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3.讨厌春天和不解其意现在的时间……


    23.


    讨厌春天和不解其意


    白鸟理莎讨厌春天。


    她讨厌天气的忽高忽低,春寒料峭的时候穿两件还会稍感凉意,有时却又像酷暑一样穿短袖还嫌多,两件套的热了脱冷了穿想想都觉得繁琐。


    她讨厌气压的飘忽不定,阳光照耀在身上非但不觉得暖和,背后还会有一种像是被小虫子啃噬的痒意;雨天的时候更不用说,尤其是山雨欲来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晴天不好,阴天不行,都说春天是一切的起源,万物复苏会有新的轮回和开始——那么人类,是否也应该有所改变呢?


    真是令人惊恐的压力。


    改变本身就那么困难,何况改变还存在越来越差的风险……要她说真想要得到解脱的话,死亡才是新的开端。


    真可笑啊,心情无法好转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滑坡想到死亡,之前所有想要拿来改善心情的招式一步步地尝试,就像对于设定好的路径依赖一样丝滑——却不见成效。


    曾经有用的做法,却始终会有阈值的。


    自残能够带来的冷静有限,通过糖分的摄入来强行好转心情的摄入量越来越多,依赖于酒精也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等醒来之后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懊恼会迎来更多地谴责。


    所以,她才寄希望于喜欢能让她有所改变……还是不行啊。


    坐在咖啡厅里的白鸟理莎看着窗外的春光,又看了一眼身旁仍然穿着毛绒大衣的中岛敦,她搅拌着手中不到三度的调酒咖啡,悠悠地叹了口气。


    “太宰,真是个难以靠近的人。”她这么自顾自地说着,“我总觉得那家伙最近在躲着我,所以才希望我出门然后把我推给了你……诶,这么一想敦君也很辛苦呢。”


    “这是我份内的工作。”中岛敦这么说,却对白鸟理莎和太宰治的关系并不点评。


    这也是为什么白鸟理莎愿意把他当作树洞的原因,不得不说敦君确实是一个有分寸的下属,为此她完全能理解首领宰会选择中岛敦而不是芥川龙之介——倒也不是她说芥川的坏话,但这两位“新双黑”,怎么看都是中岛敦的社会化程度更高。


    简单来说更省心,身为黑心资本家的首领宰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带人,所以把需要手把手教导的烫手山芋丢给武装侦探社听起来就那么合理。


    “我对居家还是出门,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最近不是流行什么i人和e人的说法嘛,那我觉得无论是独处还是社交都有各自吸取能量的做法和方式。很可笑吧?这样粗暴地将人进行分类,一定要在‘是否外向’、‘做事是否有计划性’、‘感性还是理性’之类的方式作出选择,明明人在不同的问题上会有不同的倾向。”白鸟理莎抱怨着,抱着咖啡的中岛敦仍然以沉默作答。


    这家店的招牌其实是酒精和咖啡的混调,可是中岛敦却以自己未满二十岁为由选择了更为普通的拿铁,同样未满二十岁的白鸟理莎理直气壮:反正又不查护照!再说了她也半只脚踏在黑手党了,怎么还要那么遵纪守法!


    反正国内的要求是十八岁……再说了,某些地方甚至有给刚出生的婴儿尝一点点白酒的过分习俗!


    ……不行。一旦放任大脑的思绪,想法就会变得异常发散,发散到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前往哪里。


    “要是能多少知道太宰是怎么调整心情的就好了,我还想多少参考学习一下呢……”白鸟理莎唉声叹气,“敦君有注意到吗?那家伙除了上吊、入水、自残之外……赏樱花呢?喝酒呢吃螃蟹呢?会去赌局或者抽烟甚至Drug吗?”


    “……作为下属,我无法窥探首领的行踪。”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说辞过于官方,中岛敦又补充道,“其实我多数是镇压和暗杀的任务,负责安保工作的是中也先生。”


    “中也先生现在还是一副提防我做坏事的模样呢。”白鸟理莎想想又难受了,“该说他是真的高看我吧,我要是能够算计太宰的话——”


    同样也被警告的中岛敦赞同地点点头。


    白鸟理莎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借着杯壁的反射观察着中岛敦的表情。


    在她看来,现在港口黑手党的人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将太宰几乎视作无所不能的神明,另一种是中原中也——毕竟这个世界的太宰治的经历复杂到难以被人猜中,可中也先生却还是因为直觉或者是对前搭档的了解而觉得他迟早会作妖。


    想着前者庞大的数量以及那过于浓厚的庞大期盼,光是换位思考理莎自己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就像氧气浓度过高会醉氧甚至窒息,太宰究竟是怎么强撑着坚持到现在的呢?


    她从不怀疑太宰的死意。


    高压的工作,预知危机也意味着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不想耽误工作也不能喝酒,自残都还要注意部位,几乎是住在首领办公室的从不外出——比起他想要解脱,更重要的是他想要解脱的时间。


    那个他不会透露,至今就连白鸟理莎自己也不清楚的时机。


    “……明明透露秘密然后相互分享是拉近距离的最快方式了。”白鸟理莎嘀咕道,“结果完全就变成了我一个人演出的独角戏……再好的演员对于完全没有接应台词的同事也是毫无办法的!这甚至还不如无实物表演呢!”


    她都主动说了那么多了,但对方还是像牡蛎一样死死地扣住自己的贝壳,死守着阵地不容旁人的侵入和靠近……根本就不太对吧?


    哪怕是一点点就好,她也想知道他的想法和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是她一头热地喜欢。


    白鸟理莎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内心深处的不安。


    在她因为自残而受伤的时候,为了替她包扎而产生了肢体上的接触……这明明至少能够说明,太宰治并不讨厌她吧?即使是摆脱了异能带来的“喜欢”,也愿意继续对她好。


    哪怕是利用,哪怕是那种感同身受的移情,他没有在抗拒自己,这理应是一个好消息。


    更别提允许她去接触武装侦探社……听起来很像是信任?就好像,他承认了她成为他的共犯。


    ……他们当然是共犯。


    想要死去的愿望,想要自己的死亡多少有些意义,想要最后的时光不至于孤苦伶仃到独自一人,他们互相知道彼此最深的秘密,就某种程度来说,在这个世界说不定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可问题是,白鸟理莎还是觉得会有哪里不太对劲。


    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他的纵容放任甚至让白鸟理莎有点找不到他不满的底线,如果说他接纳了自己,那为什么在很多问题上没有毫无保留?


    每个人都有秘密。


    可白鸟理莎找不到那根界线,就像她对自己的父母,自己过去的经历点到为止,她引诱着追问,想要借此交换秘密——太宰的过去会是什么?他会是中道没落的大家公子吗?还是说现在都隐姓埋名,生怕被家里人找回去呢?


    虽然原生家庭并不是一切的原因,但过去决定了现在,这是白鸟理莎习惯性做人物小传的很重要的一部分。


    太宰治仍然身处迷雾之中。


    所以,他说可以去接触武装侦探社,也让人不解其意……他不让去,才是正常的反应吧?


    还是说因为现在是中岛敦负责确保她的安全,太宰希望新“双黑”能够提前相遇呢?


    太宰治不让你去接触织田作之助,你接不接触?


    ——答案当然是去。


    太宰治让你接触,反而才让人摸不准了……剧本组手上拿着剧本却只能靠猜,可真让人着迷啊。


    想到这里,白鸟理莎又看了一眼手机最近的电量使用情况。


    后台的手电筒又没有怎么在运行耗电了,特别准备的充电宝难以派上用场反而让人有一丝寂寞……和隐私侵占的冒犯相比,果然她想要的还是更长久地注视。


    “我想要知道武装侦探社的情报。”白鸟理莎吩咐道,“敦君无论是按照自己的权限,还是说想要请示太宰都行


    ……我最低限度要知道他们最近人员的变动情况。”


    确认时间的第一点。


    首先,织田作之助把芥川龙之介捡回去了吗?


    第22章 24.新的剧本已经出现!戏精也是褒……


    24.新的剧本已经出现!


    中岛敦获得情报的方式突出一个朴实。


    不知道是不是白鸟理莎说可以和太宰治询问确认被他有意地反向解读,他是直接去武装侦探社底下的咖啡厅去询问现在的人员数量,并且问出了刊登在报纸上的新闻一起拿给了白鸟理莎——直线性的思维,也确实可以说是一种解法。


    “我还以为你会询问一下小镜花呢,既然我知道带她入门的红叶姐是负责情报的那个。”白鸟理莎叹了口气,她讨厌淅淅沥沥的小雨,低气压得会让她有喘不过气的烦躁,“是因为不想把小镜花牵扯进来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沉默是一种承认,中岛敦还是点点头,“是的。”


    “欸~~敦君就这样大方承认了对小镜花的维护,我很喜欢这样的坦诚~~”


    而这个时候,白鸟理莎说话的方式又让中岛敦想到了偶尔也会不那么正经的太宰先生。


    白鸟小姐……对港口黑手党某些地方的了解很怪,她的称呼方式同样也不分远近和亲昵程度,似乎也不是一昧地跟着太宰先生的称呼方式。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称呼“银小姐”为“小银”、和称呼他为“敦君”倒还好,“中也先生”更应该是“中也”或者客气一点的“中原先生”,“小镜花”和“红叶姐”的称呼更是不知从何而来,她不是都没有和二位见面吗?


    因为很关注泉镜花,也会分神留意尾崎红叶的中岛敦非常清楚。


    有的时候,这样的白鸟小姐……会让他想到太宰先生。


    他和太宰先生的相遇像是必然一样的偶然,聪明到几乎知道一切的太宰先生更像是预知到了一切的发展……就像现在的白鸟小姐,指着“苍之使徒”的相关报道,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原来已经开始了啊。”她这样笑着说,那天将中岛敦分配到白鸟理莎身边的太宰治也露出了极为相似的笑容。


    “敦君,小理莎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太宰治转着笔这样说,“至于她平时的吩咐……按照她说的照做也没有关系哦。”


    那是出于对恋人的信任吗?


    也许放在别人身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到太宰治身上就变得匪夷所思——那位大人,真的会对谁抱有“信任”吗?


    ……又好像,他在刻意放纵着白鸟小姐的行动一样。


    “我觉得,新角色的‘亮相’应该选一个足够酷炫的方式!毕竟给人留下第一印象会很重要嘛!”白鸟理莎摸着自己的下巴,“既然允许我和对方接触,那接触的原因也可以交给我自由决定才对——”


    说到这里,她才笑眯眯地喊出了中岛敦的名字:“这样好了!我就是被‘白色死神’追杀的可怜少女,因为邪恶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看中了我的样貌和身上的秘密试图对我强取豪夺,你就是助纣为虐的门下走狗……敦君!让我们抹黑太宰的名声,就这样大闹一场吧!”


    几乎已经完全忘记悲喜的中岛敦,在这一刻终于露出了天崩地裂一样的表情:“……什么?”


    一点也不想在太宰治面前承认自己无能的中岛敦还是火烧火燎地联系了太宰治。


    按照白鸟小姐所说的照做……也包括这么过分的事情吗?


    电话另一头的太宰先生笑了,虽然看不清到他的表情,但野兽的直觉令中岛敦觉得此刻的太宰先生说不定很开心:“哼哈哈!!果然戏精起来的小理莎会写出很有趣的剧本——她有和敦君说具体的安排吗?”


    “白鸟小姐说,侦探社的成员最固定的行动是去接‘织田作之助’养的几个小孩子放学,负责接送的成员大致会和星期有关。”中岛敦如实地汇报,“白鸟小姐说几个成员之中怎么看都是‘芥川龙之介’最为好骗,她还说了‘我的年龄本来就和小银接近,作为哥哥也会更容易移情’……芥川小姐的哥哥,现在是在武装侦探社任职吗?”


    而且,那位“芥川龙之介”,中岛敦曾经因为偶然而在咖啡厅和他相谈甚欢。


    他们身上有一些极为相似的东西,就连那份想要保护别人的心意也是如出一辙……可现在看的话,他们的立场天然就是对立的。


    “已经知道了这一点的敦君,是想要询问什么呢?”


    “……如果真是这样,拥有人质的我们完全可以要求‘芥川龙之介’加入港口黑手党。”


    “不行哦,我另有安排。”


    “……是我冒昧了,太宰先生。”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既然小理莎说着想要去对面的组织充当卧底的话,那敦君就辛苦配合她一下吧~”


    “……太宰先生?”


    “我也很想知道,小理莎的演技,会糟糕到一眼就被发现吗?”


    “既然都觉得我会失败了,都没有想到要阻止我吗?”白鸟理莎轻巧地从中岛敦的手中抽走了手机,“如果有我亲爱的恋人的好好陪伴,我也就不会无聊到要这么做了。”


    一时之间,对面安静得像是挂断了一样。


    “莫西莫西?”她咳嗽一声,“拒绝对恋人已读不回的冷暴力,从我开始!”


    “毕竟我很忙碌。”太宰治终于说,“我可舍不得让小理莎觉得无聊……虽然担心会移情别恋,但想想还是比对中也移情别恋来得好。”


    “欸……就算是织田作也没关系吗?”


    “那我觉得织田作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太宰治几乎是秒答,这次变成是白鸟理莎沉默一下,吐槽道:“你这是什么毒唯发言!”


    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和织田作之助同时掉在水里……话说情敌是织田作这个首领宰届不到的白月光,这个情节是不是有点过于老套了?!


    “幸好我的喜欢不算太真。”白鸟理莎叹气,“不然肯定会超级受伤。”


    “喜欢,大概就是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利——我想小理莎的话说不定会这么说。”太宰治像是安静地笑了一声,“这是本不应当给出的特权。”


    “就这样,祝你玩的开心!”几乎是太宰治的话音刚落,电话随之挂断。


    现在白鸟理莎可以非常确定了,太宰治在刻意地疏远她。


    ……为什么?


    如果讨厌她,觉得她很麻烦,把她找个地方关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任她……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白鸟小姐?”直到中岛敦轻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么做可能会导致您陷入危险,成为威胁太宰先生的人质……”


    “我倒是觉得武装侦探社的人都是好人……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需要的话,我也不介意被敦君迅速地杀死。”白鸟理莎微笑着,说出了让中岛敦觉得冷静到都有些疯狂的话语,“毕竟,我也不存在着身为人质的价值。”


    ……不会有错了。


    在这一刻中岛敦确信,白鸟小姐……和太宰先生一样,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甚至,这说不定是她的生存方式。


    第23章 25.伊卡洛斯之翼飞向太阳,飞向死……


    25.伊卡洛斯之翼


    逢魔时刻。


    黄昏在日语体系下有着独特的含义,今天刚下过雨的小路一片泥泞,穿着玛丽珍皮鞋的少女被追赶着,尾部的发卷早就在奔跑中坍塌,凌乱的头发四散开来,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在小巷中逃窜着,身后的那个不紧不慢跟随着她的白色身影……就像是手持镰刀的死神。


    就像是被猫戏耍着老鼠一样。


    即使是被


    卡其色的风衣包裹着,少女的身影依旧难掩慌乱,屋漏偏逢连夜雨,鞋扣的松散成了此刻的致命一击。


    少女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在冲过那个转角,黄昏的余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彰显此刻的楚楚可怜。


    ——这样的构图,来自有一定艺术追求的白鸟理莎。


    就像少女漫一样,在即将跌倒的瞬间,有人扶住了她。


    虽然并不是说跌入了男主角的怀抱,但他还是闻到了对方身上混着咖喱和面包甜点之类的气息。


    她听见了诹访部顺一的声音。


    磁性的,平淡的,像是天然呆一样地询问:“要注意看清路。”


    织田作之助。


    在看清对方的脸的瞬间,白鸟理莎从心头浮现出“啊,果然就是他了”的念头。


    红褐色的头发,没怎么打理的胡子,看起来明显老成的脸——织田作之助的年龄就像还是初中生的手■国■和只有十八岁的雷●力一样一点也不可信。


    不是芥川龙之介,但说不定比芥川龙之介更好。


    这个时候,被命令着追赶着白鸟理莎的中岛敦硬着头皮开口:“你又是何人?要打扰我们港口黑手党的行动吗?”


    ——说话的口气太过于干巴巴,显得棒读,演技只能给个30分,还是出于同情和鼓励。


    白鸟理莎在心底点评道,听见织田作之助的回答更无感情:“我是织田作之助。”


    他的呆毛就和他本人一样巍然不动,甚至和他一起的有个小男孩都吐槽道:“作之助又在好好回答敌人的话了!”


    “……我并不认为太宰会希望他的手下和织田作发生冲突。”白鸟理莎退后半步,像是躲在织田作之助的身后,“你不确认吗?”


    趁中岛敦掏出手机的时候,白鸟理莎的左手撑着墙,提着右脚用手勾了勾皮鞋,又扣紧了鞋扣。


    她可是注重细节的演技派!


    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中岛敦“嗯”、“我知道了”的应答声。


    直到他挂断电话,看向白鸟理莎:“白鸟小姐。”


    这次他说话的语气,倒笃定地像是一个预言:“您总归会回来的。”


    中岛敦的离去没有阻拦,而几乎是同时织田作之助也迈开了脚步,白鸟理莎连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阿姨!”还是被织田作之助牵着手,约莫是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说话了,“现在可不流行以身相许的碰瓷了……织田作可没有现在给我们找后妈的打算!”


    “真嗣。”织田作之助叫着这个小孩子的名字,“要有礼貌。”


    ……七岁,不愧是人嫌狗厌的年纪。


    白鸟理莎看着织田作之助微微低头朝她道歉,在这个时候抛出了毫不相关的问题:“……织田作。你已经在Lupin酒吧,碰到过太宰了吗?”


    哪怕织田作之助和他的呆毛一起保持了沉默,白鸟理莎也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读出她想要的答案——他不是“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虽然这也不排除会是“天衣无缝”的预知效果。


    即使是这样,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是太淡然了……白鸟理莎想起原作里面太宰治那个“治愈系男子”的评价,深切地感觉到了没有人搭戏的困难。


    她都要演不下去了!


    “那就当我有需要武装侦探社完成的委托。”白鸟理莎叹气,“能麻烦您作为员工帮我带路吗?”


    *


    武装侦探社的沙发没有港口黑手党首领办公室的舒服。


    这是白鸟理莎坐下来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就是……这里肉眼可见地贫穷,果然还是混黑的比较有钱。


    也对了,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了《刑法》里面,所以才会止不住有人铤而走险。


    芥川龙之介、织田作之助、国木田独步、江户川乱步……少了福泽谕吉,少了与谢野晶子,少了谷崎兄妹,还少了宫泽贤治。


    但是没有关系,她想要接触的几个人几乎都已经在了这里。


    “在开始讲述我的故事和委托之前,能给我一杯凉水吗?”


    最终是新人的芥川龙之介在国木田独步的使唤下倒了水,白鸟理莎瞧着这位用着敬语说着“请用水”的瘦弱身影,不得不说白芥黑敦的IF线,芥川龙之介这身像是襦裙一样的服饰是真的好看。


    而且,很明显人都开朗起来了,也不像主线那样臭着张脸,还有,眼睛……确实也和银很像。


    白鸟理莎掏出了手机,像是暗示一样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随后,在武装侦探社的人提出疑问之前,尖锐的指甲划过玻璃杯,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音,足以让听清的人感到抓狂。


    “好了。”她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鬼,就这样心满意足地将手机彻底泡进了水杯里,可怜的手机“滋滋”一下,最终还是微弱的电流闪过迅速黑屏,“这下,就不用担心对话被监听了。”


    “……您现在是被追杀吗?”拿着小本子的国木田独步皱眉,这个可以说是武装侦探社的良心的青年看起来完全是在替白鸟理莎担忧,“织田先生说是港口黑手党的人……”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逃出生天还没怎么受伤。”江户川乱步成了唱红脸的那个,他的目光划过白鸟理莎的脚部,“不算鞋子不合脚而蹭破皮的话。”


    白鸟理莎眨了眨眼。


    她当然也想过要更加逼真一点,但这又不是受伤的特效妆就够了的事情,这不可能骗过这些见证过鲜血和死亡的人的眼睛。


    至于真的苦肉计……她太怕疼了,承受不了毒打,甚至就连脏兮兮或者全是泥的衣服她都没有办法忍受。


    “毕竟再怎么样我名义上也是首领的恋人。即使真的想要逃走,除了太宰治本人之外,应当也没有人敢越过他来惩罚我才对。”


    白鸟理莎说完,注意到眼前几人的反应各异。


    江户川乱步不置可否,他像是有所怀疑;芥川龙之介眯起了眼睛,刚才那份面对客人的温和消失了,就像是骤然警惕起来的狼;织田作之助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迟疑片刻过后,依旧是国木田独步进一步地询问:“‘名义上’……您是说,您是否有什么苦衷呢?”


    白鸟理莎确实能够感受到国木田独步尤为明显的善意。


    和她想的有一点点不一样呢,她还以为说不定会如临大敌……是因为她是女性,所以放松了警惕?还是说,又是她自己的异能力,在无意识地产生的影响呢?


    如果只是第一印象的好感,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因为我发现了,太宰……我的恋人所说的‘一见钟情’,不过只是他的谎言。”白鸟理莎垂下眼,无需表演她就已经露出了无比落寞的神色,“他向我承认他喜欢的虚假,我也不知是否要相信他的承诺。”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她轻声说,“这里并不是我的世界,我的家人和朋友也不在此处,我听太宰说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但那些,都与我无关。”


    白鸟理莎说的句句为真。


    只不过她隐瞒了“一见钟情”和她的异能力有关,刻意规避了“另一个世界”其实也不是她的故乡,而是否应该相信的承诺,并不是厮守而是会殉情死亡。


    这个时候她稍稍看了一眼陷入思考的江户川乱步,虽然“超推理”已经快像是接近于“因果律”一样的全知全能,也有不少作品喜欢写这位侦探先生一眼就看破了主角的来历……但是,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推理”真的能够成功吗?


    随着白鸟理莎的讲述,武装侦探社的众人发出了一些惊呼和喧闹!


    看起来他们对她有很多疑问,而这一切都随着江户川乱步的提问而重新变得安静:“……那么,你在讲述这些的时候,为什么要观察织田的反应呢?”


    江户川乱步歪了歪脑袋,冷不丁地追问:“今天,也是刻意地想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吧?”


    他没有询问“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白鸟理莎意识到,会是织田作之助和江户川乱步有提到


    过这一部分吗?


    毕竟,就像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的大脑一样,江户川乱步充当了武装侦探社的那一部分,大家信任他的判断,有他在都放弃用自己的大脑思考了。


    “我确实想要见到织田作……织田作之助先生。”白鸟理莎诚恳地说,“我想知道,被太宰承认的,他怎样都想要保护的、‘另一个世界的友人’究竟又是怎样的人。毕竟,我只是‘知道’而已却没有记忆。”


    她看向织田作之助,直到这一刻,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表情有了轻微的动摇。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困惑,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过度解读的心虚。


    织田作之助,又名织田刀之助。


    在主线里他的死亡引领着太宰治从黑暗走向黄昏,在Beast线里面他虽然多少知道了首领宰的心意,二人却不再是友人。


    白鸟理莎轻声说:“为了追逐太阳,伊卡洛斯用着蜡做的羽翼向天空飞去,越是靠近越是灼热,越只会从天上坠落——怀揣着盲目的爱意却得不到回应,那不是很可怜吗?虽然,对太阳来说,他也不过是被人自说自话地追逐,说不定对方追逐的是一个幻影,只是充当了替身或者意向。”


    就像是想要坠入爱河的白鸟理莎一样。


    比起说她想要喜欢上别人,她仅仅是想要身处喜欢的自己……在看着平行世界,无数次在Lupin酒吧的举杯,首领宰注视的是最终死去的友人的面孔,还是还会拥有希望、还有片刻想要活下去的黑时宰呢?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虽然有过交集,但白鸟理莎并不觉得这能构成“太宰治”殚精竭力也要保护这个世界的理由。


    他也许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目标,想要活着和死亡都能有点意义……所以,“守护织田作之助活着的世界”只是手段,却不知不觉歪曲成了最终的目的。


    即使如此……


    “织田作,我仍然想要知道你的想法。”白鸟理莎轻声说,“这也是我委托的一部分……还有,在你看来,太宰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24章 26.若要让我来谈论爱意那是自由意……


    26.若要让我来谈论爱意


    你有想过吗?重要的是一个人的灵魂,还是和他一起相处的回忆?


    究竟是哪一个,才会让他变得如此特殊?


    假如是站在局外人的视角,白鸟理莎当然愿意相信自己的cp独一无二。


    无论是哪个世界线,无论是怎样相遇的契机,只因为你是你我就会受到吸引——这里的cp并不局限于爱情。


    如果说是因为共同的经历而变得特殊,那么换一个相似的人或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别,一旦有了条件,“爱”不就变得没有那么纯粹了吗?


    不够纯粹的东西,不够坚定的选择,又怎么能够有拯救别人的力量呢?


    那样虚幻的、就像理想主义者抱有的不切实际的愿望,却在别人的身上渴求,难道不就像是祈祷不劳而获一样可笑吗?


    至少在这个世界,织田作之助只将太宰治视作敌人。


    “……这句话我已经对他说过了。”织田作之助说,“比起他对我的态度……不管发生什么,那都不是太宰那么对待芥川的理由。”


    白鸟理莎知道这句话。


    可就算听到的人是她她都感到了一点点的难过,难以想象太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的心理状态。


    被维护的芥川龙之介看起来很高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江户川乱步踢了一脚制止了。


    “如果从结果论的角度,我倒是觉得这样处置下的芥川龙之介会更加幸福……啊,真不愧是男妈妈,你带的最大的那个孩子也变得没有那么愤世嫉俗。”白鸟理莎边摇头边笑,“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用去考虑和在乎太宰的想法吧?也对啦真的站在你身边的人才会更加重要。”


    江户川乱步突兀地开口:“白鸟小姐,是在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而打抱不平吗?”


    “……唔我倒不否认。我当然会觉得非常可惜。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却只不过是一场空,就像濒临饿死之人仰着头,以为能像圣经里面描述的那样吃到从天而降的‘玛娜’,能够引领人走向幸福的洁白无瑕的食物……只是濒死前的虚幻罢了。”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外套,卡其色的颜色和具体的款式……都和她记忆里的武侦宰如出一辙。


    就像是情侣外套一样,既然是想要暗示此刻的她和织田作之助处在类似的境地,难道演戏不需要一些道具辅助扮演吗?


    而且,她确实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寒冷。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难道不是有点太可怜了吗?


    和主世界几乎是随遇而安的太宰不同,首领宰是如此竭尽全力地想要得到幸福。


    可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就像试图握紧手中的沙粒,它们却只会越快地从手缝里面掉落。


    “那么。”江户川乱步尖锐地问道,“为什么你还要逃走呢?”


    “我知道乱步先生在担心我的不怀好意……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的想法有些过于矛盾了。一边明知道这是虚假的喜欢,不能相信不能当真,一边却又像斯德哥尔摩一样着迷其中,而若要我来谈论爱意的话,爱就是自我意志的沉沦。”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或许,我也和太宰一样,搞错了目的和手段。”


    站在白鸟理莎的立场,她其实根本不应该为太宰治感到可惜。


    想要和太宰一起殉情的愿望,前提应当是太宰治抱有死意……如果织田作之助向太宰治伸出了手,太宰治不就说不定想活下来了吗?


    可人类确实是足够矛盾的生物。


    明明是为了情绪能够好转而自欺欺人的“喜欢”,这一刻却说不定有些假戏真做的意味,就像是太宰治应当只是为了给自己建立一个目标,选择去保护这个“织田作之助能够活下来的世界”,可还是贪心地想要得到感谢和喜欢。


    “如果借用拟剧论,将这一切比喻成舞台的话……我和他或许都有点自说自话地想要成为悲剧的女主角,因为被抛弃,被否定被厌恶,所以就能顺理成章地自怨自艾。”白鸟理莎又自顾自说着没什么人能够听得懂的感慨,“唔好像泥塑他了?不过我本来就觉得首领宰的他有一种寡妇美嘛!”


    说到这里她都有些可惜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干脆地把监控处理掉了,我也很想就这样气气他看到他听到这番话语露出像苦瓜一样的表情……哎说不定还会一脸委屈地向我撒娇抱怨,不过,如果能够被他听到的话,我也许就不会那么干脆地承认对他的喜欢了,虽然我的心意也没有那么重要。”


    毕竟,白鸟理莎并不重要,而她的喜欢也混杂了太多奇怪的东西,一点也不够纯粹。


    就连说这话的时候白鸟理莎的嘴角带笑,她从未掩饰自己的情绪——江户川乱步认为她并没有说谎。


    甚至于,她都不屑于掩饰某些东西。


    委托人是会隐瞒和说谎的。


    江户川乱步非常清楚,人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矫饰自己,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有时候自欺欺人多了甚至连记忆都配合地出现了混淆,也就是所谓的“骗着骗着把自己也骗了进去”。


    相比之下,这位白鸟小姐……未免有些过于坦诚了一些。


    虽然她的话语存在太多的跳跃性,很多地方也是摆明车马地告诉别人“我就是在避重就轻”,可那样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对江户川乱步的考验和挑衅:即使如此,你也能够看穿这一切吗?


    就算是“超推理”,也只能知道确定的事情。


    而白鸟理莎的想法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说不定她上一秒的决定和下一秒的决定就


    会变得截然不同,她并不是目标导向的,去追究她的目的……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因为说不定,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为什么要主动碰瓷一样地出现在武装侦探社?


    为什么要这么剖析自己,故意送上门来告诉他们这些情报?


    她的立场是什么?关心着太宰治,又为什么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得到确定的答案。


    她就像是随机发射的弹球,在确定的房间里被墙壁里面来回反弹碰撞着,行动的路径因为过多的不确定而无法预测。


    甚至于这种行为不能用“乐子人”来定义,那种人至少会追逐着乐趣,白鸟理莎却是“都可以”的随波逐流,行为模式更像是走一路算一步。


    可是这个问题,江户川乱步仍然不得不问:“你已经知道织田的看法了,既然是委托人,你余下的委托又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武装侦探社的门铃就被按响了。


    前去查看情况的国木田独步拉开大门,看见了好多个搬运货件的物流人员身穿着工作服,为首的那个掏出了对货单:“请问‘白鸟理莎’女士在吗?您一共下单的25件货物,请查收确认。”


    “我是。”白鸟理莎站起身,走到了堆积如山的货物身边,简单的查阅过后就笑眯眯地签了字,像是有意识地向大家说明道,“哎没办法,躁期到了的时候就忍不住想买很多很多东西!再加上确实也不怎么差钱,保证生活质量可是很重要的!”


    她甚至还买了新的床垫呢!必须谢谢太宰的黑卡,果然大方的男人还是很帅气的。


    “还有很多很贵的,听说好评如潮的小零食呢。”白鸟理莎冲江户川乱步比了个wink,“乱步先生的爱好特别明显真是太好了,我还有一整箱的玻璃汽水,啊对了还有预制的辣味咖喱、红豆沙馅的甜品、一整套的笔记本、一些手术刀。”


    她分别报着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芥川龙之介、国木田独步还有与谢野晶子的需要或喜好:“这可是我的见面礼,请不要有什么负担地收下。”


    “至于我的委托——”白鸟理莎的手从卡其色风衣的口袋抽出,双手合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想恳请武装侦探社的诸位收留我,以确保我这段期间的人生安全。”


    许多人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


    杀气最为外露的显然是芥川龙之介,就连一开始对白鸟理莎表露善意的国木田独步也面露难色,可最终有权拍板的人……只会是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推了推他的眼镜:“我知道了。我们侦探社会接下这个委托。”


    “乱步先生?!”不止一个人发出了疑问的叫声,尤其是他们看到江户川乱步已经大大方方地翻找着拆开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而相比之下,白鸟理莎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笃定。


    当然。因为武装侦探社的这些人都是好人,他们也许没有热情到想要拯救所有人,却无法对于已经见到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甚至于对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真的违法乱纪的白鸟理莎来说,同样是从港口黑手党逃出,她比当时的泉镜花还要无辜。


    这么一想,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交换了位置,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白鸟理莎和泉镜花……居然她参与进了这个故事,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真有一种兜兜转转又绕回来的奇妙。


    “那这些天就请多指教了~!”白鸟理莎刻意模仿着某个人懒洋洋的口吻,绕紧了手上缠绕着的绷带,“各位可千万要确保我的安全~~我可是超级怕痛的~~~”


    看着脸都要气红了的芥川龙之介,白鸟理莎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快乐。


    嗯!偶尔模仿一下这种欠扁的感觉也很有意思嘛!


    第25章 27.意义就是无意义语义饱和、大脑……


    27.意义就是无意义


    武装侦探社是有员工宿舍的。


    白鸟理莎非常幸运地分到了一人的单人间,她想,这应当和武装侦探社现在的人员配置有关。


    虽然名字里带着“武装”这两个字,可实际上的战斗人员却是屈指可数:即使是芥川龙之介代替了中岛敦,织田作之助单体的作战实力显然也在太宰治之上,可他们还是缺少了泉镜花。


    而且,再怎么说白鸟理莎也毕竟是女性,而另一位女性异能力者与谢野晶子……白鸟理莎至今也没有见到她的脸庞。


    白鸟理莎深切地认为这是前任首领森鸥外的遗留问题,导致港口黑手党的所有相关人员都需要警惕了。


    其实在原作里面,Beast这条线的刻画尤为有限。


    不知道是作者为了避免详细的情况描述和解释反而容易破坏故事的叙述节奏,又或者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想清楚一些细节处理,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反而需要一些场外的找补才能够更加合理,就比如说在明知道“书”的存在让更多的人知晓只会让世界变得动荡不安,却在告知“新双黑”之后选择了自杀。


    除却本人一心求死的愿望,那也会是因为命运的收束,需要有人代替织田作之助死去的命运吗?


    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首领宰总是足不出户,他几乎没怎么在外活动,一切的准备只为了最后的落幕。


    那么现在,白鸟理莎想,他为自己准备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顺着太宰治的安排行动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智商这种东西是羡慕不来的,就像在下棋的时候,设想一下对方下一步可能会有的举动已经拼尽全力了,更别说放远到十步以后的规划——人贵有自知之明,白鸟理莎承认那绝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能够打败剧本组的,难道不只有剧本组吗?


    她有想过要借用一下江户川乱步的智慧,虽然说关于两个世界的差异性能够透露到哪个程度就成了很难把控的量……不过更令白鸟理莎有稍许惊讶的是,江户川乱步似乎对她的建议照单全收。


    无论是关于要小心“死屋之鼠”;还是说要观察一下“中原中也”的行踪,确认他离开横滨的时间;甚至连对于“猎犬”的关注都说会转告给社长——“虽然白鸟小姐并不是想要保护世界的人,却也不想要毁灭世界。”


    “倒也不是相信你的道德啦……”大多时候都眯着眼睛的江户川乱步,在说这话的时候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睛,“应该说,你连毁灭的兴趣和行动力都没有吧?或者说,根本不想去承担可能会有的责任。”


    “……因为我觉得,改变是一种沉重的东西。什么‘背负起他人的人生’,这种‘满脑子只有自己’的话语……‘只是学生的我’可做不到那样的自我中心。”白鸟理莎说着估计只有自己知道的名台词,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借用谁的话语。”江户川乱步说,“但是用这种方式隐瞒真心,到最后真的想要求救的时候就会变得说不出口。不要这么做会更加明智,这可是来自名侦探的忠告。”


    “……该说这是‘狼来了’,还是说会变成糟糕的‘梗小鬼’呢,虽然我现在早就已经足够糟糕了。可是命运还是始终会有能够下降的空间,让人连‘现在已经是最低谷了’这样的安慰都没有办法相信。”白鸟理莎看着面露不赞同的江户川乱步,“好啦,我也不是说要忽视名侦探的忠告,只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随便做到……”


    “是你根本不想要改变。”江户川乱步打断道,这次他看起来真的生气了,“随便你了。”


    ……她好像有点低估了这些人的“好人程度”了。


    如果只是自尊受损她倒反而容易接受,可如果是出自纯粹的善意和好心……


    “似乎光是靠近,都能感觉到被太阳灼烧的疼痛。”呆在只有一


    个人的房间里,白鸟理莎反复松开又绑上自己身上的绷带,看着绷带低声地像是对另一个人对话,“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害怕地想要逃跑,还是试图融入其中,遵照着成为‘救人的人’呢?”


    这个时候,白鸟理莎有点希望对方是受到自己异能力的影响了。


    因为这样的话反而会比较安心……是你的话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拥有利用价值,才会被允许加入武装侦探社吗?


    奇妙的心情。


    奇妙到白鸟理莎都在想如果当时她刚穿越的时候直接遇到的是武装侦探社,说不定她都能够多少变得乐观一点……搞什么嘛,怎么感觉这样就真的会变成武侦宰的状态了?


    这些胡乱的思考,听起来是那么的没有意义。


    虽然如果要谈论意义,她来到这里说不定也没什么意义,而谈论意义本身也是一种“无意义”……不行,再这样反复思考着“意义”的话,就真的要语义饱和到不认识这个词语了。


    那还不是废话文学,废话文学起码能因为反复而起到一种搞笑的作用,而不是想着想着又开始叩问自己而情绪低落。


    ……要不,还是再买多点快递,多花点钱吧?


    *


    叩、叩、叩。


    敲门的三声声响,每一声之间的间隔都非常有规律,白鸟理莎拉开门,果然看见了芥川龙之介。


    如果是织田作之助的话,他会敲一声就停下;如果是江户川乱步,他会直接推门进来;如果是国木田独步,他会敲一声再说话。


    有时候也会是宫泽贤治,他的异能力更适合搬运大量的重物;而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会适合拿零零散散的小件快递,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字面意识),可以挂着或者卡着各式各样的袋子。


    这一次也不例外。


    “啊,辛苦你了。”白鸟理莎看着甚至还在帮她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芥川龙之介,向他道谢,她蹲下来在里面翻找着,“上次我买的红豆糕点是不是有点太甜了?我印象里是记得你还喜欢喝茶啦,不过我对这个东西确实没什么研究,所以询问了一下外援,请她帮我推荐……”


    她从包裹里翻出了用小巧的木盒装着的茶袋:“如果你们口味差不多的话,我猜你会喜欢的。”


    毕竟,她询问的那个外援可是芥川银……一般来说,兄妹的口味会很相近吧?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吃的食物也会非常一致。


    想想这一点也非常奇妙,小时候吃的味道会深入骨髓地刻在身体的深处,而对于这种味道的怀念就像是乡愁一样……会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想要回去。


    虽然说当时带来的手机已经泡在水里彻底坏掉了,但买一部新的可是轻轻松松,关键的号码白鸟理莎早就背出来了,她可是还特意选择了港口黑手党底下的皮包公司持股的物流公司,反正她使用的这张卡,每一笔的消费记录太宰肯定也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哎。这种明明是被他放置在眼皮子底下的监视,非但没有反感,她甚至还想要主动配合给他创造机会,作为被监视的对象是不是有点过于贴心了?


    “在下不明白您想从武装侦探社得到什么。”芥川龙之介低头看着手中的“礼物”,他当然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收买。


    更让人害怕的是,“白鸟理莎”对于武装侦探社的全员展现出的熟悉度……她是怎么知道所有人的喜好的?


    况且,她还毫不掩饰地展露这一点……


    “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说不定我再待一段时间就有一些灵感了!”好不容易理完东西的白鸟理莎刚刚站起身,就感觉到什么尖锐的东西迅速地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处。


    ……罗生门。


    那是操控自己身上的衣物,从而进行攻击的异能力,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喉咙处已然被划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皮肤被划开的刺痛伴随着鲜血滴落的声音,白鸟理莎……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还是很疼痛,但也许是穿着这一身衣服的缘故,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恐惧。


    “你想杀死我吗,芥川?”她轻声问道,“在明显违背了乱步先生对我的处置的情况下……你应当很清楚,如果你杀了人的话,就没有办法留在武装侦探社了吧?”


    “但是,如果在下放任你留在此处,只会给大家招致麻烦。那甚至与阁下是否抱有恶意无关。”


    芥川龙之介并不认为这位比他妹妹没大几岁的女性真的抱有什么坏心眼。


    若是那种情况,聪明的乱步先生和敏锐的织田老师根本不会放任局势发展到这个层面,可他们是好人不会知道,不是只有恶意才会招致不幸。


    自身的弱小同样也是一种罪过,白鸟理莎只要停留在武装侦探社,就会提供给港口黑手党出动攻打过来的借口……更何况!她描述那个“太宰”的样子,那样摆明的眷恋……怎么可能相信她!


    “比起还能停留在此处,在下更希望这里的人能够平安。所以,在下不得不杀死你。”芥川龙之介这话说的杀气腾腾,可是白鸟理莎还是发现了他不断颤抖的手。


    如果这个时候保持沉默的话,她的生命会如同她所期盼的那样,得到终焉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浮现,江户川乱步那句“不想改变”的指责就跟着出现在了脑海里。


    ……还是算了。第一次杀人还是许久没杀人的话下手没有轻重,说不定就连死的过程都会非常缓慢,光是想象一下被反复割开喉咙,白鸟理莎就根本受不了。


    “野犬,我认为指的是漫无目的的、满身泥泞、随波逐流就像丧家之犬一样毫无目标。”她仰着头笑着说,“被别人命令着,被世界推动着,做出的选择唯独不是来自于自己的决定。”


    那是以前的芥川龙之介,那是被太宰治教导的芥川龙之介,这么一看,织田作之助果然比太宰治会带孩子太多了,不是吗?


    “你因为相遇而改变,即使这么做会流离失所,却是为了保护的杀戮……虽然,你觉得他们会希望你这么做吗?”白鸟理莎摇着头叹气,丝毫不顾及这样的动作只会让喉咙处的衣刃更深一寸,“换做是我,如果有这样自说自话地行动,并且丝毫不相信同伴实力的学生……只会觉得无比失望。”


    芥川龙之介现在脸上的动摇……就和他之前没能下手的犹豫一样,明显得像是写明在了脸上。


    他是一个非常好懂的人,若是主线的他还会因为残忍的心性和不可沟通而有些难以对付,可是这个他已经有了人类的道德,而道德从来都是束缚自己的一种累赘。


    “更何况……”


    白鸟理莎决定再推他一把:“你怎么知道,我此刻死在你的手中,就不会被太宰进一步地利用呢?”


    她看着芥川龙之介骤然收缩的瞳孔,心想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怎么凶残到都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王了?


    哎,就算这么想会破功可还是要凹深沉的表情真的好累,但是不行!爱演的女人必须装B!


    白鸟理莎怜悯地看着他:“——我们早已身处他的局中。”


    第26章 28.织田的幸福理论创作的核心在于……


    28.织田的幸福理论


    在武装侦探社芥川龙之介是主动请缨去替白鸟理莎送货的,用的是:“在下是最有空的战斗力”的理由。


    直觉系的织田作之助虽然对他的动机产生了一点点的怀疑,毕竟芥川并不是热心肠的人,可是乱步先生说,如果什么时候芥川离开太久了却没有离开,才应该采取行动。


    “也对。”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在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情况下,就怀疑别人是不好的。”


    如果说曾经的芥川龙之介是丧家之犬一样只会凭借着本能下意识地攻击每一个想要向他靠近的人,那么现在的他应当已经学会了自我克制,努力在融入武装侦探社,想要去保护什么——只不过织田作之助忽略了保护也会成为杀死别人的理由。


    “……抱歉。”迟迟等


    不到弟子回来的织田作之助,看着正自己用手按压着颈部伤口、靠坐在墙角仰着头的白鸟理莎,拍了拍呆站在原地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芥川龙之介,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蹲下身,解开了白鸟理莎手臂上的绷带,折叠着将中间的那一部分按压在白鸟理莎的脖子上,这个时候芥川龙之介终于反应过来冲了出去,又抱着医药箱匆匆地跑了回来。


    白鸟理莎笑了一下:“织田作是在代替芥川向我道歉吗?”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在说话的时候伤口还牵动着,这个明明疼痛到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还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少女却还是要继续说话:“不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那么,我希望得到一定的补偿,也不过分吧?”


    “一切都应当由在下一力承担。”芥川龙之介争辩的话语被织田作之助打断了:“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白鸟小姐?”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白鸟理莎垂下眼,身上的卡其色外套自然而然地映入了眼中。


    已经沾染上血迹的手不自觉地玩起了手腕处的束口袖带,留下了一点点的血手印。


    ——如果是你的话,会许下怎样的愿望呢?


    “织田作的小说。虽然还没有看完,但能让我看一下么?”


    这个过于简单的要求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而更是在意料之外的,是织田作之助的回答:“那真的是你的愿望吗?”


    所有的刻意扮演和模仿,都在他那双平静的眼睛中仿佛就这样被彻底看穿。


    白鸟理莎顿了一下:“直接答应的话,会比较简单和轻松,不是吗?”


    “作者需要读者,即使这一切没有发生,我也不会拒绝白鸟小姐的这个请求。”织田作之助一边说着,他治疗包扎的手一边非常稳健,而同样蹲在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就像是难得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的比格犬一样保持了罕见的安静,“如果幸而得以出版,那么即使是太宰我也无权阻止阅读。”


    “阻止啊……听起来还是我的好感度会比较高。”白鸟理莎微微仰着脑袋,“你们包扎的方式,也有点像呢。”


    “我有想过,如果是让我写小说的话,我会怎么样开头。”她又一次地话题跳跃着,“该说‘心是空的’还是‘灵魂是空的,只剩下行走的躯壳’,又或者是控诉‘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大概,这样的我,也没什么别的需要你实现的愿望了。”


    ——那么,如果顺便能够达成太宰治的愿望,听起来也不赖吧?


    她似是在如此发问。


    织田作之助的手顿了顿,但还是在白鸟理莎的脖子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知道了。”长相老成的青年平静地答道,“如果这是白鸟小姐执意要求的歉礼。”


    虽然说是一叠厚厚的手稿,但或许是因为作者频繁修改的原因,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多长的故事。


    竖排的排版在穿越后快两个月的时间里白鸟理莎也逐渐变得习惯,某些本应该写成是汉字的地方却用的平假,这种就像中文里面用拼音代替的写作方式很容易看出作者本人的文学素养有限。


    但是,白鸟理莎终于看到了这个在原作里面都不曾提及的故事。


    在阅读的过程中,织田作之助还替她拿来了抗生素的软膏和酒精消毒,在白鸟理莎害怕疼痛的抗议后换成了口服药和碘酒,还一直在替白鸟理莎倒水。


    当白鸟理莎看完最后一页的时候,这才出声问道:“怎么样?”


    “这是你在我面前最紧张的一次。”白鸟理莎整理着手中的手稿,“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说过我不是外国人,对日本文学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但直觉告诉我,白鸟小姐说不定是我认识的读过最多文学作品的人之一。”


    白鸟理莎又忍不住笑了。


    自谦(最起码是口头上的自谦)是中国国内一直以来的习惯,但如果局限在这个世界,她确实可以说是读过日本文学作品最多的人,说不定连夏目漱石都比不上她。


    毕竟,这个世界的作品实在是过于匮乏,《源氏物语》、《罗生门》、《万叶集》、《雪国》……这些不都没有吗?


    “和《我是猫》一样,这是一本很明显的‘私小说’,唔,你可以简单理解成第一人称、是描绘着作者本人心境的作品。”读出织田作之助脸上的迷惑,白鸟理莎对这个定义解释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主人公‘我’的设定是想要金盆洗手的杀手未免指向性也太强了吧。”


    比起小说,这都有点像是自传性质了。


    “我是建议在某些地方不要那么写实,起码模糊一下地点,而且主人公也是这么白切黑的天然性格,确实,写作就像演技一样,和自己本身的性格特别贴切的地方会特别好处理。”抿了一口水的白鸟理莎放下杯子,“但是,只是贴切地写着自己、只是一股脑地输出自己的迷茫和不解,那是不行的。”


    “剖开自己的伤口、将自己暴露在空气之中固然简单,可问题是,读者或者说观众想看到的才不是那样单调的、毫无主旨的故事。你需要适当地修缮,就像我展露在你面前的时候,虽然是我但又不止是我。不一定说一定要谄媚……就是迎合别人,可如果想要让别人对这个故事产生共鸣、产生不舍,就应当需要适当地裁剪。创作,是需要做减法的。”


    就像画画的时候不能够超出画布,她的演技也是这样。


    明明有蓬勃到想要爆发出来的设定,感情就像没有休眠的火山,可最终能流露在脸上、能够说出口的话语就如同心理学中的“冰山理论”——仅仅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漂浮在表面。


    倒不一定是剩下的那些多难以宣之于口,而是那些东西说不定本来就0人在意,就算知道演戏就应该丢掉羞耻心,她也不想成为哗众取宠的小丑。


    更何况,适当的隐瞒才有可能达成叙述的诡计,不是吗?


    白鸟理莎想了想,干脆又重新打开了手稿:“比如说这里,你详细地描写了杀人的经过,又对于主人公靠着微薄的薪水活下来而精打细算,你想强调的是掠夺生命的罪恶感吗?还是说在这样社会中活下来的艰难呢?如果每一件事情都详细阐述,如果每一件事情你都想要尽可能地变得真实看起来毫无疑点,那就会缺少重心,显得像是日记。”


    “……虽然,我认为也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你想要表达的内容。写这本书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这种我自己也会答不上来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办法给你解答。”白鸟理莎轻声说,“讽刺高官的虚伪,揭露活着的困难,猫可以想到这一步就够了,可是人类,又应当怎样做出自己的选择呢?”


    “杀人不应当是唯一糊口的方式。生命既然不分贵贱,那自己的活着就不应当建立在别人的死亡之上……我是这么觉得的。”这个在加入武装侦探社之前,就只是做着最基本的“清道夫”工作的前杀手如是说,“可至于这样之后的人生意义……即使是现在我也在寻找。”


    织田作之助拿着自己的稿件,对着白鸟理莎露出了浅淡的笑容:“谢谢你,白鸟小姐。我大概知道,我接下来的修改需要注意哪些地方了。即使是迷茫也要前进,只要活下去才能够继续寻找,大概,这就会是最后的结局。”


    白鸟理莎不说话了。


    即使是现在的她身上还披着“太宰治”的皮,仍然抱着“希望织田作能够得到幸福”的愿望,她却还是无法忽视听到这一番话……心里产生的嫉妒。


    并不是因为他的幸福里面,“太宰治”的存在可有可无。


    而是……


    这个说着自己还没有找到,却正已经写小说,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甚至芥川还能偶尔充当一下家里的狗……有着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从来不会感到寂寞和空洞,那是多么完美的人生赢家啊。


    对着白鸟理莎说着“我还是要继续寻找”的织田作之助,就像是在对着卖火


    柴的小女孩说“我还不够有钱”的亿万富翁,她的口袋里没有一块便士,有的只是下一根划出的火柴。


    那是太宰治给予她的,会在烛光中一起有意义地死去的承诺。


    白鸟理莎的精神恹恹的,直到几天之后,江户川乱步的来访。


    “说起来。”这个口中含着棒棒糖,明明和织田作之助同龄却好像远远比他年轻一轮的青年侦探,态度漫不经心到就像是随口一提,“白鸟小姐,有考虑过加入武装侦探社吗?”


    这一次,白鸟理莎露出地惊讶并非作伪。


    “……什么??”


    第27章 29.可以是单方面的分手但承诺单方……


    29.可以是单方面的分手


    加入武装侦探社?


    白鸟理莎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这个邀请。


    她虽然设想过刚穿越就出现在武装侦探社这群人的面前,受到他们的感染或许心态能够有所改变,但是现在?


    “乱步先生。”白鸟理莎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情报,也不一定是需要我加入我才会愿意告诉你。”


    她并不擅长保守秘密,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嘴,所以才偶尔会懊悔地想要用刀子割破嘴唇。


    让她泄露情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


    一点点的酒精,一点点的恭维,一点点的套话技巧……她就是无法始终保持警惕。


    这一刻的白鸟理莎,脸上因退缩而面容的扭曲,甚至超过了之前被芥川龙之介伤害时候的痛楚。


    “这个是社长的提案,照理来说转述的话也应该交给国木田才对。但没办法,国木田自己都发现了在你面前的怪异……也就只好乱步大人出马了!”江户川乱步姑且算是解释道,“不过是邀请而已,拒绝也是你个人的权利。害怕得颤抖到这个地步……你居然有这么胆小么?”


    胆小鬼连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这句因为过于出名,而使得白鸟理莎都不愿意使用的话语,就这样轻易地闯入了她的脑海。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诚如对方所描述的那样,她哪怕紧紧地握住自己的袖带也停不下的颤抖,手心里面早就是黏在一起的汗液。


    如果说自己有利用价值,而被人友善地对待,那样会比较轻松。


    那是她用来揣测太宰治的想法,更是她打从心底里的期盼……不然,该用什么来回馈这样纯粹的善意呢?


    喉咙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给绞紧了,良心的拷问是怎样都无法逃脱的梦魇,施比受有福,“施”可以不求回报,“受”却是一种无能为力。


    好一会儿,白鸟理莎才缓慢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哎呀,我还以为至少乱步先生会担心我选择的立场,要是我万一答应,不小心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驻扎过来的卧底……”


    “白鸟理莎。”江户川乱步喊着她的全名,“这是你选择逃避的手段吗?”


    灵魂似乎都在这一刻颤动了一下。


    ……当然不是。


    甚至连逃避的做法本身都不属于她,这是她以为的,那个“太宰治”会选择的回应方式。


    穿上他会穿的衣服,带上他会露出的笑容假面,模拟着他的思维方式……借用他的人设包裹保护着自己,如果应对的人并不是真正的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了呢?


    白鸟理莎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喉咙中,在侦探这双几乎能够洞察一切的双眼中,过多的描述只会是苍白的矫饰。


    那双即使是用眼镜遮挡也不损美丽的绿色眼睛,冷静地旁观着她的喜怒哀乐,又一次,那句叩问出现在心头:——平时装疯卖傻也就算了,真的能做到自我欺骗吗?


    自欺欺人,难道就是她所选择的“正确”吗?


    若说大多数人会向神明请求“免我蹉跎苦”,那她只会有苦硬吃、自讨苦吃。


    这样的庸人自扰,如果不改变的话,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即使如此,即使改变的机会已经放在了她的眼前……


    手逐渐用力握成拳,手上尖锐的指甲早就已经深深地刻入了掌心。


    白鸟理莎缓慢地,深吸了口气。


    “我能……”她的声音很小,说出口的话语更是只能用“支离破碎”来形容,“我能……和社长聊聊吗?”


    即使是她,也会有别的出路吗?


    *


    白鸟理莎当然是听过福泽谕吉的大名。


    实际上,每一个去过日本旅游的人都应当见过他的脸,印在万元纸钞的上面。


    虽然她也看到过日元纸钞会更替样式的新闻,但没什么详细的印象,可见新的角色仍然没有那么出名。


    倒不一定是功绩的问题,而是“谕吉”这个等价于万元大钞的概念,早就已经深根于各个影视作品和文学作品之中。


    更别提这个世界的“银狼”。


    哪怕是收鞘的宝剑依旧能够隐隐感受到他的锋芒,也许在有些人面前这位社长会是慈祥的外祖父,喜欢猫咪却不会有猫咪靠近这一点也可以称得上一句“反差萌”——可那并不包括在白鸟理莎面前。


    不怒自威。


    这是看到福泽谕吉时,白鸟理莎想到的第一个形容。就像她那天前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办公室,看到的太宰治一样。


    但很奇怪,明明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样令她会害怕无比的太宰却这么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会和她开着不正经的玩笑、上一句和下一句自相矛盾、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又说不定都是假的的……恋人。


    在这一刻,白鸟理莎缓慢地意识到,在那之后……她居然真的就没怎么怕过他了。


    是因为太宰有意地放任和纵容吗?


    即便她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生死,在这个明明有权决定她未来的人的面前……她却可以这么放松。


    白鸟理莎分神地听着福泽谕吉描述着他的感谢。


    需要关注“福地樱痴”的提醒得到了回馈,他因此意识到了友人明明怀揣着“世界和平”的愿望,却寄于错误的实现手段,以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而至少,及时发现的他还有机会拉住自己的友人。


    也是这个时候,白鸟理莎终于理解了这份莫名其妙的邀请。


    甚至福泽谕吉几乎是诚恳地劝说道:“你正行走在危险的边缘。稍有差错,就可能会倒向另一侧。”


    “……听起来我是什么可能会失足的少妇,正在被规劝要从良一样。”脱下了身上外套的白鸟理莎笑眯眯地说着有些调戏的话语,有些满意地看着这个明明因为害羞而很不自在、却还要强装没事的家伙。


    哎,叔系确实很吃香……尤其还是会害羞的叔系。


    这次她倒真的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总是天天想着红杏出墙的女性了,那她希望她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老公真的能表现得像是一个醋罐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放任着她来到武装侦探社这么久,却连一句联络都没有收到。


    “乱步有和我提到……小姐您转移话题的手段不那么常见。”显然福泽谕吉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可即使是这样,有些也不应当是随便开出口的玩笑。”


    “这只是我对自己的物化,可是倒还没有涉及到心意的部分……”


    “物化也不应当是随便说出口的形容。”福泽谕吉刻板得像是教导主任那样教条,“即使把自己当成工具,也无法隔绝心灵感到的疼痛……只有自己正视自己,晦暗的昨日才会过去。”


    “福泽先生,在我的身上会看到了谁的影子呢?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织田作之助,还是您自身……啊,这听起来


    怎么那么好笑,武装侦探社怎么大多数的人都有着浓厚的心灵阴影。也对啦,反正‘文豪’的反义词是‘文盲’,‘野犬’应当也是拥有痛苦回忆的丧家之犬。“白鸟理莎又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但是,善心还是停留在更有价值的人身上,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因为她是无药可救的嘛。


    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别人的努力也不会有任何的用途吧?得到的只会是落空的期待。


    “是因为,你想要回到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边吗?”


    “我看起来是那么恋爱脑的家伙吗?啊,虽然我觉得恋爱脑倒也不一定是一个贬义词就对啦。”白鸟理莎迎上对方……似乎混杂着一些同情和怜悯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抱住了本来放在椅背上的风衣,“是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吗?”


    “我们见到了港口黑手党的信使。他提到了我们社的社员芥川龙之介一直在寻找的,他的妹妹芥川银的下落。并以她的性命作为要挟,需要芥川龙之介在后天之前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


    直到这里,这都符合白鸟理莎对于原作剧情的认知。


    “至于白鸟小姐你……被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若是一同出现,港口黑手党的任何成员都有权格杀勿论。”


    听到这里的时候,白鸟理莎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任由风衣从手中滑落,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在风衣上不轻不重地踩上了一脚。


    在福泽谕吉看来,这位年轻的女性面无表情,介于漆黑和深蓝色的眼睛空洞无光,这样的她才更接近于白鸟理莎的本质。


    那是褪去了一切演绎,这副不加掩饰的厌世和反感才是她想要用笑容一直遮掩的东西。


    可那样的真情流露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瞬间。


    “天啊。”下一秒的白鸟理莎就这样低声地感慨道,垂着眼露出了像是哭泣一样的表情,“我没有想到……他真的就这样舍弃我了,甚至连作为人质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她的肩膀抖动着,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福泽谕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戳破她的面具。


    看起来好相处才是她的设防,贸然戳破只会适得其反……而且,她显然也没有继续沟通的意思,拿起外套匆匆地站起身,低头向福泽谕吉告别:“感谢您好意的邀请,但现在的我……只想回房间独处,请给我一段时间治愈自己的情伤。”


    她甚至没有等到福泽谕吉说“好”就踩着皮鞋噔噔噔地离开了房间,哭着用袖子反复擦拭着眼泪,就这样一路哭着回到了房间。


    哪怕没看到有人注视,她也是反手重重地关上了门,眼角的泪光还没有来的擦去,她用力向外推开了外开的下悬窗。


    比较反直觉的一点是,推开窗户才会不容易被监听,大大方方地探出脑袋,用视线就能够捕捉到附近的房间的动静。


    至于房间里面有没有监听……在入住的第一天白鸟理莎就已经确认过了,只能说武装侦探社的这些人都是有道德的正人君子。


    白鸟理莎的身子探出了一部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终究还是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呀,好久不见呢小理莎~”语音的另一头包含笑意,“我一直在想,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打给我呢?”


    “……如果你一直在等待的话。”白鸟理莎擦拭着窗户上的灰,看着投影出的面无表情的自己,“那为什么,你不肯主动打给我呢?”


    “小理莎的声音,听起来是哭过了吗?”


    “比起这种口头上的关心,我更希望你能够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嗯……因为说不知道小理莎现在的联络号码,和觉得如果说明明都要分手了、还要给对方温柔、优柔寡断的男人又逊又过分,你觉得哪个理由更为合理呢?”


    “都不合理。前者我不会认为你查不到,后者……你现在的关心又算什么?你是在替我省了控诉的力气,向我承认你是渣男吗?”


    “当然了。”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即使‘喜欢’不见得多真实,但我可也是那种‘让喜欢的女性流泪是男性的无能’的纯爱党呢,尤其是,在无法触碰到你的现在,我的心依旧是锡兵的心脏一样破碎不已。”


    那算什么呢?


    一边点明着这一切建立在“没有触碰”的条件上,一边却又用着柔和的声音说着这样足以让人醉心的情话……白鸟理莎不喜欢这样的不清不楚。


    “所以,分手的意思,是连殉情的约定都不作数吗?”


    “嗯……毕竟殉情的前提是互相报以爱意,又或者,是成立的男女关系嘛。每一次都选择直面真相虽然是理莎的优点,但让我被迫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语……也是理莎的错。”


    你是认真的吗——这样的话语,在“理莎”这个称呼出现的时候,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残忍,你才更加残忍——这样情绪化的控诉,那也是真正的情侣才能够在分手时说出的话。


    “还有一个问题。”白鸟理莎说,“你是从一开始,就想着要我加入武装侦探社吗?”


    “小理莎觉得,加入武装侦探社不好吗?”


    这句没有回答又回答了的回答,彻底令白鸟理莎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她客观地说,“分手,确实是单方面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在说“再见”之前,白鸟理莎就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放到了风衣的口袋里,这件风衣被她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她走向洗手台,仔仔细细地用冰敷贴按压在自己的眼部,久违地做着眼保健操按压着关键的穴位。


    再借助了一些化妆品的帮助后,有些肿胀的眼睛就不再那么显眼了。


    “乱步先生。”仪表整理完毕的白鸟理莎走向了盯着横滨的地图、很明显在想什么的江户川乱步,“您现在知道中也先生的动向吗?”


    她可没有说再见。


    太宰治想要甩掉她,就这样像原作的展开一样,一个人自说自话地死去?怎么可能!


    分手可以是单方面。


    ——可说出口的承诺,可没有一个人随意反悔的道理!


    第28章 30.琥珀的内心,藏着死物一成不变……


    30.琥珀的内心,藏着死物


    联系中原中也,并要求线下碰面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虽然说总是说着“还是死掉好了”,但更为确切的心理状态却是“并不想活着”。


    白鸟理莎很喜欢“一了百了”这个描述,在日语的语境里面甚至只有“想要去死”、而没有更为确切的翻译,死亡只是为了不再痛苦而永远的终结,归根结底还是一种逃避心理作祟。


    碰头的地点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不会第一时间被太宰察觉。虽然说港口黑手党财大气粗,可大多数的出国业务中原中也也不会私人飞机出行,毕竟临时的行动就连航线的申请都需要时间。


    “而且,中也先生需要前往的地方航线也非常稀少,只有这样你才必须赶上这一班而匆匆出发。”白鸟理莎轻声说,“没有比这个更合理地支开您的方式,他的意图显而易见。”


    “你还真有胆量。”而前来赴约的中原中也脸色不善,“你是真的觉得,我是可以被随意要挟的家伙吗?”


    白鸟理莎最大的价值,当然是太宰治对她展现的看重。


    而自从那个“格杀勿论”的宣言出现之后,中原中也虽然没有无聊到要来追击这个都不算上了通缉令的家伙,但也没有浪费时间配合她继续出演的耐心。


    她终究是无关紧要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也莫名其妙地被赶走,中原中也也没有好奇心爆棚到探知太宰治有多屑。


    ——那家伙是个烂人,还需要别人的论证吗?


    就连要求见面的请求也莫名其妙,直到他紧接着,收到了几份充满了“新闻学魅力时刻”的短文。


    其中虚空编造了他、太宰治和白鸟理莎的三角关系,这几份文章的共同之处在于太宰治将中原中也调离的原因都和白鸟理莎有关,而白鸟理莎被赶尽杀绝的分手也只是太宰的一种报复手段,配合上中原中也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照片,显得很有说服力。


    差别仅仅是中原中也和白鸟理莎的关系各有不同:一份是白鸟理莎的主动勾引;一份是中原中也的一厢情愿;一份是他们的双向奔赴,而太宰治才成了那个“不被相爱”的小三。


    附件的标题更是突出一个嚣张,写的是:“中也先生,你也不想你的所有手下都收到这样的八卦文章吧?”


    中原中也毫不怀疑,这个肯定看到过整个港口黑手党群组邮箱的家伙真的说不定会这么做。


    如此爱演的白鸟理莎,像是以Drama作为乐趣的白鸟理莎。


    “请不要这么说。我只是身为您的崇拜者,发自肺腑地表达对您的爱慕,毕竟爱意和咳嗽一样无法隐藏。”她又在这个时候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即使我明知相见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我仍是有不得不和您会面的理由。”


    在中原中也即将彻底发怒之前,白鸟理莎掏出手机一口气把这三份文件删了个精光,举起双手做告饶状:“请原谅我不合时宜的玩笑,但请相信,我有非在这个时候找到您不可的理由。”


    “五分钟。”中原中也说,“这是你能来打动我的时间。关于太宰,你有什么要说的?我不想听你们无聊的感情纠葛和咒骂控诉。”


    “那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您理解一切啊……”白鸟理莎想了想,“这样好了。对我来说,最没有负担的死法其实是意外,也就是所谓的‘事故死’。那是因为外力的无可奈何,也不是主观地想要放弃生命,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真的发生的话对其他人也有合理的交代。”


    “我想不到有任何的理由值得死亡。”中原中也看起来极为不认同,“哪怕是为了保护什么而导致的死……本质上也会想要努力活下去。”


    至少,对于一度在擂钵街朝不保夕的中原中也来说,“努力活下去”才是他更能理解的常态。


    “保护吗……我是觉得那只是一个目标。就像马拉松的长跑,因为过程太过于痛苦,所以需要设立终点,在过程中想着在通过的瞬间后就能够停歇喘气——哪怕明知道这样做有碍健康。”白鸟理莎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对太宰来说,这已经是最后一圈的加速了。我想,中也先生您也应该隐隐有预感吧?”


    ……中原中也答不上来。


    这次白鸟理莎的邀请更是一个台阶,提供了他可以前来的理由……他当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海外的镇压虽然重要,但首领的安危才是现在的港口黑手党立足的根本,放任着中岛敦那个忠诚不确定的家伙作为护卫,还要在同一时间向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引战……现在的港口黑手党并不会把武装侦探社放在眼里,但为什么一切的安排要那么急切?


    在太宰身上,所有的凑巧只有可能是他的刻意安排。


    但是……


    中原中也无法理解。


    “他还想要得到什么?如果想要得到,那就应当建立在‘活下去’的前提吧?”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四舍五入已经站在了横滨的顶点,他们甚至有和官方叫板的资格。


    就算是感到无聊了,港口黑手党也还要继续扩张的潜力。


    那么,太宰究竟是在想什么?


    白鸟理莎看着中原中也的迷惑不解。


    她想起Beast线中原中也着墨不多的理由,要她说的话,这条线的中也甚至没有主线那样靠近过太宰的内心。


    ——就像琥珀一样。


    她想,被晶莹剔透的外表包裹起来的,那个栩栩如生的死物……那是首领宰杀死了自己,并封印起来的东西。


    本来,让像中也先生这样热爱生活的人去理解不想活着的人的想法……就是很困难吧。


    “他什么都不想要得到。”白鸟理莎说,“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想得到,什么都不想要改变……和不确定的、可能会更加糟糕的未来的相比,还是已知的、一成不变的发展会更好吧?”


    “游戏和小说里面经常会有Loop系的作品。在看到主人公拼尽全力也想要迎来真正的明天,那个时候我就想了:停留在现在,反反复复,难道就不好吗?”白鸟理莎继续说,“以为的触手可及的日常,是永远回不去的昨天……那么,永远只停留在昨天就好了。”


    那才是真正的,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的伊甸园。


    只要时间可以不会向前运转,只要一次一次地回到昨天,那就不会有分离也不会有伤害。


    又不是处在人生的低谷,怎么爬都是向上——有没有可能,现在就是最高点呢?


    “那算什么。”中原中也嗤笑,“所谓的‘一成不变’,也不过是扼杀了所有的可能,想要幸福的话,就应当用自己的双手去前进去创造。”


    “中也先生说的是和我想的一样,标准的阳光发言。但我现在不是说在询问你的看法。”白鸟理莎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你在玩游戏的时候已经打出了最为完美的HE,之后任何的选项和任何的后日谈只会造成HE的破碎,那么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就应当彻底关闭和退出这个游戏。”


    以为还有“隐藏路线”,那得是绝对乐观主义者才会有的幻想。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想要退出的办法……那不就只有死亡吗?


    就算能够不断读档,白鸟理莎也觉得太宰治不会这么做。


    倒不如说,那个人根本没有支持“Loop”的心力嘛!他的话只会san值迅速清空,会有意识地在自己想要毁灭一切之前及时叫停。


    “虽然用‘温柔’来形容那个人听起来确实很奇怪……可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会想要把重要的东西全部一口气地毁掉,就像在整洁的餐桌上会一口气把餐桌布掀翻在地,听着一切破碎……强行让一切都彻底粉碎。”


    只有这样,才可以没有别的选择,心无旁骛地走向应有的毁灭。


    她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中原中也,像是故意恶心他一样捧起了自己的脸颊:“而且,我虽然说人类不能碰瓷猫猫狗狗,但中也先生不觉得,那句‘格杀勿论’的命令,是他再露骨不过的情话吗?必须这样残忍地把我赶走,必须一点退路都没有,知道只有这样我才没有办法回到他的身边……‘这样孤身一人地走向窄门’,就像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猫猫狗狗,想要死在主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且,还说着“加入武装侦探社不好吗?”的话语,就像是复制着另一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在死前给予太宰治的祝福一样。


    只可惜,她的喜欢没有纯粹到……会愿意听从对方的摆布。


    中原中也很难描述自己听到这个提到“主人”反而露出了有点抖S的笑容的女性……时候的心情。


    一直以来白鸟理莎在某些地方表现出的奇怪的攻击性……都让他很想远离。


    ……该不会太宰还乐在其中吧?


    “中也先生。”白鸟理莎说,“来协助我吧?”


    第29章 31.横滨夜晚半日游如果你四点到来……


    31.横滨夜晚半日游


    Lupin,是“狼”的意思。


    “但不知为何我总是想到月亮……然后,又会轻易想到那个‘今晚有多少星星的疑问’。”白鸟理莎对着坐在自己身侧,只是点了一杯SHOT的织田作之助举杯露出微笑,“一颗星星都看不见的人毫无希望可言,而我最喜欢的安慰回答,是我以前死掉的朋友说的‘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就会变得明亮’。”


    她又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懂的话……不对,要是太宰治在此处的话,他一定也能听懂吧?


    毕竟,关于“夜空中星星的数量”是一个心理测试,反应了回答者对于未来的期望……是另一个世界,“无赖派”尚


    未分崩离析时发生过的对话。


    “请随意地享用吧。您也知道我现在的开销都不是由我承担……这种被分手后却还可以继续大手大脚地使用对方账户的余额,就像离婚抚养费一样……又也许是丧夫后的继承遗产。”白鸟理莎喝着酒,咯咯地笑出了声,“那这样的话,想要成为什么首领夫人继承制的万人迷,果然应该先结婚吧?”


    听起来也很不错。


    虽然说“太宰理莎”这个名字怪怪的,“白鸟”这个姓氏也有一定的出处,但或许是彻底无关才会比较好。


    如果以前向太宰过于随便地提出的话,反而会被那个家伙饶有兴致地答应也说不定呢?


    “……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白鸟小姐。”织田作之助的酒杯只是浅浅沾了沾自己的嘴唇,转而喝了一大口咖啡。


    他看着喝了酒之后明显有些过于兴奋的白鸟理莎,“为了以防这里随时会有港口黑手党的人出没。”


    “我觉得,这里说不定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才不会想要这个地方被破坏开战。你知道吗?甚至连这个地方,都没有被港口黑手党买下。就像之前我去找中也先生的时候,也借用了织田作的手机。”说到这里的白鸟理莎笑了,“正是因为过于珍惜,所以才不想要做任何事情破坏哦。”


    就算是装监听成性,就算杀人如麻的人,也会知道,侵犯了隐私权的监听……是不能用在“朋友”身上的手段。


    “恋人”是比不上“朋友”的,毕竟连她也同样这么觉得嘛。


    一说到手机,织田作之助就想到了当时的三篇文章。


    白鸟理莎写完之后的修缮是由织田作之助完成的,他修改了一些奇怪的、像是机翻一样的语病,充当了一下编辑的作用。


    三版的故事仅仅是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加以修改,读起来却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情感走向。


    “在其中你写自己的心情,关于‘如果你四点到来,我三点就开始很高兴,时间越靠近,我也越发靠近幸福。’的描述。”织田作之助说,“还有‘四点到来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那是你真实的经历吗?”


    白鸟理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不,那是《小王子》的故事。”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说她真的是要想办法在“文豪野犬”的世界里活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走上写作的道路。


    哪怕不是作为文抄公,她的阅读量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已经占据了一点小小的优势。


    至于所说的“自古文章憎命达,诗人不幸诗家幸”,不能说它们互为充要条件,可至少痛苦会成为创造的养料吧?


    她慢慢讲述着这个关于小王子、狐狸、玫瑰和驯养的故事,看着听得很认真的织田作之助,这个故事是那么的浪漫,充斥着天马行空的想象。


    “作品虽然势必能够反映着作者的想法,但是,以为读过了就一定能够理解……那一定是傲慢的。”又一次地,她说出那句话,“‘你将孤独一人走向窄门’。”


    “是《圣经》里面的‘窄门’吗?耶稣所说的永生之门。‘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是那扇。也是纪德所说的那扇……Mimic的纪德。啊,不过织田作应该和他没有什么交集才对。那是和‘天衣无缝’尤为相似的,都是足以预测未来的异能力。”白鸟理莎喃喃道,“好像有点扯远了,要是那家伙还在监听的话说不定会对我此刻的口无遮拦而感到生气……总之,我想说的,是那份无法消融的孤独。爱无法消融那份东西,说不定才会越来越远。所以我才会觉得中也先生是更合适的人选。”


    因为中原中也可不会管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他又不是为了太宰治才选择阻止他的。


    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这里是他的容身之所,是他选择的新的“家人”,他才是会为了“守护什么”而付出一切的人。


    如果想要预测别人的行动方式,比起列出可能性而祈求上天蒙对概率,更应该的是让对方主动走向他希望行动的路才更加明智。


    而织田作之助……


    “爱是会让人感到刺痛的。”白鸟理莎小声说,“而那种‘为了我,你也考虑一下活下来’的拜托,是不应当说出口的。”


    “我也不会对敌人说那种话。”还是听清楚了她在说什么的织田作之助回答,“我并不是他的友人,另一个‘织田作之助’的友人也是另一个‘太宰治’。”


    他顿了一下:“虽然我仍不会希望他的死亡……可那是出于对任何生命的尊重。”


    “哇,我这下可是希望他是真的没有听到这番话了。‘治愈系也可以超乎想象的有攻击力’,织田作该不会是因为知道芥川接下来会闯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可是福泽社长却拜托你来确保我的安全没法同行而生气吧?”


    “润一郎和直美去帮助他了。我也相信社长和乱步先生的判断。而且对我来说,能够听到白鸟小姐讲述的故事,也是足够有价值的报酬。”织田作之助看向白鸟理莎,“而且,白鸟小姐也反复向我确保了他们的平安。我会选择相信您。”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足以让白鸟理莎哑口无言。


    “直觉系、直球系还是天然系的角色未免也太难对付了。”她当着织田作的面蛐蛐道,“幸好我从来也不说谎,感觉被架住了。”


    喝完了最后一口小酒的白鸟理莎站起身,披上了像是披风一样红色的外套:“好了,这个地方我也算打卡结束……能陪我再在横滨晃一圈醒醒酒吗?”


    *


    穿越那么久,白鸟理莎其实并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城市。


    虽然说是五点一开店就开始喝,离开酒吧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今天的风很大,没有太阳更没有看到傍晚的夕阳。


    光是走在河边还是海边,吹起的大衣都可以用“旗风猎猎”来形容。


    她看了十五岁相遇的“元町公园”,看到了那个“红砖仓库”,顺便也去了无法在现实世界里“圣地巡礼”的擂钵街。


    仅仅是就着那个巨大的坑远远地张望了一下,在试图深入之前就被担心出事的织田作之助阻止了,白鸟理莎花了一些时间,才忍住了“这简直就像小男孩砸出来的坑!”这个不合时宜的战败玩笑。


    哎,织田作也不会吐槽,再加上再怎么说她也算中也厨,还是不要随便讲这种地狱笑话吧。


    当然,穿越了还有不得不品鉴的织田作之助倾情推荐的辣味咖喱。


    如果说之前在酒吧里喝咖啡是织田作看起来不合时宜,那么这次在咖喱店里吃的是不浇咖喱的炸鸡盖饭的白鸟理莎显得尤为奇怪了,她狂灌了一大杯的冰水,嚷嚷着:“我宁愿吃麻婆豆腐!这两种辣味是不一样的!”,对于自己不能吃辣还有些耿耿于怀。


    她尝了一口就没有继续吃完的咖喱饭也被织田作之助一起解决了——在日本人的认知中,吃着哪怕是不够熟的人碗里的东西,似乎都是很正常的一种事情呢。


    消食后的散步,一路走到了横滨的海湾。


    夜晚的横滨海湾大桥确实漂亮。


    站在桥边的白鸟理莎仰着头,笑着指着远处的天空:“是高悬的月亮呢。”


    “白鸟小姐会觉得,月亮比较好吗?”


    “应该说,我会觉得月亮比较浪漫。那可是说什么都会绕着地球转动的,属于地球的卫星。”这条大桥很长,但不远处的横滨地标性的摩天轮还是因为灯火通明又足够高大就轻易地映入了白鸟理莎的视线中。


    灯火通明是属于城市的美丽。


    比它更为高的大楼,是现实世界里并不存在的港口黑手党大厦。


    若是放在柯南的片场,这都是非常适合爆炸的场所吧?


    光是想到这一点,白鸟理莎就又忍不住笑了。


    “好了,我该开始‘奔跑了’。”她脱下外套,朝着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这半天的旅游,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也多谢织田先生的导游!”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用着“织田先生”而非“织田作”的称呼。


    ……会是最后一次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看着她蹦跳着跺了跺脚,脱下了身上的红披风,做着准备活动的时候叫住了她:“那么,就一起直到最后的目的地。”


    “嗯……按照我委托的内容,其实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啦——”


    “你可以视作是赠送的附加内容。不会额外收费。”织田作之助的回答仍是突出一个一板一眼。


    换做是以前,白鸟理莎也许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但这毕竟是最后了。


    “好啊。”白鸟理莎歪了歪脑袋,故作可爱地在脑袋旁十指相扣,“拜托你啦~!”


    第30章 32.奔跑吧!白鸟理莎!会有人在等……


    32.奔跑吧!白鸟理莎!


    悬于虚空。


    如果要织田作之助来形容描述白鸟理莎,他会使用这个词语。


    ふわふわ(Fuwafuwa)的,像棉花一样轻盈。


    这个自称来自另一世界的少女,也就真的像漂浮着的蒲公英一样没有漂泊无依,最重要的是,她那看似什么都没有特别在意的态度。


    她的表情虽然非常夸张,有什么心事也随口就说出来了,看起来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明明肯定是花过心思的礼物也突出一个随手送出的随心所欲,被芥川龙之介伤害的时候甚至不曾露出过愤怒。


    人格解离。


    本来是为了写小说而了解的名词,却很适合形容她这样封锁内心、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状态,如果灵魂早就漂浮到了足够远的地方,那停留在这里的会是奇怪的行尸走肉吗?


    呆在武装侦探社的这几天,她甚至也没怎么出过门。


    她叫外卖的进食也突出不规律,也撞见过她吃买来的零食的样子,与其说是她在享受食物……倒不如说是发着呆逼迫着自己全都吃完。


    ——至少乱步先生那次之后就坚决不看她吃东西了,说“这样下去我都要没有食欲了!”的抱怨的话。


    想要写出更多的东西,那应该从观察身边的人开始。


    白鸟理莎是织田作之助观察行为的一部分,在那些夸张的表情和语言下面,她隐藏的情感,为什么会是平静得如同死水呢?


    ……就像那个“太宰”一样。


    她拒绝了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提案,明明看起来对这个选择有所触动。


    “她已经有自己的决定。”江户川乱步说,“现在所有的劝说都只会是白费功夫……毕竟,委托人的委托完成后,就可以‘无关心’。”


    就像此刻。


    很难想象这样的空无一人会是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这种情况,像是被人刻意地调离了。


    他们笔直地前进,白鸟理莎跑动着,长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回音。


    对于这个几乎从未锻炼的少女来说,只是这么短短的几百米的奔跑她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水已经爬满了她的脸颊,可她前进的方向却不见有任何的偏移。


    而起码也是战斗人员的织田作之助,仅仅是快步行走就可以不急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白鸟小姐。为什么非‘奔跑’不可呢?”甚至连他的语速都没有任何的变形,体力和耐力好得令人绝望。


    也不知道电梯是故障了,还是有谁在临走前切断了港口黑手党的电源。


    在电梯怎么按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必须靠着紧急求生通道的楼梯一路爬到最顶端……那确实是远超800米的体测还要令人绝望的大工程。


    “小王子……呼哈……会说,‘你是……呼……我……独一……呼……无二……呼……的玫……瑰’。”楼道里的声控点灯照亮了他们的脚下,脸色惨白的白鸟理莎几乎是大半个人瘫在扶梯上的,她爬着台阶,整个人喘得不行,说话断断续续得都要听不出原本的意思了,“但我……呼……想……讲述……另一个……故事。”


    还是织田作之助看不下去,几个台阶一跨之后超过了她,开始转而拉着她往上走。


    “这是听你故事的酬劳。”他主动帮白鸟理莎拿起了那件红色外套,“我会认真倾听的。”


    托织田作之助的福,这下爬楼梯省力多了。


    和《人间失格》相比,《奔跑吧!梅勒斯》虽然也是太宰治的作品,但这个短篇在国内显得有些太过于不出名了。


    但是,同一个作家写出来的故事不一定永远都是悲伤的底色,这是难得的一个……关于信任的故事。


    “这是一个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于是随意杀人取乐的残暴君王,和一个试图铲除他却失败的牧羊人梅勒斯的故事。被抓捕之后的梅勒斯想要在死前送自己的妹妹出嫁,所以以自己的挚友作为人质,向国王请求了几天的自由。”白鸟理莎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起皮的嘴唇,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


    “国王同意了。”故事的走向并不难猜测,织田作之助说,“国王不会相信梅勒斯会回来。”


    “但他尽力奔跑着。”白鸟理莎低声说着,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仍会大致记得那些句子,“‘我是为了受死奔跑的。我是为了我的人质朋友奔跑的。我是为了我的名誉奔跑的。若神明在上,会见证我绝不会违背我的承诺,我会拼尽全力地奔跑,直至无法动弹。’”


    头顶绿色的紧急出口的标识幽幽散发地不详,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幽灵。


    眼前的楼梯蜿蜒盘旋,像是永远无法逃脱的迷宫。


    那样的终点,会是莫比乌斯环吗?状似前进了很远,却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


    “他游过了洪水,经历了山贼,翻山越岭又跋山涉水,一度因为以为赶不上时间而痛哭流涕,直至他想着他的挚友仍然等待着他的到来。”纵使被织田作之助牵引着,白鸟理莎也感觉到自己的头晕目眩,鲜血从她的喉咙深处一直到口腔里弥漫,被汗水浸染的衣服早也已经歪歪扭扭。


    比梅勒斯幸运,她前进的道路没有那么困难。


    比梅勒斯不幸,她前往的终点没有人在等待。


    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白鸟理莎嘲笑着自己只是这点程度的困难都难以克服,可根本弥补不上的体力并不是简单的一句“死腿!动起来!”就可以做到的。


    自然而然地,她就像是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落下了眼泪。


    她还能赶上吗?


    为什么……要全力奔跑不可呢?


    做不到的话就会感到无尽的后悔,可她难道不是不管怎么做,都一直在不断地后悔吗?


    不是童话的现实,可不是一句“拼尽全力”真的可以得偿所愿。


    因为付出了也不会有回报,所以她才没有办法付出……明明知道作者的故事没有办法完全代表作者,角色的原型更是会和角色本身有着较大的差异,如果说到了最高层的时候她还没有办法成功,那还是更早的失败会比较有性价比吧?


    甚至,连挫败带来的可惜……也会少一点。


    梅勒斯是怎么做到重新充满勇气的呢?


    努力很有可能只是徒劳,如果没有办法在第三天的黎明到来之前赶到,他将失去他的信誉,他对朋友的友情也会被视作是背叛,在结果论的世界里,之前的努力化为灰烬,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原本的内心。


    白鸟理莎颤抖着,麻木地说出了那句疑问:“信任着别人的人,和肩负着信任的人,等待和努力,是哪一份来得更加沉重呢?”


    究竟是等待的人难过,还是被等待的人难过呢?


    就连这样的疑问……


    “……我都不适用于这样的场景。”


    拉着白鸟理莎到一个楼层的织田作之助脚下一顿,看了一眼一旁“72”楼的字样。


    “他是否有在等待。”脸部红心不跳的织田作之助说,“有比询问本人更能够直接得到答案的做法吗?”


    他


    脱下了自己有些松松垮垮的衬衫外套,和本来就属于白鸟理莎的红色外套一起,披在了她的身上。


    “失礼了。”这个比太宰治还要高4cm的男人蹲下身,干脆利落地把白鸟理莎抱在了怀中,“我会全力奔跑的。所以,请注意不要说话。”


    “欸……?”白鸟理莎刚发出一个单音,就在被迫疾行的途中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虽然说这勉强算是一个公主抱,但上楼梯的颠簸感完全杀死了本可能会有的浪漫气氛。


    织田作之助的手臂非常有力,可在他的怀中,白鸟理莎更觉得她成了被照顾的小朋友——就像她成了织田先生收养的那几个小孩子的一样。


    漫长的二十八楼织田作之助只用了八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代价是被放在地上的时候白鸟理莎觉得自己真的要吐了。


    “我还想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梅勒斯是否有救到自己的友人,是一方失去了生命,又或者幸运地他们都活下来了。”


    织田作之助向前走了一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了即使是现在都在运转着的电子门卡。


    可见为了首领的安保工作,这里电子门卡的供电系统是另一套的紧急供电,可织田作之助显然已经有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


    “砰、砰、砰。”三声的枪响在楼道里回响着,很快就听到了极为急促的皮鞋声。


    织田作之助推开门,对着跌跌撞撞爬起来的白鸟理莎说:“祝您顺利。那就等您回来之后的讲述了。”


    白鸟理莎奔跑着。


    她很少那么竭尽全力,心跳快得到了嗓子眼已经成了字面意思,已经酸痛的肌肉紧绷着,像是在竭尽全力地去追赶着在银河中飞翔的那班末班列车。


    是你吗,康贝瑞拉?是你在等待着我吗?


    她奔跑着穿过了满是烟雾的走廊,站在那里的中原中也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地别过头,只是手指悄悄指向了某个地方;她顺着那里一路向前,在转角处看到了通往天台的垂直爬梯。


    等她爬到最高层的时候,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吹面而来的冷风。


    她赶上了吗?第三天的太阳落山之前的界限?


    而不远处的太宰治,在看到她的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芥川在有意地拖延时间,大概是受到了乱步先生的吩咐吧?而另一边,明明理应什么都不知道的敦君却配合了起来,该说真不愧是直觉系吗?


    明明看出了这一点的太宰治,却可有可无地应答着。


    反正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之前,只要不到来新的一天,他也可以有最后的时间挥霍……再说了,小理莎说不定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哦?


    ——就像当时,她突如其来地降临一样。


    在看到她的瞬间,那份被压抑已久的思念蠢蠢欲动,是小理莎本来一直在作用着的异能发动吗?


    原本遮挡着月亮的乌云恰巧移开,身披月色向他跑来的少女……在这一刻漂亮得不可思议。


    被汗水沾湿的发尾牢牢地贴在脸颊,只注视着他的蓝色眼睛像是月光一样清冷神秘,


    红色披风下衣着不整的白鸟理莎就这样跑到了太宰治的身前,抓住了他的手:“和我走吧,乔邦尼!”


    她喘息着,神色坚定:“——不管天涯海角我们都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