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阿洛佳， 这是何塞！我们很喜欢你呢！”女生有着典型罗马人的轮廓，但热情性格又和西班牙的阳光很相符。
“谁说的，我可不认识他。”古蒂不买女伴的账， 挑剔地上下扫了眼伊凡， “你也踢球吗？在意甲？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伊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女生先替他解释了：“因为他去年才入的意乙， 不过表现很不错！你昨天没听我说话是不是？我说家人很喜欢的小球员就是他啊，对了，我们家在科森扎。”女生对伊凡露出安抚的笑容。
“不过你怎么来西班牙了， 科森扎不训练吗？”女生脑中冒出今早看过的几则报道，忽然狐疑， “你想转会马德里？”
这是能直接问的吗？
伊凡大感意外， 正想解释说他仅仅处于考虑阶段。
可刚才一直兴致缺缺的古蒂态度一变， “皇马很好，皇马是最好的！如果你来西班牙的话除了皇马其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但其实我还在考虑，比如巴萨之类……”
“巴萨最不行！”
古蒂高高挑起眉毛，仿佛伊凡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他移开搭在女伴腰侧的手， 对伊凡比了比小拇指，“巴萨是这个。”又比了比大拇指，“我们皇马是这个！”
一连串动作让伊凡确认了这个眼熟的家伙是谁。他颇为警惕地左右观察， 他们的声音不大暂时好像没人注意，“你居然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些，不怕巴萨球迷揍你吗？而且哪有这么夸张。”
“这里是马德里。”古蒂反而认为伊凡大惊小怪，“最好的联赛在西班牙，最棒的俱乐部在马德里。这是我们的共识。”
“等等！”女生叫停了男伴的输出，“意甲才是最好的你胡说什么！阿洛佳你不准听他的，不要离开意大利！”
“如果你看一轮西甲， 就能发现我们青训产业发达梯队建设完善，这不是完美联赛的象征是什么？来西班牙吧我们欢迎你！”
“你说的我们也有！意甲还是小世界杯，如果你们真这么好，为什么西班牙球员还要来我们意大利踢球？”
事态升级的非常快，伊凡措不及防就这么看着古蒂和他的女伴吵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嘴，动静越来越大，伊凡能察觉到周围投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显然已经不少人认出古蒂来，正蠢蠢欲动想要接近。
伊凡浑身不自在，屡次抬手试图阻止，但两人实在太投入。他想要不趁机溜了算了，觑一眼周围的人，偷偷调转脚尖迈出第一步。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人被打断，同时转头看向伊凡。
伊凡尴尬地咧开嘴，在沉默的注视下摸出手机，看清来电提醒的人时心情愈发糟糕。今天他出门带的旧手机，马尔蒂尼找伊芙能有什么事？
伊凡努力不去想任何和保罗有关的东西。冷脸挂断。
这则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冰冷的铃声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古蒂和女伴心中的火气。在伊凡干脆按断来电后，女方一把甩开古蒂的手，说了一句“和你的皇家马德里约会去吧！”，也不看伊凡一眼，转头就走。
伊凡留在原地，尴尬爆棚地和古蒂面面相觑。
“别这么看我，我也刚失恋。”对上古蒂迁怒的视线，伊凡苦笑，只能搬出相似的经历表示共情。“反正都是玩，要不你和我一起吧。”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古蒂居然接受了伊凡的邀请。两个刚才还互相瞪视的漂亮男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在一条小船上，慢慢悠悠地在丽池中央飘荡。西班牙极其自来熟的太阳亲在他们优越的脸上，对面古蒂的金发晃得伊凡睁不开眼。
“你什么眼神？”古蒂回过味来，看伊凡瞬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起来。
“你的英俊晃得我眼晕！”伊凡忍不住阴阳怪气反击。
但古蒂一点儿也没听出来，居然被夸得消气了，“算你有眼光。”他以手做扇，扇了扇风，“好热，你打算在水里漂多久？我受不了了。”
伊凡懒得跟他计较，手指向国王雕像：“我要划去那儿上岸。”
“去那边干什么，一座雕像而已。”古蒂早就看腻了，而且雕像下面也很热，白色大理石反射阳光，温度不比湖面低。他不太想去。
伊凡趁换手划桨的功夫，取出老爹画的地图给他看，“我父母为我在马德里很多地方准备了小礼物。其中一个在雕像下面，我得去取。你没兴趣的话，下了船咱们就分开吧。”刚好他也不想伺候这位比自己还有小脾气的家伙了！
“别啊！”古蒂眼睛一亮，他还没玩过这么新奇的活动，像电脑游戏照进现实一样。反正放假闲着也是闲着，伊凡害他丢了女伴，就亲自补偿他替他解闷好了！
这下古蒂摇桨的劲头变得比伊凡还大，两人合力没几下就划到了对岸。
“东西呢？”古蒂围着雕像底座转了一圈。
伊凡仰头细细观察，随即伸长了手，一蹦一蹦试图够到最靠近他的人形雕像的脚。
古蒂看着伊凡换着各种角度蹦了小半分钟，看不下去，上前环住伊凡大腿一把扛了起来，“我天你看着瘦怎么这么重！”古蒂带着颤音惊道，但坚持没把人丢下。
伊凡视线突然升高，重心不稳差点向后倒去。他下意识抱住扛着自己的人的脑袋，小声惊呼稳住平衡，“你吓死我了！”
“别叫！赶紧把东西拿下来！”古蒂闷闷的声音从伊凡腹部传出，抱着伊凡的手愈发颤抖。
“快了快了！”感觉周围人的目光越来越奇怪，伊凡额角冒汗，用这辈子最快的手速从角落里摸出一块小黑布包。然后咚的一声被古蒂砸在了地上。
“哎哟——”伊凡扶着石雕，勉强维持站立，“你力气也太小了！”
“是你太重！”古蒂不愿意承认自己负重能力不达标，反咬伊凡，“而且你居然连谢谢都不和我说。”
伊凡翻了个白眼，抓起古蒂的手，啪地将刚拿到手的小布包拍进对方手心，“哝！这个给你！谢谢！”
“这什么？”
古蒂轻易被转移注意，翻看手心的东西，试图当场拆开看看。但伊凡不许，攥着古蒂的手腕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回去看吧，人越来越多了！”
他们开跑的瞬间，周围围观的人终于忍耐不住，纷纷追在两人身后。部分人更呼喊着古蒂的名字。伊凡余光瞥见人群里有几个扛着笨重单反相机的，恍然他大隐隐于市的感慨全是错觉。这些来历不明的媒体肯定拍了不知有多久了！
他们东躲西窜，一开始伊凡拽着人乱跑，后来古蒂拉着伊凡，有目的地躲进了一条七拐八扭的小巷。
“等等这里也有！”伊凡路过某根柱子时停了一下，从浮雕中间扣出一个更小的红包。他看古蒂眼巴巴地望着，大方伸手：“喜欢就给你。”
古蒂故作矜持：“这是你父母为你准备的，给我不好吧？”
“那还回来！”伊凡去扣古蒂合拢的手心。
“给出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古蒂拒绝。他选择请伊凡吃饭作为回礼。
他们遮遮掩掩钻进一家小店，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伊凡很怀疑它的味道是否合格。古蒂一走进店里，就摘下所有伪装，大大咧咧坐进藤编的椅子，双腿叉开着，动作和他俊秀的长相十分不符。
大概看伊凡犹豫没动，古蒂好心解释：“放心，朋友的店，狗仔进不来。”
他拉开身边的座椅，从旁边桌子拿来菜单，“累死我了！跑这么久消耗不少热量，感觉今天可以多吃点。对了正式认识下，我叫何塞·埃尔南德斯，你呢？你在意甲踢球吗？”
“……我是伊凡·阿洛佳，而且我在乙级联赛。看来你真的没好好听过你女朋友的话！”伊凡不敢相信两人携手逃难这么久，古蒂居然还没记住他的名字。“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皇马就只剩下雷东多了。”
“？”古蒂不仅不反驳，还反问道，“你也能和费尔南多比吗？”
“……我们还是点菜吧。海鲜烩饭怎么样？“伊凡放弃和脑残粉说话了。
两人吃饭补充体力的时候，远在意大利的马尔蒂尼接到了他今天第三个电话。三个电话都是和伊凡有关的。
一开始，比利八卦兮兮，马尔蒂尼对他说的伊凡可能转会皇马完全不信。
第二个是内斯塔，质问他问什么放任自己的小迷弟出走西班牙。
马尔蒂尼总不可能告诉他，迷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追求者，还被自己沉默推远了。但也是这时，他猛然意识到伊凡不会永远在追逐，尤其在自己压下心动、狠心将人推开后，谁能保证伊凡不会放弃？他开始关注体育记者对伊凡西班牙之行的追踪。
第三个是多纳托，开门见山：“你让我关注的小孩有消息了。”
“小孩很抢手，同时在和皇马巴萨接触。据说巴萨给出的条件更好，而皇马报价更高。阿洛佳本人的意愿不大清楚，但科森扎很明显喜欢出手大方的。”
马尔蒂尼胸口发闷，判断道：“出于对科森扎的感谢，伊凡可能会选皇马。”
“没错。”多纳托肯定道，十分好奇，“小孩受刺激了？之前天天给你发消息保罗长、保罗短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收拾东西住进米兰内洛。最近却从你手机里消失，赛季中，人都跑去西班牙了。”
“他伤心了。”马尔蒂尼声音几不可闻。
“什么？”
“没事。持续关注伊凡的消息。”马尔蒂尼嘱咐一句，挂断多纳托的通讯。他看着手机，犹豫许久，拨给了伊凡。可一直等到铃声自动转入忙音都没人接。
第二、第三次拨号皆是如此。
马尔蒂尼苦笑。米兰内洛训练一小时后开始，他还没吃饭，但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盯着屏幕里阿洛佳的姓氏，或许伊芙知道些什么？或者帮他传几句话。
结果这次更糟。
马尔蒂尼措不及防听到被挂断的提示音，做不出表情。临近圣诞温度真是太低了，握着手机指尖都泛冷。 。
放下饭勺，伊凡吃得嘴角都是油。
古蒂望着男孩面前锃光瓦亮的餐盘，目瞪口呆：“意大利没喂你吃饱饭？”
伊凡舌尖舔舔嘴角，抽了张纸巾擦嘴，“前几天心情不好吃不下。”
“哦——”古蒂想到之前对方说的失恋，“现在心情好了？我的事迹反向安慰到你了是吧。不过很可惜，我们刚认识不久，分开我也一点不伤心。”
伊凡懒得理他。
古蒂也不尴尬，提起公园里被伊凡挂断的电话：“是不重要的人吗？我看你现在都没打回去。不用顾及我，我不偷听。”
说起这个伊凡就烦。不接电话，除了不想接之外，也因为不敢。
他至今没想好怎么面对保罗。
告白一时爽，但一想到他还要在意大利呆到起码12月底，过两天甚至又要去米兰城，走进暂时名为梅阿查的球场踢球，伊凡就烦躁尴尬的想原地起跳。最好脚底喷火，把他发射到月球去！
“不是不重要，我没想好。”伊凡阳光不到一天，提起保罗，周身气场又跌落下去。
古蒂经验丰富，一眼看出端倪：“前女友？拒绝你的人？她居然主动联系你。不会是你提的分手吧？看起来可真不像。”
古蒂将椅子蹬的两条后腿着地，连人带椅子后仰，上下全方位打量伊凡，“一看就是个认真读书的乖宝宝。虽然家人品味时尚，努力把你打扮得像个足球队长，但骨子里听话又不懂女孩心思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伊凡表情僵住，古蒂更加确信：“我说中了。你是被拒绝的。不过拒绝却还联系你。伊凡，你还是有希望的！”
“你不懂！他只是想我转会到他的俱乐部！”伊凡暴躁，这点最令他火大，“他只在乎他的球队，完全没想过我愿不愿意。”
“噗——等等等等！”古蒂一口喷出嘴里的水，满脸震惊，他好像听到了某个关键词，“他？”
“……没错就是他！”伊凡破罐破摔。“我不自量力，然后被一位足坛前辈拒绝了
虽然相遇不大美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古蒂是信任的。
他也需要一个外人倾吐下。
古蒂瞬间拘谨起来，这个八卦太重他的椅子都翘不起来了。他试图安慰伊凡：“没关系，起码，起码他没有曝光你！”
“他不会，他人很好。”伊凡忍不住维护保罗，古蒂看他的眼神更怜悯了。
古蒂仿佛懂了什么：“所以你转会来西班牙。哦，原来是逃避。不过这也不可耻，如果我向同事比如队友表白……”古蒂一开始试图带入好友劳尔，恶，他打了个寒颤。但马上一个贵族般优雅的男人出现在他脑中。如果向费尔南多……他耳根不自觉红了。
可一想到当他也被拒绝，古蒂心一痛，“我不会逃的。哪怕只能做朋友，哪怕永远是队友，我也要和他在同一个地方！”
伊凡低头眼睫颤动，喝水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
尹姐代表伊凡和西班牙的几家俱乐部接触，但伊凡从头到尾没出过面。哪怕有心人想说什么，也拿不到证据。他们就在意媒纷扰的揣测中回到科森扎。
12月3日，科森扎主场迎战国际米兰，意大利杯1/4决赛。
当天早上，他们在俱乐部进行了轻微的有球训练。
队友们当然追问过伊凡去西班牙的原因，但有半知不解却自以为知晓全貌的桑萨利替伊凡解释，大家轻易接受了伊凡失恋需要散心的部分事实。于是这段时间，恋爱老油条们对新手伊凡格外呵护。连卢卡雷利对伊凡训话都轻声细语起来。
伊凡因此羞愧极了，狠狠唾弃了自己恋爱脑行为，踢国米用力地像踢米兰一样。
“射门——！微微偏出横梁，但这已经是上半场阿洛佳第三次射门了！看来今天他脚感火热啊！”
“阿洛佳！我亲爱的小鹿！”居然有英国球迷玩谐音梗。一片说英语奇奇怪怪的意大利人侧目。他们小鹿是真的火了。
不过卢塞斯库很稳得住。
他站在场边，双手下压，国米整体站位马上开始收缩。这位国米主教练胸有成竹，赛前他们对科森扎做了彻底的分析，尤其阿洛佳的弱点。他们有不少克制的机会。
上半场31分钟，法国“大蛇”德约卡夫就用他犀利的双眼洞穿了科森扎的破绽，一脚射门打破僵局。
“GOAL！国米一球领先！阿洛佳多次射正没能取得成果，反叫国米先下一城。一颗客场进球入账，我想国米已经半只脚踏入晋级大门了。”解说居然贷款庆祝起来。
伊凡的打脸来的更快。
下半场第2分钟，伊凡捡漏戴维德被扑出的射门，眨眼间完成了进球。
“好好好！扳平了！”戴维德语无伦次，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扑的那球，只要球队进球了他都开心。
“你创造的好机会！等会儿再来一个！”伊凡扑到对方身上，没一会儿自己身上也长满了人。他抱了会儿，受不了了把人从身上撇开，回头望了眼对面球门。“不过感觉我今天是不是不适合直接射门？脚尖差了点运气欸。”
“你胡说什么！”桑萨利迷信地一把捂住伊凡的嘴。
赶在裁判吹哨警告前，科森扎回归自己的位置。伊凡端正心态继续进攻，接连制造了四次射门机会，又两次射正，可终究没有成果。
“有毒！我今天不能射门？！”
伊凡又一球被帕柳卡扑出。国米大爹振臂大吼示威，伊凡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我不服！所有带米的都将被我打败！！”伊凡大声宣誓，挺身重新站起来，他决定开始多多传球，不能直接射门他就搞间接的！他拿助攻还不行吗？
下半场比赛第12分钟，伊凡如愿助攻戴维德，科森扎收获第二球。
“GOOOOAL！科森扎完成了反攻！现在反超国米1球！”
桑萨利第一个从后场跑过来，“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了？你看你今天，真的一个都没射成！”
“不是，我发现规律利用规律不也挺好的吗？”伊凡拍掉对方揉自己头发的手。
“要不你以后就留这个发型吧，有头发，但不长。看着清爽。”最重要的是摸着像猕猴桃，手感极佳！
伊凡翻白眼：“想都别想。”
伊芙的身份危机过去，他当然要把头发留回来了。
望着场上得意庆祝的伊凡，国米场边一个眼睛小小的深棕金发年轻人面露渴望。
安德烈亚·皮尔洛第一次对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球员感到羡慕，看看对方，球队主力不说，在同国米、米兰、拉齐奥的比赛中都有进球，甚至是获胜功臣，而自己……皮尔洛无聊地扣了扣塑料椅子的边。他只能在场边旁观。不知何时才有上场的机会。
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国米一直没能反超，皮尔洛等待的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下半场第40分钟，卢塞斯库用皮尔洛换下兰加特。
皮尔洛蹦起来，兴奋地跺了跺脚，一路小跑上场。路过伊凡，他偷偷用余光好好打量了一番。不过因为他眼部动作不大起眼，伊凡毫无注意。
可惜皮尔洛积极的跑动没能替国米挽回局势。
下半场第47分钟，泽埃利亚斯换下索萨，仅仅为国米换得一点垃圾时间。一分钟之后，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科森扎以一球领先的分数，取得
第一回合的胜利。
伊凡走出草坪时，觉得身上毛毛的，好像有人一直在看他，而且距离一定很近。但他环顾四周，又什么也没看到。
默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伊凡双臂环抱住自己，加快脚步逃回更衣室。
不远处，犹豫着是否要上前交换球衣的皮尔洛见状，只能遗憾地停下脚步，目送这个幸运的年轻小子远跑越远。
“阿洛佳，等会别急着回去，我们一起去俱乐部。”助理教练站在通道球员必经之处，拦住伊凡道。
伊凡脱下球衣，拿里面干净的布料擦头发，随意点头，“好啊。”
同意的时候很随便，等他真的跟着卢卡雷利走进俱乐部那间又大、又冷的长桌会议室时，刚踏入一只脚，伊凡就后悔了。室内坐着几个伊凡认识的人，另一半，他见也没见过，但双方都对着他露出了一种伊凡看汉堡王最爱套餐的眼神。
尹姐早早坐在会议桌的一方，门口伊凡出现，她挥了挥手，拍拍身边空位。伊凡乖乖坐了过去。
主角入座，科森扎这边便迫不及待开口：“阿洛佳回来了，这次西班牙之行考察了哪些俱乐部啊？”
尹姐轻描淡写：“伊凡就是去旅游，散心而已。媒体向来会胡说。”
科森扎董事半点不信，但也拿他们没办法。何况这里还有外人。“旅游好，等忙完这一茬我也要和妻子度假去了。这两位是米兰的，前几周就向我们表达过他们的诚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阿洛佳你本人的意愿。”
“米兰非常渴望得到你，阿洛佳，我们能给的比皇马更多。”米兰来的当然不可能是加利亚尼，但也是高层人物，开口底气十足。
伊凡不大乐意，看向尹姐。
尹姐不接茬：“皇马的报价是多少呢？”
明知故问。科森扎董事心里骂了一句，脸上还是笑的：“175亿里拉，不小的数字。”
那就是900万欧元左右，科森扎当初签下伊凡花了也不过300万欧，真叫他们赚了一笔大的。
米兰来人腹诽，叫价的嘴没停：“200亿里拉，当然出场时间我们也能保证。”
伊凡忍不住道：“你们保证没用，米兰有人不想见到我。”
对面脸色一僵，以为伊凡说的是扎切罗尼，不过这好解决，他含含糊糊道：“我们才是作主的一方。你也知道米兰前段时间的战绩……放心吧，总有人想见你。”
伊凡还没反应过来，科森扎董事方插嘴：“当然巴萨、阿森纳、曼联这些球队都有向我们发邮件。阿洛佳可以综合考虑。”
他得叫米兰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卖家市场，得加钱！
米兰方不理他，只盯着伊凡展露真诚。伊凡最不擅长这些，不过反正有尹姐在，刚好手机震动，他如蒙大赦般跳起来：“有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恭喜你们赢了。]内斯塔很敷衍地祝贺一下，[我们俱乐部说给你提前报了价，怎么样，冬窗来拉齐奥吧！]
“嗯……你们可能争不过皇马。”伊凡委婉道，其实以拉齐奥的财政状况，恐怕也就比阿森纳出价高一些。科森扎肯定不会少赚一分钱的。
内斯塔多少也知道球队的状况，但他真的很希望伊凡和他一起，“可你想想，你来拉齐奥还能年年暴打米兰，出国后就只有欧冠有机会碰到他们了！”
伊凡不得不承认他被诱惑到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想踢米兰？”
[连保罗都不清楚的你的下一站意向，肯定是吵架了。放心，我站你！]
“谢谢……”伊凡感动道，“你连我们为什么吵都还不知道……”
[那来拉齐奥呗。]
“我考虑考虑。其实我说了也不算，科森扎想多赚点钱买人，我不好恩将仇报吧。”伊凡纠结，“纳入待选范围吧！”
[好大的口气……]内斯塔被伊凡笑到，[反正你知道我们欢迎你就行咯，挂了！嘟——嘟——]
真是例行公事。伊凡又觉得他们的友谊没那么真了！
米兰给出的待遇最好，报价比皇马略高，肖像权全给球员；皇马出场时间承诺的最多；拉齐奥对伊凡个人诱惑力最大，还有好兄弟在等他。
这么多选择，哪怕冬窗还没开始，伊凡已经晕头了。
“实在选不出来！我扔飞镖吧！”公寓里，伊凡对着一堆草拟合同满脸纠结。最后决定将一切交给天意。“不过先把米兰的拿出来，我不要去。”
他找来布条蒙住眼睛，手中磁吸飞镖向前一扔——“中了谁？”
“我。”尹姐黑脸，将砸中她脸飞镖扔回去。
“马尔蒂尼给你留了言。你确定不先听听吗？”看着伊凡缩脖子捡飞镖的样子，她好心提醒对方，“别到时候后悔。”
伊凡动作一顿，“他不喜欢我又不忍我在同性恋的‘错路’上走到黑，肯定要劝我的。”
“你真这么想？”
“……尹姐你不也不支持我吗，又问我这些做什么。”
“不支持，但姨妈也不想你后悔。”尹姐表情淡然，她的目光落在伊凡隐约可见的黑眼圈上。哪怕从西班牙回来，球场外伊凡的状态也没彻底恢复过。
她望着伊凡，小孩无声抿唇，重新系上遮眼的布条，确定完全遮住后叫住了他，“等等，合同有点歪了。”
尹姐将手里的东西和白板上的贴在了一起，“开始吧。”
“啪！”
一声轻响，飞镖上的磁铁同白板隔着纸质合同相撞。
伊凡摘下布条，走进挂着白板的那面墙，看看中选的合同，又看了看尹姐。
“天意。”尹姐叹气，就他吧。 。
12月20日今年最后一场联赛，科森扎对保级小球队，伊凡又不用上场。科森扎大半主力都被提前放了假。
虽然华国家里没有过圣诞的传统，但春节期间伊凡还有比赛，大家只能趁圣诞团聚。
伊凡19日就上了飞机，坐了二十多个小时，落地感觉腰酸背也疼，飞机上睡太久，脑袋还晕晕的。他昏昏沉沉道：“妈咪他们已经到了吗？”
“比我们早一天。”尹姐说，“上飞机前听说他们要亲自给你露一手呢。”
伊凡浑身一个颤抖：“家里有胃药吗？”
尹姐沉默，拍拍包：“我有。”
万幸大团圆的，没出什么惨绝人寰的食物中毒事件。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坐在一起侃大山，年度最离谱覆盖面最广的家族八卦都在这里传播。
伊凡听得津津有味，直到阿洛佳夫人，也就是尹洁茹女士提起自己小儿子的初恋。
“停停！这个就不要说了！”伊凡大感丢脸，“哪有当面说这个的。”
“误会了，妈妈说的是你的初恋，初恋呀！”尹洁茹女士解释道，“不是现在这个。”
“嗯？”家里其他人竖起耳朵。
尹女士呵呵一笑，挥手，表示现在这个等伊凡不在再说，先说他真正的初恋，“在英国，你六七岁的时候。那时候你特别喜欢社区里一个年轻人养的狗狗，为了狗狗你天天跟人家回家，听说只要结婚就能住在一起，你还给人家写了封结婚申请书。你忘了？”
伊凡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不可能！”
“是真的。人家把情书还回来，爹地还珍藏了呢。”阿洛佳先生作证，“这次为了哄你开心，把它当成小礼物放到地图上让你寻宝了。你没找到？”
“我还舍不得。那可是珍贵回忆。”尹女士一脸肉痛。
伊凡：“地图上标的我全找到了呀！没有的，你们记错了吧。”
“没记错，放在一个黑布小包里。”
伊凡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藏在‘鸟踏乌龟’底下的那个？”
“什么？不是。”阿洛佳先生否认，伊凡这口气还没松，他又说，“那是国王雕像啊。”
SOS！
伊凡跳起来，几步窜到阳台，“早说呀！可我把它送人了！”
夜深沉沉，伊凡一个人站在冷风里给远在西班牙的古蒂打电话。“快接快接！”他嘟囔着，无语死了。
西班牙那头还是下午。古蒂从球场回家，刚下车就接到了电话。
“谁？”古蒂不记得这串号码了。
刚结束训练，听教练的安排下场比赛他依旧替补，难以实现自己追赶费尔南多的梦想。古蒂心情并不好，声音丧丧的。
[是我！之前送你的小东西你拆开了吗？]伊凡火急火燎的声音跳出来。
古蒂摸不着头脑：“什么？哦，伊凡！你是说那两个小小的，用布袋裹住的东西？”古蒂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拆了一个，是一颗糖，然后我就放起来了。怎么，有问题？不会还要收回去吧。”
伊凡梗住，被对面先发制人搞得说不下去，但回收黑历史的欲望最终战胜面子，他顽强开口：“第一个送你的黑色布包没拆吧，我能不能用其他东西换？”
[噫——]古蒂嫌弃，[不换，给我就是我的了。你不如说说里面到底是什么，不然我就扔掉！]
扔掉也行啊！伊凡觉得这个方案更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于是他故作歉意：“抱歉，其实里面是过期零食，我怕你收着会长虫！能扔就扔吧，我补偿新的给你！”
[真的？]古蒂的声音听起来将信将疑。
“真的。用我的恋情起誓，如果我说假话，我初恋的狗就被人偷走！”他就是偷的那个，如果他能想起对方到底是谁的话！
[不要伤害无辜狗狗。]古蒂说，表示勉强信了，[我现在就去扔！]一段脚步声，然后有什么东西哐当被扔进塑料桶里。
[扔了。]古蒂宣布，[你说的补偿早点寄来，不准忘了！]
伊凡大喜，长出口气：“好呀，你把地址发我。我给你寄我奶奶做的零食，特别美味。桑德罗求我给，我都舍不得呢。”
“行吧，就这样。”古蒂说完，挂断电话。从干干净净的玩具桶里捡回刚才的东西。
太好骗了这小子。古蒂暗笑。难怪被追求对象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得不逃到西班牙来戒断情绪！
至于伊凡说的什么过期零食……他一点儿也不信！
谁家送礼的人会粗心大意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古蒂的好奇心被伊凡完全调动起来了。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让伊凡迫不及待要回去，又干脆想要毁掉！
古蒂打开他用以保存小玩意儿的盒子，取出那个小黑布包。轻飘飘的，摸在手里毫无实感。里面不会是空的吧？
拆出来只有一张皱巴巴又被压平的泛黄旧纸。
“这有什么特殊的？”古蒂不懂，翻开折成四折的纸，原来里面还写了字。咋一眼鬼画符一样看不懂，但仔细辨别，他能认出一点英文。
古蒂敏锐判断是幼童伊凡的作品，上面写不来的单词还配了图画。“红色的爱心，金色的毛毛虫……是毛毛虫吗？”
恰好古蒂也就宝宝英语的水平，刚够认懂这封纸条、信件？他一词一词地解读，“原来是只金毛狗。这家子绘画水平真是一脉相承啊……”
他想起那张用来藏宝的地图，无语腹诽，亏伊凡还能嫌弃他爸的画技。
“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怎么会有人为了狗要把自己嫁出去！”古蒂读完整张纸瞬间爆笑，把自己从椅子上笑到了地上，拳头一下一下锤着地板。
“天呐！‘如果你不娶我，我也可以嫁给狗狗’，天呐！哈哈哈哈哈哈哈！狗狗妻子！怪不得！”古蒂笑的脸都痛了。稍缓一些，举起纸条看一眼，马上又笑得停也停不下。
最后他半趴在椅子上，腹肌笑得酸胀，一只手小心捏着纸条，另一只手揉脸，勉强遏制住仍在嘴角停留的笑意。
“这将成为我一辈子的珍藏。”古蒂对伊凡的作品承诺道，“不用谢，狗狗老婆的爱情由我守护。噗！”
他忍不住又喷笑，赶紧把东西拿远，生怕溅上唾沫星子，降低了收藏价值。
真是幼稚又可爱。
古蒂掏出手机，把伊凡的备注改成了狗狗老婆。听说意大利那儿给伊凡取的外号是小鹿？错了，真是大错特错！
古蒂一路哼着歌溜达进书房，完全忘了刚回家时郁郁不得志的心情。
塑封、装裱。他会给狗狗老婆蒙娜丽莎般的待遇！ 。
“真是的，人家已经把东西扔掉了。你们也不早点说！”伊凡装作遗憾的样子，步伐难掩雀跃得回到餐桌旁。
“好可惜，我就说要留复印件的。”尹女士锤了下阿洛佳先生的手臂。
阿洛佳先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这不是有新人了吗？我记得今天他还有比赛呢。”阿洛佳先生抬手看表，“现在看刚好下半场。”
“那一起看比赛吧！”尹女士敲定。
“干嘛！我不要——！”伊凡抗议，但抗议失败。一家人裹挟着毛毛虫一样蠕动的伊凡坐上了电视机前的沙发。
98-99赛季第15轮，98年意甲最后一轮联赛，米兰客场作战佩鲁贾。彩色电视努力接受半球外传来的信号，雕塑般俊朗的男人小跑入场，红黑色条纹映入伊凡的眼底。
完了。
逃避了将近一个月再见，哪怕隔着大山大洋，隔着笨重彩电的宽厚屏幕，伊凡发现自己那份心动，丝毫未少。
第29章
这轮联赛以佩鲁贾1：2米兰结束。
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够伊凡家人喝完桌上最后一点儿酒水， 大人们醉醺醺的被尹女士指挥佣人安排妥当。热闹的客厅眨眼间安静，只剩下对酒精没兴趣的伊凡团缩在沙发上，披着尹奶奶新织毛毯。
本场是米兰赛中连续第三场不败， 听起来不算什么， 但回想赛季初的颓势， 这称得上一个欣欣向荣的好趋势。
伊凡蠢蠢欲动， 他是不是可以趁机向保罗说声祝贺？
逃避时刻意不去想，尚且难以抑制，此时动了念头， 伊凡更觉得心头发痒。他摸着手机，一下一下滑动着联系人列表， 点开保罗的一页， 又退出来， 无意义翻了下别人，克制不住再点进去。
可他们已经很久没互发过消息了。两部手机里都是未接电话、已读不回的留言，伊凡的多点，伊芙只有一两条。保罗会不会早就生气了？
该死。伊凡懊恼。他这段时间到底怎么想的， 有必要赌气到这个地步吗！
先用伊芙的身份试探下吧。
伊凡庆幸自己创了两个号，也算留了条后路。他挑准时间，在直播线路切断后， 估摸对方可能有空余时间了才发去祝福，顺带提了一嘴家里提前回华国过春节的消息。
他不知道保罗会怎么想。但伊凡现在真的很想和保罗说说话，哪怕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
对方居然回得很快。伊凡心下一喜，又有点酸。
保罗的回复太官方了，好像是几十个普通朋友中的一个，而且混在几百条相似祝福里，似乎他鼓起勇气投出的石子在海里根本没激起一点儿浪花。
伊凡好难受， 更不敢用回新手机和保罗交流，但想和对方聊天的欲望忍也忍不住。
他顽强地又用伊芙的口吻发了几条，都有回应，可中间好像隔着什么。马尔蒂尼用词礼貌，亲切又疏离，似乎伊芙错过的几条消息确实只与转会有关，而他和伊凡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伊凡感到无力。
后面保罗连回也不回了。伊凡憋闷，又找理由觉得赛后嘛，各种采访、收拾东西，顾不上也正常。他气鼓鼓甩开手机，一把将毛毯盖过头，把自己整个裹起来。
“讨厌我了……会原谅我……讨厌我了……”
他借透过毛毯的微弱光线扯着长长短短的流苏，不一会毛毯一角被他糟蹋地皱皱巴巴，可他自己的情绪一点儿没随之缓解，反而越扯越闷，喘不上气。
“你要憋死自己啊！”尹女士一把拽开傻儿子头上的毛毯。“要睡觉回房间睡，客厅太冷别冻感冒了。”
伊凡灰溜溜被赶回房间。
暖气已经打得很暖了，床上还开着电热毯。正常人面对这样温暖的港湾都会昏昏欲睡，可伊凡越想越清醒，自认为很清醒。他从行李箱翻出尘封已久的新手机，点开保罗的名字，努力忽略看见上面一页血红色未接电话的心虚，颤抖着手指回拨出去。
没人接。
“啊啊啊！”伊凡在床上扭曲翻滚，“保罗电话没接通的时候也这么烦闷吗！好后悔啊！！”
他现在承认自己就是古蒂口中的零经验初哥了！或许初哥都不如，起码七八岁时候自己还会写情书呢，长大反而退步了，告白失败就只会装死！
“我是个幼稚鬼。”伊凡委屈巴巴地检讨，“保罗不喜欢这样的我太正常了。”
可他又不想放弃！
伊凡开始计划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成熟起来。比如主动面对保罗……直到入睡，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自己在手机里乱七八糟打了一大堆“熟男伊凡养成计划”，然后信心满满按了保存。
黑暗中好像还有几条手机提示音。但那时候伊凡已经没太多意识了。
第二天醒来。伊凡天塌了、
“……我想移民。”他坐在餐桌前，汤勺掉进碗里，盯着手机浑身灰败。
尹女士漫不经心：“去哪？回英国？意大利？”
“火星。不对，太近了。冥王星。”伊凡说，看似理智平静，其实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垂死挣扎地咨询尹女士：“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做了错事，说错了话。用‘昨晚我喝醉了’这个理由，可信吗？”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宝贝。”他的亲妈咪笑容甜蜜。但这安慰不到伊凡。
伊凡强调：“不是我，是我朋友的追求者。”
大概看出了儿子真切的无助，尹女士正色道：“那要看追求者说了什么了。如果是肉麻的表白，姑且能当做情至深处没忍住，但如果兴致勃勃喊了一堆口号，而实际上毫无行动，试图用计划表来画饼说爱……”她表情严肃，目光深沉，“宝贝，这种一律当傻X拒绝掉知道吗？”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伊凡想到自己昨晚稀里糊涂写下又发出去的东西。又看见保罗发来的问号。妈，你儿子可能就是需要被拒绝的傻X。
伊凡再也没心情吃饭，想回个电话解释却又顾及时区，只能定了最近的飞机匆匆飞回意大利。
“你找保罗？”多纳托没想到自己会接到小孩的电话，保罗打都打不通，“可太不巧了，他陪克里斯度假去了。”
伊凡落地又接到噩耗。
不行，逃避的苦果他吃够了，伊凡越挫越勇：“方便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吗？”
多纳托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以为是朋友间最普通的争执，想起保罗目前尴尬的情况他好心阻拦：“他没告诉你吗？建议你别去，克里斯今年的圣诞愿望是和妈妈爸爸一起过节，所以他和阿德在迈阿密呢。”
虽然这对离异夫妻各住各的，根本做不到像克里斯以为的那种陪伴。
“……好，谢谢。”
伊凡骤然无力，只感觉支撑他从华国赶回来的提着的那口气彻底散了。
他好像个小丑。
伊凡鼻子泛酸，独自回到空无一人的工作室，用兴趣爱好转移注意。就像他刚来意大利时一样。起码他现在学会摄影了，身价也涨了三倍，有长进。他苦中作乐。
还是科森扎的队友将伊凡从设计稿堆里拔了出来。他们在电话里热情邀请伊凡加入他们的度假之旅。
“迈阿密？我不去。”伊凡听见这个地点就应激。“其他海滩不行吗？”
最后他们敲定先去菲律宾，再去拉斯维加斯。小伙子们在海边只能安稳一周，劳蒂牵头，在欣赏了浪漫的粉色落日并存下不少照片后，伊凡跟着他们转战世界娱乐之都。
“刺激！我们正是追求刺激的年纪！”劳蒂鼓动着，试图在飞机落地前说服伊凡和他们一起尝试点新东西，比如钢管舞。
桑萨利也跟着劝：“能消灭情绪的只有另一种情绪，你就当分别前和我创造一段回忆嘛！我明年也不在科森扎了。”他还停留在伊凡被网友婉拒的版本里，但误打误撞还真劝到伊凡心里去了。
伊凡犹豫，最后点头。
拉斯维加斯距离迈阿密四千多公里，他总不可能遇到那谁。而且那谁都能和前妻一起度假了，他看看舞蹈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可买票入场后，伊凡望着舞台上巨大的玻璃高脚酒杯愣住。这也不像是能挂得住一个人的呀？
劳蒂露出把人骗进来就行的表情：“可能今天换节目了吧。座位上有节目单，要不要对对？”
戴维德抹黑找到节目单，打开手机照亮：“1月3日，微醺之夜——脱衣舞？！” ”哇——”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大男孩发出感慨。
伊凡眼前一黑：“不是，这是我能看的吗？！”他还有几天才成年呢！*
“来都来了。”劳蒂无师自通大华国的一套话术，推伊凡走进位置，“别堵在门口，后面还有别的观众要进来呢！放宽心，这也是艺术的一种！”
“他能对未成年售票，应该没事。”桑萨利提起买票时，售票员是检查过证件的。
伊凡只能被按着坐下，如坐针毡，又莫名兴奋地等待表演开场。
“！”
表演过半，伊凡目瞪口呆，明明上面丰盈的女舞者没做什么过分的动作，但音乐灯光配合衣服被一件件唯美地剥下，他整张脸都红了。
“艺术……”劳蒂如痴如醉。
舞者身上最后只剩一条纱。灯光暧昧又隔着排排观众席，其实他们什么也看不清。但不妨碍这群年轻人心脏砰砰跳。戴维德手心冒汗，叫着他想去上厕所。
“先忍忍！有观众互动！”事先做过攻略的劳蒂把人拦下。
戴维德难耐地又坐回位置。
伊凡倒是真想走了：“我好饿，能不能吃宵夜了……她那个酒杯里倒的是真红酒吗？看起来好醇香啊。”
桑萨利恨铁不成钢地横了伊凡一眼。他问劳蒂：“什么互动？”
劳蒂：“不清楚，但好像只要能完成互动，就能场内当晚免单！”
一群尚不出名，刚包了岛存款不丰的年轻人瞬间心动。纷纷劝伊凡等会儿吧，万一抽座位号抽到他了呢？
“抽到我。你们可以替我上啊。”他们又不认识他。伊凡一脸莫名。
可就在纠缠的时间里，舞台上舞者已经从纸箱中抽出那位幸运观众——“A250！A区250号幸运的先生，或者女士在吗？”
“不是我。”“也不是我！”小伙子们左顾右看，没人回应，眼看就要重抽。
“等等，我们还剩一个可能……”劳蒂嚷嚷着，扑到伊凡座椅靠背上一看，“是你！伊凡！快上去！！”
第30章
“你说有没有可能第二次抽到我们？”维耶里凑在因扎吉耳边问。
因扎吉无所谓道：“反正我不会上去。”
他们本该各自同女友度假， 但不知道姑娘们是约好了，还是圣诞容易出事端，反正两人都被甩了， 同时。只能临时找个地方消磨假期最后的时光。想要方便、省时、玩得花， 拉斯维加斯成了他们的首选。
知名舞娘的表演名副其实地好看， 结束他们也没急着走。
两人座位靠前。维耶里看台上抽中一名不知幸运或倒霉的观众， 却迟迟没人上去。他对互动节目也有些兴趣，微微直起身，借表演结束后明亮不少的灯光向后观望。
“在那边。”因扎吉指向后排一角。
一个身条纤瘦的男孩被伙伴们簇拥着推了出来。
“看来是一位先生。您愿意吗？请上台吧！”舞娘热情洋溢， 对伊凡招手，花团锦簇的宽大袖口波浪一样挥呀挥。
万众瞩目下伊凡根本无法实行冒名顶替计划， 他脚步凌乱地被带上台， 眨眼间从无人关注的观众席转移到聚光灯下， 刺眼的白光让他一时睁不看眼。
“只要您能换上裙子坐进酒杯里，您和您的朋友今晚至零点的消费我们全额免单！”
他们为伊凡送上一条礼服裙，深蓝色丝绒掐腰，黑色欧根纱在领口松松拢了一层， 看起来很有重量，也很占地方。而台上舞娘使用过的放大版高脚酒杯比观众席上看着小了不少。看着很难装个盛装的伊凡进去。
“这条很衬你肤色伊凡！”
队友们不知何时已跟着跑到台前：“换上吧！今晚账单就靠你了！”
伊凡简直气死了，他狠狠瞪台下的家伙们， 但台上灯光太亮，他找不准地方，只能凭声辨位。可当眼睛适应光线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瞪错了人。
台下第一排的两个男人好眼熟！
“衣服有些难换，我们还需要一位帮手。请您的同伴上来可以吗？”舞娘继续安排，指向伊凡瞪的方向，绝对误会了， “那边的先生，您可以上来帮帮您的朋友吗？”
“不是……”伊凡试图否认。
但维耶里欣然一笑：“当然！”
当你个头！伊凡目瞪口呆。他没有球星包袱吗？！旁边是因扎吉吧？别笑了快阻止他啊！
因扎吉若有所觉，对上伊凡的视线，眨眨眼，给了伊凡一个爱莫能助实则纯看热闹的耸肩。
这时维耶里已经走入舞台的聚光灯中，放大的脸被投影在身后屏幕上。所有看球的人都认出了这位还在拉齐奥的炙手可热的球星！伊凡的身份亦被合并同类项联想了起来。他彻底没了拒绝的退路。
“克里斯蒂安·维耶里！”舞娘惊喜过望，“真荣幸能请到两位上台！来吧，我们开始吧！请这位先生……”
“阿洛佳。”伊凡有气无力。
“阿洛佳先生，您可以到屏风后换上裙子。维耶里先生拜托了。”舞娘将人引向屏风，裙子被塞进伊凡手里时还带着香风。
舞台顿时响起暧昧动感的音乐。蓝调偏紫的射灯打在屏风上，伊凡站在后面，和维耶里面面相觑。
“需要我帮你脱吗，Bella？”维耶里双臂抱胸，对伊凡挑眉。
“不用！”伊凡恨死这个间接一脚把自己踹进坑里的大球星了。他背过身去，根本不想看见对方。
裙子如想象一样重。而且拉链藏得很好。伊凡先脱下厚外套，只剩一件秋衣，正想抓起裙子往身上套。
“这么穿可不舒服。看起来也不大时尚。”维耶里忽然点评道。“还是彻底脱光吧！”
伊凡打了个寒颤：“可我很冷！”
“我会很快帮你把裙子穿上的。我擅长这个。”维耶里笑容暧昧，伸手趁伊凡不注意把他秋衣掀了下来。
“你干嘛啊！唔！”伊凡被闷头套进裙子里，层层叠叠硬纱撑开的裙摆简直困得他掉进迷宫一样找不到出路，“好闷好痒你快把我剥出来啊！”
“噗嗤——”维耶里没绷住笑出声，出手把人解救出来，“你看起来缺乏经验啊。”
伊凡气鼓鼓：“钻裙摆的经验吗？我可比你想像的经验多！”
“没瞧出来。”维耶里耸肩，伸手拂过伊凡锁骨。
伊凡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退一步，一脸慌乱：“你干什么！”
“领花没翻出来，经验丰富的小子。”维耶里揶揄，“转过身去吧。我替你拉拉链。还是你能够到？”
伊凡一脸憋闷，他确实够不到，藏太深太低了。他只能皱着眉毛转身，双手抱胸十分缺乏安全感，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扭来扭去催促：“怎么还没好吗我背后好冷，啊！”
他触电一样转回来，“又干嘛！你是不是捉弄我！”
维耶里收回一不小心戳了一下伊凡腰窝的手，一脸无辜的解释：“这就是条露背礼服，拉链有点难拉。”
外头舞娘已经在催促。伊凡没办法，只能暂时接受这个借口。他一边瞪着维耶里，一边扭捏着根本不想走出屏风。可维耶里已经一脸笑容，帅气地将屏风推了开来。
聚光灯下，伊凡身穿华裙闪亮登场。
舞娘替伊凡戴上缎蓝头纱，遮住短发，伊凡身上最后一点违和感消失。宫廷幻梦般浪漫的舞台上伊凡像十九世纪最后的贵族少女，落入现代喧杂的音乐中，茫然羞窘，但不乏竭力撑住的优雅气场。
简称撑不住了还要死装。
伊凡感觉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科森扎同伴们从他一出来就大张着嘴好像看见怪兽，因扎吉抬手遮嘴看不出表情。维耶里这个坏蛋！在旁边一直怪笑！
他已经受不了想脱了，可流程才刚开始。
“请阿洛佳先生试试坐进酒杯吧！”
特殊的大酒杯摆在舞台正中心，旁边放了把椅子。伊凡被维耶里扶着——幸好他们没丧心病狂让伊凡穿高更鞋，但裙子太厚太长他一个人也走不舒服——来到借力的椅子前。
伊凡需要先爬上椅子，然后拖着一身累赘，爬进残留着红酒液的高脚酒杯。
“这可不简单，扶稳我Bella。”维耶里还算有点良心。
伊凡小心翼翼站上椅子，裙摆一层层将椅子遮住，只能看见四只椅腿。他松开抓着维耶里的手，一手扒住酒杯口，一手尽力提裙摆。“它不会倒吧？”伊凡担心极了。
“不会的，它被固定在这。”舞娘宽慰道，音乐越来越缠绵了。
裙摆用绣纹的香云纱撑开，伊凡特别不好抓，抓住上面的，下面的又滑落。但音乐、目光都又一种压力催促着他，他一狠心，攀住杯口，双脚离开椅面往上爬。可下一秒杯中残存的酒液就令他两手一滑。
“啊——”
“小心！”维耶里瞬间在下方稳稳托住伊凡。
礼服裙掐腰的位置被维耶里两手死死握住，伊凡后仰着背靠维耶里的胸膛，裙摆四散开露出尚且穿着球鞋的纤细小腿，整个人全靠维耶里的臂力托住。心跳快得几乎跳出嗓子。
“还好吗？”舞娘赶紧上前。“要放弃吗？”
伊凡惊魂未定，发射性回头看维耶里。
维耶里摇头，双臂用力，干脆一把将伊凡举起放到酒杯口：“进去。”
伊凡望着近在眼前的杯口，乖乖爬了进去。
音乐来到高\潮，伊凡终于彻底坐进高脚酒杯。华贵的礼服包裹他像包裹珍贵瓷器，他混血的比白人更为红润如暖玉一般的肌肤在玻璃红酒反射光照下更加炫目，酒味弥漫，透着一股令人脸红心跳的韵味。
直面这一幕的维耶里尴尬地挪开视线，咽了咽口水。
“结束了？”伊凡在酒杯里坐不过十秒就受不了，他马上想下来。
男生的嗓音一出，维耶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冲伊凡伸手：“来吧，我抱你下来。”
舞娘没有阻止，这是个简单的挑战，伊凡确实已经成功了。
“不用你。”下去可比上来简单多了，伊凡抓住杯沿，这儿已经被裙摆擦干了，翻身跳跃下来。动作十分不顾形象，直接露出了伊凡穿在里面的短款衬裤。
维耶里无语地移开视线，觉得刚才莫名其妙的氛围简直是自己瞎了眼。
“恭喜您先生，今天您和您的朋友在拉斯维加斯的消费我们包了！”
台下没出息的队友们欢呼！而伊凡只想赶紧把衣服换回来！
可当伊凡跳下酒杯，互动节目就彻底结束了，屏风被工作人员早早挪走。伊凡要么自己去后台，要么就在大庭广众下更衣。毫无疑问，他只能选择前者。
“太不专业了！”伊凡吐糟，拒绝没良心队友的护送自己跑进后台。
他一路走的晕晕乎乎，怀疑后台建的太复杂，导致自己迷路了。“有人吗？总不可能都撤得这么快吧！”伊凡走着，呼唤可能存在的工作人员。
可一直没人。
伊凡觉得自己越来越晕，眼前甚至出现重影，没道理呀？他不知道自己红着脸，呼吸一深一浅，步伐早已跌跌撞撞。如果尹女士或者他家中任何一位长辈在这儿，就能认出小伊凡是醉酒了，仅仅因为一些残存的酒气。
“有人吗？这门怎么也是锁的……”伊凡嘟囔，抓住门把手着用力往外拽，门纹丝不动。
下一秒，门却往里打开，“在呢。”
因扎吉一手撑着门框，一手贴到伊凡脸上，“怎么有只小鹿迷路了？”
“……”伊凡迷迷瞪瞪地抬脸，不由自主往脸颊边的温度蹭了蹭，嘴上却很不客气，“好油腻啊你，像个黄毛。”【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