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百合耽美 > 玉殿欢 > 【正文完】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正文完)……


    ==第一百零三章==


    程梨看着他,委屈地看着他,满眼是泪,抽噎着大哭,肆无忌惮地大哭。


    “你坏得很,我很讨厌你,我想起你来,就很讨厌”


    “我不能原谅你明明认出了我,还那般对我”


    “不能原谅你,对我刻骨铭心,视若珍宝的过去半分情意都没有”


    “不能原谅你,把我们的床笫之事,当做报复他人的手段”


    “不能原谅你,逼我生下孩子”


    “不能原谅你,不给我自由”


    “也不能原谅你为我挡箭,为我以己身相换”


    “我不需要你装好人!你明明就不是一个好人,明明就是一个坏到了骨子里的人,你就彻头彻尾地做一个坏人,绝情到底就好了,你又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从未如此,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萧怀玹!!”


    她呜咽不已,情绪异常激动,至深时不顾他刚受了伤,抬手用力地打着他。


    萧怀玹一把把她抱入怀中,闭了眼睛,心狠狠地一连缩了几下。


    肉-体上的疼根本不及他心疼的千万分之一。


    她渐渐镇静了下来,只是哭。


    他的心像是在被千万只虫子啃噬撕咬着一般难熬。


    他是很不是人。


    他无可自白之途,这辈子也洗不干净。


    他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她似圣泉,又似他的太阳,净化了他黑暗的心灵,给他密不透风,斑驳不堪,如枯井般死寂又冰冷的内心照入了阳光,让他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让他从尔虞我诈、钩心斗角、阴谋算计中脱离了出来,让他想起这世间不是只有肮脏,只有皇权,还有温暖,还有柔情,还有爱。


    但他一度没有珍惜,待得想要珍惜之时,已一步步犯下大错。


    他是不值得原谅,是卑劣至极,是配不上她的爱。


    但他不是对他们的过去,她刻骨铭心的过去半分情意,半分感觉都没有。


    他不清楚。


    他以为他忘了,可当他想忆起的时候,那些曾令他觉得荒唐可笑,鄙夷至甚的记忆,却能毫无遗漏地浮现在脑海。他甚至记得每一处细微末节,她的一颦一笑,乃至她每日身着的衣衫、佩戴的珠钗样式,他都清晰如昨。


    他不是没有感觉。


    他也不是真的忘了。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恰恰是因为认出了她,方才对她产生了占有、非分之心;他又是不是从最最开始就是因为她是她;是不是从最最开始就是因为妒忌,就是因为爱她


    他不知道。


    唯知此时此刻,他确是恨不得杀了自己给她解气。


    “梨梨”


    萧怀玹紧紧地抱着她。


    “朕知道错了。”


    程梨哭的更甚,也更加不管不顾,像是在父母兄长面前一般,任意发泄。


    萧怀玹道:“朕知道朕该死,相思如丝,缠心绕骨,这几个月来,朕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每每柔肠百转,难止情殇,朕的心都很痛,都会想梨梨是不是也曾受过这般情苦。朕竟这般不做人,让梨梨受了这样的苦,让梨梨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朕当真该死。”


    “朕后悔了。”


    “朕真的后悔了。”


    “朕不提过去,不是因为不知悔改,是因为实在汗颜,实在不敢”


    “那么好的梨梨,梨梨纯洁、美好、珍贵的宛若天上的月亮,于朕而言,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朕是那般地爱你,那般地离不开你,却又那般地伤害过你”


    “朕悔恨,也很害怕。”


    “朕真的很怕,怕永远失去了你。朕不知道如若真的失去了你,朕会是何种样子。朕也着实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你怎么对朕都行,都是朕该承受的。”


    “朕七岁丧母,至此之后没有得到过爱。朕曾渴望,曾渴求过爱,也曾努力讨好过李愫,讨好过萧知砚,讨好过父皇,讨好过兄长,甚至讨好过奶娘,但换来的不是利用,就是背叛,要么,就是猜忌与责罚。”


    “所以后来,朕渐渐地便不再信了,为生存,为在这皇家生存,朕不得不学着玩弄权术,学着心狠手辣,学着欺骗人心,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此一过便是十一年,那些东西已经在朕的心中根深蒂固,朕,却在这时遇见了你”


    “你是那么的单纯,干净的好似一张白纸,和他们都不一样,除了母妃,就只有你爱朕,不求回报地对朕好。”


    “朕,却欺骗了你”


    “朕不是忘了你,忘了那段日子,只是不敢想起,好似只要不想起,就可以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朕不必悖逆朕奉为圭臬十一载的规仪,不必觉得朕是错的,不必再渴望,再相信这世间有爱,也不必用心,不必动情,不必被情爱所缚,更不必付出真心,留下弱点,朕就像你说的一样,彻头彻尾,做一个坏人就好了,但


    “但,朕又控制不住爱你”


    “朕,真的控制不住爱你”


    他说到此扶住了她的双肩,看向她。程梨早已浑身颤抖,满脸是泪,双眼模糊,眼泪不断落下,直直地看着他,看着他泛红噙泪,珍视地看着她的眼睛。


    “萧知砚讥讽的没错,朕是输的一败涂地,朕何尝不想弃你不顾,何尝不想再度狠心下来,何尝不想不中敌人的圈套,何尝不想彻头彻尾地做一个坏人,但是,朕做不到了梨梨,朕做不到了,朕宁可替你去死,也不想你受到哪怕是半点伤害。于朕心中,朕甚至不想你的衣服脏了,为了不让你的衣服脏了,朕都可以为你拼命,为你涉险,为你去死,你知道么,梨梨”


    他看着她,语声越来越轻,眼神亦越来越温,话语也越来越卑微。


    程梨哭的更甚,眼泪更加止不住。


    他抬起手来,一面给她擦泪,一面继续,乞求道:


    “朕原没想与你说这些,朕知晓朕的过去不是伤害你的理由,朕也不想为朕辩解,朕只是,再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朕的一切都可以讲给你听,都可以让你知晓。朕真的后悔了,真的错了,梨梨”


    “朕不敢奢


    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再给朕一个机会,让朕弥补,让朕赎罪,让朕用余生好好爱你,好好的补偿你,只要你对朕还有,哪怕是一点点爱,朕就心满意足了,梨梨”


    程梨还是在哭,她确是没想到他今日会与她吐出这些,更知晓他一直封闭内心。这些话怕是对任何人都没说过。


    她哭,一直看着他哭,并不答话,良久良久,手推开了他的胸膛,让他起了身去。


    萧怀玹慢慢地起了来。


    她坐在他身前,打开他的衣衫,去看他被他刺伤了的胸膛。


    所幸那支珠钗不够锋利,否则她不知会发生什么。


    她解到了一半,他便握住了她的手,目光虔诚,语声温和又卑微:


    “梨梨,你答应朕了么?”


    程梨还是没答,挣脱了他的手,继续看着他的伤势。这时触摸到了他的胸膛,程梨柔荑一顿,一下缩了回来。


    他的身子很烫。


    “你发热了?”


    她抬起小脸,看向他,质问道,岂料那男人还是在问:“梨梨,你答应朕了么?”


    程梨依然没答,还是那话:“你是不是发热了?”


    萧怀玹仿佛是这会子才有了点感觉,自己的眼皮是热的,头也是昏的。


    下午,她没去赴约,他心中几近断定了了她不再爱他,急火攻心,便烧了起来,但他根本不以为意,只是摇头。


    “朕没事”


    程梨马上又摸向了他的额际,果不其然,滚烫。


    程梨马上为他诊了脉,待得断出病因,下了床榻,继而下了二楼,打开了门,把医女皆唤了进来,吩咐她们煎药,再回来的时候,也带了包扎的东西来。


    那男人一动没动,坐在床边,不敢动一般,待得她回来,温声相唤:


    “梨梨”


    程梨只道了两个字:“闭嘴。”


    他听了话,马上闭了嘴,接着一句话没再说,直到程梨为他包扎好了伤口,也给他端来了退热药,他方才再度开口,问得还是那话:“那梨梨肯答应朕了么”


    程梨道:“容我思考三日,三日后,我们在幽篁湖见。”


    萧怀玹马上点了头,像一只被驯服的狼,一动不动,只眼睛随着她的走动轻转,一直看着他。她不让他说话,他多一句话都不再敢说。她让他做什么,他方才做什么。


    程梨没让他走,自己也没回相府,照顾了他一夜。


    俩人同榻而眠,烛火微微。


    他一直看着她,乖的不正常,以至程梨抬手摸了他的头好几次。


    后半夜,他的烧终于退了。


    次日醒来,程梨先道了话:“你去上朝,我们三日后见。”


    萧怀玹只道了“好”,乖乖地洗漱穿衣,用膳,乖乖地离开了医馆,回了大明宫。


    程梨整整三日,哪也没去,就在医馆安安静静地呆着。


    三日,她将与他初见,一直到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种种想了很多遍。


    到了后来,便不再想那些不堪的回忆,只留下了美好。


    她确是还爱他。


    她与他说了很多个“不能原谅”,却留下了一个在心里,不曾诉说。


    那最后一个“不能原谅”,不是对别人,而是对她自己。


    她不能原谅,她竟然还爱他。


    程梨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抬头望了望天。


    天很蔚蓝,很宽阔,雨停了,云散了。


    她,也该原谅自己了


    *********


    三日后,程梨如期赴约。


    刚到那湖畔附近,远远地便看到了他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时而低声不知在和张明贤说些什么。


    人恢复了很多,又同平日里看起来一个模子了,嚣张之中带着股子唯我独尊的狂妄,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那副模样在看到了她之后,立马变了,且再没了往昔的从容不迫,直接便快步朝她奔来。


    “梨梨!”


    他到了她的身前,握住了她的手。


    “梨梨已经想好了?”


    他心口狂跳,胸膛滚热,要炸裂了一般,站哪都不是,想笑脸相迎,却发觉自己紧张到连笑都不会了。


    “梨梨”


    程梨微微低着头,应了声:“嗯。”


    萧怀玹更加紧迫,额际现汗,豆大的汗珠渐渐渗出,双手无处可放,揽住她的腰肢,凑近她的脸庞,额头抵在了她的头上,嗓音沙哑,追问了下去:


    “梨梨肯答应朕了,嗯?是不是?是不是?”


    程梨本就有些羞赧,他如此,她便更是。


    她微低着头,终是点了头,轻轻相应。


    萧怀玹显然一怔,旋即便一把将她抱了起,原地转了一圈,再把她放下之际,紧紧箍着她的腰肢,再一次额头顶在了她的额头上。


    “朕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你掐朕一下,梨梨用力,用力地掐朕一下。”


    程梨眼中有笑,终是没掐,娇滴滴地说道:“我有要求,你必须答应。”


    萧怀玹当即回口:“朕什么都答应。”


    程梨道:“你管好你自己,不许犯病,不许惹我不悦。”


    萧怀玹再度:“朕都答应你。”


    程梨眼中含着层水雾似的,被他紧箍纤腰,柔荑抓住他的衣服,继续了下去:“从前不堪,所幸来日漫漫,现在我抛却前尘,与你重新开始,不是屈服,不是妥协,不是勉强,也不是被你感动了,萧怀玹,只是因为,我爱你。”


    萧怀玹眼尾泛红,闭了下眸子,复又睁开,哑声回口:“朕知道了,朕也爱你,梨梨。”


    程梨继续:“关于我与他之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要说与你听。我是很喜欢他,但那不是心动。我与他清清白白。我与你之间,从始至终,无论是身是心,都从未有过第三人。”


    萧怀玹心口“砰砰”地跳动,当即便笑了出来,久久长笑,一把把她搂到了怀中,紧紧抱着。


    他就知道!


    “梨梨,朕真的,永远爱你”


    烈阳高悬,光芒洒下,将他二人镀上了一层金色。


    有苦有甜,有欢有笑,终是情丝相牵,良缘得就。


    朝朝暮暮,岁岁年年,漫漫余生,轰轰烈烈,方才不负这场春潮与深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