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三人分道扬镳。
顾逸跟着林舒书下楼去了她家,陆珩独自回了家。
明明只是一个过道的距离,陆珩步子却沉重而缓慢。
进了屋子,他没有开灯,而是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门口。桔子却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喵喵”叫着朝门口的方向奔来,欢喜的一下扑进他怀里。
陆珩垂下眼,抚摸着怀里撒娇求宠的桔子,干脆靠着大门在玄关处坐下,就这么眼神放空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准确的说,他没有主动去看任何事物,而是眼前的东西闯入了他的视线。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只剩一丝橘调的光还残留在落地窗的边缘,很快,最后一缕暖色也被幽蓝的夜给吞没。
陆珩微微仰头,让后脑勺靠着门板,眼皮微微耷拉着,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比平日里多了一丝死寂。
他的呼吸声均匀而微弱,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桔子慵懒的叫声,和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显得格外寂静。
刚刚在贺泠家吃饭的时候,顾逸当着贺母和贺泠继父的面夸他,他虽然不喜欢这样张扬的感觉,但又十分矛盾的、发自内心的感觉到骄傲。
可那点自豪感,在贺母夸奖沈子言同样是年轻有为时,就像一朵轻盈的云,“呼”的一下,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给吹散了。
不堪一击。
世俗眼中的事业有成,在不在意他的人眼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陆珩耳边回响的全是沈子言面带歉意说的话“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还有贺母那句喜极而泣的“傻孩子,你怀孕了怎么也不告诉妈妈”。
定格在他脑海里的画面,是贺泠被她母亲抱着的时候,从后者肩膀上露出的小半张脸上手足无措的表情。
七年前那个雨夜,陆珩当面撕毁了贺泠给他画的素描稿纸时,她好像也露出了像今天这样局促又想哭的表情。
是被人戳穿了心思的不安。
这七年来,每每重复这个场景的梦境时,在梦醒时分,陆珩都自负的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的,等他事业有成,等他有资格重新站在她面前。
直到今晚。
他发现,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自己已经彻底成为了她生命里的局外人。
“桔子?”感觉到怀里的猫咪不再叫唤,似乎陷入睡眠,陆珩低头,揉它脑袋的手加了些力道。
“喵~”感受到主人的召唤,桔子欢快地回应,还殷勤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陆珩的手心。
“要不我们还是搬回去吧,”陆珩的声音很轻,明明是对桔子说的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反正你也住不惯这里。”
“喵~”桔子听不懂主人的声音,却听出了主人声音里的落寞,它急切地想讨好主人,于是挣开了他的怀抱,三两下蹿到了猫爬架上,企图用欢快的跑跳吸引主人的注意,顺便逗他开心。
桔子疑惑地回过头,发现主人并没有像第一次看它在这里玩耍时那么开心。
“喵~”今天的主人,还真是奇怪呢。
.
一墙之隔,贺泠和母亲的拉锯战还在持续。
“妈,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怀孕,我也不会和沈子言结婚。”面对母亲着急定下两人婚事的态度,贺泠的态度也越来越强硬。
李叔毕竟不是贺泠的生父,为了避免母女俩尴尬,他悄悄拉着沈子言出门,借口下楼买烟。
沈子言走之前深深地看了贺泠一眼,明白她从小到大说一不二的性格,终究什么都没说。
出门时,路过陆珩家门口,他想起饭桌上顾逸说陆珩就住贺泠对面,沈子言的眼神也暗了几分。
等两人进了电梯,李叔看出沈子言今天格外沉默寡言,主动挑起了话题:“当年我追你刘阿姨的时候,也没少碰壁。”
这个中年男人是头婚,当他提出要娶丧偶还带着个半大女儿的刘敏时,也几乎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但实际上,他抱得美人归最大的阻碍并不是来自于家人的不支持,而是刘敏本人。
“我那会儿其实知道,贺泠的父亲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却还活在你刘阿姨的心里。”
面对李叔突如其来的交心,沈子言有些惊讶,这些涉及长辈爱恨情仇的家务事,贺泠不会跟他主动提起,或许她也并不完全知情,因此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就想着,先把人娶到手,感情嘛,只要我中意她,对她好,她总有一天会被我焐热的。”李叔的眼眶有些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子言,“我今晚看你那样,就知道,我们爷俩有缘。”
“李叔,我会对小泠好的……就是,希望我能跟您一样幸运吧。”沈子言知道他那点小心思早已被李叔这个过来人看穿,他也不需要在这个爱护自己的长辈面前掩饰自己对贺泠真实的感情。
等两个男人慢悠悠走到楼下小卖部买到香烟时,贺泠和母亲的谈话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我跟您直接摊牌了吧,”贺泠一气之下说了实话,“我和沈子言压根就没谈过,我俩就是为了应付你们的催婚,才假装处对象的!”
“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那点小聪明,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贺母板着脸,拿起杯子灌了大半杯水,“知女莫若母,但你旁观者清,却看不出来人家沈子言对你有多真心!”
母亲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
“怎么可能……”贺泠下意识地想反驳,她和沈子言从小一块儿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他要是喜欢自己,还会配合自己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但她没有底气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因为她回想起和沈子言从小到大一起密谋干的“坏事”,他好像还真是对自己言听计从,还真的能干出来这种蠢事。
贺泠心虚了,但嘴还是硬的:“天也不早了,妈,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会自己处理好的。”
“真是个小白眼狼。”贺母虽然嘴上这样说,却还是在出门之前给贺泠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拿着,这是我的私房钱,你李叔可不知道,你要是还给我,我没地方藏钱,可就露馅了,你休想破坏我和你李叔的婚姻!”
贺泠摸到红包的厚度,第一时间就想塞回去,眼眶红红的,却在听到母亲最后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收下钱编的烂借口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原来她演技不好是遗传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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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贺泠一大早起床,就点了一家药房的外卖,买了各种型号的验孕棒,挨个儿用了一遍。
然后把那些清一色显示“阴性”的验孕棒结果,铺在一起,拍了一个短视频发给她妈妈。
“看清楚了啊,这是视频,可不能作假,我说我没怀孕,你别真的上门去找沈子言父母,我丢不起这人!”
半小时后,贺泠没等到母亲的回复,却等到了找上门来吃瓜的林舒书。
“你跟沈子言,昨晚演的哪出啊?怎么不提前把剧本告诉我,我也想演!”
“昨晚已经够乱的了,还好没让你插一脚。”贺泠长出一口气,双手叉腰,指着面前大大小小十几款不同的验孕棒,“演戏一时爽,出戏火葬场,没看我正善后呢?”
“牛!”林舒书竖起大拇指,“不过就你妈对沈子言的满意程度,就算你没怀孕,她都不能轻易松口让你们分手。”
“可我和沈子言本来就是假的啊!”贺泠哭丧着脸,如果当初不是说和沈子言谈上了,她妈妈压根就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沪市工作。
起初他们只是在贺泠的母亲面前演戏,后来随着沈子言家催婚的声音越发大,他们才决定互相帮助,在两家父母面前一块儿演情侣。
这一演,就是三年。
“你啊,这叫过河拆桥。”林舒书戳了一下贺泠的脑袋,“不过沈子言也不是吃素的,你没看他昨天的表现,就差把想上你们家当女婿写在脸上了。”
闺蜜和母亲都直接点破了沈子言喜欢自己,贺泠抿了抿唇:“他这是背叛,对我们友谊的背叛!”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当初是谁表白陆珩被拒绝后哭唧唧,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结果人家一出现,还不是得送上微笑服务?”林舒书白了她一眼。
“他是给我送钱的甲方,这能一样吗?他要是敢恬不知耻地追我,你看我不给他两个大耳刮子!糟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给陆珩发平面图!”贺泠被林舒书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早就画好的设计图还没发给陆珩,赶紧进书房打开电脑。
“不是吧你?这么敬业!”林舒书真是拿贺泠没辙了,但她很快发现了贺泠说的话里的亮点,“你就嘴硬吧,陆珩现在要是真的来追你,你八成也得沦陷!”
书房里沉默了数秒。
“怎么可能?”贺泠握着鼠标的手抖了一下,她自嘲一笑,“当初那个领助学金的清贫校草都看不上我,现在身价过亿的大老板就更不会突然瞎了眼。”
呸!明明是她别再昏了头!【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