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 第五十八章
◎番外五·崽(全文完)◎
谭清音如今已经怀孕近九个月, 随着孩子一天天地长大,肚子沉甸甸的,她时常站一会儿便觉得腿酸。
临近生产, 裴无直接告了假,终日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侧。
这日沐浴后, 裴无照例先替她全身抹了护肤的香膏,随后拿起帕子擦拭湿发。
屋内烛火高照,沉香袅袅,淡淡的白檀馨香与皂角香混合交织, 甚是好闻。
谭清音坐在床沿边, 一手揪着他的衣裳,一手轻轻摩挲隆起的腹部, 仰起肤若白瓷的小脸,纯澈的杏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灯火葳蕤下, 男人眉眼低敛,清隽的面容此刻沉静无澜,掌下动作温柔至极,正在给她按揉小腿。
裴无轻轻地托着她依旧纤细匀称的小腿,搭在膝上, 温热干燥的手掌按在腿肚上揉捻,屈指轻抵穴位。
察觉到那灼人的目光, 裴无抬眼看向她, 下意识地放缓了力道,声音轻柔:“捏疼了?”
掌下的肌肤柔腻又脆弱, 哪怕已经为她按揉多次, 他还是不敢用力。
谭清音摇摇头, 唇边漾着浅笑, 与他对视。
“不重,你捏得我都要睡着了。”谭清音扯了扯他的衣角,掩唇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佯意疲倦地开口,“好困,你快陪我睡觉。”
说着,她露出撒娇般的笑,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一口。
裴无眉眼带笑,神色温柔,他放下轻薄的亵裤,熄了烛,上榻拥着她。
感受着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身,谭清音朝他身边挪了挪,突然伸手握住他垂在一旁的大掌,勾了勾他的小指,牵着放在圆圆的肚子上。
自怀孕来,日常起居都是裴无在亲力亲为地照顾,如今自己快要临盆,他更似将她当成了一件易碎的琉璃,处处小心翼翼。甚至时常半夜迷迷糊糊醒来时,还在给她揉腰缓解酸痛。
除了初期的孕吐,后期身子沉重,其实她半点苦楚都不曾吃。
反倒是裴无,这些日来,他清减了不少,眉宇间也总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担忧之色。
她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的身体。
谭清音很心疼裴无,她慢慢依偎进他怀里,仰起脸望他,温温柔柔地说道:“夫君,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你别担心。”
明亮烛光照进帐内,在她脸上投下一层轻柔的光芒,她在安慰他。
裴无喉咙微微滚动。
他垂首,将吻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低低地“嗯”了一声:“你要好好的。等生下孩子,我带你出京,去游山玩水。”
听到游山玩水,谭清音眨眨眼,一下子精神了。
她畅想了一番,忽地又想到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耷拉着眉眼:“可是我们走不开啊,你还有朝堂上的事务,而且孩子又小,肯定离不开爹娘。”
“朝中之事推了就行。”裴无不甚在乎,手掌微拢,护在隆高的小腹上,“孩子……那等它长大些,能走会跑了,我们再出去玩。”
裴无搂着她的肩,垂下眼帘,低声:“不是困了么?睡吧,等下月就能见到孩子了。”
一想到孩子将要出生,谭清音忍不住期待起来,唇边绽出浅笑。
她闭上眼睛假寐,还想着睁眼确认他是否睡着,可实在耐不住困意侵袭而来,渐渐沉睡。
这小家伙平时白日里懒得动一下,晚上反而会趁着娘亲熟睡,玩闹翻滚起来。
裴无对此早已熟悉。
只是今晚不知怎的,它闹腾得很,动了这么多下都不曾停止。
裴无手掌贴着谭清音的腹部,感受着越发剧烈的胎动,他直起身,唇贴在她小腹上,低弱着声:“莫要再动了,娘亲睡着了,别吵醒她。”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是真听懂了,停住,随后轻轻踢了一下他的手心,彻底安静下来。
裴无神色不由柔和下来,勾起一侧唇角,笑了下。
待重新躺回她身边,裴无一手拉过锦被,为她盖好,慢慢地收紧搂住她薄肩的手掌。
他仍舍不得移开目光,屈指摩挲她柔软的脸颊,眼底心上,皆是她。
这是他的妻,腹中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二的至亲之人。
定都能安然无恙。
——
四月初,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裴府多了一个小生命,谭清音诞下一名男婴。
兴许是孕期照顾得好,她这一胎生得很顺利,没遭什么罪。
但还是将裴无吓得心惊惧颤,因着分娩时,谭清音硬要林氏陪在身侧,苍白着一张汗湿的小脸,将他撵出产房不许在里。
身姿端然的高大男人站在廊下,眼眶泛红,薄唇抿得绷直,垂在宽袖的大掌紧握成拳,几乎是颤抖的。
谭方颂也负手站在不远处,来回踱步,忽地瞥见站在回廊窗前望眼欲穿的男子,不由一怔。
他见过裴无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私底下的沉稳自持,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
“恭喜王爷,是个小世子,母子平安。”稳婆抱着哭声啼亮的孩子出来时,屋外的年轻男人眼也未抬,大步跨进产房,拦都拦不住。
稳婆愣在原地,只能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首辅。
谭方颂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在臂弯里,凝视着他还紧紧闭着眼睛的小脸,他见林氏从产房出来,急声问:“女儿怎么样?”
林氏欣慰地点点头,孩子是个知道疼惜人的,没怎么折腾他娘亲。
谭方颂松了口气,又激动欢喜地说:“夫人,你快来瞧,小外孙跟清音出生时长得一模一样。”
林氏给了稳婆喜钱,笑他睁眼说瞎话,刚出生的娃娃,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蛋能瞧出个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称赞:“模样是个俊的。”
产房内已经恢复平静,谭清音已经被林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她累得脱力,几乎闭眼就能睡去。
意识乏倦困顿间,倏地,她被人死死地抱住,那力道再熟悉不过,颈侧慢慢传来湿热的感觉。
男人埋首在她颈窝里,亲吻她汗湿微凉的肌肤,低沉的声音干涩嘶哑,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谭清音此刻心口软得一塌糊涂,虚弱地抬起手攀着他的肩背,轻轻地拍了拍安抚,软声低语:“在的,我在呢。”
可实在是太累了,人又松懈下来,她无意识地呓喃几句,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裴无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他抬起脸,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眷恋的看着眼前人的睡颜,似是怎么都看不够。
他俯身,炙热滚烫的唇贴着她的柔软唇瓣,轻喃低声。
“清音,我爱你。”
……
谭清音一觉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外面晨光初照,阵阵鸟雀啾啾声。
她将将要睁开眼睛,便被一双温热的大掌覆盖遮住,随后听见裴无温和地说:“缓缓再睁眼。”
谭清音扒了扒他的手掌,想拿开,声音里掩不住地雀跃:“夫君,孩子呢?”
卷翘的长睫扫在手心,一阵痒意袭来,裴无扶着她坐直身子,将软枕抵在她腰后,舒适些。
裴无望向她,眉眼和润,轻声道:“在你身旁睡着呢。”
谭清音垂眸看到枕畔还在熟睡的儿子,他裹在襁褓中,小手握成拳头,抵在红嘟嘟的嘴巴上,睡得香甜。
大抵是天生的母性使然,她很熟稔地抱在怀中。
小家伙软绵绵的一团,抱在怀里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挤着压着。
谭清音静静地看了会儿,面上有些失望,欲言又止还是说道:“他……怎么长得不像你,也不像我,脸又皱又红的,倒像个小猴子。”
她轻轻地摸了摸孩子娇嫩的小脸,又低头亲亲他的小手,慢慢扬起扬起唇角,声音无比温柔:“不过没关系,娘亲还是会疼爱你的。”
到底是她生下的孩子,越看越喜欢得紧。
裴无坐在床沿,伸手为她捋顺微乱的乌发,柔软地搭在肩头,又端起一旁的温水,喂她小口小口喝着。
闻言,他哑然失笑,安慰她:“岳母说了,婴孩刚出生时都这样,等过些天长开就好看了。”
说话间,小家伙似乎听见了声音,小嘴嚅动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冲他们吐了个口水泡泡,随后又砸吧着嘴睡着了。
“他打哈欠了!”
谭清音觉得很稀奇,惊讶地瞧着他:“夫君,他的嘴巴真的好小啊。”
斑驳暖和的光影照在谭清音的身上,怀中抱着他们的孩子,眸底尽是笑意,温柔又娴静。
裴无深深地望着床榻上的一妻一儿,清冷的眉眼里这会儿沉着情意,他忽而倾身靠了过去,将唇落在她眉心上,声音悄然压低:“清音,谢谢你。”
能在他身边,能和他有个孩子。
谭清音碰着儿子的指尖一顿,她抬眼觑着他,想到之前颈间那滴滚烫的湿泪,不由浮起了浅笑。
她抬手勾着他的脖颈,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唇边笑意未消:“我们是夫妻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
……
小家伙如今慢慢地长开了,变得白白嫩嫩,玉雪可爱的一个小粉团子,任谁见了都欢喜不已。
裴无给他取了名字,单字一个澹,与谭字同音,小字靖然,希望他此生顺遂安然。
小裴澹性子极乖巧安静,醒了也不哭不闹,独自躺在摇床中啃着小拳头,饿了就哼唧两声要奶吃,吃饱又睡,很是省心。
他除了笑起来眉眼间能隐隐看出有谭清音的影子外,俨然是个翻版的裴无,尤其是抿唇看人时,简直如出一辙。
谭清音时常抱着他,细指轻轻地点点他肉嘟嘟的脸蛋,哄着说:“澹儿,笑一笑给娘亲看看,可千万不能学你爹啊,闷葫芦一个。”
往往这时,小裴澹就会扑腾着胳膊,咧嘴朝着娘亲咯咯笑,要她抱抱,用自己的额头蹭着娘亲柔软的脸颊。
小家伙抓周时,坐在一堆物什中,睁着他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奔角落泛黄的经书爬去,一脸新奇地抓在白嫩短胖的小手里,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奶声。
谭清音见状眉心跳了跳,隐隐有了一种预感,她气得抬手捶了捶身旁男人,怨声道:“都怪你,当初非要念这些,别长大以后真跑去剃度出家了。”
裴无轻轻笑了下,上前将孩子拎抱起坐在臂弯里,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他爹听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当和尚的念头。”
小裴澹哪里听得懂,继续傻笑,搂着爹爹的脖子,哼哧哼哧往他脸上凑,口水糊了他一脸。
谭清音也跟着笑了,她攥着帕子走上前,拍了下男人的肩膀,示意他低下,替他擦脸。
柔软的帕子在脸上细致擦拭,裴无低下头,迁就谭清音的身高。
小裴澹眨巴着眼睛,他如今对什么都感到很新奇,乌溜溜的眸子跟着帕子转动,伸爪揪住扯了扯,忽然奶声奶气地咿呀学语:“娘……”
谭清音和裴无皆是一顿,双双低下头震惊地看着他。
谭清音惊讶地张了张嘴,指腹轻轻地刮了刮儿子的脸蛋,欣喜地哄他:“澹儿,乖,再喊一声,叫声爹爹。”
“娘……娘……”小裴澹拉长了声音,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自己知道的这一个词。
裴无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一脸认真地笑骂:“混小子,忘了尿布都是谁给你换的。”
谭清音忍笑,抬眸望向男人,忽地踮起脚尖,当着儿子的面,“吧唧”一口亲在他薄唇上。
她甜笑着安慰:“你别伤心,澹儿不疼你,我疼你。”
裴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下,随口说道:“当真?那我等夫人今晚好好表现。”
话落,谭清音立马羞红了脸,嗔怪他:“你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他这么小能听懂什么。”裴无挑了挑眉,坚实有力的手臂抱着儿子举高,往上颠了颠,又稳稳接住,如此往复十来下。
小裴澹张开双臂,乐不可支地咯咯笑着,嘴里还咿呀说个不停,他最爱爹爹这样陪他玩。
谭清音抿着唇笑了,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玩闹。
屋外春光正好,屋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时序交替,一晃裴澹已经五岁了,夫妻俩还一如既往的如胶似漆,有空没空就跑出去游山玩水,常常都是一两个月才回来。
在这期间,可怜的小裴澹要么被爹爹递到外祖父家,要么被送到檀柘寺里过段时间,听一众和尚敲着木鱼念经。
前日落了一天的雪,如今院里积了层厚厚的白雪。谭清音趴在窗下,心痒得厉害,可又没人陪她玩,忽然瞥见粉雕玉琢的儿子,对他招了招手。
裴澹见了娘亲,噔噔跑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谭清音伸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脸蛋,问他:“澹儿想玩雪吗?”
裴澹板着俊俏的小脸,一副小大人模样,“娘亲,爹爹说不能,会冻着,而且我还有功课没做完。”
“你爹今日又不在家,怕他做甚,功课先搁一搁。”谭清音继续哄他,“澹儿陪娘亲玩玩,娘亲给你糖吃。”
裴澹抿了抿唇,他其实不爱吃那些蜜饯果子,爹爹每次回来会带两份,他没吃,全进了娘亲的肚子里。
他见娘亲一脸期待的模样,只能抬起小手,比划出指节大小的空隙,稚声说:“那只能一会会儿哦。”
谭清音看着那丁点多的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好吧。”
裴澹蹲在雪地里,有些不满:“娘亲,你耍赖。”
“我怎的耍赖了?”谭清音停下,疑声不解。
他比了比手掌,说道:“澹儿手小,只能捏这么大的雪团,根本比不过娘亲的。”
“那娘亲让你一些,你先开始。”
母子俩玩得不亦乐乎,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晓。
裴无远远地便看见冰天雪地里蹲着的一大一小两人,白嫩的脸蛋皆被冻得红扑扑的。
谭清音不经意回首,猛然瞧见身后的男人,他一身玄色大氅,衬得身形更为挺拔高大,英挺的眉目间拢着不悦之色,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轻轻推了推一旁低头认真的儿子。
“夫君……”
“爹爹……”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发出,带着讨好求饶意味。
裴无一言不发,只是解下大氅裹住谭清音,又拎起儿子抱在怀里,向屋内走去。
他勒令母子俩坐在榻上不许乱动,随后又拿着干净的棉帕过来,各自擦完。
谭清音拉着他的手,纤指捏紧,软声说:“夫君,是我要澹儿陪我玩的……”
裴澹也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抿着嘴道歉:“爹爹,是澹儿没做好,你不能责怪娘亲。”
裴无被两人看的无奈又想笑,只能佯意沉着脸,低声:“好了,下不为例。”
话一落,还未不及反应,便被扑倒在榻上,脖子上挂在一个,怀里钻着一个。
裴无垂眸看着躺在身上的妻儿,搂住紧了紧,一颗心都要化成水。
晚间夫妻俩躺在床榻上,勾手说着悄悄话。
谭清音窝在他怀里,忽然叹声道:“如今澹儿每日要去学堂,我一个人好无聊。”
“我不是在家陪着你么。”裴无抚着她绵软的身子,神态平静柔和地看着她。
“可是我也好想要孩子陪我。”谭清音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撒娇道,“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再生一个女儿陪我玩。”
裴无又忆起当初怀澹儿时,虽然生得很顺利,但他还是害怕,怕她会出事,会丢下不要他。
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见他闭着眼久久未答,谭清音翻身骑在他腰腹上,抓着他的衣襟,像只小兽一样啃咬着薄唇,下颚,喉咙,含含糊糊地说:“我不管,我就是要。”
看她这副模样,裴无忍不住失笑,他抬手捏着她的后脖颈,皱了皱眉:“急不得,万一还是个儿子怎么办?”
谭清音恼他此刻如此不解风情,气得伸手往下探去,“儿子就儿子嘛,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事。”
裴无被她弄得一身燥热,就着这个姿势,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煽风点火作乱。
暮春时节,满院春花凋HSR—070落一地。
谭清音坐在院中绣墩上,裴澹趴在她膝头,歪脸听着她讲些志怪奇闻的故事。
裴无从屋内拿了件披风围在她身上,抬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动作间,谭清音仰头看他,脸上笑意明媚。
她依旧眉眼娇嫩,一张少女的面容,看不出半点做了娘亲和正怀着身子的模样。
裴澹伸出小手摸了摸娘亲平坦的肚子,感到很神奇,他抬头疑声问:“娘亲肚子里真的有个小娃娃吗?”
谭清音笑着点头:“澹儿当初也是在娘v亲肚里慢慢长大的。”
裴无站在旁边看着,也蹲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问:“澹儿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他脱口而出:“要妹妹。”
谭清音和裴无相望一眼,笑了。
“好,那我们一起等妹妹出生。”
作者有话说:
全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澹有两个读音,dan,tan,复姓时会读tan,文中只是为了凑同音字,不必在意这个哦)
感谢在2022-04-21 00:00:02~2022-04-24 00:0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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