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台
陈晓凡手机里的信息修复的很快,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鹿鸣野和况蓝笙对视一眼,打开手机里的电子日记……
“翻开我心事的人会是谁呢?”。
“我今天来到了斯密夫学校,这里很好,爸爸妈妈以后不用那么累了。”
“彭亮好奇怪,说什么喜欢我,明明之前就只是同学而已,他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想好好学习。”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徐萌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校长说可以帮我,太好了,以后我就不用再害怕了。”
“为什么,校长他……我做不到,徐萌的报复更加可怕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今天学校里来了一个警察姐姐,她好厉害,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好了。她身后的那个好像是况蓝娇的姐姐,是个检控官,伸张正义的检控官,我以后也想和她一样……”
“彭亮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情?我该怎么办?”
“她来了,徐萌来了……”
电子日记结束了。
她们接下来看的是手机里的视频,当然拍摄这些视频的人并不是陈晓凡。
从拍摄角度上看,应该是麦加和王倩拍的。
视频有很多,十多个,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绝望。
鹿鸣野随便打开了一个,那场景像是在学校的器材室。
女孩被挂在吊扇上,她的手脚被死死的绑住。
“你们看,她像不像个母猪?”徐萌嚣张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什么像,明明就是。”王倩附和着拍照,笑的让人厌恶。
徐萌打开吊扇的开关,调节到了慢速,陈晓凡的身体跟着电扇的转盘缓缓转动,“哟,你们看,母猪转盘……”
“哈哈哈。”
“我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去校长那里告了?怎么?你和校长有一腿啊?”
吊扇上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鹿鸣野冷静的看完这些视频,可况蓝笙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她的心被那一双眼眸深深的刺痛了,她像是来到了那个器材室,仿佛去了那个天台,去了每一个陈晓凡被欺负的地方。
况蓝笙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不反抗呢?
“她只是一个从普通阶层的女孩。”鹿鸣野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况蓝笙心绪平静了几分,她嗯了一声,“我想象不到一个人能懦弱到这个地步。”
“我也想象不到。”鹿鸣野叹了一口气。
鹿鸣野的父亲是警察,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让她无惧任何的危险。
况蓝笙在未成年的时候,曾经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族。
“那个时候,是陈晓凡自己说的,不追究……”
“你没错。”鹿鸣野以为这个女人在反思自己,“仔细想一下,你有你的道理,受害者自己都不愿意为自己考虑,我们再怎么厉害,也是没有用的。”
“你以为我在反思这件事?”况蓝笙抿了一口咖啡,她点开最后一个视频。
“啊——”一打开视频,尖叫声差点冲破人的耳膜。
视频上清楚的记录着,徐萌一把将陈晓凡推了下去。
“看来我是可以回律政司写案情报告了。”况蓝笙起身,有这段录像,足够定徐萌的罪了。
“我先不送你了,我去看看王倩醒了没。”
“谁要你送。”况蓝笙冷哼一声,转头离开了。
鹿鸣野无语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带刺的女人,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
片刻之后,鹿鸣野还没有踏出鉴证科的大门,便收到了安娜的简讯。
短短几个字,让鹿鸣野的瞳孔一缩。
“老大,徐家大火,徐萌死了。”
*
徐萌家的别墅外站满了人,森严的警戒线将别墅团团围住将喧嚣隔绝。
鹿鸣野来的时候被警方的人拦下。
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重案组督察。”
“怎么回事?”鹿鸣野走近废墟见到了安娜。
安娜的表情难看,“老大,我们来的时候,已经起了大火。”
“消防那边给出来的火灾原因是什么?”
“你好,Madam.”消防队队长张翔云朝着鹿鸣野伸手。
这也是她的熟人了。
“Peter,怎么个情况?”鹿鸣野有些焦急。
张翔云叹息一声,“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初步检查了一下,不是人为的,或者意外,是纵火自杀。”
鹿鸣野有些诧异,她不认为徐萌这样的人会因为自责而自杀,“你确定?”
“确定,现场的消防设施全部都被关掉了。”
“徐志刚呢?”鹿鸣野问了一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在现场看到家长。
“没在。”安娜摇了摇头,“刚刚徐萌确认死亡的时候,我们也联系过他,可是他很不耐烦,说什么那个不听话的小鬼死就死了。”
鹿鸣野四下看了看,“徐萌的尸体呢?”
“那边。”徐萌指了指一旁,鉴证科的同事已经开始在检查徐萌的尸体了。
“怎么样?”鹿鸣野上前问了一句,她的目光落在这一具新鲜的尸体上。
鹿鸣野蹙眉,“你们确认这是徐萌?”
“Madam鹿,你要相信我啊。”鉴证科的王玲玲说道,“我可是咱们警署最牛的法医。”
鹿鸣野别过头,没有去看这家伙的眼睛。
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偏偏心理有点问题。
Bill那小子还追求过她,她第一次和人家约会就是让Bill去现场搬尸体,后来Bill的爱情无疾而终,甚至一看她就觉得头疼。
“嗯,信你。”鹿鸣野连连点头,迅速带过这个话题。
“Madam鹿,你放心吧,如果有一天你牺牲了,我亲自解剖你。”
“不必了。”鹿鸣野连忙说道,心里不禁吐槽了一句,真是个疯丫头,嘴巴和安娜一样讨厌。
王玲玲念叨了一句可惜,随即转身开启了专业模式,“死者性别女,年龄在十八岁左右。死因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而亡,不能判断是否有心脏问题。”
“打电话问一下徐志刚,徐萌是不是有心脏的问题?”安娜和一旁的小警察说道。
“不用了。”鹿鸣野叹息一声,“不用问了,她没有心脏问题。”
徐萌的资料,她很早之前就烂熟于心了。
这个小姑娘不是个好人,却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的父母在她十岁的时候离异了,徐萌原本在父母离异之前是很优秀的孩子,可自从父母离婚,她变得十分叛逆。
一开始,徐志刚还是想要挽救一下这个女儿的。
可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开始吸烟喝酒,甚至也不去学校好好的上课,他知道这个孩子废掉了。
因为港城的法律规定不能随便抛弃孩子,在徐萌的学籍保留的情况下,他是不能断了孩子的抚养费的。
换而言之,在徐志刚看来,养着这个孩子和养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一开始,徐萌还算安分,可后面她发现只要自己惹了祸,爸爸就会出现替她解决。
渐渐地,徐萌发现了可以见到爸爸的方法,所以她不停地逃学、闯祸、请家长。
可这样的事情多了,徐志刚也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视频没有作假,亲手杀死陈晓凡的就是徐萌。
“她的身边发现了大量的纸张提前焚烧的痕迹。”安娜指了一旁已经化成灰烬的东西。
“她是个学生,有书本在身边很正常吧。”张翔云插了句嘴。
鹿鸣野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没忍住啐了一口,“是不是有病?做你的事。”
“小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学长。”
鹿鸣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别说,他还真是自己的学长,“现在您是消防,我是重案,我们需要一个健康的办案空间,您看可以吗?学长。”
“行吧。”Peter说着,他的视线有些不舍的在徐萌的尸体上停了几瞬,最后才在鹿鸣野的催促下离开了。
“我这个师兄怎么奇奇怪怪的。”鹿鸣野有些嫌弃的说道,Peter居然不停地看尸体?莫不是被王玲玲传染了?
“可能是因为愧疚。”安娜有些惋惜的说道,“本来他们是可以救到人的,可是他们来的时候,消防通道被一辆车挡住了。晚了半个小时,人没了。”
鹿鸣野这下明白过来,他是觉得遗憾。
“行了,说说那堆东西。”鹿鸣野的思绪回到了之前彭亮和陈晓凡的日记上。
学校那边要求孩子们要养成写日记的习惯,那这堆东西说不定就是徐萌的日记,或者是彭亮的日记。
抛开徐萌的性格,她的身世倒也值得人的同情。
恶魔有个可怕的身世,不幸的童年,倒也是符合罪犯的心理。
就徐萌之前那样的学习态度,鹿鸣野才不相信那是徐萌的课本。
她去过学校,也去教室里检查过,徐萌的课本都在学校里,全部都是崭新的,根本就没有翻开过。
家里怎么可能有书本?如果是纸制的,极有可能是日记。
如果不是她的,那就是彭亮的。
“彭亮。”鹿鸣野喃喃念叨出那个名字,她能感觉到今天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和那个在警局里面闭口不言的孩子有关。
滴滴滴——
安娜还没有回答,鹿鸣野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况蓝笙。
接通电话,况蓝笙的声音率先响起,“鹿鸣野,就凭我们现在搜集到证据,最多能留彭亮四十八个小时,开庭大概一个星期以后,而且我接到消息,他的律师马上就会去警署做保释。”
“是谁?”鹿鸣野蹙眉,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会接这个案子。
良久,况蓝笙才说道,“林炳安是他的律师。”
鹿鸣野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林炳安是律政界的泰斗,也是现在众多检控官和律师*的老师。
怎么会惊动他?
况蓝笙察觉到鹿鸣野的吃惊,可她接下来的话让鹿鸣野更加的震惊。
“鹿鸣野,这个林炳安,需要一起送进去吗?”
“哈?”鹿鸣野有些失语,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个针对自己的她,也是意气风发的她。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况蓝笙,此时此刻像是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过这一次她不是朝着自己夹枪带棒。
当她说出要不要把律政界的泰斗一起送进去的时候,鹿鸣野怔愣了片刻,不受控的说了一句。
“你有点帅啊,女魔头。”
————
律政司门口,新晋实习生沈清芜有些紧张的看着律政司庄严的大门,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地方。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站到了这里,虽然是来实习的。
“你好,你也是来实习的吧。”有人凑过来打招呼。
沈清芜转头看去,是一个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模样的男人。
“你好。”沈清芜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这人好像是自己的校友,叫什么名字来着?要是想不起来是不是很没礼貌啊?
“沈清芜同学吧……”
“你们是没有事情做吗?”略带冰冷的女声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
况蓝笙站在两人的身后,“你们是今天来的实习生?”
她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工作时间了,在律政司,每一个检控官每个月至少要处理上百件案子,一个连按时出现在工作岗位都做不到的人,居然还想做检控官?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工作的?”
“对不起况高检。”沈清芜有些紧张,她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遇到自己的偶像,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给偶像留下这么一个不好的印象。
男人听到况蓝笙的话,有些不服气的问道,“你是谁?凭什么对我们这么说话?”
况蓝笙没有回答他这句,只是看了他一眼,“邓中豪,你觉得你自己比那些被淘汰掉的6998人优秀在什么地方?是比那些人无知吗?”
“你……”
“你们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怎么不进去?”况蓝笙的上司,也是律政司的一把手郭跃走了过来。
“Robin.”况蓝笙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她心里有点不痛快,陈晓凡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进展,本来自己应该出现在警署掌握第一手资料的。
结果Robin居然通知自己来带实习生?!
“看来我让你回来带实习生,你是不大满意这个安排的。”Robin面带着笑意,他永远都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在律政司,每一位检控都有属于自己的扑克脸。
况蓝笙的是冷漠,而郭跃的是亲和。
可不要被他的亲和力蒙骗,在法庭上,他也是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检控官。
况蓝笙听到他的直言不讳道,“Robin你知道的,那个女孩还放在停尸房里,她那么年轻,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好了。”Robin安慰的说道,“我知道你着急,我这不是来帮你分担了吗,你带一个实习生去警署吧。”
“我!”沈清芜举起手来,眼睛发亮。
能跟在况蓝笙身边学习,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她不想要放过。
Robin朝着沈清芜点了点头,接着朝着邓中豪说道,“既然这样的话,Sam你就和我一起吧。”
况蓝笙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对沈清芜说了一句跟上,两人就驾车而去了。
“她到底什么人啊。”Sam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Robin的眼中含笑,“你来律政司前,难道没有听过那个人的名字?”
“她不会就是那个女魔头吧?”Sam的嘴角有些抽搐,看来妈妈说的没有错。
听到这个称呼,Robin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还好没有叫她的另外一个外号。
*
警署,鹿鸣野正在分析新出现的案情。
“怎么样?”况蓝笙的声音有些着急,她听说了失火的事情。
鹿鸣野一整晚都没有闭眼,她的余光瞟到况蓝笙的身后,只觉得这个女孩有几分面熟。
况蓝笙感受到她的视线,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人,“这是律政司的实习生沈清芜。”
“你好,鹿警官。”沈清芜大方的打着招呼。
鹿鸣野也回以一个疲惫的笑容。
“火场里面的东西没有办法完全复原了,主要是彭亮的日记,里面有一些乱码,现在鉴证科还在努力。”
“乱码?”况蓝笙不明白她的意思。
鹿鸣野找了一张纸,把自己看到的内容,誊写了一部分。
“这不是乱码。”沈清芜指着那上面的“乱码”,“这是梵文。”
况蓝笙顿住,这个女孩……
鹿鸣野也怔愣了片刻,这里是港城,可没有那么人懂梵文。
“我小时候学过这个。”沈清芜指着那几行字接着说道,“我能看看原版吗?感觉有一些语句上的问题。”
鹿鸣野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去了鉴证科。
看到完整的版本后,沈清芜帮大家做了翻译,“这里说是带有一定宗教性质的经文。”
“经文?”鹿鸣野蹙眉,“主要这一段讲的是什么?”
“是罪孽、涅槃。”说着,沈清芜的眉头越来越紧,“这后面就像是什么邪教一样。”
“怎么说?”鹿鸣野的眉头皱得更甚,她心里浮现出了一种可能,这些经文可能和徐萌的死有直接关系。
沈清芜接着往下翻译,“这个地方说的是,人如果犯下了罪孽,就应该用烈火来洗干净。”
“徐萌。”况蓝笙喃喃的说出这个名字。
“鹿鸣野,这个东西是彭亮的吗?”况蓝笙的额前冒出些许冷汗。
鹿鸣野点头,“是他的。”
两人相视,纷纷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之前,她们也想过彭亮有可能对徐萌进行了心理暗示,可即使是一些有经验的心理医生都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大概可以得出,害死徐萌的真正凶手是彭亮,可我们没有证据。”况蓝笙内心的不甘再一次涌现了出来。
鹿鸣野深吸一口气,联想着最近发生的一切,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细节。
“如果只是贩卖小糖果[1],是不构成严重的犯罪的。当然霸凌不致人死亡也是一样的。”况蓝笙念叨着彭亮的罪行,麦加和王倩她也没有放过。
这两个孩子没有成年,最重要的是,并没有直接杀人。
而且王倩的认罪态度很不错,也正在帮助警方破案,最高也就是一年的刑期。
可对于彭亮,况蓝笙只觉得这人就是一条滑腻的蛇,抓不住。
“不着急。”鹿鸣野坐了下来,她再一次翻开卷宗,她想找出那个不和谐的地方,那个自己忽略的地方。
是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看她拼命的样子,况蓝笙想和她说不行你先去睡一觉,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起,是甘如意。
“怎么?”况蓝笙的语气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恶劣。
甘如意那边愣住了几秒钟,才开口说道,“你怎么回事,吃枪药了?”
“你如果没有事……”况蓝笙捏了捏眉心。
“哎哎哎,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岳明月想通了,和我交代了,她之前是在T国做那个工作的。”
“T国我记得这是合法的吧。”
“对啊。”甘如意说道,“我这不是来给你打个电话说说进展嘛,这个案子移交给Robin了,他刚刚和我说,已经撤销对岳明月的指控。”
“谢谢。”况蓝笙的这句是真心的。
“哎哎哎。”甘如意的语气有点傲娇,之前况蓝笙的态度让她有些不满,“请吃饭吧。”
况蓝笙语气诚恳,“我是真的很谢谢你,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行啦,挂了。有事再聊。”说完,甘如意挂断了电话。
况蓝笙的手机还没有收好,随即又传来一阵震动,是甘如意发来的信息,“你要的东西我查到了,林炳安的儿子染上了那个东西……”
况蓝笙轻笑出声,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在准备送彭亮进去的材料的同时,也可以准备好送林炳安进去的东西了。
“放心吧,我一定能找到证据的,到时候我给你送去律政司。”鹿鸣野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送我家吧。”况蓝笙的视线落在鹿鸣野身上,只觉得此时此刻的鹿鸣野疲惫到了极点。
鹿鸣野不解,她居然这么体贴?“不是说不喜欢在家里处理工作吗?”
“我可不希望,到时候你猝死在律政司。”况蓝笙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鹿鸣野服了,刚刚自己居然觉得,会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听到什么体贴的话。
不过鹿鸣野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别说是况蓝笙讽刺她,就连古Sir也勒令让鹿鸣野回家休息。
况蓝笙美其名曰怕鹿鸣野疲劳驾驶,自己到时候还要去法庭上控告一位督察,于是乎,况蓝笙选择开车带鹿鸣野回家。
鹿鸣野上车后和之前那次一样,靠着窗慢慢的睡着了。
梦境中,鹿鸣野来到了那个天台。
她成了霸凌的旁观者。
“你为什么抢我的男朋友?!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男朋友?!”徐萌声嘶力竭的喊道。
那个时候的徐萌不像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可怕的野兽。
陈晓凡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她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鹿鸣野也曾去过她的初中,从那些老师口中可以得知,这个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也有很美好的童年,也有天真的笑脸。
但这一切都是从进入斯密夫之前……
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地狱的呢?这个属于她的地狱。
三个月之前。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晰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疯狂的倒退,鹿鸣野站在花园小区的楼顶。
她看到了晚自习回家的陈晓凡。
陈晓凡回到家,打开房间的灯,她走到窗前想要关上窗,只是不经意的一撇,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在当场。
窗户对面,她看到彭亮满脸是血,他是在剁肉吗?
不……不是!
彭亮的手上那是一颗人头!
陈晓凡立刻靠墙蹲下,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深怕自己惊叫出来。
过了一会,对面没了动静,陈晓凡大口喘着气,应该没事了吧,她想着。
于是她站起身,颤抖着手,想要把窗帘拉上,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这一切,但是她的目光和那双眼睛对视上了。
“你看到了。”
满脸是血的彭亮朝着陈晓凡比了一个口型,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鹿鸣野的意识疯狂的在房间里面扫来扫去。
是什么东西我忘了,是什么我忽略了。
“喵~。”
鹿鸣野低头,看向地面。
胖胖的橘猫蹭了蹭她的脚脖子,就像是自己第一次去到陈晓凡家里的时候一样。
她抬头看向陈晓凡的书桌,那上面有一个摄像头,此时恰好对着窗外。
她从睡梦中惊醒,朝着况蓝笙说,“我们去花园小区。”
“鹿鸣野,你需要休息。”
“况蓝笙,你不是找我要证据吗?我带你去找。”
————
花园小区,陈晓凡家,鹿鸣野有礼貌的敲门。
“鹿警官,是有什么进展了吗?”陈父打开家门看到鹿鸣野,眼睛一亮。
鹿鸣野没有回答陈父的话,她的目光直接穿过陈父,在屋里搜寻着。
况蓝笙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好替她开口,她看着陈父,斟酌着用词,“你们觉得彭亮这个男孩子怎么样?”
“彭亮?”陈父侧身将人请进了家里,招呼着陈母一起过来,一边说道,“不是很熟悉,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陈母附和着点了点头,“那个孩子是单亲家庭,平时只有他的爸爸带他,那个男人又总是神神秘秘的……”
“你不要乱说。”陈父拦住了陈母的话,他是一个老实人,并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
鹿鸣野的目光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游走着,可始终没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到底在哪?
她又想起了那一幕。
在面对审讯的时,彭亮故作无辜,胜券在握的模样。
看来他是不知道有摄像头的。
“鹿警官?”
“喵呜~。”
猫叫声和陈父的呼唤声同时响起,鹿鸣野的思绪被打断。
“你们家有摄像头吗?”鹿鸣野的视线落在慵懒的猫儿身上,她放弃了寻找,索性直接开口。
陈父听后顿了片刻,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原本放置摄像头的位置,疑惑开口,“怎么不见了?”
“怎么?”鹿鸣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们没有查看家里监控的习惯吗?”
陈父有些尴尬,疲惫的双眼中有些歉意,“家里的监控一直都是我女儿弄的,家里养着小猫,我们两个年纪大了,对手机这些东西操作并不熟练,所以也不去看这个东西。”
“是不是孩子拿出去了?”陈母猜测道。
鹿鸣野没有多说什么,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况蓝笙离开了。
两人坐到了车里,过了好一会,况蓝笙才率先开口,“你需要休息。”
“嗯。”鹿鸣野有些沮丧,她实在想不出来,陈晓凡会把那个监控放在什么地方。
车里变得安静了起来,况蓝笙以为鹿鸣野睡着了。
直到又一个红绿灯,车子停下,况蓝笙才发现这个人依旧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并没有听她的话好好的休息。
“鹿鸣野,你说彭亮要是知道这个摄像头的存在会发生什么?”
趁着红灯的间隙,况蓝笙往后一靠。她想,或许和鹿鸣野谈论一下案情,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这么消沉。
可偏偏就是这么无心的一句话,点醒了鹿鸣野。
鹿鸣野转头看着况蓝笙,说出自己的推论,“一个连自己父亲都可以杀死的人,不会是什么好人。他一直以来没有对陈晓凡下手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自己的把柄;第二,就是他不想自己动手。”
“不想自己动手?”况蓝笙讥讽的笑了一声,那顶楼的尸体可不是完整的,这样的人却不想亲自动手?
没等鹿鸣野说些什么,况蓝笙又冷静的想了想,“我不认为他杀死自己父亲这件事,是处心积虑的。”
鹿鸣野嗯了一声,“自然不是,是激情杀人,不过他和他的父亲也是你死我活的场面了,那个男人的尸块里检测到了药粉和酒精。”
“不应该……”况蓝笙蹙眉,“一般卖家是不可能去碰这些东西的吧?”
鹿鸣野啧了一声,“表面上是这样的,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这个人不被信任,需要用药物来控制。”
况蓝笙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她想到龙Sir崩溃大哭时呼喊的名字,那个人一直想要找到彭建的上家。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鹿鸣野,我们管好自己的案子吧。”况蓝笙不想鹿鸣野变成龙Sir的那个样子。
鹿鸣野嗯了一声,也只好这样了。
红灯结束,况蓝笙发动车子,一路再无话。
况蓝笙送疲劳过度的邻居送了家。
刚刚走进屋内,鹿鸣野三两步走到沙发跟前,砰的一下就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况蓝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你去床上睡吧。”
鹿鸣野鞋子也没有脱,身上的脏衣服也没有换掉。
况高检不是那种会给人家换衣服的贴心好邻居。
但如果只是脱个外套,也不是不可以。
鹿鸣野身材高挑,况蓝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鹿警官的外套脱了下来,
但随即况蓝笙就怔愣在了原地——
鹿鸣野的肩头有一个非常扎眼的弹孔。
狰狞的伤口位于女人精致的肩后束,一半裸露在外,一半隐匿在衣服里。
况蓝笙眯了眯眼,她记得鹿鸣野以前是飞虎的队长。
看来那个时候的鹿鸣野经历了很多凶险的事。
况蓝笙的目光又在哪个弹孔上流连了片刻,最终啧了一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是我的谁?
她们之间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吧。
况蓝笙起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感受到了阻力,她低头,自己的衣角被某个睡梦中的人紧紧攥在手里……
“爸爸。”睡梦中的鹿鸣野呢喃了一句。
况蓝笙挑眉,有些意外,但随即她嘴角上扬,没想到鹿鸣野睡着的时候,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算不算是占人家便宜啊?
这样的鹿鸣野实在不多见,而且这家伙的力气着实有点大,况蓝笙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衣角从她手里抢回来。
没办法,况蓝笙只好坐在一旁分析起案情来。
而一旁的鹿鸣野像是陷入了梦魇,眉头紧皱,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
况蓝笙被她的梦话扰的思绪凌乱,一时之间百无聊赖,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
视频里的鹿鸣野一脸脆弱的拉住自己的衣角,叫了一声又一声的爸爸。
当然,这段视频后来一直安静的躺在况高检的手机里面。
直到很久之后,两人因为某些事情出现了分歧,况高检才拿出这条视频怼在某人的脸上。
而此时此刻,况蓝笙只是想着,要是以后鹿鸣野再叫自己女魔头,她就把鹿鸣野的黑料翻出来。
而沉睡中的鹿鸣野在梦中变成了那个无辜的女孩。
陈晓凡,一个原本很是优秀的女孩。
一开始,没有霸凌,没有谋杀,只有满墙的奖状和数不清的第一名。
可一切都在某一天发生了转变。
那一天,她目睹了一场谋杀。
从那之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彭亮。
“这个女孩在生前遭受过x侵犯。”鉴证科的同事如此报告。
梦中的鹿鸣野从女孩的视角看到了一切,那些个早归的夜晚,她都被一个叫做彭亮的凶手强迫着。
“你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偷偷录下来?”彭亮已经彻底疯魔了。
他查过女孩的手机,可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在哪里?
鹿鸣野问着,在问自己,也是在问梦里的女孩。
她的视线落在窗台,那个用来监控家中猫咪的摄像头消失了。
是的,不可能再放在家里了。
刷的一下,鹿鸣野的周围变了,她又一次站在那个天台。
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徐萌,“你也很可怜。”
徐萌疯了,她戴着耳机。
“你这个贱人。”徐萌说完,一把将陈晓凡推了下去。
女孩的头颅在空中转动,朝向了教学楼的另外一边,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她的双眼死死的看着某一个方向。
“不!”
轰然,鹿鸣野从睡梦中惊坐起来。
她一把抓住况蓝笙的手,因为激动,气息微喘语气却十分的笃定,“我知道了!”
况蓝笙上一秒还沉浸在某个美女脆弱的表情中,下一秒就被鹿鸣野打断了享受,她有些心虚的收起手机,轻咳一声,“你又知道什么了?古Sir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不行!”鹿鸣野翻身,迅速穿好外套,“我们要快一点去斯密夫!”
没有过多的解释,鹿鸣野率先出了门。
况蓝笙担心她在路上猝死,只好继续充当起这人的司机。
晚上的车不多,两人很快就到了学校。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校长的手笔?”况蓝笙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停好车,心里开始埋怨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妹妹送到这个学校里面来。
鹿鸣野看穿了她的心思,她看过况蓝笙的资料,知道这人从八年前开始,就和自己的妹妹相依为命,两姐妹的感情很好。
这个学校有太多隐秘的问题,况蓝笙现在估计是在后怕。
“你不要想那么多,娇娇现在很安全。”鹿鸣野说着,“你之前不是说,她现在回别墅了吗?”
况蓝笙嗯了一声,“她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公司马上要上市了。”
“有时候我很佩服她。”鹿鸣野说道。
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独揽大权的事,而是之前岳红的案子。
况蓝娇在前两天高调的宣布了自己况家掌门人的身份。
要知道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女孩想要接管公司,十分的困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震惊整个港城的拐卖案发布了。
无家可归的女孩们,和让人无法理解的人贩子。
面对无数女孩即将homeless的情形,况蓝娇站了出来,迅速成立了专门的基金会,用来帮助那些女孩。
这个决定造成了良性影响,直接让况家的股价翻了一倍,而那些公然站出来诋毁况蓝娇的股东,则是直接被她清除了。
这般雷霆手段,根本就不像是个小姑娘,而在那一瞬间,鹿鸣野明白了过来,那个时候岳红为什么会慷慨赴死。
是因为她和人达成了协议,她不需要再担心她死后那些孩子的归属。
而况蓝娇是一把钥匙,一把将况蓝笙引到那个世界的钥匙。
哪怕事与愿违,森帕没有落网,可那些女孩也终于过上了光明的生活。
只是那个时候的况蓝笙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如此的大胆。
思绪回笼,鹿鸣野在自己猜测的地方找了很久,仍旧一无所获。
直到——
“鹿鸣野。”况蓝笙站在讲台边喊了一声。
鹿鸣野转头,三两步来到了讲台边,蹲下身看向况蓝笙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摄像头,空洞的镜头对着窗外。
可惜,这里只有一个摄像头,最重要的储存卡,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鹿鸣野不解。
况蓝笙回答她,“娇娇说过灯下黑。”
灯下黑,灯下黑——
这几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在鹿鸣野的脑海中不停地徘徊。
鹿鸣野的视线跟随摄像头“拍摄”的角度上移,转到教学楼对面——
天台。
她带着况蓝笙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夺去女孩生命的天台,这里的场景和那天自己来的时候一样,只是因为高温,那些鸡血全部干涸了,红的发黑。
如同某种不祥的征兆。
天台上角落仍旧摆放着已经荒废的课桌椅,而那个摄像头的角度,不和谐的指着其中一张桌子。
就是那!就是那!鹿鸣野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
她直直的走上前去,蹲下身,从桌洞摸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朝着身后的况蓝笙,将那个东西举了起来。
况蓝笙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U盘!
铃铃铃——
鹿鸣野的手机响起。
刚刚接听,电话那头传来安娜疲惫的声音,“老大,我们没有办法了,彭亮的律师来了,要把他保出去。”
鹿鸣野看着手里的U盘,和况蓝笙对视一眼,唇角上扬。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走不了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