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的员工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大厅偷看。


    他们中有认识梁洵的,经过大厅时依稀听到“男朋友”“关系”几个字眼,又一次感叹不愧是他们公司一枝花,连国外大名鼎鼎的梁总都难以抵挡,来问他们简少要名分来了。


    摸鱼群里已经有人冒泡,赌梁洵能不能入简公子的眼。


    因为经常撞见不同追求者跑到公司给简怀意送花,他们私底下给简怀意起了个绰号——一枝花。


    完全褒义的称号,用来称颂他们二公子的神颜美貌。


    “简珞家。”


    蹲在茶水间角落偷窥的简珞家吓得一激灵,转过身看到是简老大,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大哥,你吓死我了!”


    简老大顺着简珞家偷视线望去,看到自家二弟和一个男人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虎躯一震:“这又是哪家的臭小子,敢打怀意的主意!”


    “大哥,你也看到了吧。”简珞家顿时来劲了,不过是跟简老大告状:“就他,梁洵,简怀意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跟他鬼混,我今天还看到梁洵从简怀意家里出来,他们已经同居了!”


    “梁洵?”简老大拧了下眉,拍了下简珞家后脑勺,“管好你自己,别老想着挑你二哥的错处。同居怎么了?人家好兄弟没事住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不是很正常。况且你二哥是个有分寸的人。简老三,你那么一惊一乍,不会是没有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吧?”


    简珞家瞪大眼睛,被戳到了痛点,捂着头控诉道:“大哥,你偏心。”


    简老大哼哼,欣慰地捋了把简珞家的寸头。


    “我们珞家有时候怪聪明的。”


    简珞家低吼,彻底被伤透了心。


    别人家都是偏心最小的,就他们家,他跟捡来的一样,连梁洵那个养子的地位都不如。


    “我要离家出走…”简珞家哽咽道。


    他黑化了。


    从今往后他将不会再笑。


    他将不会给这个世界一个好脸色。


    你们彻底失去他了!


    简老大摆摆手,总算想起作为一个大哥的职责,提醒简珞家:“别忘了带钱,外面酒店挺贵,住个环境好点的酒店。”


    “啊——”


    黑色库里南停在路边,一上车简怀意就嗅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小雏菊香氛。


    “你下午几点的飞机?”简怀意关心道。


    梁洵面色缓和,移开腿让简怀意跨进去。


    小礼服底部镂空,依稀能窥见青年里侧劲瘦的腰身,不知是香氛还是青年身上自带的小雏菊香钻进鼻腔。


    梁洵拢了拢掌,回答:“两点。”


    车前屏幕显示,现在刚过十二点。


    车里安静,这里没有过路的员工打扰,秦助也早就非常有眼色地下车。


    简怀意抿了下唇,“梁洵,陆漾……”


    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算是明白了,从梁洵知道陆漾的存在的那刻起,陆漾便会一直作为“第三者”横亘在他们之间。


    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你想分手吗?”简怀意破罐子破摔,注视着梁洵:“梁洵,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但既定的事实,我没法解释,你要是想分手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梁洵额角一跳,下颌线猛然绷紧,仿佛有什么正在脱离控制。


    简怀意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承诺道:“分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够了。”梁洵止住话头。


    简怀意轻率的态度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多年的感情,轻易地便能说出分手,偏偏他在听到“分手”二字后竟然下意识就想拒绝。


    贱不贱?梁洵。


    真是可笑,在这之前他竟然还想过要修复他们之间的感情。


    廉价的东西注定会被抛弃。


    既然简怀意不在乎,那他也不必再在意。


    吃一堑,长一堑。


    几岁就懂得的道理,二十三岁竟又重蹈覆辙。


    梁洵捏了捏刺痛的鼻梁,维持着冷沉的语气:“不需要补偿,分手吧,简怀意。”


    库里南往另一个方向驶去,简怀意回了公司,两人分道扬镳。


    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分手两次,这辈子估计就一回了。


    简怀意牵了牵唇角,阳光下薄薄一层眼皮依稀能窥见血管,明明做了一件对梁洵对他都有利的好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心态倒是放轻松了一些,不用天天想着怎么拒绝梁洵的“责任感”。


    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不习惯。


    不习惯两眼一睁偌大的别墅里就自己一个人,也不习惯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的书房,更不习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生活。


    深夜,简怀意半梦半醒间翻身,翻到一半下意识停顿,迷蒙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身旁空空如也,没有分隔地盘的枕头。


    直接在床上滚了一圈,他胳膊摊开,黑发因为动作翘起几根,霸占了整张床。


    心满意足地睡去。


    在这之前,简怀意一直住在简家。某种意义上他并没有一个人生活过,直到梁洵失忆后才搬出来跟梁洵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


    突然感受到了简宅的好。


    简怀意决定收拾收拾回简宅住。


    今晚就开车回去。


    “二少爷。”


    管家刘叔从简怀意接过车钥匙。


    “刘叔,帮我收拾一下房间,以后我还在家里住。”


    “好的,二少爷。”


    推开房门,淡蓝色的墙纸让人心情舒畅。躺在床上仿佛一团很轻的水汽,置身在蓝天之中。


    房间一切如旧,简怀意想起阳台还放着几盆多肉,掀开帘子,多肉被灯光笼罩,饱满的花瓣像是果冻。


    不愧是多肉,就是好养活。


    简怀意拨弄了下绿油油的花瓣,浓密的羽睫微垂:“goodboy。”


    多肉仿佛听懂了夸赞,叶子摇摆,蹭了蹭简怀意的指腹。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浮上心头。


    简怀意放下帘子,拿起手机订了一张飞往温哥华的机票。


    温哥华最近举办花艺大赛,前段时间主办方给他发来了邀请函,但那时他全身心应付梁洵,一直没给答复。


    现在没有可顾忌的了。


    也要感谢那场livehouse,让他找回了一点年少时的热情。


    简怀意盘腿坐在垒起的被子上,如同占据高地的小猫,手机扔到一旁,羽睫垂着,侧头似是在思考。


    人真是最复杂的物种,小的时候想长大,长大了又觉得一切都很无趣,还不如以前。


    甚至长大后还会产生一种想法,活着就活着罢,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也创造不出什么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简怀意拎着行李箱,开车赶往机场。


    手机铃声响起。


    “你好。”


    “你好,回忆先生。”


    简怀意猛地踩了刹车,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预感,车停到路边。


    “梁洵出事了?”


    宋医生停顿,瞥了眼靠做在病床上的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无形之中给人压力。


    “嗯,梁先生的状况目前有所变化,家属最好能来一趟医院。”


    简怀意立刻调转车头去了医院。


    如临救星。


    穿着白大褂的宋医生跟秦助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赶来简怀意纷纷眼睛恍然亮起。


    “简少。”秦助恭敬地点头。


    “梁洵怎么样?”简怀意蹙眉,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


    梁洵头上绑着绷带,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似乎在昏迷,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模样。


    秦助准备好措辞,声音沉重:“前天下午,我送老板去机场,本来一切正常,直到老板在经过入站口的时候踉跄一步,我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一步,及时接住了晕倒的老板,把他送到医院。”


    宋医生适时出声,补充道:“上次车祸给梁先生的脑部带来重创,留下了头晕头疼的后遗症,严重时甚至会晕厥。从拍的片子来看,梁先生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再受到刺激,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植物人。


    简怀意心尖一颤,嘴唇紧抿着。


    宋医生安抚道:“作为家属,简先生您目前能做的是不管有多荒谬,先顺着梁先生的记忆来,如果能让他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最好不过。等梁先生建立稳固的认知结构后,再帮助他慢慢扭转观念。”


    “好,我知道了。”


    简怀意推开病房的门,梁洵刚苏醒,两人目光相视,简怀意率先开口:


    “感觉怎么样?”


    梁洵皱眉,眼前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还好。”他沉声道,“医生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


    简怀意打量着梁洵的面色,由此判断出他目前的记忆状况:看来是没有那天他们“分手”的记忆了。


    不然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他有关分手的经验仅来自陆漾,简怀意坚定地认为如果梁洵还记得“分手”的事情,绝不会对他那么平和。


    “不知道。”简怀意如实答道。


    梁洵垂眼,浑身透着颓败的气息,黑发耷拉在额头前。


    简怀意看着梁洵,插在兜里的指尖微凝,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劲。


    梁洵极少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模样,哪怕是曾经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养子时,也未曾向任何人示弱。


    如果说简怀意的骄矜是家族给的底气,那梁洵的底气则完全来自于骨子里的不屈服。


    如同一只浑身带刺的狼崽,纵使周围充满豺狼虎豹,也未曾收敛过稚嫩的爪牙。


    作为多年的好兄弟,简怀意当然希望梁洵能一直意气风发。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变成植物人。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两颊凹陷出很浅的酒窝,“回家吗?宝贝。”清润的嗓音如同涓涓细流,抚平心里的焦躁。


    梁洵掀了掀眼睫,寂灭的心脏因为这一句话恢复活力,仿佛一缕神经穿过胸腔,滚烫的血液汩汩流动。


    他压下所有疑问,黑眸注视着面前被阳光眷顾的青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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