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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漪漪盼君多思量,漪漪长相望。


    殷乐漪回到绛清殿后,魏宣帝下旨将她远嫁真国的消息已在后宫中传开。


    木槿看着那道赐婚圣旨,忍不住为她落泪,“那真国是苦寒之地,又离魏国万里迢迢,这哪里是赐婚啊分明是送公主你去……”受罪。


    殷乐漪回来后她便坐回了书案前开始写信,闻言柔声道:“莫哭了木槿,来为我研墨。”


    从被赐婚到现在,殷乐漪除了最初有片刻的绝望外,她尚算镇定。


    魏宣帝要把她远嫁,眼泪无法带她走出困境,还好她手中握有一支自保的力量。


    木槿走到她身侧开始研墨,“公主可是写给太子殿下求救的?”


    殷乐漪落笔的动作一顿,她的信不是写给陆乩野的,但经木槿这一提,她竟又动了几分心思。


    她合该听母亲的话,和陆乩野斩断纠葛,但她如今终究是做不到完全对陆乩野心如止水。


    边疆半月未曾传来一丝音信,陆乩野不知已将他所行之事做到的何种程度。


    殷乐漪沉思片刻,也罢,即便她往后不和陆乩野在一处,她也不想见陆乩野成为一个被史书唾骂的罪人。


    只是她当着陆乩野的面都无法转圜他的仇恨,这封信即便寄给陆乩野,她也并不抱什么期待。


    殷乐漪正将两封信分别封好,殿外忽的传来躁动声,宫娥哭着跑进来,“公主,御林军将咱们的殿围起来了……”


    “他们可有说为何?”


    宫娥哆哆嗦嗦地道:“说是贵妃娘娘勾结襄王殿下弑君……襄王殿下被陛下就地正法,贵妃娘娘也被关了起来……”


    殷乐漪听得心惊肉跳,险些软倒在地,幸而木槿将她扶起。


    她问宫娥:“……陛下可有下旨发落我母亲?”


    宫娥摇头:“还未曾听说陛下有下旨发落娘娘,只是暂将娘娘囚在雍华殿里……”


    没有下旨发落,那便代表母亲还活着。


    殷乐漪深吸一口气,紧握住袖下因后怕而颤抖不止的手,“……你先进去,将殿门关上。”


    宫娥擦着泪行礼,殷乐漪又叫住她,“吩咐殿中的人莫要惊慌,否则引起骚乱,绛清殿的人都要被牵连。”


    她说罢又看向木槿,“木槿,你随她去。”


    “是,公主。”


    待两人离开,殷乐漪从上锁的匣子里取出陆乩野留给她的手谕。


    母亲不可能和赫连殊私下有往来,勾结一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弑君被就地正法的只有可能是赫连殊,母亲一定是被无辜牵连的。


    殷乐漪走到后殿推开窗,掩人耳目,朝着昏暗的四周试探着开口:“来人。”


    她话音方落,一道黑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她的面前,跪下道:“公主有何吩咐?”


    殷乐漪把两封信和陆乩野的手谕交给他,快速的道:“我母亲有难,你是陆少将军留在我身边的人,我信任你。这两封信劳烦你一封替我寄给陆少将军,另一封和手谕一起为我送到郊外的大营里……”


    “切记,一定要将此信和手谕送到一位叫胡威的将领手中……”


    暗卫郑重道:“属下遵命。”


    他接过殷乐漪的信放进怀中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宫墙处。


    殷乐漪合上窗走出殿外,见木槿正嘱咐完殿中的宫娥内侍,“夜深了,都各自下去罢。”


    “是。”


    木槿走回到殷乐漪身边,“公主出来做什么?”


    “我要去见母亲。”


    殷乐漪走向绛清殿的正门,木槿在前方为她打开门,守在外面的两名御林军便立刻拔出刀拦在殷乐漪面前。


    “陛下有旨,芙蕊公主在出嫁之前,不得离开绛清殿半步。”


    “我究竟所犯何事,要让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殷乐漪不畏刀剑,“我要见我母亲,她现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御林军统领扶着腰上的刀从旁走到殷乐漪跟前,“贵妃胆敢弑君,被处死是迟早的事。”


    他警示看守的御林军,“往后若再敢有人擅自从绛清殿里溜出来,格杀勿论。”


    “是。”


    架在殷乐漪面前的刀剑霎时逼近她,木槿迅速的将殷乐漪往后拉了一把,这才让殷乐漪避开刀锋。


    绛清殿的大门被御林军猛的关上,外面很快传来上锁的声音。


    形势严峻,殷乐漪不过几句言语试探就换来他们的武力镇压。


    但她不会乖乖嫁去真国,更不会眼看着母亲身陷囹圄,郊外大营中留给的晋国军队就是她最好的后盾。


    木槿担忧的望向殷乐漪,“公主……”


    殷乐漪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回殿里罢。”


    木槿扶着她回殿,她本该再有底气些,但不知为何心头却有些隐隐不安。


    子时已过,城郊大营灯火通明,巡逻的士兵成群结队,守卫森严。


    暗卫出宫后便让同僚将芙蕊公主写给太子的信送出了城,自己则只身来到了大营。


    他身法鬼魅,擒住一个士兵问出胡威的营帐后,便将士兵打晕拖到了营帐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胡威的营帐外。


    他正要进去,忽而发现营帐中不止一人,脚步一顿泄露了气息,一杆枪划破大帐径直向他刺来,他闪身躲开弄出了动静,巡逻的士兵跑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见行迹败露,只得道:“我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


    帐帘掀开一角,陆长廷露出半张侧脸打量他,见他装束便猜到他是陆乩野的暗卫,思忖道:“你进来。”


    暗卫随陆长廷走进营帐,见陆蒙坐在帐内,一身的杀气还未退,便明白方才自己是被陆大将军窥破。


    陆蒙发问道:“你奉了太子殿下什么命令?”


    暗卫见另一人坐在一旁,想必便是芙蕊公主要寻的胡威将领,从怀中拿出芙蕊公主的信和太子殿下的手谕,“还请胡威将领过目。”


    胡威一怔,“我?”


    陆长廷若有所思的从暗卫手中夺过两样物件,“我父亲在此,你却让胡将领过目,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他将东西呈给陆蒙,陆蒙先是看了陆乩野留下的手谕,又将信拆封一目十行的迅速看完后,不动声色地道:“来人。”


    士兵掀帘入帐,陆蒙下令道:“将此人拿下。”


    “陆将军这是何意?”暗卫窜起身,再次重申:“属下是等太子殿下之命……”


    陆蒙忽然出手欺身而上,暗卫躲闪不及被他擒住,“太子殿下远在边疆,此人假传太子殿下手谕其心可诛,将人捆了待我带回府上,等我亲自审问。”


    “是!”


    暗卫被带下去,陆蒙侧身对胡威道:“今夜叨扰胡将领了。”


    胡威拱手道:“恭送陆将军。”


    陆蒙携陆长廷离开军营后,走向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陆蒙在外掀帘往里一瞧,见那暗卫果然被五花大绑起来,便命人先将他送回去。


    陆长廷试探着开口:“父亲,那人应当就是阿圻身边的暗卫,您为何要派人抓他?可是信中写了什么?”


    “襄王刺杀陛下一事是真的。”


    陆家也是闻得此讯,以为是个良机,他们父子二人便掩人耳目的深夜来访城郊大营,想借兵马起事。


    “但此事和贵妃亦脱不了干系,芙蕊公主派人送来了阿圻的手谕和亲笔书信,想让她从前晋国的旧部为她营救贵妃。”


    陆长廷大惊道:“此事事关重大,若让晋国旧部为芙蕊公主驱使,必会惊动陛下,我们陆家还没行事便被芙蕊公主先打草惊蛇了。”


    陆蒙点头,“所以我才将


    此事拦下了。”


    陆长廷沉默的思考良久,“父亲,可芙蕊公主那边孤立无援,若无人出手相助她和贵妃恐怕……”


    “我们陆家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又怎能因一个他国的公主和皇后而功亏一篑。”陆蒙决断干脆,“他们母女往后如何都是她们的造化,和我陆家无关。”


    “可阿圻那边该如何交待?”这是陆长廷唯一放心不下的,“他待芙蕊公主如珠如宝,他若从边疆回来得知芙蕊公主出了事,恐怕会连我们陆家也一同牵连。”


    陆蒙道:“他要坐皇位,我们陆家便是他最好的助力,又怎能眼看他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此事休要再提。”


    陆长廷欲言又止,终是拗不过父亲,只得将一腔话按回去。


    殷乐漪在绛清殿内候了五日,她派去的暗卫不但没有回来赴命,更没有传回一丝一毫的音信,她所有的希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石沉大海。


    她不知这中间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每日心忧母亲的安危让她倍感焦虑。


    木槿每日陪在她身边,对她的忧虑心知肚明,又知她在等陆乩野的人带回来消息,和她的焦急不相上下,脑中便忍不住开始揣测。


    “书信是公主你亲自写的定是没有问题,难道是太子殿下的人起了异心?又或是太子殿下给公主的手谕是假……”


    木槿说到此处便觉不妥,立刻噤声。


    殷乐漪没有答话,陆乩野若要害她便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这件事的问题一定不是出在陆乩野的身上。


    “木槿,他不会害我。”殷乐漪轻声,“我相信他。”


    “奴婢知错。”木槿为她忧心,“公主,可是那个人若一日不回来,我们便要一直等下去吗?”


    日复一日,等多一日母亲或许便会多一份危险。


    殷乐漪道:“不能再等了。”


    每日酉时,御膳房的内侍会将晚膳送至绛清殿内,这是一日间绛清殿仅有可来去的机会。


    今日的两名内侍亦是如往常般把晚膳送进绛清殿后,很快便从里面出来,把守殿门的御林军不疑有他,又重新把殿门锁了起来。


    身着内侍服的殷乐漪和木槿快速的在宫墙中穿梭,木槿后怕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反观她们公主却面不改色。


    几刻前她们两人趁内侍进殿送晚膳时,趁其不备将人打晕捂住了嘴捆在了殿中,又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这才得以脱身。


    好在她们两人都是身形较为高挑的女郎,换上内侍服匆匆一瞥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此为兵行险招,御膳房的内侍久不回去赴命,她们败露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殷乐漪想再赌一把,她要在事情没败露之前,找到母亲后一起离宫。


    雍华殿与绛清殿离得近,两殿之间的路殷乐漪不知走了多少次。


    她极为熟悉的穿过一条小径,从假山缝隙中窥见雍华殿前的景象,除了殿门紧闭外,竟不似她的殿有御林军把守。


    “公主,怎么办?”木槿悄声问。


    “从后门进。”


    两人辗转到后门,木槿先从宫墙外翻了进去,又将门拉开一条缝放了殷乐漪进来。


    两人装作雍华殿里的内侍低头往里走着,殷乐漪一直用手臂挡着藏在腰间的小弩,箭已上弦,若有人认出她们,她便将其灭口。


    可奇怪的是,她们一路进殿竟未发现一个宫娥和内侍。


    殷乐漪警惕的进到侧殿,见放下一半的床帐里模糊的躺着一个人影,身旁仅有一名宫娥在伺候。


    她听见动静,往殷乐漪的方向看来,看清殷乐漪后愣了一下,忙不迭对着贵妃道:“娘娘……娘娘……您快醒醒,是公主来了!”


    殷乐漪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跑到床榻前掀开床帐,见里面躺着的美妇人面容憔悴,眉眼间病气沉沉,仿佛一株被吸走了生气、即将凋零的花。


    “母亲……”殷乐漪握住母亲的手,霎时泪如雨下,“不过几日未见,母亲为何憔悴成如此模样……”


    贵妃费力的睁开眼帘望向女儿,有气无力道:“母亲……没事。”


    殷乐漪哭着摇头,问身旁的宫娥,“母亲身上究竟出了何事?”


    宫娥吸了吸鼻子,“……陛下大怒,那夜将娘娘宫里的宫娥和内侍尽数处死,奴婢侥幸逃过一劫留下来侍奉娘娘。但娘娘她……娘娘她被陛下下了药,一日比一日憔悴,如今连地都下不了了,若再服几次药恐怕娘娘就要香消玉殒了……”


    贵妃动了动手指,想回握住女儿的手,却没有力气,“没事的,母亲过几日就好……”


    魏宣帝当着母亲的面将陪伴她一年有余的宫人们处死,如今又给母亲灌下让母亲日渐虚弱的药。


    殷乐漪愤恨交加,从一旁的架子上扯下披风,掀开母亲身上的被褥为她披上,将母亲搀扶起来,忍着眼泪道:“母亲,我带你走。”


    木槿连忙搭手,和殷乐漪一左一右的将贵妃搀扶起来往外走。


    那宫娥杵在原地进退两难,最终还是选择缄默,目送她们离去。


    魏宣帝待宫人们却轻则处罚,重则砍头,无比的残暴。


    而贵妃虽是晋国人,可对雍华殿的宫人从来宽厚和善,殿中的宫娥内侍没有不敬爱贵妃娘娘的。


    贵妃根本无法行走,殷乐漪和木槿搀扶着她也被拖慢了脚步。


    贵妃虚弱的推了推殷乐漪,“别管母亲了……你逃出宫去,逃出魏国,逃出天涯海角隐姓埋名都好……好过嫁去万里迢迢的边陲小国,母亲死后的魂魄都不知该怎么去寻你护佑你……”


    贵妃的话落在殷乐漪耳中便像是临终遗言,殷乐漪泪眼模糊,哽咽道:“……所以母亲才会和赫连殊联手吗?你不想我远嫁对不对?”


    “母亲的傻乐漪……”贵妃气若游丝:“这天底下哪里有做娘亲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肝肉被人挖走……”


    母亲的身子从殷乐漪的手里往下滑,殷乐漪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母亲的身子又重新抱了回来,“我不嫁去真国,我就留在母亲身边……母亲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贵妃黯淡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向往的色彩,“回家……”


    家,多么美好又陌生的字眼。


    可这里是魏国,这里不是她们的家。


    她们母女的家在遥远的晋国,她们要回到晋国去。


    可晋国啊晋国,你如今又在何方呢?


    殷乐漪泪如雨下的支撑着母亲的身体往外行走,走出雍华殿时,御林军将殿外重重包围。


    魏宣帝从御林军后方走出来,睥睨着殷乐漪怒道:“芙蕊,你好大的胆子!”


    毁了她的家国,逼死她的父皇,将她母亲害得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殷乐漪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可她不能。


    她不能。


    殷乐漪将下唇咬得见了血才抑住心头怒恨,“……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母女?”


    魏宣帝冷笑:“你母亲胆敢弑君,朕便是刮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也是她罪有应得!”


    “母亲只是一时糊涂才会铸下大错  ,请陛下饶我母亲一命……“殷乐漪在魏宣帝面前跪下,将腰间的弩放在地上,哑声道:“芙蕊愿意嫁去真国,保证此生绝不再踏入魏国一步,也绝不再和母亲相见,只求陛下饶恕母亲……”


    贵妃闻言,面上流出痛苦的眼泪,“你站起来……”


    晋国高贵的公主,怎可向敌君臣服。


    可晋国公主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母亲一人。


    若丢弃她那一身毫无用处的风骨,可换得母亲平安,她愿意。


    殷乐漪向魏宣帝叩首,“……请陛下饶恕母亲。”


    贵妃见之神情更是痛苦万分,魏宣帝突然扬声大笑。


    他予贵妃宠爱换来她的背叛,如此不知好歹,那便折磨她的女儿让她痛苦。


    “好!朕允你!”


    殷乐漪声嘶力竭:“……谢陛下。”


    千里迢迢的边疆大营,太子殿下率数万将士驻扎在此地,半月间面对蛮夷的频频滋扰,却一直未曾发兵。


    傅谨作为陆乩野的心腹,这段时日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在军营现身便被边疆的将领围堵进言,让他向陆乩野转述,尽早发兵应对蛮夷。


    傅谨有口难言,只得藏身于马厩躲清闲。


    兄长傅严穿着末等士卒的盔甲,在给公子的乌云马喂草料。


    傅谨心绪烦闷,“让你别来你偏要来,来了还不是只能在马厩里刷马喂马……”


    傅严面不改色地做着手里的活计,“我的确违抗了军令,公子罚我我没有怨言。”


    比起兄长能镇定自若的待在马厩,傅谨更像个无头苍蝇,“芙蕊公主天性纯良,兼有怜悯天下之心。我以为有芙蕊公主在,公子至少不会再继续剑走偏锋。”


    他说到这里又唉声叹气,“看来我还是想错了,公子的心从始至终都是冷的,即便芙蕊公主也无法逆转他的心意。”


    傅严没搭腔,他便继续自说自话:“之前离开都城时,公子还让我派人去找一年多以前他让我扔掉的簪子也不知是要做什么。明明之前他已经派工匠打造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送给芙蕊公主,都丢在荒山野岭了怎么可能找到……”


    “公子吩咐的事,你照办就是。”


    傅严喂完草料,这才抬头看向傅谨,见他表情微妙。


    两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傅谨一个表情傅严便明白他在想什么,正要训斥他,一匹快马突然闯进了营地里。


    “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大魏军营!”


    傅谨傅严拔刀冲上去,那人翻身下马,他们二人看清他衣着立刻意识到他的身份。


    傅谨挥推戒备的士兵,走上前问道:“将军的暗卫?你为何会来此处?”


    这暗卫一路快马加鞭,路上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


    “我有要事要禀告将军。”


    傅谨将他引进主帐,“将军。”


    陆乩野从战报中抬起头,见本该在都城保护殷乐漪的暗卫竟到了此处,眼帘危险的半阖,“你为何在此?”


    暗卫行礼后便将怀中的信掏出,呈给陆乩野,“这是芙蕊公主让属下带给将军的信。”


    陆乩野微怔,眉眼间的戾气霎时消散,迫不及待的接过信拆开。


    殷乐漪竟会给他写信,这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将军,还有一事。陛下将公主赐婚给了真国三皇子,不日便要将公主送往真国和亲了。”


    陆乩野拆信的手一顿,他前脚才离开都城,魏宣帝便后脚将殷乐漪下嫁,这是明摆着要拆了他的姻缘,夺他的心头爱。


    他冷笑一声,从兵器架上取下摧城枪,“傅谨,将我的马牵来。”


    傅谨咽了咽口水,“……将军,您莫不是要现在赶回都城?”


    “有何不可?”


    傅谨欲言又止:“可是蛮夷还未……”


    他的话被军中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打断,“蛮夷攻城了——”


    “蛮夷攻城了——”


    消息很快便在军营传开,全军将士蓄势待发。


    以洪武为首的将领拿了兵器闯入主帐,向陆乩野跪下行礼道:“将军,蛮夷突然攻城,百姓危在旦夕,还请尽快出兵!”


    陆乩野眼含威慑的瞥一眼傅谨,傅谨心里直突突,硬着头皮去为陆乩野牵来了乌云马。


    洪武紧随其后,见陆乩野上了战马,询问道:“将军,可是能出兵了?”


    主将离去,大军群龙无首,出兵便是去送死。


    倒是正中陆乩野下怀。


    他漫不经心道:“出兵罢。”


    洪武带人出帐整兵,一千骑兵随陆乩野先行赶往城中。


    蛮夷夜袭出其不意,以火油硝石攻城,城门被炸毁,蛮夷趁机闯入城中,一路烧杀抢掠,不消片刻城中便满是哀嚎声。


    陆乩野领兵到时便已是这幅景象,他长街上策马奔驰,面无表情地望着红光冲天的城池。


    再等一会儿这里便会沦为血流成河的炼狱,和萧家被灭门那夜一模一样。


    他心中忽而生出快意,一双狭长黑眸被火光映照着,亮得摄人。


    可惜他要快马赶回都城阻止殷乐漪的亲事,不能再停留在这人间炼狱多看上一眼,可这并不妨碍他以欣赏的目光,品读着眼前这幅这幅残忍惨痛的画面。


    百姓们痛不欲生,恨怨怒哀将会爬满他们的心房,将好好的一颗人心变得狰狞,便是这世间最恶毒之事。


    这是陆乩野从前所经之事,亦是陆乩野现在所行之事。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哭嚎,陆乩野冷漠的望去,只见一女子被一蛮夷骑在身下扒着衣裳。


    女子鬓发散乱,满脸是泪的哀嚎:“救命啊,救命啊……”


    满城的人都在逃命,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而唯一能救她之人,仍在冷眼旁观。


    陆乩野骑在马上远远地瞧着,见这女子被蛮夷按在身下哭得肝肠寸断,她姣好面容上除了恐惧便是眼泪。


    莫名让他想到殷乐漪,她从金尊玉贵的公主沦为战俘后被人肖想觊觎,她亦是恐惧的满脸是泪。


    可这女子不是殷乐漪。


    这世间除了殷乐漪,无人能拨动他的心弦半分。


    陆乩野凉薄的将视线从那女子身上移开,顺手从怀中摸出殷乐漪写给他的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行云流水的字——


    【花有重开日,君无再少年。盼君多思量,漪漪长相望。】


    他目光如焰的注视着这上面的字,呼吸不自觉的屏住,胸腔下那颗冰冷麻木的心竟在这一刻仿佛被温柔的春水包裹住,生出了一丝活人的温度。


    策马奔驰中,少年一直带在怀中的女子香帕忽而被风卷走,轻飘飘的掉在了地上。


    少年勒马回首望去,一尘不染的香帕被沾染上尘埃,上面绣着的那朵芙蕖花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无助、单薄。


    不远处的女子自知难逃此劫,与其被蛮夷污了身子脏了名节,不如以死换个干净身。


    她含泪拔下头上的簪子,不甘的将簪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正要刺下去,骑在身上的蛮夷忽然头身相离,血流如注的从她身上倒了下去。


    一袭银甲从她眼前策马而过,割断蛮夷头颅的凌厉长枪划破夜色。


    女子愣愣地抬头望去,千军万马之声踏破天际——她得救了。


    被毁的城门处不断有敌军涌入城内,陆乩野先身士卒,提着摧城枪杀入敌军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将蛮夷暂且逼退。


    他将殷乐漪的香帕重新放进怀中,心中念着:漪漪,再等我几日。


    傅氏兄弟和洪武随后赶来带人暂时封住城门,又清剿了城内残余的蛮夷。


    陆乩野翻身下马,走到城墙之上,见敌兵军临城下,吐谷浑王的大儿子领兵和他对阵。


    陆乩野居高临下:“弓箭手准备。”


    敌将仰着脖子看去,见那城墙之上立着的人身披银甲,霜白的发在夜风中翻飞着,冷峻的眉眼被火光映照的触目惊心,凛冽的气势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战前两军对峙最忌输了气势,他迎上陆乩野的目光,“我听说过你,魏国人叫你将星,说你是战神转世。但我


    今日看你,不过是一玉面少年,你们魏国的战神难道是以容貌挑选的?”


    蛮夷粗犷,此言一出让一众蛮夷仰天大笑。


    傅谨走上城门,乍一听见这句气冲冲地便要骂回去,被陆乩野抬手拦住。


    “本将也曾听闻吐谷浑的将士彪悍,没想到只会呈些口舌之快。”陆乩野漫不经心,“今日一见,本将亦颇为失望。”


    吐谷浑人以骁勇自居,最忌讳被人诟病不勇猛。敌将有意激怒陆乩野,没想到反被他将一军,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但他们胸有称成竹的火油硝石攻城被陆乩野化解,他不敢冒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还听说你们大魏的皇帝有意将芙蕊公主嫁给我父王,芙蕊公主可是你的妹妹?她生得可有传闻中那般貌美?”敌将大放厥词,“要是你妹妹真的倾国倾城,便让你们的皇帝将人送过来,待我父王死了,我再让她侍奉我!”


    蛮夷不通教化,父亲死后,他的儿子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妻子。


    陆乩野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听好了,芙蕊不是本将的妹妹,而是本将未过门的妻子!”


    “你既然有胆量敢觊觎本将的妻,今夜便把命留下罢!”


    傅谨拱手道:“将军,弓箭手已就位。”


    陆乩野傲然睥睨着城墙下的敌军,银甲被漫天火光印得恍若皓日,气势逼人,教人难以与其对视。


    少年将军掷地有声:“众将士听令,此战只准胜不准败。”


    千军万马气势恢宏:“是——”


    “放!”


    数以千计的箭矢对着敌军如雨落下,反击的号角之声响彻被火光烧红半边天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