,不会是给你妹辅导作业的后遗症吧,挺好,继续保持。”


    周司屹眼皮不抬:“还有事吗?”


    陆霄洄啧一声:“还有就是别吓你妹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小姑娘胆小,感觉今天要被你吓死了。”


    “还活着,刚喝了两杯巧克力奶。”


    “…”


    电话挂断,孟盈伸向巧克力奶盒的手指悄悄缩回来。


    为了转移尴尬,她生硬地找了个话题:“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周司屹拎起罐冰啤,咔哒一声打开,冷淡灯光落在他的侧脸。


    “学到什么了?”他自然地问。


    “写了一篇英语作文,题目是愉快的周末。”孟盈老老实实地说。


    “还有呢?”周司屹看了眼她红红的耳根,“课本不教的那些。”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孟盈睁大眼睛,耳根因为羞耻更红:“没、没有学。”


    “那你好好学,赌约还没结束。”


    “!”


    不知道他是怎么用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他真的是一个不正直的好人。


    等她耳根的红意褪去点儿,周司屹已经喝着啤酒看市景。


    孟盈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难怪刚才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揉了揉眼睛,抱着衣服去洗澡。


    浴室就在客厅旁边,进去之前,她看了不正直的周司屹一眼,轻手轻脚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到顶格,才飞快地进了浴室。


    她揣着心虚,完全没注意到调的电视节目是什么。


    咔哒一声,浴室门反锁上。


    断断续续的水声响起时,周司屹往屏幕上瞥了一眼。


    她开的那个频道放的是恐怖电影。


    女鬼满脸是血,在地板上拖出道长长的血痕,苍白的鬼手几乎伸到屏幕外面。


    他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继续喝酒看市景。


    往浴缸放水的时候,孟盈检索了酒店里这个地下酒吧的信息。


    这家酒店是出名的星级国际连锁,网上的信息很多,背后最大的股东姓沈,是沈纵京的父亲。


    难怪沈纵京会有这儿的vip。


    这只是沈家产业的一小部分。


    沈纵京跟陆霄洄都是玩世不恭的那类男生,周司屹虽然冷着一张脸,但也很有教养跟礼貌,接触的时候完全不会让人感到很强的距离感。


    孟盈还跟他们参加过不少次京大组织的扶贫志愿活动。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圈子的差距。


    她试了试水,把水温调低一点儿,继续看有关地下酒吧的那部分资料。


    这家地下酒吧叫King,实行的是会员制,除了会员,只有在酒店住的客人能进,且以住客身份进入会要求上交手机,严格禁止拍照。


    这种猎奇和饥饿营销吸引了不少纨绔子弟,但由于会员制和禁止拍照的条款,流传到外界的信息很少,在圈外算得上低调。


    唯一有些影响力的公众事件发生在三年之前,谢家有个助理被警方带走过,听说是玩大了出了事,后来谢家花钱压了下来。


    按一些小报的说法,祸是谢泽惹出来的,为了避免负面影响,推助理出来顶的包,谢家在谢老爷子手里的时候家风清正,现在谢谨德掌权,大大小小的脏事干了不少,多这么一桩也不奇怪。


    不知道这个酒吧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脏事。


    孟盈后怕地抿了抿唇。


    所以谢凛怎么会突然来L市,还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皱眉泡进水里,温热的水流冲过肌肤,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泡完澡出来,她差点儿被蹲守在浴室门口的248绊到。


    248围着她绕来绕去,她用的是牛奶沐浴露,惹来248一阵嗅闻。


    孟盈蹲下来,抱着它的脖子蹭了蹭。


    248咬着她的衣角往客厅走,周司屹不陪它玩,它格外黏着孟盈。


    孟盈被它拽着走到沙发边,一抬头正对上一个阴暗爬行的鬼。


    差点儿被吓到心悸,她一手捂着眼,一手在沙发上摸索着找遥控。


    摸索了一会儿,碰到一个有点儿硬的东西,她谨慎地按了按,感受到皮肤的滚烫。


    周司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摸什么呢?”


    “对不起,是摸到你了吗?”电视上又一阵尖叫,孟盈被吓得四分五裂。


    “…”


    “要关电视?”周司屹换了个话题。


    “嗯,有点吵。”孟盈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遥控在你那儿吗?”


    “不在,”周司屹抱着手臂靠进沙发,“可以智能控制,你试试。”


    “怎么能智能控制?”


    “对着电视说话。”


    虽然这个功能有点奇怪,但周司屹总能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孟盈问:“说什么呢?”


    “实话。”周司屹说。


    好奇怪的要求。


    电视的尖叫还在持续,孟盈完全没办法思考,一只手还捂在眼上,凑近了点儿,认真说:“可不可以关上?”


    女鬼凄厉地叫了一声。


    捂在眼睛上的手颤了一下,她快速说:“好可怕。我很害怕。”


    声音哆嗦着,但字正腔圆。


    身后一声笑,周司屹把遥控器放回储物格。


    电视真的关上了。


    她茫然地看了看电视机,小声说:“谢谢。”


    它跟小优管家一样,都好智能。


    可惜刚才小优被周司屹丢出去了,在走廊顽强地播放了一会儿难忘今宵,不知道工作人员把它收起来没有。


    “那现在做什么呢?”过了好一会儿,孟盈问。


    她的声音还有点茫然,明显没从鬼片里缓过来。


    “你想干什么?”周司屹把啤酒罐丢进垃圾桶里,问。


    孟盈眨眨眼,不太清醒地转过头:“可以牵一下你的手吗?”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恐惧,说实话好像变得容易起来。


    周司屹垂眼看了她一会儿:“自己牵。”


    他们拥抱过,接过吻,即将探索更深的生理课程,但从没有牵过手。


    孟盈小心地牵住他的一根手指。


    他的手指匀长有力,指腹有层薄茧,磨得她的手指有点麻。


    他们这样的公子哥本来不会有这种东西,孟盈想起早上听到的,周司屹参加了很多野外训练课程。


    体温顺着肌肤传导,孟盈垂下眼睫:“小时候我又害怕又想听鬼故事,爸爸就是这么牵我手哄我睡觉的。”


    “谢谢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司屹冷淡抽出手指。


    知道他有洁癖,还有点厌人,孟盈没有多难受,中央空调的温度在67华氏度,酒店隔音很好,屋中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的原因,孟盈觉得眼皮发沉,晃来晃去的鬼脸变成了老电视卡顿会出现的雪片,直到彻底陷入黑沉。


    ——


    虽然困得很快睡着,但不可避免地做了噩梦。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眼睫一下下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东西。


    揪到的是周司屹的裤脚。


    周司屹悠悠抱着手臂,在看沈纵京传过来的资料,衣料拉拽的感觉实在太清晰,第三次的时候,他皱眉俯身,手指碰了下孟盈的脸:“醒醒。”


    大概是白天太累,她没醒,他的手指反倒被抓住了。


    “有鬼。”


    “爸爸。”


    吴侬软语的海宁话。


    周司屹摁住她的手背,往外抽手指。


    体温摩擦,即将抽离的时候,她皱眉,护食似的,低头咬住。


    含混说了句:“谢同学…”


    柔软的舌尖抵在指尖上,有巧克力奶的味道。


    周司屹垂眸看了一会儿,抽酒精湿巾擦手,拿了粒薄荷糖。


    粉色的,草莓味的。


    擦过酒精的手扣住她的下巴,手指抵着齿关用力。


    被酒精的味道刺激到,孟盈皱眉舔了一下。


    周司屹撑开手指,那粒糖滑进去,压着舌根搅动,黏黏腻腻地化开,草莓味和巧克力奶的味道黏合在一起。


    孟盈吮了一口。


    周司屹抽出手,冷白匀长的手指沾上不少黏腻糖液,指节有个浅浅的牙印。


    他起身,抽了第二张湿巾。


    陆霄洄的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周司屹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按了耳机接听。


    陆霄洄的声音混着电子音乐响起来:“还有个事跟你说一声,谢泽下机后先让司机开去了另一个酒店,司机都是咱们的人,留意了一下,说他好像见了个十八九岁的男生,有张抓拍,但是侧面的,那个男生穿的黑色帽衫,没拍到正脸。”


    “我在查了,还有事吗?”


    “你知道这么个事就行,”陆霄洄敲了敲酒杯,“也没什么别的事,顺便问一句,你明天不是要做身体测评,这么熬夜不虚吗?”


    “操心你自己。”周司屹叠好作训手套,收进背包里。


    “大半夜的忙什么呢,火气挺大。”陆霄洄笑两声。


    周司屹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跟刚才弄脏的两张湿巾一起扔进垃圾桶:“学习。”


    第17章 ch.17 溺


    ch.17 溺


    第二天早上,孟盈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248。


    她还保持着好学生的作息,七点之前一定会醒,但昨晚睡得太晚,头脑昏昏沉沉的。


    坐起来的时候,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床上。


    她眨了几下眼,那周司屹呢?


    不知道是他睡沙发更像鬼故事还是两人睡了一张床更像鬼故事。


    她动作僵硬地从床上下来。


    脸颊有点涨,舌根有很淡的甜味。?


    好奇怪。


    她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孟盈怀疑地回忆了一会儿,可能是昨天的巧克力奶喝多了。


    还被周司屹嘲笑了。


    她决定今天不喝了。


    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她碰到了楚成橙跟男朋友。


    楚成橙的男朋友也是飞院的,叫江济。


    江济比周司屹低一级,听过不少周司屹的神话,又没怎么被他的嘴毒攻击过,对学长崇拜得不行。


    孟盈吃得抬不起头,基本都是江济在说。


    提到这次的集训,江济忍不住说:“要不是管理严格,真想去选拔现场学习学习。”


    “他早上是什么时候走的?”孟盈咽下一口牛奶,谨慎地接了一句。


    “不到六点吧,我早上去游泳的时候看到他跟陆霄洄在走廊说话。”


    果然人跟人只有差距的。


    周司屹真是精力充沛。


    孟盈困巴巴地叉起块班尼迪克蛋,在心底感叹。


    吃完早饭,楚成橙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海滩。


    孟盈礼貌地拒绝了当电灯泡的机会,回去写了一会儿卷子。


    快中午的时候,谢凛发了条消息过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去长滩走走。


    孟盈过去的时候,谢凛背着贝斯坐在海边长廊。


    他还带着那个只收玫瑰的盒子,但里面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朵花。


    “你怎么成熊猫了?”


    孟盈过去的时候,他懒懒地说。


    孟盈气得去打他的手,被他提前预判,反倒拍了下她头。


    “没睡好。被好几只鬼追。”她蔫巴巴揪了朵他的花蹂躏,但舍不得,最后只揪掉了片枯掉的花瓣,把剩下的又放回盒子。


    “你今天又去开演唱会了呀?”


    “嗯,上午去了天文台。”


    “一,二,三…七,”孟盈数了数他盒子里的玫瑰,“好亏啊,给你补点赞助。”


    她从兜里翻出几个小熊创可贴放到盒子里,指了指“只收玫瑰”四个字下面的空白:“你得翻译个英文。”


    “懒得翻译,”谢凛的手臂枕在脑后,嘚瑟地说,“帮个忙呗,给你一个创可贴当报酬,我刚赚了七个创可贴。”


    “小气鬼,连玫瑰都舍不得给。”


    谢凛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笑笑:“因为我很穷啊。”


    孟盈疑惑:“那你怎么不收钱。”


    谢凛勾勾小指:“等我成大音乐家了,玫瑰花全分给你怎么样。”


    他厚颜无耻画饼逗她,孟盈瞪了他一眼。


    “你最近有没有打架?”


    谢凛静默几秒:“没有。”


    “好吧,毕业典礼上主任不是说了,要五讲四美,宽以待人。”


    谢凛嗤之以鼻:“他连演讲稿都没读熟。”


    孟盈气得戳了戳他手背。


    “知道了,我每天默念三遍。”谢凛不爽地说。


    谢凛把贝斯丢在岸边,陪她去海里踩水。


    他们都在海宁长大,小时候几乎泡在海边。不过B市不临海,学业又重,无论是谢凛还是孟盈都很久没到海边玩过了。


    长滩的海水清亮,海水没过小腿的时候,孟盈看到条很漂亮的鱼。


    她想跟谢凛比谁先捉到,但谢凛的动作太快,她还没说话,他已经把鱼捧起来了。


    那条鱼在他掌心甩着尾巴,孟盈伸手碰了碰,小鱼刺溜一下换了个方向。


    她的手指戳到了谢凛的手。


    他的左手贴了个纹身贴,昨天的伤口不太清晰。


    “好像红了。”孟盈抿抿唇。


    “这鱼明明是黑的,估计要被你气死了。”谢凛松开手,小鱼刺溜一下钻进海水里,只剩下水面一个小漩涡,一圈圈往外泛着涟漪。


    是他的耳朵被晒红了好吧。


    孟盈戳戳那圈涟漪。


    她跟谢凛心照不宣地没提昨天的事。


    谢凛是个混不吝的,但从来不会骗她,如果他不说,就是不想说,也不想骗她。


    孟盈又找机会在他的盒子里放了盒新的创可贴。


    “你还要在L市待多久?”


    “六天,”谢凛说,“回去要参加档节目,运气好可能真有机会开演唱会。”


    “真的吗?”孟盈的眼亮亮的。


    有人是天生属于舞台的,谢凛就是。


    但他老是离经叛道地在各处大街小巷攒他的玫瑰花。


    “到时候我在台下给你当观众。”


    “好啊,”谢凛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翻涌的海浪,低头笑笑,“给你留票。”


    本来的计划是要待到日落。


    快到傍晚的时候,谢凛被一通电话叫走,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几块糖。


    孟盈低头看着掌心粉色的糖果出神,身后蓦地传来沈纵京的声音:“好巧。”


    她转身,沈纵京穿着T和沙滩裤,抱着冲浪板,跟她打招呼。


    他身侧,周司屹穿着军靴和作训服,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的海滩。


    孟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糖收到身后。


    沈纵京拍了下周司屹的肩,笑了笑:“我先走了,她没带火。”


    这角只剩下孟盈跟周司屹。


    周司屹摘下皮质手套,扔回兜里,孟盈注视着他的动作,他的手指匀长,食指关节有块红。


    尽管知道谢凛已经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周司屹淡淡的注视下,她产生了偷情被逮个正着的错觉。


    后脊僵直着,孟盈揉了揉手指,找了个话题,试图驱散莫名其妙的心虚:“听霄洄哥哥说你今天要做身体测评,一切都还顺利吧?”


    “你不知道?”他言简意赅。


    听上去是句不太好听的话。


    重点不在这里,孟盈抿抿唇,忐忑地试探:“你们的训练是集训吗?”


    记得楚成橙说他们的训练跟考核都在一个飞行基地,应该是有住宿的。


    昨晚的尴尬应该不会再上演。


    “翘了。”


    “这样会不会不好?”孟盈有点儿僵硬。


    “会。”周司屹的手懒懒插在兜里,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好,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死了。


    她的一切推论都建议在周司屹是个正直的好学生的基础上,但显然是她想多了。


    孟盈边走边恍惚地想着,差点撞上迎面走过来的陆霄洄。


    陆霄洄绅士地侧了下身:“这个海滩很有名,很多人都来这儿看日落,不等到日落再走吗?”


    孟盈摇头。


    她的模样太乖,陆霄洄谴责的看着周司屹,就差当面控诉他欺负小姑娘的恶行。


    周司屹抱着手,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宴会厅都布置完了?”


    “你的人性都丢去喂鲨鱼了吗?万恶的资本主义,我要去告诉你外公。”


    “那你去,”周司屹抛着只战术手套,“那辆柯尼塞格的喷漆…”


    “咱们的交情没有人性,”陆霄洄拍了下周司屹的肩,“我继续去宴会厅了。不过你俩这是去干什么,还去学习?看你妹眼圈都是黑的。”


    没想到正义的旗帜突然落到自己身上,孟盈愣了一下。


    周司屹事不关己地按下停车场的电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不是你的幼儿园座右铭吗?”


    “…”


    孟盈亲切地看向陆霄洄的方向。


    这也是她高中的座右铭。


    长滩的停车场在地上,太阳快要落到海平线,湿咸的海风从露台吹进来,很舒服。


    周司屹摁的是顶层,只稀疏地停着几辆车。


    孟盈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往露台外看。


    这里看日落的视角比海边悬崖还要好,而且不用人挤人。


    孟盈好奇:“为什么没人在这儿停车看日落?”


    “车位费高,”周司屹回头看了她一眼,“昨晚没睡好?”


    “做了个噩梦。”


    孟盈诚实地说。


    这话好像有谴责的意味,虽然周司屹可能懒得理,但他收留了她一晚,这么说有点农夫和蛇了。


    孟盈认真补充:“不过没做太久,后来有颗糖,我咬了一口,很奇怪,有点硬。”


    “好吃吗?”


    周司屹一手撑在窗沿,平静地问。


    第18章 ch.18 溺


    ch.18 溺


    好吃吗?


    不是很记得了。


    好像是硬硬的,有点烫,侵略性十足。


    她想了想:“应该是好吃的吧。”


    周司屹瞥过来一眼。


    太阳降到了海平面,孟盈趴在露台往外看。


    “太漂亮了,以前都是在沙滩看,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她眼睛亮亮地转身。


    “那你多看看。”周司屹没什么表情地说。


    “你不喜欢看日落吗?”孟盈问。


    “不喜欢。”


    周司屹站在晨昏分界,侧脸被光影切割,左胸一枚金属质地的荣誉章被照得熠熠生辉。


    “我妈喜欢,她失踪前传回来的最后一张照片,是舷窗外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日落。”


    太阳渐渐沉入海平线,他的额头、眉骨、鼻梁陷入黑暗中。


    孟盈想起航天图书馆的那张照片。


    海水涨潮,绵延的海浪声夹在海风里,头顶昏黄的灯光亮起来。


    她记得周司屹的主页背景就是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日落。


    “所以,”她轻声问,“你选择成为飞行员,是因为你妈妈吗?”


    “一部分原因,”周司屹直起身,“本来也没多少选项。”


    理解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很多时候人生轨迹都是既定的。


    出生在罗马,也困顿在罗马。


    “你是在难过吗?”孟盈不擅长安慰人,从书包里翻出谢凛给她的糖,“一个朋友给的,你要不要吃一颗?”


    “不要,”周司屹淡淡说,“看着就很难吃。”


    孟盈:?


    她低头看了一会儿,最后归因为包装是粉色的,他不喜欢草莓味。


    “好吧,”她又把糖装回去,准备晚上做噩梦再吃,“感觉草莓味还是很好吃的,我昨天在梦里吃了好久。”


    “是挺久。”周司屹的手插回兜里,拿出把车钥匙。


    “你怎么知道的?”孟盈有点惊讶地问。


    “湿了。”周司屹把战术手套扔到储物格。


    孟盈睁大眼睛:“什么湿了?”


    周司屹的手肘搭在车窗,孟盈终于看清他食指关节的那块红。


    是个浅浅凹下的小坑,像是被咬出来的。


    “枕头,”周司屹说,“你做梦流口水了。”


    孟盈呆呆坐在车座上,心情沉重。


    所以她昨天晚上做梦流口水,还被周司屹看到了,好丢人,她上幼儿园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到停车场门口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拿着刷卡机过来。


    等结算的间隙,孟盈表示了感谢:“谢谢你找的车位,这里的日落很好看。”


    他不喜欢落日,还愿意在那儿待那么久。


    工作人员递了账单确认。


    “要不车位费我来付吧。”孟盈主动说。


    “不用。”


    “没关系的,我有钱。”


    她有份兼职是日结,攒下了一点小金库。


    孟盈一边抽卡一边看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账单,被上面惊人的五位数震住。


    “怎么这么贵?”


    周司屹一手插兜瞥过来:“违停,车是被拖到这层的。”


    他递了张卡过去,工作人员接了,刷卡机嘀一声。


    “是有什么急事要停吗?”孟盈觉得这实在太纸醉金迷。


    “沈纵京要找老四样。”周司屹淡淡说。


    “老四样?”


    “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司屹侧头瞟她一眼,“没事离他远点儿。”


    孟盈:?


    车开到酒店大门,有服务生来帮忙停车。


    电梯上到78层,孟盈有些僵硬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周司屹。


    “你要回房间吗?”她试探着问。


    “房卡。”他言简意赅。


    好吧。


    孟盈恍惚地从书包里翻房卡,周司屹单手插兜,瞥了眼她书包上镶着珍珠的小熊。


    好在这次他没说丑,应该只是被丑得挪开了视线。


    嘀一声,房门打开。


    被丢出去的小优又被服务生摆回来了,房间插上电,它嘀一声开机。


    “你们好,欢迎回到温馨舒适的7869,我是…”


    “闭嘴。”周司屹无情打断。


    不知道是优化了程序还是被周司屹骂到了,小优闭上了嘴。


    孟盈局促地站在门口,周司屹进去拿了几样东西。


    在他往卧室走的时候,孟盈突然想起他说的什么湿了,睁圆眼睛,抢在周司屹前面进去,把枕头往后挡了档。


    周司屹随手拉上背包拉链,用看傻子的目光往床边看了一眼,抽了张湿巾擦手。


    轻微刺激的酒精味在空气中弥散。


    “你今晚…”


    “回基地,”周司屹说,“你怎么了?”


    “没事。”孟盈松了口气。


    这个集训真的很好,感谢基地,希望周司屹多多参与,玩得开心。


    “没事多喝牛奶。”周司屹瞥过来一眼,“慈善会包机酒,人已经来不少了,酒店不安全,昨晚陆霄洄差点被人阴了。出去的时候可以找楚成橙她们一起。


    “知道了。”孟盈乖乖说。


    捕捉到昨晚的词汇,她问:“昨晚出事了吗?”


    “小事,但有点麻烦,耗到后半夜。”


    “那你昨晚没睡吗?”


    “陆霄洄住的是套间,两张床。”


    “哦。”


    他人还是很好的。


    但是…


    想起件事,孟盈不太死心地问:“真的湿了吗?”


    他真看到了?


    “湿了。”周司屹无情地说。


    感觉他的语气有点恶劣,并且摸出了一根烟,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


    接下来几天,周司屹都在基地集训考核。


    看得出他对这次集训的重视,慈善会的准备几乎都是陆霄洄跟沈纵京在做。


    慈善会的规模很大,来的都是各界的名流,足可见周谢两家的影响力之大。


    大概是周司屹打了招呼,之后几天楚成橙都陪着孟盈。


    楚成橙的性子大方,也很有分寸感,很快跟孟盈成了朋友。


    因为她男朋友江济的存在,孟盈听了不少关于周司屹的消息。


    比如他的测试项项满绩。


    比如他一进基地就破了之前十几届留下的记录,考核官有意培养这个苗子,给他安排了单独单独的考核项目。


    江济还给她看了张据说在京大传疯了的照片。


    周司屹从直升机上下来,飞行服左肩的肩章熠熠生辉,他摘下头盔,点了支烟,灰白的烟味被风打散。


    冷静,耀眼,睥睨世俗。


    慈善会的前一天晚上,孟盈接到了章行芝的电话。


    她正推着车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章行芝问:“睡醒了吗,绵绵?”


    “有时差,妈妈,这边现在是晚上。”


    “看我这脑子,”章行芝笑笑,“几天没跟你周叔叔联系,忘记这回事了,真是人老了。”


    孟盈抬头看着货架上的一盒酸奶,有点高,她费劲看了一会儿,放弃了。


    “你在家一切都好吧?”她拿了低一层的酸奶,问。


    “挺好的,对了,明天是慈善宴对吧,这个宴会是周谢两家主办的,你周叔叔肯定回去,到时候记得把领夹给他。”


    “记住了,妈妈。”


    “还有,”章行芝的语气犹豫了一下,“到时候可以跟他聊聊,帮妈妈问问他最近怎么样,都忙些什么。”


    周正临小半个月前来的L市,自从来这边之后,跟章行芝几乎处于断联状态。


    明白了这通电话的意思,孟盈又往购物篮里放了一盒酸奶:“妈妈,和周叔叔在一起,你每天会觉得开心吗?”


    如果不开心的话,她就带章行芝离开B市。


    她可以兼职赚钱,不会让章行芝操心生活。


    这是她跟爸爸的约定,要一起保护好妈妈。


    “你爸出事的时候,是你周叔叔陪在我身边。妈妈年纪大了,就希望能安稳舒服,现在就很好。”


    孟盈垂下眼睫,拨了拨酸奶盒上的价签:“知道了,妈妈。”


    “行了,那你早点睡,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章行芝催她睡觉。


    “嗯。”


    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今天也是。


    孟宗海是在这一天出的车祸。


    十四岁那年,她所有的担忧是书包上的小珍珠会不会松下来掉一颗,十四岁以后,每天都多了很多让人担忧的事。


    但不会再有一个人拍着她的肩,说我们绵绵用不着担心,有爸爸给你兜着底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灯光好亮,她揉了下眼睛。


    有点想吃糖。


    这家便利店不大,糖果区在柜台后,她恹恹地过去,视线中出现双作训靴。


    她抬头,周司屹靠在柜台,飞行服,半指战术手套,空气中有淡淡的伏特加的味道。


    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集训应该是结束了。


    估计是结束训练就被陆霄洄他们拉去玩了,精力真的很充沛。


    孟盈干巴巴找了个话题:“晚上好。”


    “看你不怎么好。”


    周司屹嚼着粒薄荷糖,说得一针见血。


    孟盈努力憋出来的一个笑半途夭折,事实证明,在周司屹面前不用装,他不是会留商业情面的人。


    孟盈揉了揉手指:“那个,我可以拿一下东西吗?”


    “那你去拿。”


    “东西在你身后。”


    两人的身高差过大,她看不清周司屹脸上的表情。


    最大的可能是没什么表情。


    周司屹没说话,侧了侧身,悠悠抱着手臂,自上而下看着她。


    孟盈侧身跟他擦肩,两人的手背几乎挨碰在一起,滚烫的温度催生出奇怪的触电感,她敏感地缩了下手。


    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挑,随意地拿了盒糖,转身。


    周司屹垂眸俯视着她。


    “你要吗?感觉这个会很好吃。”


    不太确定是不是他也想买,孟盈磕磕巴巴地开口。


    “不要。”周司屹干脆地说。


    被他注视得全身都有些奇怪的感觉,孟盈抿抿唇,试图转移他的视线:“有绿色的,应该是薄荷的吧,你不是喜欢薄荷吗?”


    周司屹瞥了瞥,收回视线:“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尺寸。”


    孟盈愣楞低下头,盒身上一行醒目标注—M size。


    第19章 ch.19 溺


    ch.19 溺


    尺寸不对。


    什么不对?


    他什么尺寸!


    孟盈僵硬地拿着那盒避孕套,两个小盒子成了烫手的山芋。


    “我挑错了。”她僵硬地把那盒蓝色的放回去。


    “知道你喜欢粉色的了。”周司屹喝着汽水,平静地说。


    她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课本上应该介绍过,这是正常的安全措施吧。


    周司屹已经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便利店外的漆黑夜色。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孟盈如释重负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谢凛同学。


    她按了接听,周司屹插着兜瞥过来一眼。


    “是朋友。”


    她指了指听筒,小声用口型说。


    完全没注意到柜台后的两个店员都看过来,目光像是在看一场刺激偷情。


    “喂,谢凛。”她的声音低低的。


    “嗯,你怎么了?”谢凛问,“怎么听着像干了什么坏事?”


    “嗯,是干了坏事。”她老老实实地说。


    跟谢凛说话好像是这样,她的脸皮总能厚很多,可能是谢凛的脸皮比较厚。


    “没事,有凛哥罩着。”谢凛懒洋洋说,“记得交这个月的保护费。”


    “你是真穷了吗?”孟盈被逗笑。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她打电话的时候习惯手里捏着点什么,那盒避孕套被她无意识地捏在手里,低头的时候才注意到,耳根刷地红了。


    “没什么事,问问你今天做没做噩梦,”谢凛的语气漫不经心,“回酒店了吗?”


    “还没。”孟盈不擅长撒谎。


    “那跟你朋友在一起吗,几个人,男生女生?”


    “嗯。”孟盈扭头看向周司屹,他面无表情地喝着气泡水。


    “有一个朋友。”孟盈心虚地说,“他人很好,你不用担心。”


    “早点儿回房间。”谢凛催她。


    孟盈疑惑:“你今天好唠叨。”


    “怕你被坏人拐了,”顿了两秒,谢凛语气轻松地笑笑,“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的,绵绵同学。”


    “我知道的,但谢同学不会是坏人。”孟盈抿唇笑笑,“你别担心啦,我一会儿就回酒店,你好好准备明天的演唱会,多挣点儿玫瑰就不那么穷了。”


    “挣再多还是很穷啊。”谢凛笑了笑,“赶紧跟朋友回房间。”


    “知道啦。”


    谢凛不是老师跟家长眼里的好学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但是孟盈无条件信任的人。


    初三转班过来,谢凛是她的后桌。


    凛哥的名声整个三中都知道,反正很坏,他那时候也不怎么来学校,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孟盈只知道自己的后桌是个标准的坏学生。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九月中旬,校外的一条小巷。


    因为漂亮,孟盈在整个三中都很出名,总有男生放学堵在校门口,有的是善意的要联系方式,有的就没那么善意了。


    她跟章行芝说过,但那时章行芝经常陪周正临出差,没时间来接她,只能给她买了部手机,让她有事跟家里联系。


    那天下了雨,学校门口堵满接送的车辆,跟孟盈一起上下学的朋友被家里接走了,她自己往家的方向跑。


    跑到一条窄巷的时候,被一个同级的男生堵住。那条巷子没什么人,她惊慌失措地往外跑,然后看到了谢凛。


    谢凛染着红色的头发,十字架耳钉,标准的坏学生打扮。


    他怀里抱着把贝斯,贝斯上有个自己涂鸦的黑色蝴蝶,双翅折断,花斑的位置贴满金属贴片,跟他本人一样,嚣张,桀骜。


    那个男生是教导主任的儿子,仗着爸爸的名头,一点儿不怂。


    谢凛无所谓,谢凛把他打怂了。


    然后揪小鸡似的揪着人的领子,爆了句粗口:“欺负女生啊,操。”


    男生灰溜溜地跑了,谢凛把从他身上搜刮的一条糖都给她。


    孟盈不好意思收,想要还他。


    “哪个男生吃粉嫩嫩的糖。”他皱眉,嫌弃看一眼,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个字。


    后来放学的路上总能碰到谢凛,他插着兜,背着那把黑色蝴蝶的贝斯,头发一个月变一个颜色,坏学生的标配。


    有他在,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生都退避三舍。


    谢凛的兜里总有盒糖。


    每次孟盈问他糖是从那儿来的,他都嗤之以鼻地说:“抢的。”


    哦。


    抢的。


    ————


    打完电话,周司屹正好把喝空的铝箔罐丢进垃圾桶。


    她想了想:“你要回去吗?我们可以一起走。”


    “朋友是应该一起的。”


    孟盈愣了一下,周司屹今天真的很好说话,甚至用了朋友两个字。


    她本来想问周司屹要不要一起打车,他已经走向路边的一辆柯尼塞格。


    那辆柯尼塞格有点掉漆,车头也瘪了一块。


    周司屹插着兜,自上而下瞥了她一眼:“上车吗?”


    “谢谢你。”


    “不客气。”周司屹头也不抬。


    车开了一段路,径直往酒店的反方向。


    看着完全陌生的街景,孟盈问:“这是去哪儿?”


    “把你卖了。”周司屹说,“坐好。”


    孟盈睁大眼睛,第一次见到把人卖了还要人帮着数钱。


    下一秒,周司屹突然踩下油门。


    车速飙升,与此同时,斜侧冲出一道刺眼车灯。


    上次赛车场的记忆涌上来,孟盈扭头看周司屹:“那辆车是在跟我们?”


    “在看风景。”周司屹平静地说。


    “…”


    “那怎么办?”忽略他的阴阳怪气,孟盈小心地问。


    车已经驶离市区,公路左侧是悬崖,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滩和大海。


    “遵守交规,系好安全带。”周司屹回答得气定神闲。


    孟盈的脑子转得很慢了,先去检查了他的安全带,然后低头检查自己的。


    “都没违反交规的。”


    “嗯。”车逼近海边悬崖,周司屹手上的操作冷静迅速,是一个顶级赛车手才能做到的反应。


    “为什么帮我检查安全带?”他淡淡问。


    孟盈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手指都在发抖:“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就该有好报吗?”


    周司屹疾打了下方向盘,车尾直直撞上后面的黑车,那辆车来不及闪避,径直翻下悬崖。


    他的语气从容得像是在谈论晚上吃什么。


    孟盈被惯性冲得前倾,又被安全带勒回来,头脑发昏,几乎呼吸不过来:“不,不知道。”


    新鲜空气灌进肺中,她剧烈咳了两下,声音含糊:“但希望你有好报。”


    黑车装在悬崖下的尖石上,几秒钟后,爆出团浓烈火光。


    剧烈的爆炸声里,周司屹的表情平静到残忍。


    孟盈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沾上暴烈的火光。


    “你是一个笨蛋。”他垂眼看了她几秒,“闭眼,笨蛋。”


    孟盈什么都没听清,爆炸声后,耳边只剩呼啸风声,心脏因极度恐惧跳得飞快,剧烈的失重感下,一件外套扔在她头顶。


    感觉好像要死了,还是死不瞑目。


    思绪转过来前,整个人都没进海水里,本能张口呼吸,一只手捂上来。


    手臂被另一只手抓住,头脑模模糊糊,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人已经漂浮在海面。


    手臂还被周司屹抓着,她咳嗽几声,思绪迟钝地回到刚才。


    他们的车明明能刹住,但周司屹踩了脚油门,干脆利落地冲下了悬崖。


    “你也…讨厌这个世界吗?”她惊恐地看着周司屹。


    周司屹的作训服是防水的,完全没有什么狼狈模样,水珠顺着他的发稍掉落,滚过喉结边的那颗痣。


    “不怎么喜欢。”他轻描淡写,“呼吸。”


    孟盈不明所以地吸了口气,手腕突然一沉,整个人被拉进海水里。


    好,他不仅讨厌这个世界,还反复讨厌这个世界。


    她手忙脚乱地挣扎,呛第一口水之前,整个人又被推到海面上。


    周司屹也浮出水面,手里拎着她的书包。


    孟盈惊魂未定地呼吸着,周司屹抱着手臂,平静注视她几秒:“看上去你也不怎么喜欢学习。”


    她整个人都懵了,然后觉得有点羞愧,胸脯还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耳根红红的。


    手臂被他套上个救生圈,她问:“我们是要往岸上游的吗?”


    “你想住在这儿也行。”


    “不想,”孟盈哆嗦了一下,“你刚才为什么非得开下来?”


    “后面跟了谢家的人,留了行踪很麻烦。”


    孟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隐晦包含的信息:“所以在便利店,你是故意在等他们?”


    “是。”周司屹说。


    他的侧脸被光影切割,冷淡锋利。


    被他握住的手腕抖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上不上你的车?”孟盈抿住唇。


    “初中生理课没教过你吗?别乱上陌生人的车,别乱吃陌生人给的糖。”周司屹瞥她一眼。


    “我忘了。”她垂下眼睫,后怕地说,“还好今晚运气好,否则的话…”


    “否则下辈子好好听讲。”周司屹慢悠悠地说。


    “!”


    被他明示的恐吓吓到,她动都不敢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后脊僵直地开口:“你说是谢家干的?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吗?”


    周司屹低头用卫星电话发消息,估计在安排后面的事,头也不抬:“有什么奇怪的?”


    他的语气冷淡平常,没有任何波澜。


    孟盈愣了一下,凑近了一点儿,手臂费劲儿绕过他的脖颈,做出拥抱的姿势。


    “你不要难过了,周司屹。”


    她的鼻尖贴着他的脖颈,仿佛某种试图安慰人的小动物。


    耳边被滚烫有力的心跳声包围。


    下巴被一只手扣住,她被迫使着仰起头,对上双黑沉的眼睛。


    “你哪只眼看到我难过了?”周司屹的声音有点哑。


    手指的温度滚烫,有力的触感顺着血液攀延,被烫了一下,孟盈推了推那只手:“你刚才的心跳很快。”


    “说话别动手动脚。”周司屹垂头俯视着她。


    明明是他扣着她的下巴。


    周司屹的神色看上去有点烦躁,可能是想抽烟,也可能是想抽人。


    经过了刚才的事,感觉他真的会抽人,孟盈惊恐地移开视线,目光触及他颈侧的那颗痣。


    他的喉结滚了一下,那滴水珠滚下来。


    啪地一下没了踪迹。


    感觉再聊下去这就是她的结局,孟盈紧紧攥住救生圈。


    漆黑的海面上,周司屹一手抓着她,一手抓着她的书包。


    海浪声滚在耳畔,盛大的荒寂,像一场毫无预谋的私奔。


    好在周司屹选过角度,这里离海滩很近。


    筋疲力竭前,孟盈的手指触到海岸线。


    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边冷得哆嗦边拧着裙角的水。


    周司屹玩着她书包上挂着的小熊,手指匀长有力,骨节分明,小熊的肚子一下就被他捏憋了。


    这么好看的手,这么又坏又冷酷的事。


    孟盈心疼地看了会儿被他捏着玩的小熊,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别捏它了?”


    周司屹瞥她一眼:“那捏你?”


    “不要。”她吓得睁大眼睛。


    周司屹是一个冷酷的人,跟他讲不清道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又捏了下小熊的肚子,有晶莹的水珠流出来,黏在他的指尖。


    “那你轻一点好吗?”她轻轻吸了口气,小声谴责,“都流水了。”


    “是它自己湿的。”周司屹冷漠地说。


    两人几乎面对面站着,湿漉漉的呼吸都贴在一起,感受到他自上而下的注视,孟盈哆嗦了一下。


    海边真的好冷。


    几秒钟的对视,周司屹把书包连挂着的小熊一起扔给她。


    孟盈心疼地护住小熊,把它藏到身后,转头看到周司屹垂头抽出一根烟。


    抽烟应该就没有手欺负小熊了吧。


    她悄悄松了口气,慢慢拉开书包拉链,飞快地把小熊藏进书包里。


    第20章 ch.20 溺


    ch.20 溺


    海风吹过来,孟盈打了个哆嗦,刚才神经紧绷没有感觉,现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抱着膝坐在一块石头上,勉强缩了缩手,把小熊藏在裙子里。


    “我们今晚要回去吗?”她头脑昏沉地问。


    脖颈沉了沉,作训外套兜头砸下来,她都没来得及说这儿有人。


    费劲儿的从外套里钻出来,扎好的头发散开了,湿漉漉得贴着后颈。


    “不回去,”周司屹说,“在这儿写作业。”


    听出是句反话了,孟盈一气之下没有力气反驳:“你的外套还用吗?”


    “脏了。”周司屹说。


    他们的作训服都是防水的,上面只有淡淡的海水味。


    “可以借我吗?”


    “随便。”周司屹轻描淡写地说。


    他的精力真的很好,训练了一天,经历了场惊险刺激的飙车,还拉着她跟书包游上了岸。


    想起书包,孟盈勉强动了动胳膊,拉开拉链。


    书包面料是防水的,里面的笔记跟卷子叠得整整齐齐,要给周正临的领夹也是完好的。


    她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整个人松懈下来,忘记是在小悬崖,习惯性地把书包放在身后,人被带得后仰,又被周司屹捞住手臂拎正。


    “这么喜欢学习?”


    “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她把书包抱回怀里。


    周司屹对于很重要的东西显然毫不关心,卫星电话显示来电提醒,跳动的名字是陆霄洄。


    他按了接听,抱着手靠在身后的石壁。


    到底是有点疲了,他的声音懒懒的。


    “嗯。”


    “还没死。”


    “便利店的员工都被谢家换了,把人扣下。”


    “你的车废了。”


    “很忙,要给人辅导作业,没事挂了。”


    估计辅导作业的对象是她,孟盈艰难抬起头,周司屹瞥她一眼:“陆霄洄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孟盈抿抿唇,出了这么大的事,一般要做的是给家人报平安。


    可她好像不需要。


    但电光火石间想起件事—便利店的账还像没结。


    难怪那些店员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原来不是真正的店员。


    她想了想:“如果方便的话,能帮忙结一下便利店的账吗?”


    周司屹开了免提,陆霄洄的声音传出来:“没问题,就这个事吗?没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兄弟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周司屹冷冷瞥了屏幕一眼。


    “没了。”孟盈小声说。


    “你哥是不是吓你了?他人就这样。对了,你买的是什么东西?”


    “一盒酸奶,还有,还有…”


    还有那盒没来得及放回去的避孕套。


    孟盈睁大眼睛,脸刷地红了。


    “给一百刀。”周司屹冷酷地说,“没事挂了。”


    死一样的寂静。


    孟盈紧紧抱着书包,想起里面的东西,脸比刚才更红。


    “脸红什么?”周司屹收起卫星电话,“明天也可能出意外,外公安排了早上回国的航线,你先回去吧。”


    “你不走吗?”


    “不走。”周司屹说,“危险的不是我。”


    也可能,不是不危险,而是无所谓。


    孟盈抿抿唇,从书包里拿出盛着领夹的盒子,书包是防水的,盒子还完好。


    “可以帮忙把这个交给周叔叔吗?是妈妈让我带来的。”


    想了想,她轻声说:“如果不方便的话…”


    “无所谓。”周司屹随手接过盒子,平静地说,“不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的意思是,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孟盈垂下眼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替章行芝问出了想问又一直不敢问的那个问题:“周叔叔对我妈,是真心的吗?”


    “别想太多,”周司屹说,“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可以猜出的答案,只是章行芝不死心。


    这在周司屹这样的世家里是常事。


    利益、权势、欲望,比血缘跟情爱重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光鲜华丽下面裹着污糟人心。


    所以即使周正临对章行芝有真心,这些真心也一定排在利益的考量后,一开始出于种种考量不公开,最后也一定不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司屹那句“哪只眼看到难过了”是在无数次算计、背叛后,冷眼旁观的真心话。


    “知道了。”孟盈干巴巴地说。


    她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看上去又乖又可怜,像是被人欺负了。


    周司屹侧头看过去,似乎皱了下眉:“委屈什么?”


    “没有委屈。”孟盈小声解释。


    她只是有点难过。


    为章行芝和周司屹难过。


    周司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儿,他的目光跟本人一样冷淡,锋利得让人透不过气,孟盈哆嗦了一下,手指绕了绕书包带。


    “那哭什么?”


    “我没有,刚才是在想,希望妈妈能有自由的爱。”


    章行芝并不是贪图周家的钱财,她是真的很依赖周正临。


    孟宗海在世的时候,家里的氛围很好,因为产后没能照顾好妻子的愧疚,孟宗海不让章行芝操心家里的一切。顺风顺水惯了,人难免有点娇气。一朝出事,原本安稳的生活系数崩塌,章行芝完全慌了神,是周正临搭了把手。


    周正临帮她处理了后续的所有决断,又帮着她在B市安顿,让她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章行芝在潜意识里把周正临看成了救命稻草。


    但看得出来,章行芝过得并不快乐。


    如果自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话,她希望章行芝能自由。


    为了证明自己没哭,孟盈费劲地把书包压在一条手臂上,另一只手在眼下揉了揉:“你看,真的没有。”


    眼圈被揉得更红了一点儿,真像被欺负哭了,看上去可怜极了。


    “书包拿来。”周司屹冷漠地移开视线,“撒娇没用。”


    想解释没有撒娇,但周司屹的表情冷漠不耐烦,大概不会听的。


    孟盈吸了下鼻子,乖乖朝他走了一步,想起还在书包里的小熊,脚步又慢下来,手背到身后,拉开书包拉链,把小熊拿出来,悄悄拢在掌心。


    感觉小熊的肚子都被捏扁了。


    周司屹拎着书包往前走,孟盈紧紧跟上,这片海滩是野滩,到处都黑漆漆的。


    周司屹刚才应该是在看卫星地图,他的方向感很准。


    周围安静得毛骨悚然,走了一段儿,孟盈问:“我们去哪儿?”


    “给陆霄洄带个东西。”


    “也是你们的老四样吗?都是什么呢?”安静实在太可怕,孟盈努力找话题。


    “不是好东西,”周司屹冷冷说,“你用不上。”


    “哦。”


    为什么是她用不上呢?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她打了个颤,乖乖闭嘴。


    前面隐约有了光亮,是一家加油站的灯牌。


    信号也终于好起来,手机叮咚一声提示音。


    孟盈低头看消息,鼻尖撞到周司屹胸膛时才回过神。


    感觉他的表情不像会说出什么好话,果然,周司屹插着兜,扫她一眼:“腿这么短。”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孟盈回答得像个ai。


    “你语文及格了吗?”周司屹说。


    “我语文成绩一直很好的,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年级前三十。”


    “你们学校的教育水平堪忧。”周司屹不咸不淡开口。


    “…”


    手机信号升到满格,消息终于加载出来,说曹操曹操到,是初中语文老师的。


    语文老师姓赵,是个很温柔的中年女教师,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种仕女图里的古典美。


    老师人很好,很照顾她,那时候她经常请假参加比赛,每次老师都会发课堂录音给她。


    知道她高考结束,赵老师发消息问她的志愿报的是不是京大舞蹈系。


    在海宁读书的时候,所有老师和同学都默认她以后会成为一个舞蹈家。


    孟盈不在状态地跟周司屹走进加油站,陆霄洄要的是肉桂卷,据说他们之前去冲浪的时候路过这儿,他觉得挺好吃。


    孟盈觉得很震惊,在这样紧迫的时刻,陆霄洄居然想到了肉桂卷。


    这大概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精神境界。


    这个很多人当然不包括周司屹。


    他拿了肉桂卷和烟,并且很有闲心地挑了一盒甜牛奶。


    结完账出来,加油站驶进来一辆车。


    车灯刺眼,孟盈扭头去看,手腕被扯住,战术手套的凉意覆上来,磨过手腕内侧。


    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带进斜侧一个漆黑的角落,嘴被捂住,她张了张口,咬住皮质手套的一角。


    空气稀薄,强烈的窒息感下,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灼烧起来,


    周司屹松开手,抱着手臂靠在几厘米外的墙壁。


    空间狭窄,周司屹的气息就在她头顶,他的战术手套还被她咬在嘴里。


    孟盈茫然仰起头,周司屹自上而下瞥她一眼,抽走了那只手套。


    “外面有人。”


    “为什么不能见人?”她还在无法思考的状态。


    周司屹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氧气灌进胸腔,舌尖咸咸的,她眨了下眼睛,渐渐可以思考。


    应该是—谢家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路过还是知道了消息,过来找人的。


    外边传来脚步声,是一男一女,男生在赛车场见过,是谢泽,女生穿着件香槟色的鱼尾裙。


    他们是来加油的。


    等油箱灌满的空隙,谢泽一直在烦躁地发语音消息:“不是说都安排好了,一帮蠢货,最好别让人抓到把柄。”


    “坠海?陆家的车?”


    “便利店那两个人怎么说?”


    “废物!”


    孟盈紧张地屏住呼吸,脸憋得通红。


    周司屹懒懒拉开甜牛奶的拉环,铝箔罐推到她嘴边。


    温热的嘴唇触到冰冷的温度,她哆嗦一下,下意识张了张口。


    舌尖尝到甜甜的奶味,周司屹的手按在罐底,直到她仰着头喝完一整罐牛奶,才松了力道,捏着铝箔罐,随手扔到角落的垃圾桶。


    孟盈舔了舔唇,不敢说话,小心翼翼抓住他没戴手套的手指,一笔一画地写谢谢。


    言字旁还没写完他抽出了手,脸色有点臭,感觉是耐心告罄,有点嫌弃。


    加油站里,谢泽发完了语音,手机砸在地上。


    那个女生看一眼,捡起来:“哪儿那么大的火?”


    “老头子刚打电话骂了我半个小时,”谢泽抓了抓头发,“说我贪功冒进,我是为了证明给谁看!”


    “你也该听点儿你爸的话,” 女生转身拉开副驾车门,“干嘛非得脏了自己的手,不是很快就有人帮你干了吗?你总不会担心他和你争吧?”


    “一个私生子,争得了什么?”


    谢泽摔上车门,车子驶出加油站。


    “刚才谢谢你,”孟盈轻轻说,“你打火机是不是掉了?”


    “什么打火机?”周司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看过来。


    孟盈低头仔细地找了找,确实没看到什么东西。


    “刚刚碰到我腿了。”她诚实地说。


    裙兜里的小熊都被压到了,想到这儿,她悄悄摸了摸小熊的头。


    “不是打火机。”周司屹说。


    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感觉有点吓人,孟盈把小熊往身后藏了藏。


    “那是什么?很硬,感觉烧起来了。”


    “不是什么好东西。”


    感觉他的语气不好,脸也黑了,应该是生气了。


    刚才要不是周司屹拉了她一把,说不定她就被发现了,但她却在斤斤计较被他硌到了。


    孟盈开始反思自己的小气。


    “你不要生气,”她放轻语气,好声好气地哄人,“如果实在生气的话…抱一下你可以吗?”


    她很善于自我反思,意识到了错误,态度真的很好,甚至主动抬高手臂,但周司屹的态度并不好。


    “下去,”周司屹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再动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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