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出院后的两周时间里,程述几乎包揽了祝好的所有饮食起居,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就连房东大妈都隔三差五端来炖好的汤。
祝好就这样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看看电影、撸撸猫,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在程述的精心照料下,不仅伤口恢复得飞快,甚至还长胖了两斤。
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却在小腿正面留下了一道蜿蜒凸起的疤痕,十分显眼。
洗完澡后,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温珣给的那只祛疤膏,刚把盖子拧开,就被程述夺了过去:“我帮你。”
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把祝好的腿搭在自己腿上,将药膏挤在疤痕上,然后动作轻缓、仔仔细细地抹匀。
药膏冰冰凉凉,他手指的温度却异常灼热。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就着这样的姿势,祝好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和鼻息。
祝好悄悄抬眼看他,客厅里只开了一站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给他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看着看着,她竟然有些失神。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她想。
程述似乎有所察觉,掀起眼皮,淡淡地问:“看我干什么?”
祝好猝然移开视线,嘴硬道:“谁看你了,我在思考。”
程述拧紧祛疤膏的盖子,放回桌上,挑眉一笑:“思考什么,是不是在想欠我的尾款什么时候付?”
“尾款……”祝好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但还是故意装傻:“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程述曲起食指飞快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祝小姐,我做牛做马照顾了你那么多天,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祝好咯咯笑起来,程述也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屋里忽然安静下来,连挂钟的滴答声都显得有些聒噪,气氛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程述垂眼看着她,缓慢地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祝好的心脏怦怦直跳,却没躲开,她也没理由躲开。
得到了默许,程述又靠近了一些。额头相抵时,她能看到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愫,心跳的速度逐渐攀升,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嘴唇即将贴近的一刻,程述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能不能把你手机给我。”
“怎么了?”祝好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程述没有回答,他接过祝好的手机调成静音,又把自己的手机也调成静音,然后将两部手机都锁进了抽屉里。
这还没完,他想了想,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白眼狼身上。
白眼狼正敞着肚皮躺在书桌上打盹,被程述一把拎起时还睡眼惺忪的,吊在半空中的身子摇摇晃晃,忽然就被扔进了房间里,门也“砰”地被锁上了。
祝好看程述像个侦察兵似的在屋里转悠,有些莫名其妙:“你在干什么?”
程述:“排除一切干扰项。”
祝好:“……”
巡逻完毕,确认不会有任何事物打扰后,他才坐会沙发上,手穿过祝好的发丝扣住她后脑:“这次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停下了。”
话音一落,他就吻了上来。
*
在家里休养了一个多月,祝好终于有机会出门了。
其实她的伤完全不妨碍她出门,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雨,出行也不太方便。这天雨终于停了,祝好看了眼日期,发现正好是清明节,于是跟程述提出想去墓园看看——上一回程述答应过程霜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会再去看她,现在终于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顺便,也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永远沉眠的少女们。
半路,祝好让程述把车停在路边,首先去了一趟花店。
花店老板认出了祝好,二话不说就掏出手机询问能不能跟她合影。祝好哭笑不得,直播事件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居然还有人记得她。
好在今天出门前稍微收拾了一下,祝好没有拒绝,配合老板在镜头前比了个耶。
在得知她的来意后,老板给她推荐了风信子——现在正是风信子开花的时节,蓝的白的花朵如铃铛般一簇簇悬在青茎上,美极了,而且它的花语也很特别。
祝好点点头,拿出手机付了钱,请老板帮自己把花包起来。
雨后的天空格外澄澈,阳光从云隙件洒落,道路两旁的松柏苍翠挺拔,风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连灰沉沉的墓碑也镀上了一层柔光。
祝好和程述首先来到蒋婷婷的墓前,却发现那里早就摆放了不少鲜花和零食,甚至还有一份报纸,报纸的头条正是指甲油杀手落网的新闻。
墓园的清洁工看到他们,停下手中的扫帚,热情地问道:“你们也是来给她送花的吗?”
“也?”祝好不解:“这些花是谁送的?”
清洁工呵呵笑:“都是一些热心市民,有的是小学生,有的是跟你们一样的年轻人,还有父母带着孩子来的。不仅这个女孩收到了,其他女孩的墓前也都有。”
又感慨道:“真好,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有的受害者家属可能都已经离世了,但还是有人记得她们。”
是啊,真好。只要还有人记得她们,她们就不仅仅只是指甲油杀手罪行的注脚。
祝好在墓园里转了几圈,给每一位受害者的墓前都放上了一枝风信子。最后,他们来到程霜的墓碑前。
这里同样也簇拥了不少鲜花,层层叠叠地垒着,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其中一束白玫瑰的卡片上,祝好看到了宋凌云的名字。
风轻轻拂过,摇下一簇簇细碎的阳光。她轻轻放下手里的风信子,跟碑石上的少女对视了一眼,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微笑——风信子的花语是“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把花放好后,她先一步走出墓园,给程述和程霜留下
了独处的时间。
半个小时后,程述从墓园里出来,眼尾依稀有些泛红。祝好装作没看见,抬起手替他掸落肩头的花瓣,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家。”
*
半年后。
祝好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着摞在面前一沓厚厚的资料,那些都是侦探事务所最近一段时间接到的委托。
自从直播事件过后,找上门来请他们帮忙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在筒子楼里接待委托人显然不太合适,他们也为此搬到了一栋二层楼的洋房里,一楼用作接待和工作,二楼是他们的卧室。
其实这栋小洋房也是房东大妈名下的房子,她在老城区住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也不舍得离开那些认识了几十年的邻居老友,担心搬到新地方之后没人陪她聊天,于是那套房子一直空置着。在得知程述想要找个新的地方住时,便毫不犹豫以一个低于市价近一半的价格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由于还要兼顾警局顾问的工作,所以事务所一个月只接受三到五个委托,并且要按事情的紧急程度来安排时间。
她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把这些委托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以此分类好。
程述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在她身边坐下,用湿漉漉的手挠她的侧腰。
祝好拍开他的手:“别闹,忙着呢。”
程述:“这个月还有几天才结束呢,不用那么着急安排,你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祝好没理会他,继续专注手上的工作。
程述哀怨地叹了口气,把白眼狼从地上捞起来,举在半空中:“白眼狼,你看你妈妈每天忙着工作,都没空理我们了。要不我们父子俩去流浪吧,不要打扰你妈妈工作了。”
白眼狼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喵了一声。
“瞎说什么呢?”祝好被他这幼稚的举动逗得失笑,把几份资料递给他:“你整理这些吧。”
程述把白眼狼放下来:“今晚再整理。”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整理?”
“因为现在有其他事情要做。”
祝好转头问:“什么?”
程述用行动代替了回答,挪到她身后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往她的耳尖上咬了一小口。
“程述!”
程述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双臂却没有卸掉任何力气,依旧紧紧箍着她的腰,顺手把那几份资料从她手里抽走,放在一旁。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密密匝匝的吻一路落下,从耳尖到颈侧,再到锁骨,带起阵阵酥麻感。
他扳过祝好的脸,从身后亲吻着她的嘴唇,唇齿相依的间隙,祝好听到他轻声问:“这些工作我保证今晚一个人做完,你先陪陪我,好吗?”
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味。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祝好只能用吻来回应他。
身体突然腾空,程述打横将她抱起回到二楼房间里,把她放在床上,继续着刚才的吻,滚烫的掌心在脊背不断徘徊游走。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开,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初秋的天气明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空气却被熏得微微发烫,混乱不堪的声息中,吻尽数落下。
手机震动的声音突然响起,程述微微皱了皱眉,把手机从口袋里抽出来,看也不看就扔到一旁。
祝好稍稍平复了呼吸,问他:“你不接吗?”
程述没回答,又一次俯身,试图用一个更深的吻来堵住她的话。
“等等,万一有急事呢?”
祝好抵住他的胸口,伸手把被他扔到床角、仍在震动的手机捡回来,来电显示是秦聿风。
“接吧,也许是什么重要的案子。”
程述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摁下了接听键:“喂?”
秦聿风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耐烦:“没睡醒吗,火气怎么那么大?”
“有事快说。”
秦聿风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德行:“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有一所中学的教学楼要拆了重建,结果在某间教室的墙壁里发现了一具中年男性尸体,温主任推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了,你和祝好过来看看吧。”
程述问:“现在吗?”
“……”电话那头的秦聿风似乎对他的问题十分无语:“等我们把案子破了你再来也行。”
“好,那等你们把案子破了我再过去。”
不等他回应,程述就挂断电话,摁下关机键,急不可耐地俯身要去吻祝好。
“等一下。”祝好抬手抵住的他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刚才我看到一份委托,委托人说她的爸爸是个中学老师,二十三年前突然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她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万一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
程述动作一顿,闷闷不乐地起身坐在床边,嘴角绷成一条沉默的直线,把不满和委屈尽数写在脸上——对待其他人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怒不形于色,唯独面对祝好时,他开始学会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出来。
但是祝好知道什么样的话对他最受用,她从身后揽住他,替他把衬衫的扣子一颗颗系好,又在他下颌落下一个吻:“听话,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呢,不差这一时。”
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很多很多次,但程述似乎永远都听不腻。
他眼睫微微一颤,偏头看着她,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跟她确认:“真的吗?”
祝好也不厌其烦地认真回答:“真的。”
程述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随即很快又把笑容收起,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好吧,那我们去看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