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言坐在路边花坛再次惆怅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叹的第十一声气了,系统相当理解那种筹备了半天结果失败了的无力与挫败感,它安慰道。


    【没事的,宿主,这只是一次很小的失败,我们下次一定能成功的!比如说进监狱,其实我觉得进监狱这件事肯定能成功,我这里很多数据储备,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全部都复制来给你……】


    没等系统说完,只听对方愁眉苦脸地说出了真正原因。


    [坐牢会留下案底,以后我是不是不能考公了。]


    系统:?


    系统再一次觉得自己宿主很难懂,它迟疑地询问,【但……但是宿主你不是不想上班吗?】


    而且每个国家的标准不同,所以哪怕坐过牢,在这里应该也是能考的吧……?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自家宿主不是黑户吗?黑户怎麽考公啊?!


    系统大为震惊,不是很懂自家宿主奇怪的执念。


    [……也是。]


    花言沉默了一下,脑海里从“坐牢会有案底,就不能考公”,到“脑海里有个什麽都能复制的系统考试算不算作弊”,到“他真的要在这里当官方机构的员工吗”,到“这个世界的官方机构员工真的很稳定吗”,再到“万一刚考上就被福地的大电风扇卷死了怎麽办”,最终遗憾放弃。


    那就先等“太宰治”他们完成委托回来吧,在这期间他顺便再吃点好的,比如说刚刚路过的帝王蟹餐厅。


    花言清点了一下剩余的钱,沉痛地发现钱不太够,而他当流浪汉又没有经验,导致一直乞讨不到钱,在这种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怎麽想都觉得只能再次成为“算命仙人版雇佣兵”。


    为了避免遇见上一任“雇主”发现自己任务还没完成又接新任务像个骗子,他特意换了一条街道。


    花言精挑细选了一个不会太引人注意到被巡警驱赶,又不会被所有人忽略的位置,他百无聊赖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路过的行人中偶尔有几个会朝他投来一瞥,但却没有人为他驻足。


    是因为没有什麽可以彰显自己目的的物品吗?


    花言犹豫片刻,被斗篷盖住的手中逐渐凝聚起星星点点的光芒,那些光芒逐渐演变成一块长条形的模样,想要弄个牌子什麽的。


    “嘿,我的朋友,你在这干什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美式日语的腔调。


    花言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光点飞速散去,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来人,后者那头灿烂的金发在光芒下闪烁夺目。


    太阳光了,幸好他戴着墨镜,不然肯定要被刺伤了。


    花言阴暗地往墙边挪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大概是在准备给有缘人算命。”


    “这也是你的爱好吗?”


    挥别太宰治特意来查找花言的弗朗西斯闻言,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蹲在巷子口旁边两袖清风的青年,觉得对方这不像是在等有缘人算命,像是准备乞讨的流浪汉,如果再放个碗的话就更像了。


    “算是吧,”花言语气忧郁,想到了即将要成为不法分子去坐牢的命运,“你就当我是在转移注意力安抚自己的情绪好了。”


    弗朗西斯很是理解,他知道很多干这种危险事情的受雇佣者都会有些缓解压力的方式。


    不过……


    “你的手段有些青涩,他没喝那杯咖啡,看起来好像被发现了啊。”


    “是啊。”花言更忧愁了,旋即又反应过来了什麽,有些愕然,“你怎麽知道我做了什麽……”


    他很快想到了那杯还没处理掉的咖啡。


    他记得当时军警抓到费奥多尔后就全部都撤退了,应该不会再特意杀个回马枪把那杯咖啡也端走,所以是太宰治吗?


    对方发现了什麽?


    是因为他把那个店员唤醒的太早了?让太宰治发现了店员的异常,进一步检查了那杯咖啡?


    咖啡里的药来源于港口mafia,太宰治曾在港口mafia工作过,对方会从药物联想到前不久港口mafia仓库失窃的事情吗?会告诉港口mafia吗?


    他其实已经不担心被港口mafia知道是他洗劫了仓库的事了,这可能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毕竟他都已经要进默尔索了,那自然是干的坏事越多越好。


    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港口mafia现在就知道了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无疑是一个坏消息。


    他现在还没开始实施进默尔索计划,如果太宰治现在就把这个信息告诉了港口mafia,那他现在时间就变得紧迫起来了。


    即使他有把握不会被港口mafia抓住,也有把握在与港口mafia正面起冲突的情况下获胜。可被港口mafia缠上仍旧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万一被港口mafia拖延住了脚步,又或者是被影响到了进默尔索计划的实施,他就很难再接触到费奥多尔了。


    可恶啊!


    都怪他太有道德了,怕他走后店员被老板当做旷工扣工资,早知道就不那麽有道德,或者自力更生处理掉那杯咖啡好了。


    花言一分钟脑海里跑过无数念头,弗朗西斯注意到对方抿起的嘴角,哈哈大笑地安慰。


    “不用这麽愁眉苦脸,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那杯咖啡,不过我不能保证那个人没有发现什麽,你知道的,他很敏锐。”


    花言意外地看着眼前的金发男人,十分感动,“谢谢,帮了我大忙了。”


    只要处理掉关键证据就行了,有所怀疑也无所谓。


    如果他有钱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热情地邀请对方吃饭表示感谢了,但很可惜他现在没钱,所以只能用真挚的语言表示感谢。


    “这没什麽,倒是你。”弗朗西斯饶有兴致地蹲下身,“你接下来打算做什麽?”


    对方的目标进了默尔索监狱,那是个守卫严密、固若金汤的地方,就连位置也只有欧洲政府的上层知道,如果对方的雇主好说话一些,这种情况或许能够算完成任务,如果不好说话,那对方十有八九要想办法进默尔索监狱了。


    花言沉重地叹了口气,“想办法去坐牢。”


    “看起来你的任务很艰难。”弗朗西斯普通地感叹了一声,随即迫不及待地问:“你想怎麽去坐牢?一般的异能罪犯可进不了默尔索。”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是对方的第一个任务,因此应该没杀过几个人,也没干过什麽穷凶极恶的事情。


    花言没有说话,他幽幽地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的话里他怎麽听出了一股看热闹的感觉?


    “就当做是我帮你处理咖啡的报酬?”


    弗朗西斯笑着朝花言眨了眨眼睛,“我保证在你计划开始前不告诉任何人,而且我觉得,既然你打算进那个地方,那麽计划实施后,其他人知道你是罪魁祸首,对于你而言,不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吗?”


    确实如此。


    既然对方都这麽说了,告诉对方也无所谓。


    “大概是一场混乱?”花言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场需要让横滨所有势力都畏惧的混乱。”


    弗朗西斯微微挑眉,“听起来很危险,是一场死伤无数的混乱?你想清洗横滨吗?”


    “不。”


    只见拥有着一头如银辉般白发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遮盖了对方大部分神色,仅能从扬起的嘴角与平静的嗓音中捕捉到那一缕似别有深意的意味。


    “能够让人畏惧的不仅仅只有死亡。”


    “哦?”弗朗西斯诧异了一瞬,很快又拍着对方肩膀,笑道:“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计划!”


    花言被拍痛了,他看了对方一眼,默不作声地挪了挪,与对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已经告诉了弗朗西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对方是个敏锐的商人,应该知道该怎麽做,不需要他再过多提醒什麽了。


    花言委婉地驱赶,“我还有事要干呢。”


    对方一直蹲在他面前,妨碍到他干正事了。


    弗朗西斯没有在意花言的小动作,他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想法和接下来要干的事,那麽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在不被对方所引发的混乱影响的同时,从中大捞一笔,好更靠近他想买下整个特务科的目标。


    听见这句话,他好说话地一点头,潇洒地起身,刚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好心提醒,“如果要算命,最好还是支个小摊什麽的,你孤零零地蹲在这,可怜得有点儿像是流浪汉。”


    “不过这边好像不让随便摆摊。”


    弗朗西斯摸了摸下巴,放弃了继续去纠结这个问题,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总之祝你好运,希望下一次我还能再见到你,我的朋友。”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flag。


    花言有点想追上去让对方把这句话收回,但又有点懒得动弹,挪了一下脚之后还是选择放弃。


    他原来很像流浪汉吗?


    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还挺有天赋的?


    花言又重拾信心,燃起了热情,他手中飞速复制出了一个碗,开始上演横滨街头流浪汉试营2.0。


    然而在他拿出碗后,那些过往的行人不仅没有施舍他,甚至还有部分人在看清他面前的碗时故意绕远了一点,仿佛怕被他暴起赖上似的。


    瞧不起谁呢!


    花言恼怒地用视线谴责那些夸张绕远的路人,他虽然在当流浪汉,但是还是很有素质的!那种耍无赖的事情他才不会干!


    花言在这里蹲了一下午,可能是这条街道比之前那条人流量大,也有可能是他确实有当流浪汉的天赋,总之他收获了一百日元。


    花言颠了一下碗里的硬币,金属硬币与瓷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然这一百日元看起来有点磕碜,甚至极有可能他去最繁华的商业街逛一圈都有可能捡到一百日元,但这枚一百日元在花言眼里却拥有不一样的意义。


    这是对于他流浪汉天赋的肯定!


    他相信只要继续尝试下去,等他经验丰富了,肯定能跟擂钵街那些流浪汉一样,月入过千!


    花言眼神坚毅起来了。


    于是第二天他果断选择了重新当“算命仙人版雇佣兵”。


    培养流浪汉经验的事情还是等他从默尔索出来后,有了充足的时间再说吧。现在时间紧迫,如果不能在进默尔索前吃到那家帝王蟹餐厅,他觉得自己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就要消失了。


    好在接下来所遇见的“雇主”所求的事情都不怎麽困难,大部分都是一些查找物品与宠物,又或者是因为一时迷茫与为情所困来求个决断之类的。


    花言看人收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零零碎碎赚到了几万日元,以至于当他踏入那家帝王蟹餐厅时险些喜极而泣。


    他一掷千金点了个帝王蟹套餐,帝王蟹身上所有部位皆用不同的手法料理烹饪。


    经验老道的厨师制作出的料理就是与复制出食物不一样,花言认为里面肯定注入了厨师灵魂与情感,所以才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而系统却认为这只是因为花言吃那些所复制的食物吃腻了。


    对此花言选择性忽略了系统为了说服他,所搬的什麽“太过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又是什麽“数据表明人类普遍都喜新厌旧”之类的,像是在攻击他一样的说辞。


    花言品尝着手里的烤蟹肉,在系统不服气的喋喋不休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麽,不过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不算重要。


    他一口吸溜掉碗里的蟹黄面,刚准备转头喝一口清茶解腻,余光却忽然注意到有三个容貌陌生的男人拉开椅子坐在了自己身旁,他们一个坐自己左边,两个坐自己右边,以一种包夹之势把他围在了中间,甚至左边那个还撑着腮帮子看向了自己。


    花言开始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太暧昧了。


    没等他出言示意对方保持距离,只听自己左边看起来三大五粗的男人发出了熟悉的嗓音。


    “哇哦~都是我爱吃的。”


    这甜腻又轻佻的语气,这宛如刀削般的正方形面庞,这宽广犹如双开门冰箱的体格。


    声音是太宰治,外貌却是男人中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


    花言瞳孔地震。


    连带着原本想要去拿水杯的动作都停滞在了半空中。


    “哈哈,你果然吓了一跳呢。”


    借助幻象系异能进行了外貌伪装的“太宰治”看见对方大为震撼的模样,发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花言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自己另一边坐着的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脸老实模样的男人弱弱出声。


    “不关我的事……都是他的主意,我们上午刚到的横滨,原本想先联系你,跟你说声的,但是在感知到你的位置在这家餐厅后,他提议要这麽做……”


    通过声音和语气,花言已经很清楚地得知了这个黑框眼镜是“谷崎润一郎”,也明白了“太宰治”这麽做的原因。


    对方这麽做估计不仅仅有他们长时间没见,所以想要恶作剧一下的心理在,还想顺带吃一下帝王蟹。


    毕竟他之前让他们不要被其他人发现,因此想要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地出现吃帝王蟹,就只能幻化成别人的模样。


    果不其然,“太宰治”努力暗示道。


    “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哦。”


    “我知道了,”花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麻烦你们了,一起吃吧,我请客。”


    “好耶~”“太宰治”高兴地欢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朝吧台里的主厨点餐,“麻烦给我也上一份跟他一样的!”


    花言偏头看了眼另一边不好意思开口的两人,接道:“给他们每人上一份跟我一样的。”


    里面忙碌的主厨回过头看了一眼四人,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后又去缸里捞了三只帝王蟹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家店位置偏僻、料理很贵,也有可能是花言刻意错峰用餐,整个店里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人,相当于主厨在专门为他们服务一样。


    花言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水,不仅想起了自己原来是遗忘了“太宰治”他们的事,也逐渐回想起他们分别的时间,“那件事这麽棘手吗?”


    需要花近一个月?


    “唔……也不全是,我们还做了些其他的事情。”“太宰治”停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通过更为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对方。


    [毕竟我对花言你好奇很久了,所以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个世界。]


    [好奇我?]


    被对方这麽一说,花言也开始好奇自己当初在他们眼中到底是什麽模样。


    自己现在形象剧变,他们也都没一个人露出过惊讶的反应,就仿佛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嗯嗯~]


    “太宰治”点了点头,他勺子挖起送到他面前的蟹黄拌饭,一边塞进嘴里,一边解释。


    [花言可能不知道吧,最初我们是看不见你的,只能感知到你的意思和想法,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像幽灵什麽的,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在港口mafia那边传出消息时,我们还惊讶了一下你居然有实体之类的呢。]


    惊讶吗?


    花言回忆了一下。


    武装侦探社可能是已经从港口mafia三人那得到了消息有了缓冲,所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惊讶,但港口mafia三人第一次见到自己,好像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反应吧?


    是因为当mafia的心理素质都很好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花言的犹疑,“太宰治”补充道。


    [大概是因为日积月累培养的默契与信任?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实体和长什麽样对于我们来说都无关紧要,我们只需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你就好了。]


    花言懂了,就像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与感应一样。


    [不过你的好奇应该不是在好奇我有实体这点吧?是在好奇为什麽突然能够看见我的实体了,以及我居然活在跟你们世界相同又不同的地方?]


    [真不愧是花言呢。]


    “太宰治”声音透着些许笑意。


    [所以有弄明白什麽吗?]


    花言接过里面主厨递过来的蟹肉。


    [发现了两个世界确实一模一样,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比较快?]


    “太宰治”不确定地说着。


    所以你这近一个月除了处理委托,其他时间都用在玩上了是吧?


    花言疲惫地看了对方一眼,却也能理解,毕竟委托没有时间限制,在出差时间充沛的情况下,不顺便悄悄摸鱼——当做是在旅游,简直都对不起这麽宽裕的时间。


    吧台里的主厨不断端出一道道用不同方式烹饪的帝王蟹各个部位料理,餐厅里安静得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


    花言来的比他们早,吃饱后撑着下巴一边思考之后要干的事情,一边等待其他三人吃好结账。


    “接下来要做什麽?”


    一旁的“太宰治”吃完最后一道料理,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


    花言思考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谢谢你们帮我解决那件事,接下来没什麽要做的了。”


    “唉——”“太宰治”露出一副遭遇了重大打击的模样,“难道是要让我们离开了吗?”


    “是的。”花言冷酷出声。


    他可不想被“太宰治”拖累,害得自己在“国木田独步”那边信誉大减。


    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妒忌对方,他看不得有人把出差当旅游玩。因为自己当初没享受到,所以现在也要撕了别人的伞。


    “不要这麽无情嘛——”


    “太宰治”伸手环住花言脖颈,展现出一副热情的模样,他拖拽着嗓音,使用了诡辩加诱骗的组合拳,“其实我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弄清楚哦,如果花言让我留下来的话,我觉得我一定能得到答案,难道花言不好奇……啊,这个问题你应该明白,所以——难道花言不好奇谜底是什麽吗?到时候弄清楚了,我第一个告诉你,也只告诉你哦。”


    这一套组合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花言身上,他可耻地心动了,并开始觉得“太宰治”果然是棘手又诡计多端的那一类。


    “……我知道了。”


    花言确实知道“太宰治”所在意的问题是什麽,如果他猜得没错,对方在意的问题应该是——对方所在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关联,以及他身上的神秘点。


    花言并不介意对方弄清楚这个问题,更何况他也很好奇答案,这个答案能够帮助他弄清楚更多的信息。比如说他所召唤出的人物卡为什麽跟复制物品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又比如说他当初玩游戏时在对方眼中究竟是什麽样的存在,他甚至可以借此机会验证一下满额的信任与好感,是否真的意味着百分百的坦诚与完全的信任。


    虽然通过“中岛敦”或者其他人,他也能拼凑出答案,但那太花时间,也太过于麻烦了,现在有现成的当然要用。


    毕竟有句话是,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太宰治”计谋得逞,他高兴地再次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麽?”


    “我将要在这里引发一场混乱。”


    花言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落下,两边坐着的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来,只有主厨假装什麽都没听到继续烹饪帝王蟹料理,看起来也是见多识广的熟练老手。


    “——‘我要看见血流成河’之类的?”


    “谷崎润一郎”嗓音刻意压低,想要营造出那种恐怖氛围,却又很快破功恢复原样。


    “诶?听起来好危险啊。”“中岛敦”担忧地皱起眉。


    “如果要达成这个目的,是不是把那个人也喊来比较好呢?”“太宰治”提议道,“毕竟他很擅长这个,还能把自己也摘出去,不过如果需要战斗,那还是换个人选吧。”


    花言知道对方指的是谁——“费奥多尔”。


    从最后一句话来看,“太宰治”对“费奥多尔”似乎颇有微词,像是当初组队战斗的时候受够了后者。


    他无言地看了看一旁的“太宰治”,又看了看一旁的“谷崎润一郎”和“中岛敦”,为什麽他一说混乱,这三人最先想到的是血流成河啊?


    是因为当初打游戏的时候一上线就是刷关卡吗?为了材料打了又打,为了人物卡死了又死,活了又活。


    总觉得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形象说不准很扭曲。


    花言颇有感触地微微抬头,叹息出声,想到了泰戈尔的诗。


    他余光注意到墙角的监控,原本忘记这里是餐厅的记忆又苏醒了过来,将想说出的计划吞了回去。


    确认三人都已经吃好,他干脆利落地掏出了所有积蓄结账,结完账剩下了几百日元,还够他们每个人再买瓶饮料。


    花言在路边自动贩卖机里买了四瓶饮料,带着三人轻车熟路地进了街边监控死角的巷子中。


    “好了,就这吧。”


    花言随手拉开饮料拉环,灌了两口,看向在“细雪”作用下变成两个陌生男人的“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


    “我送你们回去。”


    “诶?”


    “中岛敦”和“谷崎润一郎”相互对视了一眼,仿佛是有些猝不及防,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些许难为情的神色。


    “我们……”


    “中岛敦”食指挠了挠脸颊,“我们也想知道花言你接下来要怎麽做,如果很危险的话,我们还能保护你之类的。”


    花言有些意外,旋即好说话地点头。


    虽然他要干的事情没什麽危险,也不会造成血流成河,但他知道他们估计也有好奇原因在,所以满足一下也没什麽。


    他刚要开口回答,身旁的“太宰治”像是忽然察觉了什麽,倏地回头。


    无需交流,“中岛敦”迅速冲了出去,在没有开启战斗页面的情况下,他没办法直接动手,索性仅堵住了对方的退路。


    花言紧随其后,一层红光附着在他身上,速度提升到极致,一把抓住了巷子口偷听的那人,相触的瞬间重力施加,旋身甩进了巷子最深处——那是个死胡同,杜绝了对方逃跑的可能性。


    在对方狠狠撞上墙壁落在地上发出闷哼的一瞬间,花言也随之出现在了对方面前。


    他抬起眼眸看向眼前的偷听者,但在看清对方模样时,他不由得愣了愣,旋即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为了避免计划出现什麽纰漏,花言本来是想先把整个不讲武德的偷听者关起来,等到计划结束再放出来的,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地上的人似乎被摔狠了,扶着险些飞出去的圆眼镜,缓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要掏枪。


    而在对方回神压下眼冒金星感的间隙里,花言已经掏出了昏迷小药水,又复制出了一块手帕,当着对方面炮制好了不法分子必备的迷魂小手帕。


    直觉告诉坂口安吾那绝对不是什麽好东西。


    他手中的扳机尚未来得及扣动,视野中的白发青年就已经身形一闪来到了他面前。


    花言借助异能加持很轻易地赶在对方开枪前捏住了对方手腕,手中用力一捏,对方手中的枪就因为被卸力而掉在了地上。


    比想象中的容易,看起来刚刚那一下好像把对方摔的不轻。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再加上被偷听这件事太吓人了,让他一时之间没能把控好力道。


    枪落地的声响似乎唤起坂口安吾的意志力,对方所学习的用于自保的格斗技巧在此刻骤然爆发。


    虽然对方身上有个类似于脑震荡一样的debuff,但花言也没练过近身战斗,又不想直观地在对方面前暴露重力异能,于是两人僵持住了。


    花言站在对方身后,一手环住对方脖子,控制住对方的行动,另一只手拿着迷魂小手帕不断朝对方口鼻靠近。


    坂口安吾拼命抵抗手帕靠近的同时,不忘悄无声息地去够掉落在地的手-枪。


    “哇哦,一下子扔飞了好远呢。”


    “太宰治”轻佻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传来。


    熟悉的声音让坂口安吾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眸中浮现出深深的不可置信,他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内心涌出的巨大错愕甚至让他忘记了即将盖在脸上的迷魂小手帕。


    花言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这个松懈的时机,迷魂小手帕猛地往下一压,虽然这一用力让对方重新回过神对抗,导致没能直接盖住口鼻,不过距离已经足够对方吸入挥发在空气中的药物。


    坂口安吾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可他仍旧执着地注视声音传来的方向,坚持地想要弄清楚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声音的主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入了视野,最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


    ——完全陌生的面孔。


    对方身形伟岸,双肩宽广,长得一脸正气浩然,明明看起来那麽方正,发出的声音却是太宰治。


    你谁啊?!


    坂口安吾瞳孔地震。


    在巨大的冲击下,坂口安吾忘记了自己还在抵抗迷魂小手帕,他手上力气一失,迷魂小手帕直接盖在了口鼻上。


    药物瞬间被吸入身体,坂口安吾在回神的同时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拍向身后的白发青年,哪怕是死,他也要看清对方墨镜下的全脸。


    花言实在没想到对方吸入了欧洲特制昏迷小药水还能有力气朝他发起进攻,一时之间躲避不及,后仰躲避的瞬间被对方勾到了一点墨镜。


    大片如万花筒般、绚丽到极致的色彩在坂口安吾因意识不清而模糊的视野中晕染,人类所有已知的色彩在眼前不断交织,潺潺流动,光怪陆离得如同进入了绮丽梦境,令人头晕目眩。


    坏了!这药还有致幻效果!


    这是坂口安吾彻底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看着地上倒下去的人,花言有些苦恼,他指尖摩挲着墨镜框,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见。


    “身残志坚。”


    看了一场精彩反扑的“太宰治”夸赞出声。


    夸的显然是地上的坂口安吾。


    花言默然盯着对方,他很感谢对方的出现,如果现在不说风凉话就更好了。


    “太宰治”假装没看见对方幽怨的表情,他指了指陷入昏迷的坂口安吾,“接下来要怎麽办?”


    花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迷魂小手帕抹消,“只能放在这了。”


    坂口安吾是肯定不能关的,如果关了,谁把他送进默尔索?


    他忽略了这个小插曲,抬头看向跟在“太宰治”后面一同赶过来的两人。


    “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我要做的很简单。”


    他打了个响指。


    无数光芒飞速在他身边凝聚,最终凝结成一道熟悉的身影。


    雪白的发丝在半空中微微扬起,那抹若有若无的雾气伴随着对方的出现逐渐浓郁。


    “就是这样……”


    在那双血色的眼眸睁开的刹那,雪白的雾气飞速蔓延。


    “重现“龙头战争”。”


    确切来说。


    是复制了“龙头战争”副本。


    第23章


    当坂口安吾再一次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属于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侵入鼻腔。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带着关切的口吻。


    “坂口前辈?你感觉怎麽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坂口安吾寻声望去,发现是自己下属时又收回了视线,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晰,梦境与现实还未能完全区分。


    他揉着眉心,“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发出了太宰治的声音……


    不对!


    那好像不是梦!


    坂口安吾宛如被电了一下似的当即坐起,但又由于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背后的擦伤,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抽冷气的同时不忘观察周围。


    这里是医院,他背后也受伤了,这说明他确实被人狠狠摔了一下。


    坂口安吾想起最后看见的那片色彩,又有些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还真实,毕竟那个药物好像有某种致幻效果。


    他看向床边手足无措想要扶自己又怕碰到伤口的下属,确认道:“你们在哪发现我的?”


    “在巷子深处,当时我们看你离开太久没回来,就去查找你了,当时你一个人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一直喊不醒,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才发现你中了某种会导致昏迷的药物,背后还有被猛烈碰撞过留下的淤青。”


    下属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描述了出来,顿了顿,她担忧地看向对方,“是发生了什麽吗?坂口前辈?”


    坂口安吾眉头紧皱,记忆伴随着头脑的清醒彻底回笼。


    他当时原本是在从医院去往异能特务科的路上,因为“天人五衰”的袭击,种田长官遇刺进了医院,他一如既往地探望完后回异能特务科,不过在中途,他注意到了路边自动贩卖机前看起来有几分古怪的四人。


    可能是太过疲劳,他从其中一人身上看出来几分太宰治的影子。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坂口安吾或许会下意识忽略这点微不足道的古怪,但最近横滨情况愈发严峻。


    无论是武装侦探社变成“天人五衰”,还是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遇刺,又或者是“猎犬”的到来,太宰治被捕入狱。都表明这背后有幕后黑手在推动,在种种压力下他近乎已经到了有些草木皆兵的地步,想要跟上去弄清楚,就算是误会也比在眼皮子底下让线索跑了要好得多。


    事实证明,他确实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暂且不提那些人敏锐的过分,又有着常年培养出的默契,光是他所听见的内容就足够证实那些人的可疑。


    那条小巷明明是死胡同,为什麽白衣青年说就在这里送他们走?


    而他们其中一名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也有几分熟悉的同伴所说的,好奇对方接下来要做什麽,如果危险还能保护他的意思又是什麽?


    他们要在横滨干什麽?是费奥多尔的同夥吗?


    更重要的是——那个不仅给他感觉跟太宰治很像,就连声音也一样的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坂口安吾头痛欲裂地捂住脑袋,他尝试去回想那几人的样貌,但怎麽想那三人都是一脸大众像,唯一一个样貌出众的白衣青年,他还没能看见对方的全脸,最后险些看见时还被药物所带来的致幻效果弄得眼前一片五光十色,导致现在一试图回想对方的样貌,最先浮现在脑海的就是万花筒般的光怪陆离。


    坂口安吾动作一顿,忽然意识到了什麽,他抬头看向下属,“我吸入的药物有致幻效果吗?”


    下属不太明白为什麽对方要问这个,但她仍旧回答,“没有。”


    坏了,那他当时看见的到底是什麽?!


    是异能效果,还是他长时间没有休息,再加上吸入药物时自身产生的幻觉?


    坂口安吾有些坐不住了,他身残志坚地努力从床上起身,“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


    坐在床边的下属注意到对方的举动,连忙伸手扶住对方。


    坂口安吾一边下床,一边从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上后整个世界都清晰了起来,“后面你们有去调查那个巷子口的监控吗?有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有,但是……”


    下属表情有些迟疑,仿佛是想到了难以令人理解的一幕。


    “但是什麽?”坂口安吾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下属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她事先拷贝了一份监控,点开后放在坂口安吾面前。


    “但是不太清晰……而且好像出现了疑似涩泽龙彦的身影。”


    这段截取的监控是从坂口安吾靠近那处巷子口时开始的,屏幕中能够清晰看见他是如何悄无声息靠近窃听的,也能够清晰看见巷子中突然冲出来的两道身影是如何一前一后拦住他,并把他甩进巷子里的。


    如果仅看这一段画面,像极了街头小混混遇见老实大肥羊拖进小巷子进行勒索。


    那个路段监控摄像头的角度仅能拍到巷子口,因此没办法得知清楚里面发生了什麽,当再一次有人从巷子口出来时,只剩下三道雪白的身影。


    除去坂口安吾所熟悉的——将他弄晕的白衣人,还有另外两道雪白的身影。


    一道跟那个白衣人一样,用雪白的斗篷遮的严严实实什麽都没露出来。


    而另一个身穿白色的礼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显得优雅又从容,一头雪白的发丝披散在脑后,在对方抬头看向监控的那一瞬间,熟悉的血色眼眸与不知从何而起的白雾同步进入画面。


    紧接着像是受到了什麽信号干扰,闪烁起剧烈的雪花斑点,整个画面都变得乱七八糟,等再次稳定时,其中也早已失去了那三人的踪迹。


    真的是涩泽龙彦?这怎麽可能呢?!


    涩泽龙彦曾给横滨带来过两次灾难,而在第二次中,对方异能也被彻底消灭,就连头盖骨都被粉碎了,怎麽可能再次复活?


    坂口安吾下意识捏紧了手机,再次看见涩泽龙彦时所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在看见那个与太宰治声音相同的男人居然长着一副正气淩然的脸。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坂口安吾甚至有种说不准自己中了那个异能者的幻术,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的恍惚。


    手中金属质感外壳传递的凉意重新唤起他的注意力。


    坂口安吾顾不得其他,他毫不犹豫地朝旁边下属下令,“调取横滨那片局域的所有监控,给我找出那四个人在横滨的所有行踪。”


    他一定要弄清楚那些人做了什麽。


    “是!”


    得到命令的下属很快展开行动,她迅速联系了异能特务科中负责这些内容的部门传达坂口安吾的指令,做完这一切不忘帮对方拿上匆匆落下的外套,跟了上去替对方开车一同回异能特务科。


    坂口安吾从未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简直如坐针毡。


    当终于抵达异能特务科的那一刻,他飞速开门下车,一路直奔监控部门。


    门“哐磅”一声被推开,坂口安吾神色焦躁,他目光很快锁定了负责人,单刀直入,“找到了吗?”


    负责人反应迅速,“已经全部调取出来了,他们似乎是非法入境的,没有任何数据,而且好像也在有意躲避监控,截取到的数据很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取了监控并说明,“根据巷子口的监控,我们顺藤摸瓜,发现他们四个人是在一家帝王蟹餐厅相汇的。”


    监控中那名白衣人是第一个抵达餐厅的,随后其他三人才一同到来,看起来他们像是因什麽事而分开了,直到现在事情完成了才碰头。


    坂口安吾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监控中四人的交互,以及监控中所响起的对话。


    ——更眼熟了。


    无论是那种相聚故意恶趣味吓唬对方一下的作风,还是后面说话的语气都很眼熟。


    对方所说的完美解决的那件事是什麽?


    横滨最近有发生什麽他们所未能注意到的变化吗?


    怎麽听这俩人的对话,像是不仅解决了这件事,还干了些其他事情?


    坂口安吾眉头微皱,迫切想要弄清楚对方究竟做了什麽,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埋了炸弹,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爆炸一样。但偏偏那俩人不再说了,而是在安静进食。


    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说了,这帝王蟹有那麽好吃吗?!


    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坂口安吾被迫看了近半个小时的享受帝王蟹料理的画面,直到最后,那些人好不容易吃完了,再次说起了正事,而且是有关接下来行动的正事。


    比起之前的严密谨慎,这里就显得像是故意告诉他们的陷阱。


    他们轻易得知了为首那名白衣人的姓名,也听见了对方接下来的打算——在横滨引起一场混乱,甚至从对话中得知这些人似乎来源于同一个组织,组织内还有特别擅长这方面的人选。


    只不过从为首的那人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打算采用那个人选。


    画面中拥有着一头如银辉般白发的青年微微抬头,对方虽然带着墨镜,但坂口安吾却有种对方在透过监控看向屏幕后的他们一样的错觉。


    对方的唇一张一合,似叹息般,吐露出那段别有深意又宛如箴言般令人汗毛耸立的话语。


    ——“我将死了又死,以明白生是无穷无尽的。”


    似不详预言的成真。


    当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刺耳的警示声骤然响起,放置在中央那块巨大的屏幕不断弹出提醒窗口,刺目的红光映衬出每一个人眼底的惊疑。


    “报告!“骸塞”忽然出现了白雾!暂时没有扩散显现,白雾只笼罩了那一座建筑!”


    “报告!我们从白雾中检测到了剧烈的异能波动!”


    “报告……”


    这片空间内不断响起汇报的声音,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坂口安吾倏地直起背脊,目光扫过眼前不断闪烁红光的大屏幕,又低下头紧紧盯着屏幕中那道雪白的身影。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段视频就是对方故意给他们看的,而这麽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向他们宣战!


    简直太嚣张了!


    但偏偏对方选择的时机很好。


    现在这个阶段异能特务科上下都因种田长官的遇袭而不安,就连武装侦探社也被打成了犯罪分子在通缉,“天人五衰”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他们根本没有太多的人手和精力去处理这件事。


    还是说,其实这也是费奥多尔阴谋中的一环?


    那个声音跟太宰治似的男人所说的——要得到的谜题,就是指“书”的藏身之处?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了些许,“有关于这四个人更早的监控线索吗?”


    坐在计算机前调取监控的人为难地摇了摇头,“那后面来的三个人没有,这是他们首次出现在监控中,就像是从某个监控死角忽然冒出来的一样。”


    说着他移动了鼠标,点开一段新的监控,“而那个白衣人有三次出现在监控中。最早的一次是在一个咖啡店里喝咖啡。而第二次是在商业街,同时,那也是商业街出现爆炸,港口mafia首领遇刺的时候,而当时对方身边陪同的人是“组合”首领——弗朗西斯。最后一次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段,也是疑点最多的一段。”


    坂口安吾听见这句话微微皱眉,这句话里无论出现的哪个人都十分棘手。


    正如对方所说,那名白衣人在前面两次都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处。


    第一次像是真的单纯在喝咖啡。


    第二次也像是单纯在跟弗朗西斯逛街,只不过不知道为什麽,对方在看见港口mafia首领遇袭后就匆匆离开了。


    就像是——接到了什麽暗号一样。


    难道真是费奥多尔的阴谋……?


    坂口安吾沉吟许久,最终开口,“先联系一下弗朗西斯吧,看看他知不知道些什麽。”


    希望对方不会是跟那名白衣人一夥的。


    如果弗朗西斯跟那名白衣人是一夥的,那他们就需要重新看待这次事件。


    “组合”跟费奥多尔应该是势同水火的关系,不太可能会与后者联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二者利益一致有共同目标,又在不得不合作的情况下,会联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或者,那名白衣人背后的组织,其实是与“组合”关系密切的第三方?


    ……


    白雾出现的过于突兀,且只笼罩了横滨租界中心那一栋建筑——确切来说,是那一片废墟,昔日“骸塞”的废墟。


    厚重到近乎化为丝绸的白雾紧紧遮盖住了里面的一切,从外部看只能注意到似乎有深色的影子在其中不断浮现,却又听不见丝毫声音,仿佛有什麽不可名状之物隐匿在浓雾后蛰伏。


    寂静到吞噬了一切声响的浓雾中伫立着三道身影,他们注视着那座庞大的建筑一点点在废墟之上构建完整。


    这片白雾其实并不是“涩泽龙彦”的异能,而是花言在“龙头战争”副本中筛掉异能效果复制出的纯粹雾气,用于遮掩视线很不错,相当于是舞台上尚未拉开的帷幕,而现在这里就是观众所看不见的幕后。


    “骸塞”经历过两次战斗,早已变成断壁残垣。


    花言刚走进这里甚至险些误以为进入了什麽大型建筑垃圾场,因此他只能先将副本中“骸塞”的建筑搬到这里,创建在废墟之上。


    完成这点对于花言来说并没有多少负担,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将整个横滨都还原回六年前的模样,只不过原有的建筑无法抹消,极有可能会被复制出的建筑压垮的情况就是了。


    凝聚的光点逐渐消散,眼前的废墟重归昔日辉煌。


    花言自然地推开门,雪白的灯光从高处洒落,地面光滑可鉴,无论是完整的彩窗,内部的收藏室,还是桌椅摆放,里面所有的布局都与六年前别无二致。


    花言回头看向正在打量着这处空间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太宰治”身上,既然对方为了弄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留下来,那自然不可能一直藏起来。


    而如果就这样让对方出现在大众视野里,他异能是毫无格调的复制粘贴的事情就会暴露,得想个办法才行……


    虽然现在副本还没完全粘贴——或者说是投放,但在“龙头战争”时期中的那些人迟早都会出现。


    哪怕他可以选择粘贴哪些部分,避免出现重复的情况,可现在这个“太宰治”仍旧是个疑点,对方也扮不了黑时宰,年龄差太多了。


    这样的话……


    花言思索了一会儿,复制出了一套衣服递给对方,“考虑换个新人设吗?”


    “太宰治”看着手中一身黑的衣物,以及最上方血色的围巾,表情有些嫌恶,“……你该不会把森先生的衣服扒下来了吧?”


    这是什麽话?


    显得他像是什麽变态一样。


    他只是复制了衣物,没有复制人而已!


    这应该算不上是扒下来,顶多算是对照着森鸥外的衣服复制了一件!


    于是花言强调,“是全新的!”


    听见这句话,“太宰治”勉勉强强放下了一点嫌弃,他抖开了衣物,试图拒绝,“好像有点不合身。”


    “没事。”花言看向了一旁神色淡淡的“涩泽龙彦”,“让他帮你改改。”


    这真是专对口了。


    “太宰治”回想起“涩泽龙彦”设计出的服装,只能遗憾放弃趁机拒绝的想法。


    “涩泽龙彦”没有意见,他点了点头,抬起脚步朝某个方向走去,“走吧,我的工作室应该在这边。”


    “太宰治”捧着衣服跟了上去,花言没有再关注那两人,他回头将大门合拢,旋即走上楼梯去了视野开阔有落地窗的顶层。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复制出整个副本,副本元素太多,其中不仅包含了人,还有物。


    如果是一口气全部复制粘贴下来倒没什麽,问题就是他不能全部还原,因为那样一旦他取消副本,整个横滨都会变成一片废墟,物理意义上的。


    他还没打算把横滨都变成拆迁户。


    他都没享受到拆迁户的待遇,怎麽能让其他人先享受?


    所以建筑可能得先放放。


    雾的话,暂且先用他复制出的纯粹雾气,如果让“涩泽龙彦”用异能完全还原六年前的白雾,在有这个战斗页面的设置下将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


    “涩泽龙彦”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他在召唤对方时就隐约感受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想让其他人在进入白雾时被剥离异能,首先需要为“涩泽龙彦”积攒补魔,而积攒魔力开启的战斗则是虚拟战斗,因此虚拟战斗的胜负无关现实,虚拟战斗胜利后,“涩泽龙彦”使用异能将不再受到任何限制,直到魔力用完。


    更何况,他并不打算真的制造出一场血流成河的混乱。


    不过……“龙头战争”时期的那些人如果都一同伴随副本出现了,那要住哪呢?


    时过境迁,也许现在的横滨早已没了他们的住所,难道要一起挤擂钵街吗?那也太可怜了。


    花言看不得时间与遗忘造成的悲剧。


    既然他决定把副本降临在横滨,那横滨理应是他们的主场。


    他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花言望向窗外悠悠飘动的白雾,觉得自己可以再大胆一些,既然他可以选择性地只复制“骸塞”,那为什麽不再把这个副本拆分的细致一些呢?


    他记得涩泽龙彦异能所制造出的白雾内是独属于异能者的世界,那他现在也完全可以将这个异能拆分,仅复制白雾与异能世界,再复制副本,最终将白雾、异能世界、副本,三者粘贴在一起,由副本取代这个异能中独属于异能者的世界。


    更直白一些——无论是不是异能者都能够进入白雾,而白雾中的光景则是六年前的横滨,也是处于“龙头战争”时期的横滨。


    这样做的话,副本里的人不就都有地住了吗?


    简直皆大欢喜!


    花言尝试了一下,发现这个计划可行,他的异能确实可以这麽操作。


    这或许就是复制粘贴的恐怖之处吧,往往朴实无华的东西才是最为强大的,就像是武侠剧中经常出现的村口杀猪老大爷竟是武林盟主一样。


    花言对此颇为感叹。


    没等他继续行动,身后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鞋底接触地面的清脆脚步声响起。


    花言回头望去,走进来的是一身白的“涩泽龙彦”与一身黑的“太宰治”。


    后者已经换下了那身驼色风衣与马甲内衬,取代而之的是漆黑的大衣与披在肩头暗沉似血的红围巾。


    衣服已经被改好了,看起来十分修身。


    不过“太宰治”在意的显然不是合不合身这件事,他略有些不适地扯了扯领带,“我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总不能出现两个太宰治吧?”花言语气无奈,“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可还在默尔索坐牢呢,如果你就那麽大摇大摆地出去了,你信不信马上“猎犬”就会以为你胆大包天地从默尔索越狱了,然后把你抓回去。”


    他简直无法想象默尔索如果出现两个太宰治会有多热闹。


    “在默尔索坐牢?”“太宰治”的表情有些古怪,仿佛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竟然已经被绳之以法。


    “是啊,”花言没有过多跟对方探讨这点,他走到对方面前,为后者重新系好被扯松的领带,顺带复制出了一卷绷带缠上了对方左眼。


    “好了,听我说。现在你的人设是港口mafia首领,然后表情阴郁一些,再带点上位者的压迫感那种。”


    “听起来如果我出现会把森先生吓一跳呢。”“太宰治”言简意赅地点评。


    花言沉默了片刻,觉得对方不用这个人设也能把森鸥外吓一跳。


    毕竟那可是默尔索监狱,对方一出现,森鸥外肯定以为对方越狱了,这得多大能耐啊,上一秒进去的,后脚就出来了。


    他没有对此发表什麽意见,仅复制出了一面镜子塞进“太宰治”手里,希望对方能够多练习练习,争取在露面时,能够不让其他人以为太宰治从默尔索越狱了。


    “涩泽龙彦”注视着两人的交流,他目光从太宰治身上扫过,又落在花言那一身雪白又宽松,类似于一个白色开花肠的背影上,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帮你设计一身衣服吧?”


    “嗯?”


    花言闻言微微愣了愣,他回头看向身后的红眸男人,后者盯着他斗篷的宽大衣摆,像是已经忍了很久。


    花言了然。


    这大概是对方审美能力让对方有些看不下去自己潦草的穿着了。


    他摇了摇头,“不用。”


    毕竟他很快就要去坐牢了,穿的那麽好看也没用。


    “涩泽龙彦”见对方拒绝也不强求,他略显遗憾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做?”


    花言思考了一秒如何跟对方描述,“我将会扩大白雾范围,直到笼罩整个横滨。而白雾内的空间将会被替换成六年前龙头战争时期的模样。”


    听见这句话,原本在把控人设的“太宰治”忽然冒头,他兴致勃勃地问:“包括人和物?”


    “嗯……已经存在的人不会再出现,不存在的会出现。”花言沉重地叹了口气,“不然就太挤了。”


    他很担心横滨能不能容纳下那麽多人。


    “需要我做些什麽吗?”“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双鸢色眼眸亮晶晶的。


    花言瞥了眼对方期待的模样,很清楚对方在期待什麽,“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别在这个世界人面前露出马脚就好了。”


    “多少也要多信任我一点哦,花言。”“太宰治”迫不及待地继续问道:“你打算什麽时候开始?”


    “现在。”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阵无形的飓风骤然席卷,原本仅包裹着“骸塞”的浓雾迅速往外扩散,横滨的所有建筑不断在浓雾中被六年前的模样取代,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雾中路口。


    第24章


    这里是一处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不同于普通地下室应有的逼仄阴暗,这里宽敞明亮得如同顶楼般,雪白的灯光自高处洒落,照亮了所有角落。


    地下室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会议桌,会议桌后是雪白的投影幕,而会议桌的两端分别坐着两名男人。


    弗朗西斯端起面前的瓷杯抿了一口其中的咖啡,从容不迫地开口,“我只是在擂钵街的时候刚好遇见他罢了,他当时慷慨地帮助了我,所以我现在有钱了,想要请他去餐厅汇聚之地的商业街吃顿饭表示感谢,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坂口安吾已经从之前武装侦探社递交的“茶泡饭之神”报告,与花言的外貌中得出了后者就是“茶泡饭之神”的结论,而“组合”计划失败后,身为主使的弗朗西斯想要躲过搜捕,也只能藏进擂钵街。


    因此弗朗西斯与花言确实有可能在擂钵街相识。


    “这是正常,不过……为什麽你们要在港口mafia首领遇袭时离开商业街?”


    “没人会往危险的地方跑吧。”


    弗朗西斯似嘲笑对方查找的疑点太过牵强般,轻嗤一声,“这座乡下城市这麽混乱,大街上都发生汽车爆炸了,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冒出无数看港口mafia不顺眼的组织开始火拼,我们只是想吃饭,还不想被打成筛子。”


    弗朗西斯的态度与话术都滴水不漏,坂口安吾从中找不出任何破绽,只能从另一个角度下手。


    “赫尔曼先生已经提供了“白鲸”事件中参与的“组合”成员情报。”


    “哦?”弗朗西斯眼神微沉,他唇边笑容不变,“那麽,你是想逮捕我吗?扳手长官?明明借用我‘神之眼’的时候,可丝毫没有想要翻旧账的意思。”


    “……是坂口。”


    坂口安吾有些无语地纠正了对方,旋即重新回归正题,他并未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颇具暗示与威胁意味地提醒。


    “你应该听说过擂钵街‘茶泡饭之神’的事件,老实说,那次事件很让我们头疼,如果你与对方关系不浅,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我们也将重新考虑立场,以及对待你们的态度。”


    “况且,如果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坂口安吾视线扫过周围,“那为什麽要将我们会面的地点安排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呢?”


    弗朗西斯哼笑一声,对于坂口安吾的威胁毫不在意,“就算知道又怎麽样呢?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否参与了这次事件,至于“白鲸”——你确定要在横滨各方都混乱到自顾不暇的情况下,来抓捕我吗?友情提示,我可不会束手就擒。”


    他身体后倾靠上椅子,修长的双腿架起,语气不屑,““猎犬”在抓捕武装侦探社,武装侦探社在查找他们不是“天人五衰”的证据,港口mafia倒是暂时还没被卷入风波,至于异能特务科——你的长官遇袭,现在整个特务科都人心惶惶。再加上现在他带来的‘白雾’,等你们有空抓捕我,都不知道横滨还在不在了。”


    坂口安吾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握紧,他表情难看至极,对方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确实分身乏术。


    弗朗西斯瞥了一眼对方的表情,又忽然松口,“不过,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


    “那……”


    没等坂口安吾说完,只听弗朗西斯话音一转。


    “但是要用东西交换。”


    这相当符合弗朗西斯的作风。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麽?”


    “我想想……”


    弗朗西斯指尖点了点下巴,如果直接提想要特务科某个部门的话,对方大概率不会同意,要某个部门职务又有些鸡肋。


    想来想去,最为合适的只有……


    ““白鲸”事件的一笔勾销,以及一个人情。”弗朗西斯笑着看向对方,“你们整个特务科的人情,这个人情可能是某些机密情报,或者是赦免罪犯之类的东西。”


    坂口安吾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低头思考半晌,前一个要求倒是没什麽,至于后一个……


    他并未一口答应,而是事先提醒,“如果是我们能做主的人情就没问题。”


    “交易愉快,板扣长官。”


    弗朗西斯拍了拍手,跟对方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关于他引起的混乱,并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甚至可以说不会造成死亡。”


    坂口安吾已经放弃了去纠正弗朗西斯对自己的称呼,他听见后面一句话眉头微皱。


    涩泽龙彦与白雾都已经出现,不会造成大规模的伤亡,甚至不会造成死亡,这可能吗?


    况且不会造成伤亡的混乱是什麽混乱?那也能算是混乱吗?


    坂口安吾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他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些?”


    如果仅仅只是这点东西,那这场交易可完全不公平。


    “好吧,我再想想……”


    对方不出所料的难缠,弗朗西斯似无奈般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建议,“如果你们实在没办法应对这场混乱,那可以考虑去见见他,跟他好好聊聊。”


    察觉到坂口安吾脸上震惊的表情,他补充道:“我认为他还是挺好说话的。”


    问题在这里吗?!


    坂口安吾险些吐槽出声,难道在他们应付不来的情况下,去找那个白衣人请对方停止这场混乱就会真的停止吗?!


    这又不是什麽过家家恶作剧!


    坂口安吾刚想开口说些什麽,口袋里的通信器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回荡在略有些空旷的地下室。


    弗朗西斯绅士地展开了手掌,示意对方可以接。坂口安吾没有过多犹豫,在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下属惊慌失措的嗓音也随之传入耳畔。


    “坂口前辈!白雾朝外极速扩散了!预计一分钟后……刺啦——”


    剩余的内容被信号不良的杂音掩盖,坂口安吾下意识抬头想要看向这处空间唯一的知情者,视线还未完全落在对方身上,便被眼前飞快变幻的一幕吸引走了注意力。


    只见伴随着不知从何处浮现的薄雾,周围的陈设瞬间发生改变,原本明亮的灯光变得昏暗,雪白的墙角凝结了蜘蛛网,宽敞的会议桌也被乱七八糟的杂物架所取代。


    大气明亮的地下室宛如退化般变得杂乱阴暗。


    弗朗西斯略有些狼狈地从杂物架后走了出来,他整理了一下衬衣,朝坂口安吾摊开了双手,表示自己也完全没预料到雾气完全无法隔离,“看吧,完全不同呢。”


    坂口安吾面色凝重,已经没了跟弗朗西斯继续聊下去的心情,他迅速与对方辞别,马不停蹄地赶回异能特务科。


    路上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熟悉又陌生,街道两边碎裂的橱窗,地上散落的血迹和玻璃,路边被打爆胎遗弃的车辆,像极了发生了某种战争,也像极了……六年前。


    坂口安吾步履匆匆地走进异能特务科,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明显,装修与陈设发生了变化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走廊与大厅内近乎空无一人。


    他脚步加快推开内部局域的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愣在原地,也明白了异常的来源。


    这里近乎乱成一锅粥。


    部分该坐在工作岗位上的人正站在位置边,与正坐在椅子上的人爆发了争执,而剩余一些年长些的职员则仅仅只是用目光惊疑不定地盯着占据了他们位置的那些身影——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些赫然是在六年前的“龙头战争”中、在后续纷争中,不幸离世的身影。


    这怎麽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占据了坂口安吾的所有思维。


    他眼前似乎又再一次浮现出那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色彩,自己中了幻术的想法犹如诅咒般挥之不去。


    ——也许就在自己看见对方双眼的时候,自己就中了对方的异能,被对方读取了记忆,并利用这些记忆生成了眼前这场梦境。


    坂口安吾定了定神,当即让其他人将那些本该在六年前的人带走进行隔离审讯,试图从中发现破绽证明自己的猜想。


    但遗憾的是他失败了。


    那些人无论是从外表,还是记忆,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真实的仿佛就是本人。


    甚至连想确认一下横滨其他地方的情况,以求通过范围发现问题点的想法也失败了。


    在白雾内,所有信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与涩泽龙彦的白雾情况相同,硬要说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异能没有被分离,仍旧安好地待在体内吧。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更希望自己没有异能,他通过异能在物品上读取到的所有记忆都存在于六年前。


    就仿佛他已经被拉入了六年前的时光洪流。


    处处受限没有头绪的感觉让坂口安吾有些烦闷。


    他站在窗边望向被夜幕包裹的城市,某一个瞬间,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麽,低沉压抑的思绪骤然活络。


    脑海中浮现出的某种可能所带来的情绪不断膨胀,促使着他不由得迈出脚步暂时离开了异能特务科。


    他目标明确地穿过大街小巷,跑动的步伐越来越大,冰凉的雾气不断被吸入肺部,直到整个呼吸道都失去知觉。


    视野中逐渐出现散发着冷色调的酒吧灯牌,他猛地推开门。


    宛如打开了命运与时光的门扉。


    暖色调的灯光下,木质的吧台前,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说着毫无营养又满是槽点的话题。


    其中红发身影回头望来,那双蓝眸中没有丝毫意外,似理所应当般,抬起了手中的酒杯。


    “安吾,你来了啊,今天有些迟,又加班了吗?”


    ——亦如往昔。


    坂口安吾原本急促的呼吸在开门时停止,在听见这句话时又重新恢复,他低下头平复着呼吸,此时此刻竟有点理解擂钵街那些人为什麽会对那个白衣人——花言,如此执着了。


    这个异能,不……花言这个人,恐怖如斯!


    坂口安吾重新抬起头,刚想说些什麽,视线却忽然注意到对方身后那道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


    他试探地开口,“太宰?”


    后者闻言微微侧身看向他,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鸢色眼底似藏着化不开的疲惫,淡色的唇微微扬了扬,“怎麽了,安吾?”


    坂口安吾原本激动到近乎想要落泪的情绪在看见对方的模样时骤然一滞,他迟疑地看向“织田作之助”,“太宰他……怎麽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就变得消沉了。”“织田作之助”对此也很疑惑。


    然而坂口安吾问的根本不是这个!


    这个太宰治一看就很不对劲啊!


    如果一切回到六年前,这里坐着的不应该是少年版的太宰吗?!


    这个青年版还一脸社畜疲惫样的太宰治是怎麽回事啊?!这身衣服又是怎麽回事啊?!难道对方篡位了吗?!那森鸥外呢?不会已经被干掉了吧?!


    坂口安吾脑子里塞满疑问,又充满了想要吐槽的欲望,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问哪个,最终脑海里冒出的念头只有——


    ——这对吗?这到底给他干哪来了?!


    ……


    “骸塞”内。


    花言还在感应副本的重合程度,或许是因为他异能已经覆盖了整个横滨,现在横滨在他眼中犹如大型蜘蛛网一般,所召唤出的人物相当于是负责连接蜘蛛网的点,而副本自带的人物与建筑相当于是蜘蛛网中的蛛丝,将整个横滨的动态都完整呈现在了他眼前。


    因此他能够清晰感知到白雾笼罩后,各个势力动向所发生的大体变化。


    港口mafia暂时没有动静,像是在处理白雾覆盖后内部出现的骚乱。


    “猎犬”似乎是觉得武装侦探社任务优先级别更高,暂时没有转移目标。


    武装侦探社也没什麽动静,可能是由于自身难保,所以陷入了某种犹豫中。


    异能特务科应变能力倒是十分迅速,已经极速运转了起来,不仅把据点搬到了横滨交界线方便联系外界,甚至已经开始筹备如何进入“骸塞”了。


    花言逐渐有种自己即将变成副本大BOSS被群刷的感觉。


    他宕机立断地打开战斗页面给“涩泽龙彦”补充魔力,并再次召唤了两人好组成队伍。打算让对方在必要的时候使用异能拖延时间,又或者是减少来到他面前的人数。


    他还不知道如果开启战斗页面时,如果有数个敌人会变成什麽样,自动分成三个敌人一回合,够除三几次就开几个回合吗?那也太恐怖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扎堆!


    “涩泽龙彦”在补魔的同时不忘看了眼身侧的两道身影,后者十分眼熟,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显然是还是与他同时期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


    少年版一身黑缠着绷带的“太宰治”让他想起了什麽,“他去哪了?”


    成年版“太宰治”在看见白雾状态稳定,又确定花言没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花言一边艰难地试图控制弹珠不要再左右横跳,一边回复,“可能是去弄清楚他想要的答案了,也可能是去喝酒了。”


    毕竟“太宰治”特意跟他确认与六年前是不是都一样,总该不会是为了单纯想看这个世界其他人震惊的表情。


    “谁?”少年版“太宰治”一边朝虚拟敌人开枪,一边好奇地看向花言。


    花言想了想该如何跟对方描述,“成年版的你。”


    “哇……”少年版“太宰治”显然十分了解自己,他露出些许恶寒的表情,“为什麽要弄出这麽多个‘我’啊?我能申请回去吗?光是想想这里有数个我的存在就相当不爽。”


    “同感。”“中原中也”难得赞同了对方的话。


    “包括跟黑漆漆的小矮子战斗也是。”“太宰治”飞速补了一刀。


    少年版的“中原中也”心性还没有成年时那麽沉稳,几乎是一触即炸,“喂!你这家夥以为我很愿意跟你一起战斗吗?!可恶!要不是花言……”


    两人你来我往地一边拌嘴一边战斗,吵的花言在打弹珠时原本就艰难的命中率变得更低了,以至于虚拟战斗直接惨败。


    这下都老实了。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自知理亏地悄悄看了看花言,逐渐安静了下来。


    只有被牵连的“涩泽龙彦”面色一直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似的,也像是习以为常,情绪稳定得可怕。


    花言看着自己打出去的弹珠一次又一次左右横跳或是上下横跳的弹跳轨迹,不由得沉默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旋即又低下头不甘心地重启了一次。


    好在这一次没有任何问题。


    花言长舒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他刚准备继续观察横滨目前的局势有没有什麽变化,只听在他复制“龙头战争”副本后宛如失踪的系统忽然出声。


    【宿主,你感觉怎麽样?】


    这话问的像极了什麽flag,难道对方在给他重构身体时偷工减料了?复制副本会对他身体有什麽损伤?


    花言警惕起来了,他斟酌地回答,[还行?]


    系统给他留下的不靠谱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花言进一步询问,[怎麽了?]


    【没什麽……】


    系统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没想到原来宿主你能够直接复制出整个副本,不仅完全复刻了那段时光,还能够感应到这麽广的范围。】


    像是在这个世界的基础上创造了一个完整独立的异世界。难道是由于对方被当成了“茶泡饭之神”,所以真的有了神的某些权能?


    [……这不是副本自带的吗?]


    花言沉默了一会儿,[哪怕副本关卡中什麽都没说,剧情里也没有事无巨细地提起,但背景描述放在这里,因此只要我复制出这个副本,所有的一切就会自动被填补,直到完全符合副本中的背景。]


    【原来如此……】


    系统若有所思地陷入了安静,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它的电子音上扬了些许,激动无比。


    【我知道该怎麽帮你了!宿主!】


    [啊?]


    花言茫然了一瞬。


    没有过多在意自家宿主的反应,系统的声音很快又有些消沉和为难,【就是我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去升级一下数据库。】


    啊?


    花言更茫然了,茫然的同时还有些震撼。


    原来对方还能回去升级啊?!感情被流放异世界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不过对方留在这好像也没起到什麽作用,除了给他当捧哏。


    而且如果对方离开了,那是不是就说明对方不会一直盯着自己了?


    既然这样,他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摸鱼?!


    于是花言干脆利落地接受了,并迫不及待地告别。


    [你安心去吧,这边有我。]


    【宿主……】


    系统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迫不及待是在期待自己的离开,以为对方是在期待自己学成归来。


    它热泪盈眶,虽然它没有泪和眶这种东西,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信誓旦旦地保证,【宿主,你放心!等我回来,保证你能在攻略之路上一跃千里!】


    说完这句话,系统的声音便不再响起,像是已经离开,但花言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少什麽东西的感觉。


    也许就像是修仙小说里的人魂分离一样,身体还在这,灵魂已经出窍了。放在系统身上或许是赛博分离,拷贝着数据走了,只留下了这样一句像是诅咒一样的话。


    真的吗?


    真的一跃千里吗?


    花言对此颇为怀疑,甚至有种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这种预感过于真实,让他没由来感受到了慌乱。


    [等等,我突然觉得我不能没有你。]


    直觉告诉花言,如果现在喊不回系统,未来他一定会后悔。


    [不要走啊!]


    他悲痛呼唤,[马路牙子!没有你我可怎麽活啊!马路牙子!!]


    第25章


    呼唤无果的花言只能悲痛地接受系统已经赛博分离的事实,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了,他将坐拥万种异能,享无边孤独……


    “哈?!为什麽要我跟花言提离开的事情?凭什麽不是你离开?!”


    “那当然是因为有我,花言的胜率更高,而你会拖后腿。”


    “到底谁拖后腿?你要不要先看看你那不痛不痒的攻击再说话?!刚刚那次失败,也完全是你攻击太低的问题吧!”


    “哇,还真好意思提呢……”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仍旧在吵架,你来我往的声音传入花言耳畔完全破坏了他孤寂氛围。


    花言看了看靠坐在桌边看向窗外像是在发呆的“涩泽龙彦”,又看了看还在吵的两人,开始思考要不要先把两人送走。


    他之前为了凑同剧组,经常把“涩泽龙彦”跟同时期的两人放在一块,现在看来“涩泽龙彦”稳定到可怕的情绪该不会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吧?!


    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


    花言在心里忏悔了一秒,在他打算让那俩人先回去的时候,忽然感知到“蛛丝”的颤动——有人在极速靠近,对方的速度很快,甚至可以说到了类似于瞬移的地步。


    瞬移……?


    花言霎时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他猛地抬头,雪白的斗篷在视野里飞速展开,破空声响随之响起。


    “锵锵——”


    活泼欢快的嗓音在空气中传递,对方站在这里唯一的桌子上举起了手臂,似欢呼般。


    “突袭魔术大成功——!”


    大厅里的热闹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中断了一瞬。


    “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下意识看向声源,发现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银发男人,又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重归争执。


    比起那两人,“涩泽龙彦”的反应倒是稍微大一些,因为他坐在桌子旁边,为了避免被对方浮夸的动作误伤,他索性拖着椅子搬到了落地窗边,继续看窗外的景色。


    这三人平淡的反应其实源于花言,后者没有对这名入侵者的到来做出任何警惕反应,这让他们也暂时对入侵者转移了注意力。


    花言的目光正落在果戈里的扎成麻花辫的银色长发上,很快又移到“涩泽龙彦”散落在身后的白色长发上,最终又低下头看自己手中捋起的一缕白色长发。


    他不由得有些感叹,小小的“骸塞”里竟然汇聚了三个白毛。


    简直是白毛控狂喜!


    而果戈里没有得到热情的回应也丝毫没有感到失落,他目光从大厅里的四个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桌边没有挪走的——戴着墨镜的白发青年身上。


    “初次见面~你可以喊我果——戈里!”


    果戈里微微欠身,如舞台上自我介绍的魔术师,举动谦和有礼又无比优雅——如果不是站在桌子上就更好了。


    他手中捏着斗篷一角挥舞了一下,身形从桌面上消失,转而出现在花言身侧,抑扬顿挫地开口。


    “那麽,先为了活跃气氛来个提问吧!请问——你就是缔造了这场盛大‘表演’的‘主持人’吗?”


    花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同样的,这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的必要,对方会找到这里肯定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答案。


    只是……


    “你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嗯……?”果戈里没有被面具遮住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除了笑意以外的情绪,那些情绪都被很好地掩盖了起来,“为什麽这麽问?”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令人惊讶的发展,双手捂住了嘴巴,“难道——你也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花言只知道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太宰治入狱后,武装侦探社被打成犯罪分子,而果戈里也在所有人眼中“死亡”。


    因此他一直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横滨了,毕竟对方的表演已经在这里落幕。


    现在对方如此迅速地第一个来到他面前,总该不会是自己让副本降临的时间刚好跟对方离开横滨的时间撞上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有点不太走运。


    这肯定是系统的原因,后者一离开,果戈里就来了,这绝对是把霉运又泄漏给他了!


    花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重新接上果戈里的话,“没有。”


    果戈里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脸颊边,故作疑惑,“那是为什麽呢?”


    花言不太想告诉对方答案,但果戈里似非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般,像复读机一样执着地追问,见他迟迟不回答,甚至喋喋不休地开始自娱自乐。


    “唉——不可以告诉我吗?那要来猜谜吗?我猜猜——是因为我出现的很突然?不对,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情绪。那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对这件事感兴趣?还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会冒着被异能杀死的风险来这?哈哈——一个技术精湛的魔术师显然不会死于魔术中。呃……都不是吗?那让我想想其他可能……”


    花言左耳朵是果戈里声情并茂的猜谜游戏,右耳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滔滔不绝的拌嘴,这俩人近乎把账翻到相遇时。


    在喧闹间,花言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欲望。


    他开口打断了果戈里的话,“我以为你已经离开横滨了,毕竟你在这里的‘表演’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哇呜!”果戈里发出一声类似于被吓到般的浮夸叫声,他唇边的弧度不变,眼眸微眯,意味深长地开口,“你……果然什麽都知道呢。”


    看吧,不说又问,真说了又不高兴。


    花言有点想扶额苦笑,却又注意到对方话语中那句“果然”。


    他记得他好像没有跟对方见过面吧?


    为什麽会说“果然”……?


    花言很快反应过来了,“是费奥多尔告诉你的?”


    早在他下药没成功时就隐约察觉到费奥多尔可能已经从他的行动中意识到了什麽,现在来看果然如此。


    “究竟是不是呢——”


    果戈里佯装为难,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对方。


    很快,这份表演出的为难在开口时被兴奋取代。


    “答案是——没错哦,确实是陀思君说的,他提醒我们要多注意你,避免被你影响计划的实施呢!”


    花言有些欲言又止,最终仅无力地问道:“……还有什麽吗?”


    “还有……”


    果戈里像是在思考般微微抬起头,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麽,他夸张地瞬间与对方拉出了距离,“这是在套话吗?!绝对是在套话吧——!糟糕,明明陀思君想让我们避免接触你的……啊!一不小心又说出来了!”


    花言无言地注视着对方。


    别装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明明就是恨不得把费奥多尔所有信息都抖出来的意思。


    “但是……但是——!”


    果戈里很快又重新恢复了那一副热情活泼的模样,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还是挺好奇你的哦!所以所以——我可以喊你花言吗?我看数据上是这麽写的。”


    “……数据?”


    花言有一瞬间的意外,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只告诉过弗朗西斯,后者把他的信息给了果戈里他们……?


    不对,费奥多尔在“白鲸”事件中暗算过弗朗西斯,所以后者应该与前者相当合不来,如果要给的话,也是给异能特务科。


    但比起弗朗西斯会把他的信息和盘托出给异能特务科做交易,他更倾向于是异能特务科调取了他们在帝王蟹餐厅的监控,从他跟“太宰治”的聊天中得知了他的名字,然后去弗朗西斯那边做的交易应该只是有关这场混乱的信息。


    ——毕竟弗朗西斯大概率记不住异国人名。


    再考虑到“天人五衰”中福地樱痴的存在,所以应该是异能特务科整理出了所有能够找到的、与他有关的信息传递给了“猎犬”,希望后者能够出手平息这场混乱。


    最终这份数据就顺理成章地传递给了“天人五衰”的所有人。


    想通一切的花言只觉得自己有点头疼,这可能是因为系统走了,导致他脑袋有点漏风。


    “没错~”果戈里打了个响指,他笑眯眯地继续说道:“顺带一提,数据里显示你的异能与眼睛有关。”


    为什麽是眼睛?


    难道是因为坂口安吾最后看见了他的眼睛吗?再加上这场六年前的“龙头战争”,以为被自己读取了记忆?


    花言沉默地扶了一下墨镜,觉得自己眼睛上的buff好像越来越多了,他就知道花里胡哨的瞳色不会带来好下场。


    果戈里见对方真的扶了一下墨镜,心中的好奇心更重了。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发出邀请,“你想看魔术吗?”


    “什麽魔术……?”


    不,倒不如说为什麽话题会突然跳到魔术上,对方的思维跳跃的有点太快了吧!


    花言有些想吐槽,旋即又反应过来了什麽,但显然已经有点晚了,只要自己没有态度坚定地拒绝,那在对方眼中就是同意的信号——表演者一贯如此。


    而空间系异能机动性恰好是所有异能中最强的。


    “锵锵——这是初次见面的见面礼~!”


    在果戈里热情嗓音响起的同时,花言感觉到鼻梁上的重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视野瞬间亮了些许,他下意识伸手摸去,指尖在触及眼镜前先触及一条金色细链,摘下一看发现自己的墨镜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副欧式细框眼镜,款式低调奢华,看起来价值不菲。


    虽然审美和品味不错,但这也并不能掩盖这是一副平光眼镜的事实。


    果戈里的手还停留在刚从斗篷中拿出的墨镜的姿势,他注视着对方绚丽到宛如容纳了所有已知色彩的瞳色,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哇哦”了一声。


    他似好奇般贴近了对方,那双令人眼花缭乱的眼瞳中近乎可以窥见自己。


    没等对方伸手推开,果戈里已经相当自觉地重新拉开了距离,他仿佛得出了一个很重要的结论,兴奋地宣布。


    “我喜欢你的瞳色!”


    人与人的品味并不相通,花言只觉得对方的品味很怪。


    果戈里脸上挂着的笑容甚至真心实意了许多,他拉起花言的手,将墨镜重新放回了后者手里,好奇地问。


    “他们说跟你对视的人会被读取记忆,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


    花言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语气意味深长,他从容不迫地收起那副看起来就很贵的眼镜,将那双七彩玛丽苏眼瞳掩藏回墨镜后。


    “诶诶诶?该不会是真的吧?”


    果戈里从对方的反应里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妙,他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果戈里,谢谢你的礼物。”花言先是真心实意地感谢,随后又用与对方问他想不想看魔术时的口吻问道,“你想留下来做客吗?”


    “哈哈……没想到花言这麽热情呢!”


    果戈里脸上神色不变,语气中恰到好处地多了一缕为难,“但是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做,所以只能下次再来了!”


    果戈里说着手中的斗篷即将挥起,但花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抓住他!”


    坂口安吾看见就算了,毕竟他还要送自己去默尔索。而果戈里就不同了,最起码在西格玛从天空赌场坠落前,对方都别想离开。


    这要是让对方把自己瞳色的秘密传递出去,跟“天人五衰”共享了,那他还有脸见人?!


    第26章


    在花言声音响起的刹那间,大厅里原本各做各事、像是没有关注这边的三人迅速行动了起来。


    赶在果戈里斗篷即将覆盖在身上——异能发动的前一秒,战斗页面在花言眼前瞬间展开。


    对方的身形被强行固定在原地,异能也硬生生被中断,宛如某种不可抗拒的规则骤然降临于此。


    果戈里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错愕,凝重紧接而至,他注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原本对他的到来毫不在意的三人,此刻后者显然已经换了一种态度,无论是从站姿还是神色,都有下一秒就要动手的预兆。


    这下真不太妙。


    果戈里在看向花言时,眼底所有真实的情绪都已收起,想要蒙混过关,试图假装什麽都没发生过,“哇呜……这里的光线好像有点刺眼睛,害得我被灯光闪了一下,什麽都没看清——”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地吐槽,“喂,太假了吧!”


    “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来不及了哦。”“太宰治”好心提醒。


    “涩泽龙彦”与花言对这番看起来就十分不走心的谎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果戈里见状迅速换了一个说辞。


    “怎麽这样——”他发出一声哀鸣,神情悲痛,“我保证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花言。”


    花言没有第一时间开口,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捧读,“哈哈,你当真了吗?不能听信小丑的话啊,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


    果戈里:……


    这不是他逗那个人虎少年时说的话吗?哪怕费奥多尔提醒过他们对方的诡异之处,但这是不是有点太详细了?简直就像是当时对方也在场一样。


    果戈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过去的自己背刺了。


    “你——”果戈里难得有些迟疑,“你难道一直在暗中偷窥我们所有人吗?”


    这是什麽话!


    说的他很阴湿一样!


    花言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不是空间系异能者吗?费奥多尔不是擅长网络吗?关于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才对。”


    确实如此,但是万一对方的异能是关于这方面的呢?他们可没办法察觉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异能。


    果戈里看着对方捏成拳头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这句话继续刺激对方,专业的表演者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同样的,也都有极高的心理承受能力。


    果戈里整理好了思绪,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失落,“看起来我在你这里好像没什麽信誉呢,不过这次是真的,我不会骗你哦。”


    然而花言仍旧不为所动,并且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语气仍旧古井无波,“糟糕,明明答应过你不会说出来的,啊!一不小心又说出来了。”


    接连两次的“模仿”让果戈里彻底沉默了。


    半晌,他缓缓出声,“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信用破产吗?像‘狼来了’故事中的那个放牧少年一样?”


    花言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他注视着眼前的战斗页面,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一直不拉动弹珠,岂不是意味着能够通过这种方式硬控敌人?


    就不会出现击不中目标属性弹珠,导致无法攻击、白白浪费回合次数,以至于输掉战斗的结果。


    毕竟现在他不一定需要战斗胜利,而是只要能够限制行动就行,这样就能够造成有来无回的假象,也能让异能特务科对自己更为忌惮,增大他进默尔索的概率。


    意识到这一点后,花言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看果戈里都宽容了起来。


    他大致能够明白果戈里会来找他的原因,对方现在在“天人五衰”其他人眼中应该都已经死了,对方也确实该在计划中死去,至于为什麽留下来,显然是为了杀费奥多尔。


    那在这场计划之外、宛如时光倒流的白雾出现时,果戈里为了杀费奥多尔的计划不出现变故,肯定会想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费奥多尔的手笔。


    在从“天人五衰”那里获取到数据证明不是后,果戈里原本该直接离开。因此对方会特意来找自己的原因只有数据里——“对视的人会被读取记忆”这一条,对方估计是想来验证这一点,然后拉他入夥一起去杀费奥多尔。


    毕竟费奥多尔特意跟他们叮嘱过自己的危险性,这说明至少在费奥多尔的视角里,他是立场不明、甚至极有可能是敌人的一方。


    只是果戈里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在被看见眼睛时忽然变脸吧,以至于直接翻车。


    看在对方并不是故意的,并且还给了礼物的份上,花言决定给对方一次信任。


    “好吧,你真的不会说吗?”


    “当然。”果戈里飞快保证,末了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补充道:“你也知道的,这对我并没有好处。”


    然而后一句话在对方的性格面前根本没有价值,花言漠然,“是的,但是你会觉得很有趣吧。”


    果戈里再次沉默了下去,他甚至有种说不准眼前的人比费奥多尔还要了解自己的错觉。


    想到这一点,果戈里提及了一个新的话题。


    “所以你的异能跟眼睛有关吗?”


    花言面色古怪地看着果戈里,觉得后者在这一点上有些过于执着了。


    而果戈里已经从花言两次的避而不谈中明白了什麽,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发展,哈哈大笑起来,银色的眼眸中盛满了趣味。


    “这太有意思了!”果戈里嗓音欢快,“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们的!”


    这一次的保证比之前的几次都要随意一些,但带给花言的可信度却比之前几次都要高。


    他打了个响指解除了战斗页面,既然对方都这麽说了,那就相信对方吧。


    主要是如果跟对方战斗很麻烦,打赢了关进异能里再选择时机放出来也很麻烦。


    况且关起来也只能保证一时,一旦对方恢复自由,说不准出于报复心理第一时间就会把这个信息昭告天下,相比之下还是让对方自己选择隐瞒比较好。


    然而在解除异能后,花言又后悔了,原因无他,果戈里太吵了,对方一恢复自由就开始叽叽喳喳地问刚刚固定住他的能力是什麽,随后又问起了外面的白雾,问起了白雾里六年前的光景,问起了“太宰治”他们的存在,甚至试图弄清楚他的异能到底是什麽,以及费奥多尔到底为什麽要提醒他们小心他。


    花言抬头凝望天花板,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提醒,“果戈里,你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做吧?”


    果戈里闻言微愣,但很快又置之脑后,“哈——哈哈哈!那种事情没关系啦,反正现在横滨所有人都被你绊住了脚步——友情提示,可能马上会有很棘手的人来找你哦,这个国家对于权力与威望可看的很重。”


    花言很感谢果戈里的提醒,但是……


    “没几个身居高位的人会不看重这些吧?”


    “说的也是。”果戈里似不好意思般挠了挠脸颊,旋即又热情地问:“接下来呢?接下来你要做什麽?用异能像刚刚一样把那些棘手的人都定住,还是……”


    “好像有客人呢,花言。”


    果戈里剩余的话被从门外响起的声音打断,那道声音带着笑意,细听还有些沙哑与含糊不清的感觉。


    两道清脆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那扇沉重的大门被一名红发男人推开,一名黑发男人从门后走进了冷色调的明亮光芒中。


    是“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


    在“龙头战争”这个时期,“织田作之助”是有人物卡的,因此考虑到“太宰治”对“龙头战争”的期待来源,花言降临副本时理所应当地用了人物卡,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同队过的人物卡应该会互相认识,这样做就能够避免“织田作之助”会不认识成年后“太宰治”的尴尬情况,同样也能减少他们在坂口安吾面前可能会出现的破绽。


    “谢啦,织田作。”


    “太宰治”走进大厅,他视线随意地扫了一圈,在触及某个黑色身影时凝固,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难以置信地伸手指向对方。


    “这是什麽东西啊!”


    成年版“太宰治”使用了先发制人,一下子把少年版“太宰治”放进了物品类。


    旋即他又使用了连招,不等对方回答,他就看向花言,像是在看什麽负心汉,“我才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花言,你怎麽能让别人取代我的位置——!”


    少年版的“太宰治”显然不如成年版“太宰治”功力浑厚,前者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哇,你还真好意思开口啊,织田作明明是我的同伴吧?跟别人的同伴一起喝酒,不觉得自己有点太自来熟了吗?”


    “不好意思啊,未成年没资格说这种话哦。”成年版“太宰治”脸上挂着没有笑意的笑容。


    像是什麽易燃物触及到了火星,两个“太宰治”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直接忽略了“陌生的客人”。


    只有“织田作之助”重新接上了话题,“这位是……?”


    赶在果戈里开始用他抑扬顿挫的嗓音自我介绍前,花言言简意赅地说明,“果戈里,境外势力的人,不用太在意。”


    “哦,这样啊……”“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果戈里听见这句话有些不满,“什麽是‘不用太在意’啊——很失礼哦!花言,有点伤到我了——”


    花言的耳朵已经在双重吵闹间听不见任何话了,他看向已经扩大战局的三人——“中原中也”不知何时也加入了争执,花言怀疑这可能是后者隔岸观火时发出了嘲笑声,于是被那两“太宰治”一同牵扯了进去。


    他疲惫地看向“织田作之助”,“能让他们别吵了吗?”


    “他们在吵架?”“织田作之助”恍然,“原来不是在交流感情啊?”


    这是怎麽看出来交流感情的啊?!


    难道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同时让他们三个同队吗?!


    花言有点想吐槽,但又咽了回去,扭头重新看向念叨了一半被吸引走注意力、正在看热闹的果戈里。


    之前对方想走结果没走成,现在能走了,对方反而不走。


    “你该走了,果戈里。”花言再一次试图赶人。


    这有什麽好看的,不准看了。


    “诶——”果戈里依依不舍地拉长了音调,“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你会影响到我计划。”花言直白地赶人。


    似乎又觉得这样有点无情,于是补充道:“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会再次相见。”


    如果他能进默尔索,到时候很希望对方也能顺带捞他一下。


    但显然果戈里跟他没在一个脑回路上,花言也不知道对方想到了哪里,总之对方在恍然大悟后变得兴高采烈。


    “太好了,原来你也是那麽想的,难怪呢!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


    果戈里一手揪着斗篷,一手横在胸前,弯腰鞠躬,“那麽——!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道白色的身影也在斗篷挥舞间消失不见。


    虽然这一下成功安静了……但是那句“原来你也是那麽想的”是什麽意思啊?!


    “那麽想”是怎麽想啊?!


    不知怎麽,花言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像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


    第27章


    在厚重到犹如丝绸的白雾中,白昼与夜晚都失去了意义。


    起初由时光倒流所带来的混乱影响也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削弱。


    横滨绝大部分的居民都在确认至亲之人身份后选择接受,并与对方正常相处。小部分则仍旧无法接受有违常理的事情发生,而感到无比恐慌。


    但无论是接受了事实的人,还是拒绝接受事实的人,他们都不免因为甚少、或者说从未接触过异能,而产生了一个疑惑——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横滨会出现这种变化?


    这份疑虑在昔日之人面前被压在心底,又在无人之时爆发,恐慌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在横滨悄然蔓延,直到某个平息了的传闻再次从擂钵街复活——


    ——这是“茶泡饭之神”的恩典!


    他们如此说道。


    这个说辞不出意外地遭遇到了些许反对的声音,比如说“区区‘茶泡饭之神’怎麽可能能够做到时光倒流”、又比如说他们从未听说过什麽“茶泡饭之神”。


    这些反对的声音在狂信徒面前根本不算什麽,他们显然能够很轻易地做到自圆其说。


    他们宣称“茶泡饭”只不过是那位神展现出来的某一个神迹,因为他们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擂钵街,在濒死时能够想到的食物只有最为廉价的茶泡饭,所以他才会以为他们的愿望是有吃不完的茶泡饭,并一直为他们实现。


    而不幸的是那位神明才诞生不久,十分虚弱,他们当初光顾着索取,忽略了回报,害的对方消失,现在他们凝聚了信仰,创建了神社,对方肯定已经重新出现,并且也看见了他们所做的一切,所以慷慨地实现了他们所有人的愿望。


    没错,那位神明的权能是能够实现他人最为渴望的愿望,会出现这一幕显然是所有人都在心底怀念已逝之人!


    这番说辞毫无根据,甚至牵强又儿戏,但他们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同样也有违常理,无法用任何科学解释,再加上官方没有出任何实际性说明,如同对现在发生的一切持回避状态,因此这番说辞很快被大部分人所接纳。


    一场狂热又略显荒诞的信仰在横滨愈演愈烈。


    紧密关注横滨动态的异能特务科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份卷土重来的异常,坂口安吾曾在“茶泡饭之神”事件后向上层提供过解决建议,上层也批准了在擂钵街派发食物直到“茶泡饭之神”风波在这里平息。


    但可能是多年的不作为让擂钵街众人早就心灰意冷,也可能是他们的行为太过刻意,以至于起初受到了擂钵街居民的敌视,这份敌视直到后面不知从哪传出“其实这也是‘茶泡饭之神’神迹的一环”才逐渐消失。


    虽然当时他们还是没能彻底消除“茶泡饭之神”的存在,但最起码擂钵街的暴乱控制住了。


    然而现在看来,“茶泡饭之神”的影响从未消失,像是潜伏在地底的种子,一旦有雨露降临,就会飞速破土而出,蔓延生长。


    上层再一次下达了命令,催促他们尽快解决这次事件,坂口安吾知道他们没时间再拖延了,哪怕还未弄清楚那名白衣人的具体异能,以及做这一切的目的,他们也必须行动。


    只是这场时光倒流又何止影响到了普通人,就连异能特务科内,都有不少因逝去之人重回身边而动摇的成员。


    他们哪怕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犯罪分子的计谋,是虚假的幻象,也一次又一次在与记忆中无二的同伴面前摇摆不定,包括坂口安吾也是如此。


    他这些天每晚都能在lupin酒吧里遇见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如曾经一样一同喝酒吐槽工作,他也试图查找过他们的破绽,但都以失败告终,无论是表情、小习惯、还是说出口的内容都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唯一有问题的太宰治,在他提及对方的装扮与过去时,对方也只是用一种如沼泽般沉重又阴郁的表情注视着自己,从不回答。


    坂口安吾注视着大屏幕中被白雾包裹的建筑,深吸一口气,还是调动了军警的权限,想要用物理手段强行攻破。


    得到命令的军警很快出发,他们的身形逐渐出现“骸塞”周围,进而被浓雾吞噬,失去了联系。


    当他们身形再一次从浓雾中浮现,传递出的信息却是——“骸塞”内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坂口安吾心底闪过一丝愕然,军警配备了热感设备,因此不存在会被幻象系异能隐瞒过去的可能,因此会造成这种结果的可能只有一个——涩泽龙彦。


    仔细观察的话,能够发现“骸塞”附近的白雾比周围白雾要略微浓一些,这点变化很细微,细微到近乎让人以为是视野中产生的错觉。但如果检测那片白雾,就能够从中分析出那一块的异能波动十分熟悉,确实来自于涩泽龙彦。


    坂口安吾不知道该怎麽说那名白衣人的做法才好了,这简直是在异能空间里叠了个异能空间,这麽操作居然没有出现特异点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最适合去一探究竟的人选或许是武装侦探社,但后者现在还在被打成犯罪分子通缉,因此只能……


    ……


    花言感应到军警在靠近“骸塞”的瞬间就让“涩泽龙彦”使用了异能,将那些没有异能的军警分进了另一个空间。


    或许是因为大厅中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都源于他的异能,在“涩泽龙彦”的白雾中,“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并没有被分离,像是队友保护机制。


    花言一心二用地一边观察横滨的动向,一边猜测接下来的人会是谁。


    异能特务科已经坐不住了,其他势力估计很快也会派人来查看,再加上果戈里之前的提醒,那麽接下来的应该是……


    如同在证实花言的猜测。


    原本在搜捕武装侦探社的“猎犬”忽然分成了两组,一边继续追踪武装侦探社,另一边则直直朝他这边冲来。


    花言感应了一下“猎犬”分来这边的人选,随后抬手召唤出了一个新的同伴。


    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速凝聚,那双灰色的眼眸睁开间带着某种肃穆而又锋锐的气场。


    他视线扫了一圈周围,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不过……


    “福泽谕吉”的目光落在一身港口mafia首领打扮的“太宰治”身上,眼眸里划过一丝疑惑。


    后者相当自然地打招呼,“社长。”


    “福泽谕吉”微微点头,似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麽都没问,仅看向眼前的白发青年,“遇见什麽难题了?”


    花言正在观察已经踏入“涩泽龙彦”异能中——正在与异能体战斗的两名“猎犬”成员,听见这句话,他回过神,言简意赅地说道:“马上福地樱痴和他的一名下属会来到这里。”


    “源一郎吗?”“福泽谕吉”表情严肃了些许,他手指摸上腰间的佩刀,“他有些棘手,不过我会尽量赢。”


    花言觉得对方太谦虚了,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就算输了责任也不在对方身上,完全是他弹珠打的太烂了,害得对方当木桩。


    “不用战斗。”他摇了摇头,说明了找对方的目的,“你们估计很久没见了,趁这个机会聊聊天吧。”


    这样一会儿他打开战斗页面放置的时候,就不会出现两方像是木头人一样你看我我看你的尴尬情况了,找互相认识的熟人最起码还能聊天打发时间。


    “原来是这样。”“福泽谕吉”放松了下来。


    被白雾剥离的异能体没能缠住“猎犬”多久,原本花言还有些担心福地樱痴会不会为了节省时间直接砍爆这栋建筑,但或许是后者对于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他们竟然直接从正门进来了,花言站在大厅甚至还能隐约听见福地樱痴对“骸塞”建筑风格的点评,以及大仓烨子的附和。


    在大厅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花言迅速将异能切换成了“人间失格”以防被福地樱痴那把令攻略人士羡慕不已的回档刀刺中,又复制了游戏内置筑覆盖这处大厅,将所有人拖进了武装侦探社中。


    似空间的错位,雪白沉重的雕花石门后是温馨日常的武装侦探社会客厅,矮脚茶几上放着茶壶以及几个瓷杯,两边的沙发略显陈旧,看起来已经用了很多年。


    福地樱痴目光观察着这一处在人数的衬托下略显狭窄的会客厅,口中仍旧感叹,“噢,这里是武装侦探社吗?你们把我们一瞬间移到了这里?还是这里也是幻境?如果是幻境的话那也太真实了——”


    他的视线从对面几人脸上逐一划过,落在“福泽谕吉”身上时,脸上的笑容骤然收起,“连福泽也是。”


    “哼……没用的把戏。”


    大仓烨子轻哼一声,娇小的身形即将似炮弹般冲出,却又在下一秒停滞。


    战斗页面在花言眼前生成,“福泽谕吉”的对面是福地樱痴与大仓烨子,两方相互对视,在花言拉动弹珠前,谁都没办法动手。


    福地樱痴与大仓烨子都察觉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束缚。


    这是情报中没有描述到的异能。


    大仓烨子的表情逐渐凝重,福地樱痴看向为首的那名青年,眼眸中划过一丝欣赏。


    “很不错的异能,你的目的是什麽?”


    花言确认眼前的战斗页面没问题,他闭着眼睛摘下了墨镜,又从斗篷里掏出一副新的戴上,“没什麽目的,想让你们叙叙旧罢了。”


    这场战斗的战斗页面附着在原墨镜上,新墨镜则是一片空白,花言把原墨镜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叙旧?”福地樱痴复述了一遍,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老夫和冒牌货可没什麽好说的啊。”


    “这麽说有点太失礼了,源一郎。”“福泽谕吉”双手拢在袖子里,叹息出声。


    福地樱痴闻言逐渐收敛了笑声,他意识到了什麽,开始认真地打量眼前的旧友,对方不是福泽谕吉这一点不会错,但他也没能从对方身上找到任何违和,真实的就像是……福泽谕吉越狱来到了他面前一样。


    “好吧,老夫收回那句话。”福地樱痴改变了主意,“‘叙旧’吗……?好像也挺不错的。”


    花言没有过多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确认没什麽问题——这麽做确实可行后,他带着其他人从武装侦探社重新回到了大厅,将叙旧空间留给那三人。


    这样一来就解决了一次。


    花言愉快地继续监视横滨那些势力的动向。


    ……


    异能特务科从福地樱痴与大仓烨子进入“骸塞”开始就在密切关注。


    那两人在进入“骸塞”后完全失去了音频,同样的白雾也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他们已经被雾气吞噬了一般。


    时间一点点过去,坂口安吾的心情也由原本的胜券在握,逐渐演变成忐忑不安。


    终于,福地樱痴与大仓烨子的失联久到引起了“猎犬”中其他两名成员的注意,后者发来了询问,以及打算暂停追捕武装侦探社,转而先解决横滨雾气的通知。


    坂口安吾见状再次松了口气,注视着屏幕中身穿军绿色制服的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走进“骸塞”。


    然后再一次失去音频。


    坂口安吾等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他盯着仍旧一片死寂的“骸塞”,心中焦虑不断滋长,额头缓缓冒出汗珠。


    就在这时,屏幕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赫然是正在被通缉的武装侦探社,对方似乎是发现一直死咬着他们的“猎犬”暂时转移目标去解决横滨白雾事件了,又从周围迟迟没有变化的白雾中推测出“猎犬”的行动并不顺利,想要通过协助“猎犬”换取到一个能够听他们解释的机会。


    武装侦探社成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毅,他们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骸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去无回3.0


    坂口安吾有些坐不住了,他焦灼地起身,又在屏幕中看见熟悉的橙发身影时坐下——是港口mafia。


    太好了。


    看起来港口mafia也对白雾事件容忍到极致了。


    坂口安吾目光激动地望着中原中也,后者听完耳麦中情报部门的汇报,披在肩头的外套衣摆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淩厉的弧度,杀气腾腾地踏入了“骸塞”。


    紧接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不提“骸塞”和白雾了,监控画面都没波动一下!


    坂口安吾忍不住猛地起身,或许是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也可能是所看见的一幕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险些眼前一黑摔倒。


    他脑海里产生了深深的疑问。


    “骸塞”里到底有什麽啊?!


    怎麽每个人进去了都有去无回?!这都是第四批了!


    第28章


    “骸塞”内热闹非凡,花言从未想过他能够凭一己之力同时牵制住这麽多人,近乎横滨的每个势力都有成员在这。


    游戏建筑武装侦探社里,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终于与他们的队长与副队长汇合,只是显然他们的队长已经颇有几分跟“福泽谕吉”聊得乐不思蜀的架势,对他们的到来也只有最初问候了一下,随后便抛掷脑后,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福泽谕吉”身上。


    末广铁肠起初还在不死心地尝试各种方式试图脱困,但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逐渐放弃,想要从其他地方查找办法。


    于是他看向了对面一直热情地找话题想要聊天的“宫泽贤治”,在得知对方也不知道除那名白衣人主动解除的方法后,两人对话的重心渐渐偏移,继而一见如故地聊了起来。


    条野采菊听着右边传来的哈哈大笑——那是跟“福泽谕吉”聊得十分畅怀的福地樱痴发出的笑声,爽朗的笑声中时不时混杂着大仓烨子逐渐了解那两人过去时光所发出的感叹。


    又听着左边传来的、你来我往的探讨——“相同颜色的食材凑在一起会不会很好吃”,这是末广铁肠在与“宫泽贤治”讨论这个令人毫无欲望的话题,也不知道那两人为什麽会聊到这个,明明前一秒还是饭团里塞什麽最好吃。


    条野采菊只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极大的攻击,并认为这果然是武装侦探社的陷阱。


    “骸塞”大厅的左边是武装侦探社的部分成员与“太宰治”,前者已经放弃了弄清楚“太宰治”究竟为什麽会在这里,又为什麽穿着港口mafia首领的衣服、到底是不是本人……等等一系列问题,转而开始劝说对方放他们离开,解除这场混乱。


    大厅的右边是中原中也与“森鸥外”,前者已经放弃去弄清楚他面前的BOSS到底是不是本人,反正他认准的首领从始至终只有那一个,但由于对方给他的感觉太过真实,中原中也说不出恶言,只能将注意力落在坐在桌边的白发青年身上。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方身侧的“涩泽龙彦”与“织田作之助”,这两人都已经去世,这点不会错,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对方的某种手段……


    忽然,中原中也猛地回想起港口mafia至今没能抓住的——窃取他们货物的罪魁祸首。


    中原中也目光凝重起来了,他认真打量着眼前笑吟吟看着他的“森鸥外”,又看向隔壁跟“森鸥外”同款打扮的“太宰治”,虽然他所认识的那个太宰治不会穿成港口mafia首领的样子,但他也确实没办法肯定这个绝对不是太宰治,毕竟二者给他的感觉都一样。


    中原中也目光来回打量着在场他认识、却又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只觉得越看越可疑。


    “喂。”


    终于,中原中也开口了,他视线紧紧盯着那名白发青年,“那晚偷袭了港口mafia仓库,窃取了那批货物的人,是你吧?”


    花言闻言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摆放在武器库堆成山的货物。


    对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惑,像是已经确定了答案,只差他的亲口承认。


    现在这种情况近乎已经把证据摆在了对方面前,因此否认也没什麽作用。


    花言点了点头,“一会儿……”


    他刚想说一会结束就还给对方,毕竟他只是需要那个药物,而现在那个药也已经没用了。但他又想起来如果现在发展顺利,他最终会进默尔索,到时候还不知道果戈里会不会顺手捞他,如果对方不捞,那他只能自力更生越狱,因此有武器当然更保险一些。


    于是花言改口,“用完还你。”


    中原中也只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用完还我什麽?枪支碎片和弹壳吗?”


    好像确实有道理。


    花言再次改口,“抱歉,我有我的目的,你就当我是买的吧,我给你钱……”


    不对,他好像没钱。


    花言回想起自己当流浪汉与算命仙人版雇佣兵的时光。


    复制给对方金币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太宰治碰,要是他复制了一堆金币给港口mafia,回头太宰治如果潜入港口mafia碰到那些金币,让金币消失了,说不准就得上演“昔日干部怀恨在心,潜入港口mafia狂偷百亿金币”这种剧情。


    花言沉默许久,最终说道:“就当是我抢的吧。”


    中原中也:?


    “哈?!”


    中原中也额角青筋暴起,觉得自己现在要不是不能动,高低得给对方脸上来一拳。


    偏偏这个时候隔壁的“太宰治”还像是没忍住般笑了一声。


    中原中也瞬间将矛头对准了“太宰治”,“你笑什麽?说起来我之前就想吐槽了,你这一身穿的什麽啊,不觉得很违和吗?天天嘲笑别人黑漆漆的,结果自己还穿上了黑漆漆头子的衣服。”


    “太宰治”闻言也炸了起来,把阴郁人设抛在脑后,“哈,你有什麽资格吐槽?港口mafia的规矩都忘记了吗?中也只是干部吧?我可是首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给我道歉!”


    “什麽首领啊!我可从来不记得这种事!”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反驳,“就算你在你们那边是首领,那我面前的那个人是谁?港口mafia有两个首领吗?”


    忽然被牵扯进去的“森鸥外”有些无奈,“不要吵架啊。”


    他在刚看见“太宰治”这身打扮时确实有些惊讶,但很快意识到这只是花言用于掩人耳目的某种手段,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麽要用这种方式,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太宰治”下意识想开口说些什麽,又很快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想从我这里得到情报?你已经察觉到我们不是被简单复制出来的异能体了吧?”


    “哼哼……”“太宰治”得意地哼笑了两声,“虽然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还是有些太嫩了哦。”


    “吵死了!”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地怒斥。


    旋即又重新看向花言,既然这几人与确实与本人无二,也没办法从这方面得到线索,那就只能从那名戴着墨镜的白发青年身上得到了,跟这几人比起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像是偏好说话的那一类。


    “你把我们都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麽?”


    “我在等人。”花言言简意赅地回答。


    中原中也眉头微皱,异能特务科给他们提供过一些这场白雾的线索,他们也搜索过有关对方的数据,对方的信息少得可怜,十有八九来源于境外某个不能见光的组织,这点不会错。


    那麽,能够让对方把他们都困在这里,大费周章等的人会是谁?会与对方抢那批货物的动机有关吗?会与对方进入横滨的目的有关吗?


    “谁?”


    花言想了想,没有直接告诉对方,“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倒是很好奇还有谁能来这地方,这里覆盖着能够分离异能的白雾,能到这里的人一定是异能者,还是能够杀死异能体的异能者,横滨大部分有这能力的异能者都在这了,或者说,能来的都来了。


    花言见中原中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复制出了三份茶泡饭分别递给左手边的“涩泽龙彦”与右手边的“织田作之助”,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是时候吃饭了。


    由于想到了可以通过不战斗的方式硬拖住所有人,所以就不用那麽多战斗力了,于是在武装侦探社进入“骸塞”时,花言把少年版的“中原中也”与“太宰治”送了回去,避免那两人再因为什麽问题而争执起来。


    现在场上没有进入战斗页面的,只有他身边的这两人了。


    正在漫不经心敷衍中岛敦的“太宰治”注意到桌边三人的行为,他再次发出了抱怨,“好狡猾——我也想吃饭。”


    这已经是太宰治发出的第五次抱怨了,基本上每到一次饭点,对方就会发出一次抱怨。


    花言在起初对方第一次抱怨时认真研究过——一直维持战斗页面会不会导致处于战斗页面中的人体力流失,在来回跑了“骸塞”与复制出的武装侦探社,确认战斗页面与敌方的情况后,得出了结论,在战斗页面维持期间,敌我双方的状态是不会随着时间流失而发生变化的。


    相当于他们身体的状态都定格在战斗开启的那一刻,直到战斗结束,时间才会重新流动,所以他们也不用吃饭。


    花言努力咽下嘴巴里的饭,安慰道:“辛苦你再坚持一下吧。”


    “织田作之助”也跟着安抚,“回头结束了,我请你吃肉蟹煲吧,太宰。”


    “太宰治”勉强同意了,他拖拽着音调,将矛头转向了那个花言想要等的人,“那个人到底什麽时候来啊——定力未免太好了吧!”


    花言也这麽认为,他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遵循某种约定成俗的规则,比如说文职人员不能上战场之类的。毕竟“骸塞”周围都是“涩泽龙彦”的异能,没有过硬实力的人一进来就可能被剥离的异能体杀死。


    所以花言还得分心去关注一下靠近“骸塞”的人里有没有坂口安吾,以免对方一个不小心被异能体杀了……


    在某一个瞬间,“蛛丝”被微微牵动。


    “来了。”


    花言倏地从碗中抬头,他看向“涩泽龙彦”,后者会意地取消了异能。


    ……


    坂口安吾实在是坐不住了,横滨拥有强横实力的人近乎都进了“骸塞”,也都有去无回,他太想知道“骸塞”里出现了什麽样的状况才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哪怕知道“骸塞”周围有能够剥离异能的白雾、哪怕异能特务科所有人都在劝阻他进入“骸塞”,坂口安吾也仍旧来到了这里。


    他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最齐全的防御,警惕地踏进了白雾,他一路上都在防备着异能体会从某个角落对他发起偷袭。


    然而直到推开“骸塞”大门,一层层搜索、直到来到了最顶层,都没有异能体对他发起进攻,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坂口安吾注视着面前花纹繁丽的沉重石门,直觉告诉他如果推开这扇门就能够得到一切答案,宛如潘多拉的魔盒。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旋即神色坚毅地一把推开了石门。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雪白的光芒从门中倾泻,刺得他睁不开眼,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至耳畔。


    “还真是耍大牌啊,安吾。”


    坂口安吾下意识循声望去,在看清大厅内情况的一瞬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宽敞明亮的大厅从左到右被划为两部分。


    左边是有去无回3.0的武装侦探社部分成员,他们的对面是前不久还在跟他一块喝酒的“太宰治”。右边是有去无回4.0的中原中也,对方对面站着的是与“太宰治”同样打扮的“森鸥外”。


    这几人的这麽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既没有打起来,也没有走动一步,看起来和谐又诡异。


    而在这两边的中间,靠落地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圆桌,以及三把椅子。圆桌上不知为何摆放着两副墨镜,椅子上则分别坐着前不久还在跟他一块喝酒的“织田作之助”、有两次前科的“涩泽龙彦”,以及让他头疼无比、造就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花言。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个碗,拿着双筷子,隐约能够看见漂浮在碗中的梅子与海苔碎——他们甚至还在吃饭!


    为众人有去无回担忧不已,一路心惊胆战来到“骸塞”的坂口安吾近乎眼前一黑。


    这是在干什麽?


    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你们在干什麽啊?!


    就这麽看着对方吃茶泡饭吗?这是不是有点太松弛了?!


    第29章


    “太宰治”见对方一副震撼无比的模样,恶趣味地继续开口。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哦,安吾。”


    “等我……?”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有既视感,简直就像是死前幻觉——熟人都出现在眼前说着“我们一直在等你,现在我们一起走吧”一样。


    坂口安吾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在中原中也出声时清醒。


    “你一直等的人就是这个教授眼镜?”中原中也语气疑惑又有些难以置信,“你等他干什麽?”


    坂口安吾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他看向大厅内明显是主导地位的白发青年,后者正将碗中那颗足以酸到掉牙的梅子塞进口中,快速咀嚼的同时不忘维持着神色平静的模样。


    “等他来找我询问——如何才能让我平息这场混乱。”


    坂口安吾听出了对方的意思,制造这场混乱似乎并不是对方的本意,对方想要通过这场混乱作为筹码,从异能特务科手中得到什麽。


    他如对方所愿地问:“要我们怎麽做,你才愿意结束这场混乱?”


    武装侦探社的两人与中原中也都将目光看向了花言,他们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方大费周章地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被众人注视的花言显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自己的目的。


    于是坂口安吾迟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后者慢吞吞地吃完了手中的茶泡饭,随后才起身朝他走来,对方身后放置在桌上的空碗筷在对方起身的那一刻同步消失。


    这是要单独私聊的意思了。


    坂口安吾会意地跟上对方的脚步一同离开大厅,来到了最下一层的某个房间内。


    这一路上他都在暗中观察对方的表情,后者神色一直都毫无波动,平静得似乎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会宣告破裂。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现在场面的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中,对方哪怕提出的条件再过分,他们也没有可以拒绝的余地。


    白发青年背对着他合拢了门,举动周密得像是不希望被他们二人之外的任何人听见。


    看起来这会是一场很艰难的交易。


    交锋开始了。


    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绷紧了神经,他缓缓开口,再次问道。


    “你的条件是什麽?”


    在坂口安吾肃穆的视线中,白发青年嘴唇微张,单刀直入地吐露出要求。


    “送我进默尔索。”


    坂口安吾:?


    啊??


    坂口安吾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险些滑落,这一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对方可能会提出的要求,其中甚至包括对方想要占据异能特务科,将管理横滨异能者的权限取代而之,都没有想到过这个答案。


    不是……


    对方制造出这麽大动静只是为了进默尔索??


    坂口安吾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也从来没见过这麽主动的罪魁祸首。


    花言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以为对方是在为难。


    他已经按照以前看过的那些谈判技巧,尽量减少情绪波动将自己包装成沉稳的谈判老手了,没想到还是不顺利。


    默尔索这麽难进吗?没背个几百个案子都进不去?


    还是说,对方的权限不够送他进默尔索?


    如果是权限不够的话,那他就只能去问问福地樱痴了。老实说他不太想找对方,这可能是对方那把刀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总有种自己会被不知道从那冒出来的刀刺个对穿的错觉。


    “不行吗?”花言进一步确认。


    沉浸在震惊中的坂口安吾骤然回神,闻言,他猛地点头,“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花言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坂口安吾看见对方不仅想主动坐牢,得知能够坐牢还这麽高兴,更困惑了,“你为什麽要进默尔索?那个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了。”


    花言当然知道这点,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必须要去的理由?


    坂口安吾想到了在默尔索中的太宰治与费奥多尔,又想到了对方制造出的、属于六年前的光景,以及不知道为什麽穿成港口mafia首领模样的“太宰治”。


    难道对方是为了太宰治去的……?


    不对,对方跟太宰治见过面,既然对方能够重现六年前的光景,也理应知道太宰治跟他的关系,如果对方想找太宰治,那直接说就好了,他会帮助对方的。


    既然如此……那就是为了费奥多尔而去?


    “你是费奥多尔的同夥吗?”


    坂口安吾没能忍住将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问了出来。


    花言有些诧异对方为什麽会得出这个结论,明明他至今为止都没跟费奥多尔说过话。


    “当然不是。”


    坂口安吾觉得也是,如果对方是费奥多尔的同夥,那完全没必要去默尔索,对方只要继续将这场白雾维持下去,马上都能统治横滨了。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促使他不由得进一步询问。


    “那你是为了什麽?”


    再回答下去就不礼貌了。


    花言觉得对方问的有点多了,难道是看自己好说话吗?


    “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自己才是占据主权的一方,提醒道:“你只需要确保能够送我进默尔索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问。”


    “我明白了。”


    坂口安吾略有些失望地推了推眼镜,重新回到正题,“我们这边随时都可以送你进默尔索,你什麽时候能够结束这场混乱?”


    “现在就可以。”花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负责撤销白雾,或者说白雾所带来的有关六年前的一切,至于其他的不在我的解决范围内。”


    想让他干更多的事那是不可能的。


    坂口安吾:……


    他脑海里浮现出现在横滨市民疯狂信奉“茶泡饭之神”的模样,只觉得对方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不过能够以这样近乎于无的代价让对方收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坂口安吾有些头疼之后自己要连夜加班的灰暗未来,“可以。”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是怎麽回事?”


    既然已经要撤销白雾了,那他问问有关那些人的应该可以吧?那几人总不可能是真的跟对方达成某种共识,继而和平相处了。


    “哦,我等他们走到顶层大厅的时候,用异能把他们固定住了,毕竟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麽让他们离开。”


    说到这里,花言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如果他现在撤回副本,那“骸塞”就会重新变成废墟,到时候还在战斗页面里的那几人肯定会直接掉下来。


    虽然按照之前发现的规则,他们掉下来八成也不会受伤,但是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毕竟“太宰治”他们也在其中。


    花言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你来了,他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原来真的是他害得吗?!


    坂口安吾瞳孔地震。


    既然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花言率先推门而出回到顶层。


    大厅里的情况与他们离开时一样,花言确认没什麽变化后抬手打了个响指,放置在圆桌上,分别附着武装侦探社与港口mafia战斗页面的墨镜逐渐消失。


    伴随着墨镜的消失,原本处于战斗页面中的几人也逐渐恢复了自由。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不满地抱怨,“好慢,你们怎麽要谈这麽久?”


    其实谈话时间没多久,花言觉得他们的时间可能都花在路上了。


    他余光注意到武装侦探社部分成员神情中的犹疑,知道对方可能仍旧不甘心地想要借此想办法跟“猎犬”或者坂口安吾接触,解除误会;又或者是想弄清楚“太宰治”究竟是怎麽回事。


    为了节约时间,避免节外生枝,花言率先提前,“你们该走了,不然一会儿“猎犬”出来,你们都会被一网打尽,在没有证据面前,他们可不会听‘犯罪分子’的‘狡辩’。”


    “你……你知道我们是被冤枉的?”


    中岛敦眼眸微微睁大,此时此刻有些相信对方是真的无所不知了。


    花言不想跟对方上演什麽苦情剧,只想尽快进默尔索,他面无表情地催促,“你们再不争分夺秒去找证据,到时候是不是冤枉的就不重要了。”


    “走吧。”


    泉镜花听出对方耐心即将告罄,她拉着中岛敦离开,后者在跟着走的同时不忘回头看向“太宰治”,“那太宰先生……”


    “太宰治”笑眯眯地朝中岛敦摆了摆手,比划了一个叉,表示自己不是对方所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虽然已经隐约有所猜测,但真正得到证实的这一刻,中岛敦还是不免有些失落,他低垂着头收回视线,转瞬重新抬起头坚定地跟泉镜花一同离开。


    中原中也有些不甘心就这麽放过对方,但又清楚在弄清楚对方的异能前,自己贸然冲上去只会再次上演“木头人”,他揪着外套与对方擦身而过时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你小子给我等着!”


    中原中也放了狠话,正巧出门遇见正顺着楼梯上来的坂口安吾,也顺带给了后者一句狠话,“还有你也是!”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中原中也在指什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来的太晚,害得对方白白在被困在这里浪费时间,以至于现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爆发出来了吗……?


    但是谁知道对方搞这麽大阵仗原来是在等他啊?!


    他只是个文职!哪有文职冲到前线的?!


    坂口安吾有点想吐槽,但中原中也怒气冲冲地走得很快,皮鞋踩在楼梯上不断发出沉闷声响,背影转瞬消失,完全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第30章


    中原中也的狠话对花言毫无杀伤力,毕竟他很快要进默尔索了,有本事对方追到默尔索去找他算账……


    ……等等。


    中原中也好像还真能追进默尔索。


    花言的表情凝重起来了,没一秒又重新放松下来。


    追进默尔索也没事。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当初袭击仓库的幕后黑手是自己,那他也完全没有再继续在对方面前隐藏的必要,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再次硬控所有人,凭本事逃出默尔索。


    再不济,他也可以先暂时将已经召唤出的人物留下,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之类的。


    对方的狠话确实毫无杀伤力。


    他侧头看向门口的坂口安吾。


    “我现在解除异能?”


    后者没有立即同意,他先是抬腕看了眼手表确认时间,现在是午夜,如果想要解除横滨异变,又不想被太多人关注,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间段。


    “好……”


    坂口安吾点头的动作忽然在中途停止,他面色迟疑,转而问道:““猎犬”呢?他们怎麽样?”


    他记得“猎犬”是最先进“骸塞”的,怎麽现在大厅里只有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这几人?


    是出了什麽意外吗?


    “他们在另一个异能空间里,应该还好吧?”


    花言有些不确定,由于“猎犬”过于棘手,搞不好就会被对方发现什麽,所以他将对方单独放进了异能空间里隔离,没办法像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在自己眼前可以随时观测。


    为了以防万一,花言干脆重新复制出了建筑与大厅交叠。


    冷色调光芒的灯光转眼间被温馨的橘黄灯所取代。


    花言带着坂口安吾走进了会客厅,后者在看见如武装侦探社别无二致的空间时就想吐槽些什麽,当走进会客厅后,看见“猎犬”四人对面的“福泽谕吉”与“宫泽贤治”时,吐槽的欲望更是到达了巅峰。


    聊得甚欢的五人没有在意门口出现的花言与坂口安吾,唯有听觉不断遭受折磨、满脸绝望的条野采菊在听见动静时变换了表情。


    他已经从门口传来的那两道心跳声中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其中属于将他们都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的心跳声愉悦又期待,像是目的即将达成。另一道与异能特务科坂口安吾相同的心跳则是先如同松了口气般,随后浮现些许喜悦与期待,也像是目的即将达成。


    电光石火间条野采菊明白了什麽。


    “呵呵……”


    他阴恻恻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难怪武装侦探社能在横滨潜藏这麽久,原来异能特务科早就与他们沆瀣一气。”


    这又是怎麽得出来的结论啊……?


    接二连三被误会的发展让坂口安吾有点崩溃,他下意识想解释,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看着周围与武装侦探社相同的空间,以及对方面前的两武装侦探社成员,又看了看自己行动自如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坂口安吾沉默地伸手将花言推开的门合拢,心累地请求对方让他们回到“骸塞”。


    花言好说话地同意了,并似善解人意地开口,“等我进默尔索了,我再把他们放出来吧,在这期间你可以好好想想说辞,怎麽跟他们解释。”


    主要是他有点担心现在把“猎犬”放出来,后者会因为想要弄清楚他身上的秘密,而以一些“犯罪分子怎麽能不审讯”之类的理由插足他进默尔索的流程。


    坂口安吾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细节上体谅自己,他有些感动的同时又有些迟疑,“你进默尔索了,空间不会跟着你移动吗?”


    别到时候把“猎犬”也带进默尔索了,如果在默尔索里的时候把“猎犬”放了出来,默尔索的人都该以为对方是来劫狱的了。


    “这点没问题,我把空间锚点固定在这就行了。”


    早在之前抢港口mafia仓库时花言就发现了,他其实根本不需要靠近,游戏内的那个建筑可以复制生成在他任何想生成的位置。


    只不过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或是在召唤出的、能够感应到位置的人物身边,坐标会更精确一些,不会出现偏移进河里之类的尴尬情况。


    他回头看了眼仍旧在落地窗边的四人,“森鸥外”在带着“爱丽丝”看夜景,“涩泽龙彦”还在吃那碗没吃完的茶泡饭,“太宰治”则在跟“织田作之助”兴致勃勃地讨论横滨现在哪家蟹肉煲最好吃。


    看起来没什麽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


    这场计划顺利得不可思议。


    花言心情愉快了不少,他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坂口安吾身上。


    “我们先下去吧,下去后我取消异能。”


    “好……麻烦你了……”


    这场令所有人因未知恐慌又因失而复得而欣喜的“黄粱一梦”即将结束,坂口安吾本该开心,但他却又无法忽视自己心底的愧疚,如同再一次背叛了友人般,不敢回头去看落地窗边的那道红发身影,就连脚步也不敢有片刻的停歇。


    仿佛只要顺着螺旋扶梯不断下坠,就能够冲破虚假重回真实,逃离这段过去的时光。


    “横滨预计五分钟后恢复正常。”


    白发青年止步于一楼大门前,清冷的嗓音将坂口安吾从厚重深沉的情感沼泽中拉回。


    撤销副本比降临副本要麻烦一些,可能是因为副本里的人物跟这个世界的横滨产生了过多的联系,白雾消退所需要的时间比扩散的时间要久。


    趁这个间隙,花言跟坂口安吾商讨起进默尔索的细节。


    “我希望在外界看来,我不是刻意想进默尔索的。”


    他的人设一贯比较矜持,还是遮掩一下比较好。


    坂口安吾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把麻醉枪,“我把你麻醉,伪装成是被俘的怎麽样?”


    “天才!”花言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对方。


    他伸直了手臂,方便对方瞄准,“来吧。”


    坂口安吾没有过多犹豫,很快扣动了扳机。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射出的麻醉弹从对方身侧擦过,直直钉入了对方身后的大门上。


    “咦?”坂口安吾发出一声诧异的气音。


    这怎麽可能呢?


    哪怕他是文职人员,他的枪法不说百发百中,最起码也不会在这麽近的距离、在对方静止不动的情况下射空。


    坂口安吾不死心地连续开了数次,所发射出的麻醉弹每一次都恰好与对方擦身而过,直到他再一次摸上腰间,发现只剩最后一发麻醉弹。


    坂口安吾的心情由起初的错愕,逐渐演变成不信邪的执着,再到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的自我怀疑。


    难道……他的枪法其实很烂吗……?


    花言没等到对方再开枪,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近乎组成一个人形轮廓的麻醉弹,又看向坂口安吾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理解地叹了口气,“我自己来吧。”


    他从对方手里接过麻醉枪,放入那最后一发麻醉弹,上膛,开枪。


    这一下确确实实击中了。


    这麻醉弹似乎是特制的,起效相当快。


    花言眼前逐渐模糊了起来,所有景物层层叠叠地摇晃,直到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坂口安吾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熟练地上膛开枪,连瞄准都没怎麽瞄准就这麽击中陷入昏迷了,显得他刚刚半天都没击中一次的枪法更烂了。


    人体描边大师竟是他自己!


    坂口安吾沉痛地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青年,收拾好心情,打算先联系下属采集一下对方的信息,方便补充这场混乱的细节,也方便撰写送对方进默尔索所需要提供的基本数据。


    他指尖刚伸进口袋,只听一道熟悉的嗓音自楼梯那边响起。


    “不要想着趁他昏迷偷偷窥探他的秘密哦。”


    坂口安吾下意识望去。


    一身黑的“太宰治”正微笑着站在楼梯口,对方没有被绷带遮住的那只眼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他披在肩头的血色围巾在“骸塞”即将消失的气流中不断飞舞,而“织田作之助”就站在对方身后,周围的景象混杂着白雾不断飘逝,唯有那两道身影在虚幻中无比真实。


    哦,只有两道其实也不正确,因为坂口安吾还看见了逐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涩泽龙彦”和“森鸥外”。


    他们并没有随着雾气消失。


    “你们……”


    “是想问我们为什麽还在吗?”“太宰治”笑吟吟地盯着对方,“当然是因为织田作答应了要请我吃蟹肉煲,所以花言让我们留下来了。”


    “那他们呢?”


    坂口安吾看向那两个光是看见就令他头疼无比的身影,对方总没有什麽约定吧?


    “哦,可能是劫狱预备役吧。”


    哪怕花言没有跟他们说自己要干什麽,“太宰治”也仍旧能够从长年的默契,与对方所做的一切中明白对方打算进一趟默尔索的想法。


    坂口安吾只听“太宰治”用轻快的语气说出了十分恐怖的内容,“毕竟到时候如果花言没办法出来,我们需要想办法帮助他,因此他们的作用必不可少。”


    光是这四人的战斗力是绝对不够劫狱的,所以这话其实是在威胁他们去把花言救出来对吧?!


    坂口安吾沉默着,低头看向地上不省人事的白发青年,不由得思考起现在还能不能把对方弄醒反悔。


    “安吾。”


    “太宰治”忽然再次开口。


    “你觉得白雾中的六年前是虚假的幻象吗?”


    “难道过去的时光能真的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坂口安吾理所应当地反问。


    “你认为是假的啊……”“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继续问道:“那我们呢?你觉得我们也是幻象吗?”


    坂口安吾沉默着没有回答,但眼底的神色却告知了“太宰治”答案。


    后者唇边笑意加深,“是这样啊……你的理智告诉你,时光倒流是不可能发生的,但你的情感又无法否认我们的虚假。”


    如同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太宰治”眼眸微微弯起。


    见对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坂口安吾主动追问:“那麽……答案是什麽?”


    “答案……”


    “太宰治”拖拽着音调,故意勾起对方的兴趣,又在下一秒摇头,用遗憾的语气说道:“抱歉啊,安吾,我答应过花言只告诉他一个人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哦。”


    坂口安吾险些被对方气得背过去,只觉得这种恶劣的性格果然是太宰治没错。


    在他打算放弃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掏出通信设备联系下属时,只听“太宰治”又开口了。


    声音似远方不断飘逝的白雾般缥缈。


    “花言他……像是个收藏家。”


    收藏了六年前那段时光中所有的一切。


    ……也不止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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