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布局
周应川下床, 从书房里拿来一份文件:“我找人查的和韩明说的差不多,就是李怀远,他之前是明阳市土地局的一个小领导, 当时还想着有点麻烦,不过去年他辞职下海, 开了一家叫志远的皮包建筑公司…”
许塘翻着看资料,里面有李怀远的照片,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浓眉大眼。
“周应川, 我和他长得像吗?”
周应川说:“不像。”
许塘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我只长得像我妈…!要长得像他我恶心死了…!”
周应川抱着他, 亲他的额头:“对,宝宝, 你只像你妈妈…而且他到底是不是你血缘上的父亲,还要鉴定…”
“是不是都无所谓, 就凭他对我妈做的那些事,他要不是我父亲,我整死他,他要是我父亲, 我整死他一家…!”
许塘恶狠狠地,这个男人无论如何始乱终弃,简直是把他妈那种境地的女人往死里逼。
“那个买我妈的混蛋呢?”
叫什么名字来着, 狗屁许大军?
周应川说:“许大军三年前给人家盖房,从屋顶上摔下来,摔到脑子, 偏瘫了, 这两年应该是神志不清醒了。”
神志不清醒?
那年残忍落下的棍棒、哭喊、下跪、哀求、几天才扔来的残羹剩饭…
他当初刚到周家时肠胃被损坏的几乎无法自主吞咽食物, 何尝不是那几年噩梦一般的虐待下的后遗症?如果不是周姨和周应川一点点的喂他、养他, 他大概早就是一具白骨死在路边了吧?
许塘眯着眼,他脾气又犯上来了,挥手抓起台灯,周应川也没有阻拦,许塘不发一言,脸色阴沉地一把砸了出去。
“他以为瘫了傻了就能躲过去了?做他的春秋大梦…!”
“塘塘…?”
周应川看到许塘的脸色不对,似乎要呕吐,男人连忙抚他的背,抱起许塘,绕开满地琉璃碎片,去对面的另一间主卧…
“这些事对你的刺激太大,宝宝,不要亲自做了,我来帮你处理吧,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许塘缓了缓,摇头:“不…”
他一个字,周应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喂许塘喝了点温水:“许大军还有个弟弟,叫许小军,在明阳那一片做招投标的掮客,就是联络人…这两年他拉的那些土地项目倒和李怀远有不少关系…估计李怀远收了他不少好处…”
“狼狈为奸…!现在李怀远不是下海了吗,这最好不过了…”
许塘想了想,说:“我要好好想想,想个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的办法,让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周应川…”
许塘歪头跟他耳语,周应川自始至终握着他的手,在查清楚事件始末之后,他心里对许家还有那个李怀远的恨意不亚于许塘,那帮人,真该由衷的庆幸他们生在国内。
中海的设计案定了初稿,许塘也要实地考察,同时,国际游资再次掀起风浪,有欧洲的几家做空基金联合起来盯上了港城,上面聘请周应川回国去做金融风险的应对顾问。
八月份,他们再次回了国,周应川先陪他先飞到了申州,将许塘的一切安置妥当,因为这次恐怕要住的久一些,除了固定的几个保洁阿姨之外,周应川又请回了苗阿姨。
苗阿姨比六年前胖了些,她儿媳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前年带着上幼儿园了,她儿子争气,在外企做事,看她累就请了个保姆,苗阿姨也没想到周应川和许塘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她。
“乖崽眼睛好了哟…人也长大了,真好,真好…”
苗阿姨抹了两把眼泪,就笑着擦手说去给许塘做他爱吃的小炒黄牛肉、尖角腊肉,都是她在家自己做的…
不仅如此,一家叫名叫凯沃的荷兰公司在澜江岸CBD风风火火地租下了一整层办公楼,做高科技花艺培育和研发的,入住当天这栋矗立在江边的写字楼白领们就几乎全都知道了这家公司,那就四个字:“人傻钱多”。
因为据说这家公司的老板十分年轻,还是个不会说中文的美籍华裔,谈租金时不知道翻译哪个指头没比划对,直接付了双倍的租金。
这年头,国内打开了对外开放的大门,什么人都想来捞一笔,有些外商那纯属就是送财童子,这样公司在澜江一抓一大把。
此刻,已经被贴上“人傻钱多”标签的老板—许塘,正在车上慢悠悠地喝着一杯卡布奇诺。
“小沈哥,还有多久到?”
前面开车也是熟脸,是当年周应川在方旗的助理,他现在在周应川的州亚工作,做到了基金项目部的经理,这段时间周应川调他过来帮许塘,毕竟许塘从前没接触过这块儿。
沈瑞这两年的年薪也开到了五十来万,这个"项目"做完,他应该就跟着周总去美国了。
他老婆这些年一直吵吵着想移民,那就去吧,他跟他老婆是初恋,他老婆一哭,他头一个受不住。
“快了,许总,还有半个小时吧,已经跟那边的人越好了,他们就在路口等我们。”
许塘说:“小沈哥,你还是叫我许塘吧,你叫我许总,我总觉得怪怪的。”
沈瑞笑了一下:“还是得叫许总,许总,这是您的翻译,Jessie,自己人。”
Jessie是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短发女人。
“许总好。”
许塘也打了招呼,没有再说。
沈瑞是打心眼里感谢周应川对自己的提携,所以这次他找的人都是信得过的-
他们的车在国道上行驶,掀起一片黄沙路尘,现在正值三伏天最热的时候,吴尖村的村长吴海建,还有许小军几个这会儿正顶着毒辣的太阳等在村口的小路上。
吴海建说:“许二,你消息来的可靠不可靠,咱们村这片地除了黄土地就是黄土地,人家外国老板会来咱这儿投资种地?”
这不是傻吗?难道是国外没地种要专门跑来他们这个小山旮旯?
许小军人长得精瘦,夹着个假名牌的皮包遮太阳:“你真是什么也不懂,这不叫种地,这叫培育!人家大公司是专门培育兰花的,你知道现在外头就这么小的一盆兰花,能卖多少钱吗?!比他妈的金子还贵!”
他比了个碗大的手势,许小军是他们村第一批盖起二层小洋楼的,他消息最多,吴海建一听,一盆花能比金子还贵?
他不太相信,没一会儿,太阳底下远远开过来一辆奔驰,路上的土都在颠儿,再定睛一看,哪里是一辆啊,分明是五辆!整整五辆大奔!
“你瞧瞧人家外国老板这派头…!多气派!老吴,我告诉你,现在来投资的老外都是不差钱!要真能把咱们的破地方卖个高价,咱他妈就是祖坟冒青烟,连着祖宗十八代都发大了…!”
就凭着这五辆大奔,先把吴海建给镇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都还没见过这么多豪华车!在阳光底下,反着光真跟镶了一层金子似得。
一行人赶忙点头哈腰的迎上去。
“吴主任,这是我们凯沃集团的老板Jurrien Adan…
“艾老板…!您好您好!!艾老板!欢迎您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来到我们吴尖村来考察!我叫许小军,您叫我小孙就行了,这是我们村的村长老吴,您辛苦了!我们前面准备了一桌给您接风…!
翻译Jessie想纠正,许塘微笑,和Jessie说话,一旁的吴海建瞧着,低声道:“许二,这老板看着也太年轻了,有二十五没有?连中国话都听不懂,真能来咱们这儿投资?”
许小军跟他挤着眼说:“人在外国长大的,外国人看着都年轻!你别管那么多了,管他听不听得懂,有钱就是爷!”
他一边赔笑,一边对着许塘一行人做‘请’的姿势:“艾老板!我们这儿是附近有名的‘山好水好’、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您看,我们这儿水都是山上天然泉水引的,夏天直接喝都没问题!保证原生态!您来看…”
许塘,哦不,现在是艾老板,奔驰上下来的助理给他撑着伞,吴海建看着这个架势,赶紧招呼前面的几个主任带路。
“…我们凯沃几天做的是高品质的鲜花培育和研发,尤其是对土质和水质的要求都比较高…有污染的地方我们是坚决不会选择的…”
Jessie帮着许塘“翻译”,许二赶紧说:“您放心!绝对没污染!!都是干净的!”
他急切地想证明,弯下腰,手捧着眼前的河水喝起来,许塘站在岸边,看着眼前、脚下的这条河,他转头笑着和Jessie继续说英文。
“许老板,吴村长,艾老板的意思是,他想在在苏南投资建一个大型的温室鲜花培育基地,培育高品种的兰花,郁金香。…投资很大,现在像日本、韩国上对鲜花进口的需求量都高,每年进口额有上亿美元的体量,艾老板想把这么项目打造成供给日韩的“后花园”…”
吴海建有点犹豫:“你们真是来种花的?可花才能值几个钱啊…”
沈瑞道:“吴村长,去年在昆市举办的首届园艺博览会,一株素雪幽兰的价格拍到了八百万…”
吴海建差点吓得脚下一个趔趄。
“你说多少?!你说多少钱?!”
沈瑞说:“八百万。不过我们除了培育高品种的兰花,也培育像清心兰,蝴蝶兰这样的观赏品种,清心兰一株的出口价在十美元左右,一箱五百株,两百箱装船运输,我们在福市的基地比这儿小一班,旺季每个月都会装船过海关发走一批…”
吴海建这会儿已经算不清楚了。
“许二,十美元是多少钱?”
“就是一株能卖八十多块钱!人民币八十块!两百箱,他娘的,一船就是八百万,那咱们两千亩土地…”
“预计每年的产值在两千万左右。”
许二这会儿手跟着都有点抖,他一激动就这样,两千万?他真没想到他在申州的那帮酒友能给他透漏这么好的消息,幸好那天的酒局他去了,要不是说,还是朋友多了好走路!
但他也不是傻子,他夹着包问:“艾老板,沈经理,但我们村的土地可不拆开卖,两千亩打包,而且你们要是把我们地买了,我们全村六百口老老少少住哪儿?也不能全上街捡垃圾去,我听说别的地方建工厂都管安排房子和工作…”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种植花卉也需要大量人工,到时我们会统一建设职工家属楼,安排住宿,同时村民愿意的可以和我们签署长期的劳务合同,是公司的正式职工…”
吴海建听了能解决工作和住宿,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算落了一大半!
“太好了!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吃和住,可我们没人懂种花啊…!还有,艾老板,我们要把地卖给你们了,那各家各户的安置费,土地补偿费、还有什么,青苗补助费…这些怎么算?”
吴海建别的不了解,但现在外资大量涌入,南边好几个村都卖了地皮建工厂,在赔偿金上的事他可是听过不少!不少村光靠着这些名头一大堆的赔偿金就娶了老婆盖了气派的新房!
“我们会从荷兰派专业的园艺种植专家过来…至于补偿费…”
正谈到兴头上,许塘开口打断了,Jessie帮着翻译:“艾老板的意思是时间有限,今天就先考察到这里,我们还要赶去下一个地方,我们需要装一些你们当地的泉水和土地的样品走,到时做微量元素的检测再决定…”
许小军和吴海建一听不是只考察了他们这一个地方,在看那几个专业人员已经在拿着样品袋装土和水。
吴海建说:“许二咋回事?不是单看咱们一家啊!还检测,这土有啥好检测的?”
许小军瞧着他们的动作,暗骂:“娘的!这外国佬果然都精明的很!!”
不过嘴上还是陪笑:“我们这儿地方偏,之前旁边好几个都通路了,我们这儿还没通电呢,不是自夸,艾老板,论水土,真没比我们这儿更好的了…”
瞧着他们也没什么表态就上了那几辆大奔,许小军和吴海建有种眼生生看着一块大肥肉…不,一根儿沉甸甸的大金条飞走的感觉。
“许二,那艾老板什么意思?买还是不买?”
许小军看着几辆远去的大奔,点了根儿烟抽,吴海建看着许小军发抖的手:“你咋了,咋今天手一直抖?”
许小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对上那个艾老板的眼睛,心里就跟对不上弦儿似的忽地一跳,但想了半天,自己哪会跟荷兰来的大老板有什么交集?更何况,那人连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不知道,估计他妈的昨晚喝高了…”
吴海建说:“你小子是真特娘的走运,家里就一个瘫痪的老哥,找个女人伺候着,到时候分多少钱还不是进你一个人的口袋!她现在还倔着呢?”
“倔个屁!在咱们村那就没有打不服的女人!”
“你别真给人打死了,看紧点,别让人报警了,现在这年头…”
“她还想报警?咱这破地方让警察来了都找不到…再说了,不是有村长您帮着看着的吗…”
许小军露着一口烟牙,笑了笑:“哪儿能真打死,花了三千大洋呢!我还得让她给我生儿子呢!”
他又使劲抽了口烟:“不说那败兴货了,吴村长,你是村长,要说我,这以后哪户能得多少钱,还不是你说的算的…?你信我,这茬事儿咱绝不能放过去,等着吧,这么多年,就是轮,也该轮到咱们发了…!”
作者有话说:
许小塘:(露出小恶魔獠牙)好久不见,这破地方竟然还有这么多还在喘气的,真好。
第八十二章 山庄
下午不懂中文的“艾老板”已经回到了家, 许塘刚洗完澡,窝在沙发给周应川打电话:“哈哈,你知道吗周应川, 那个许小军居然叫我艾老板,Jessie叫我Adan, 他以为是艾老板…那Jessie岂不是‘杰老板’?哈哈…我真的差点演不下去了…”
许塘笑完了:“我真佩服小沈哥,两句话就把那个什么姓吴的村长吓得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你叫他跟着我…”
周应川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苗阿姨刚刚端上了小炒和粥, 许塘没什么胃口。
“周应川, 我下午看到那个许小军了,他和我记忆里长得不一样了, 我小时候觉得他挺高的,今天见了, 像尖嘴猴腮的一只瘦猴子…”
“宝宝,我明天就到。”
明天是周末,许塘对着电话亲了一口:“不急,你要相信我搞得定, 你不要周末就飞来飞去,也要注意休息…那边是不是好忙?再说了,这不是你教我的?放长线, 钓大鱼…”
许塘早已生出自己的羽翼,他并不是一个时刻需要周应川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周末时,周应川从港城飞回来, 同时在发生地是, 等不急的许小军和吴海建到了凯沃的办公地址, 询问卖地建设培育园的事。
沈瑞按照许塘的意思说:“现在检测报告还没出, 集团还没办法做决定…而且按照《土地法》的规定,集体所有的农业用地,需要先由政府征上来转为国有土地,才能进行划拨,你们拿到能卖地的批文了吗?”
“啊?这不是你们买地的要负责的吗?”
吴海建一头雾水,偏偏这会儿又来了好几个村里打扮的,估计也是来问培育园的事。
“…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凯沃刚刚在申州成立办事处,接待的人员都还不够用,对国内的各个环节也不太熟悉,所以我们更倾向在申州与找一家代理公司,全权代理我司这次的开发业务…”
“全权代理?”许小军问:“怎么个代理法儿?”
“就是我们委托他们进行项目前期的开发管理,包括土地批文,人员安置和补偿,钱款我们只对代理公司,也会给一笔代理费,孙老板,你问这个是…?”
许小军只是略思索了两秒,接着猛地一拍大腿:“沈经理!这不是巧了吗,我就有一家中介公司,这是我的名片…而且我还认识建筑公司的老板,专门搞这个的,您看我来做代理怎么样?”
“开发不是问题,关键是土地这块……”
沈瑞接下名片,有点犹豫,说要和老板汇报,许小军追着说:“您看,你就帮忙美言几句,我保证把这个项目做的漂漂亮亮的,实不相瞒,其实现在能做开发的土地批文都不好搞,您这边要是被拖着,也耽误事不是,不信你去问,但我有门路…!保证能把这两千亩地顺顺利利地拿到手…!”
许小军拍着胸脯保证,还给沈瑞示意了一个“不会少你回扣”的手势,等他们从办公楼出来,吴海建吹着澜江岸的风,觉得肺里都是一沓沓钞票的味儿。
“许二,你干什么要把这个事揽下来?你能弄到他说的什么…土地批文?”
“那算什么,你知道申州每年,不,每个月动工多少项目,这么多,上头还能一亩地一亩地的去检查?”
吴海建说:“还有那个代理公司,难道你还想赚咱们村的钱?”
“吴村长,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现在的项目就好比是大肥肉!你就是自己不吃,在手上这么一滚!那就能沾不少油水!看吧,这一把要是真接下来了,少说也得有这个数…”
许小军比了一个数字,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怀远打了个电话。
他的中介公司本来就是做掮客生意的,那么多审批不下来的土地,不都是他去跑成的?盖几个无关紧要的真章,再盖几个假章,真假掺半,轻而易举就能骗过那些开发商和村民。
他料想李怀远也不会推拒,当初搞大了他嫂子…呸!那个贱女人的肚子,他真以为是白搞的…?-
周末周应川就到了,许塘搂着男人在落地窗旁巨大的下沉客厅尽情地亲吻,亲完,周应川抱着许塘洗了个澡,他手里有一份许塘和李怀远的血缘鉴定报告。
许塘挺冷静地,他看完就给扔了。
周应川的手拨弄着许塘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拿起吹风机,又给他吹了一会儿。
“现在走到哪一步了?”
“他们正慢慢往里钻呢,小沈哥说那个许小军估计会因为土地的事去找李怀远帮忙,其实我也纳闷,上面发了文件,现在全国的土地都冻结了,不让动,你说他去找李怀远能干什么?”
“两条路,要么伪造批文,要么想办法绕过上面的审批。”
“饶过?那么大一块儿地怎么绕?”
周应川说:“把地拆开,化整为零,比如把三千亩拆成三个一千亩,就绕过了往上报的环节,国内不少开发都这么搞,但前提是…得有人在后面背书,至少也得是口头应允…那个许小军和李怀远不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市县一级最多只有三十亩以下的审批权,他要拆,至少要拿到一百个批号,不现实。”
许塘嘶了一声:“那你说…他俩真的敢伪造国家批文?”
“李怀远过去在那个位置上,他熟悉那套审批流程的漏洞,在我们之前他靠着这些捞了不少。”
这些周应川都有叫人在背后默默地顺藤摸瓜,还真摸到不少,在申州别墅都买了两幢,市值往少了说也得有四百多万。
哪里是一个他当了几年的小科长能买得起的?
许塘舔舔嘴唇:“好一个偷天换日啊,按照国内的法律,这够判刑了吧?”
“足够,三到十年…宝宝,下周你约了见他们两个谈项目?”
“是啊,许小军主动提出要做开发代理,我这个甲方老板怎么能不见见?不过先派小沈哥去吧,把代理的事谈好,我再出面…,哥,你说,我要是把给村民的补偿一次性打给许小军,让他去分这笔钱,他会不会高兴疯了?”
只要做工程的都知道这其中能抽的油水有多肥厚,就是不抽,光是拖两个月,纯放在银行滚利息,都会是比不小的钱。
“一次性打给他?”
“当然不会那么便宜他,那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我打算让小沈哥去给他透露透露,把土地补偿改成股份合作,村民以地入股,每年分红…到时我再把这个项目拿去港城玩一圈,往后是赔是赚,还不是我说的算?”
周应川瞧着他眼眸里闪烁着点点狡黠的光彩,他亲吻许塘的鼻尖:“想法很不错,看来之前你在公司实习确实学到了不少…”
“那肯定的,也不看我是谁教的…”
许塘露着小牙在周应川眼前作势咬了几口,周应川让他搞怪的样子逗笑了,男人拢着他的后颈搂在怀里。
“真好…”
“真好?”
周应川又亲了他头顶一下:“至少我以后可以少担心一点你在外面会被人欺负…”
“周应川,在外面根本没人敢欺负我好吗…?你就是整天担心这个把自己身体担心坏的是不是?”
许塘去捏着他的脸:“你不要担心,不要再担心,你要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这是你现在,不、未来都第一重要的事…!我会一直盯着你的…!知不知道?”
周应川点头:“知道。”
许塘这才笑了,又趴在周应川怀里。
第二天,周应川说他相熟的朋友秦卫东陪爱人来了申州,他和上次在江岸会所见过的中海集团的老总靳越群还挺熟的,就约了碰面。
约在郊区的秀水山庄,风景秀丽,私密静谧。
到了地方,靳总和乔苏不用再介绍,由许塘操刀设计的中海的总部渲染图已经通过董事会决议,在CBD屹立的双子星大楼璀璨生辉,不出意外地话,将来一定是江州的地标性建筑。
倒是中晟集团的秦总秦卫东,许塘之前在纽约时听周应川提过,和他同是哥大校友,在全球范围内从事金属矿产的资源勘探,听说去年还在哥伦比亚花重金投建了开采祖母绿的。
秦卫东的性子瞧着十分冷淡,配上他过于凌厉深邃的五官,让人只觉得谁往他旁边一坐,凭白的周遭温度都要骤降八个度。
他的爱人叫方黎,生的十分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精致的五官好似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佳的拍摄角度,他来的迟了一点,听他说是上午在申州电视台彩排节目,秦卫东这次也是陪着他来的。
明明外面有侍应生引路,秦卫东还是出去接了他回来,他陪方黎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下午才和他们汇合。
一行人在山庄里打高尔夫,乔苏对“小球”游戏没兴趣,又喊着去钓鱼,许塘之前总陪周应川出海去海钓,在池塘钓他还真没去过,就跟着一块去了。
他们仨往那边一走,身后三个坐着聊天的男人几乎是同时刻地站起身来,眼神跟着往那边看去。
“去哪儿?”
“去哪儿?”
“去哪儿?”
乔苏挥手跟他们喊:“我们去钓鱼!”
又看他们都站着:“你们要去哪儿——?”
怕他们听不见,乔苏又喊:“让服务生给我们说,一会儿我们去找你们——!”
一个人站起来或许有点尴尬,但当同桌的另外两个也站着,那点尴尬就自然而然消解的无影无踪,变成理所应当的融洽。
周应川之前和许塘去海钓都是他来弄鱼竿那些:“我先过去看看。”
秦卫东没说话,手上已经拿起了外套。
靳越群说:“一块儿去吧。”
池塘不小,建造的风格比照苏南园林,亭台楼阁相交辉映,侍应生已经帮他们将鱼竿和遮阳伞都弄好了,根本不用帮忙。
秦卫东检查了一下方黎的鱼竿和鱼钩,发现不是十分锋利的那种,就给他了,乔苏去问经理有没有那种防水衣,可以穿上直接下去抓的,被靳越群给拎着脖子薅回来了。
周应川没有假手给侍应生,他坐在旁边陪着许塘装饵,俩人是第一个将鱼饵沉下去的,也是第一个钓上鱼的。
钓了会儿鱼,乔苏又嫌晒,拉着方黎和许塘去苹果园摘苹果了,正当季,周应川他们没跟着,继续钓鱼。
其实原本鱼也是不用钓的,就是几分闲情逸致的事,也不会钓出东星斑,但谁让另外两个一下午一条都没上钩…
本来钓不上也没什么。
但方黎走之前,看着周应川和许塘的鱼桶里三四条小鱼在游着:“秦卫东,人家周总和许塘怎么就那么厉害的?”
他随口一句,原本看着对钓鱼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秦卫东竟又坐下来了。
还有乔苏,他趴在靳越群耳朵根儿,用看似很小声实则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楚的声音说:“老公,我也想要,我也想要三条他们那样的…老公,你是不是不行呀…!”
于是到后面的两个小时,周应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人提起来的事,他们三个人就跟长在这儿似的,倒是聊了不少。
幸好太阳落山前,秦卫东和靳越群的鱼桶也没落空,傍晚吃完饭,他们就返程了。
回到家,周应川在给许塘削苹果,许塘换完睡衣,就迫不及待地跳在周应川背上了。
“哈哈哈周应川,你别削了,我真忍不住了,我要跟你讲,下午我和黎哥还有乔苏去摘苹果的时候你没去,真的错过好多,笑死我了…”
周应川将苹果切成小块儿,喂到他嘴里一个。
“我错过什么了?”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下午黎哥跟我们在摘的时候,秦总一直给他打电话,你看见没有?”
周应川想,下午钓鱼的时候秦卫东确实一直在看手机。
“哈哈,你知道秦总对黎哥说什么?哈哈哈…他居然叫黎哥不要走进去,就在外面,不然他看不到黎哥了,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你没看黎哥脸上那个无语的表情…”
许塘笑的要岔气,快要搂不住他,周应川没再切了,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拿着盘子出去。
“哈哈哈,还有那个乔苏,他更搞笑…!他简直是小品演员,他问我们谈恋爱都是怎么谈的,还和我们控诉,说靳越群从小就压迫他人权,哈哈哈…”
许塘笑的一直拍周应川肩膀,周应川还没听呢,也被他感染地低头笑。
“宝宝,他控诉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说靳越群管他像管孙子,从小靳越群让他尿,他就是没尿也得尿,靳越群不让他尿,他就是尿一半也得憋回去,哈哈哈,憋回去…他还说,靳越群要训他时,他就是在蹲坑都得先出去听着…哈哈哈,他真的要笑死我了…最关键的是,最关键的是…”
许塘笑的眼泪都出来:“最关键的是,他说这些的时候,刚好你们过来了,靳总就在他身后,哈哈哈,我不行了,靳总问他,什么时候不让他尿了?他说靳总说话太粗鲁,哈哈哈哈…理全是他的…”
周应川拿着手帕给他擦,他傍晚有段时间在处理纽约那边的事,没跟他们在一块儿。
“宝宝,你们没提醒他?”
“哈哈,我和黎哥都提醒了,黎哥咳了好几声,哈哈,但他没接受到…”
许塘笑的揉了揉脸:“黎哥人也挺好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真的太干净了…!周应川,下次我约他们一起去滑雪吧?”
“可以。”周应川想起什么,说:“不过方黎的心脏不太好,太激烈的他不能玩。”
“这样啊?黎哥怎么了?”
周应川也不太了解,只是有次在纽约的华人商会吃饭时,秦卫东的外套里掉落检查单,他捡起来,姓名是方黎的。
“下午一点也看不出…那去度假,度假可以吧?约去巴黎看几场秀也行…”
“可以…”
周应川摸着许塘的头发,虽然就他对秦卫东的了解,他不一定能同意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阳光晴好。
驰骋华尔街的周爹、版图扩展至全球的秦爹、GDP超级巨头的靳爹,
三个男人不禁想…
到底为什么,他们会坐在这里钓鱼…?
第八十三章 惊喜
第二天早上周应川又飞回了港城, 他在纽约时也经常要飞来飞去,许塘早已习惯,他睡醒时, 周应川已经走了。
床头放着一杯温水,许塘摸着喝了, 掏出手机给周应川发信息,问他登机了没有。
电话立刻就回过来了。
“宝宝, 睡醒了?水喝了没有?”
许塘伸手捞着周应川的枕头垫在脸下头枕着:“你走之前干嘛不叫醒我,我还想让你亲亲我呢…”
周应川笑:“乖, 我亲了才走的。”
许塘笑了一下, 他听到那边的秘书在和周应川语速飞快地汇报着什么:“那你先忙吧,我再睡一会儿…你要记得吃药。”
周应川说他记得, 许塘才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 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的号码是乔苏,乔苏问他年底那会儿有没有空,说想约去巴塞罗那玩, 刚好那边有球赛。
许塘说:“行啊,不过你怎么这么小声?昨天玩的嗓子哑了?”
昨天在山庄也没玩什么刺激的运动,就钓钓鱼, 打打高尔夫,摘几个苹果。
乔苏捂着电话筒说:“我、在、拉、屎…”
许塘:“……”
乔苏说他去和方黎哥也说一声,人多才有意思, 还说要叫一个好朋友, 一块儿去, 突然地, 他自己就叫了一声,说他那个好朋友不能出国,看看能不能改地方,要不去敦煌吧,看沙漠去。
敦煌古城也是建筑史上艺术瑰宝,许塘也有兴趣,说行,乔苏要给方黎打,许塘说:“你好好拉…上厕所吧,我给黎哥打。”
挂了乔苏电话,许塘就给方黎打去了,昨天他们玩的挺开心的,最重要的是,周应川说他们和他们是一样的。
在纽约待了这么多年,他们见了太多只是用来满足肉欲的关系,或许连关系都称不上,上流社会那群所谓的社会精英脱了衣服简直脏的叫人作呕,他太明白这句话的意义,尤其是从周应川的嘴里说出。
昨天他听乔苏和方黎提了一嘴,好像他们也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所以许塘对乔苏和方黎天生就带着些亲近,和曾经他觉得只有亲父子、亲兄弟这样的血缘羁绊才能和他和周应川来媲美道理差不多,大概是也是一种“相吸”,这在他身上是很难得的。
正想着,电话接通了。
“黎哥,是我,许塘…”
“我是秦卫东。”
听着听筒里冷硬淡漠的男声,许塘拉开手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确定没打错:“秦总,您好,我找下黎哥…”
“他还在睡,什么事?”
许塘说:“那麻烦您帮我转达一下,我和乔苏打算年底去敦煌玩几天,想问黎哥有没有时间一起去…”
“他没有…”
电话里又传来方黎的声音:“秦卫东?谁在睡了?你怎么又在拿我的手机接电话…!是谁找我?你再私自帮我推了试试看…!”
手机似乎被一把夺了过去,顺带还有一声闷闷地响声,像是手掌打在头上,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许塘:“……”
他第一次觉得,有时候周应川说的也不准确,哪里一样了?
“许塘,我是方黎,你们要去哪里…?敦煌?我当然有空…我刚好有首曲子想在那边拍一个MV…好啊,到时联系…”
本来都要挂断了,方黎那边像是一直被纠缠着,他终于受不了了,又问:“我们去多少天?可以带家属吗?就和昨天一样的,靳总周总,还有…秦卫东,一起去…秦卫东!你没听到吗?!我已经在问了,你不要搞了行不行…?!我今天还有节目要上…!”
电话里传来方黎压低地、羞愤的骂声,末了还有一句恼羞成怒:“粉都要盖不住了,王八蛋!你滚啊…!”
“……”
许塘抽了抽嘴角:“……当然可以,放松么,有时间都可以的…”
方黎又微笑地对他说:“好,那到时候我们再打电话…”-
九月份的申州又热又闷,澜江吹过来的风像是在蒸桑拿,许塘的工作室接了一个伦敦环保组织的项目,他中间又去了趟伦敦。
他再回来时,沈瑞跟他说许小军已经把代理的合同都签了,并且已经把土地批文解决了。
“解决了?他怎么解决的?”
沈瑞将文件抽出来拿给他:“他找李怀军盖了一堆街道办,村委会的章,还有村民联名的签字,不过这些都没用…,上面唯一一个有用的是市级土地局的,但是李怀军找人刻的假公章,这份批文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效力。”
“做这么熟练,不是第一次了吧,那个李怀军竟然真的敢刻假公章…他签字时没说什么?”
沈瑞说:“没有,他自从知道每年每人能分到差不多五十万的分红后,就整天催着我们拟合同,昨天他已经签字盖章,由他全权代理我们这次的项目的前期开发,包括土地,赔偿…许总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
“什么事?”
沈瑞说:“自从我们透出风声将按照每户的房屋面积来计算赔偿款,现在吴尖村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加盖,有的钱不够,找亲戚借钱也把房子盖高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讹诈”?许多政府拆迁是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
许塘笑了一下,把文件合起来给他了。
“这说明他们团结嘛…你做,他做,我也做,良好品德,值得好好发扬…这段时间我要去港城,你就看着就行了。”
沈瑞点头,说实话,许塘给他的感觉也和从前也大不一样了,从前许塘即便眼盲,也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现在…就从他一步步布局引诱许小军他们上套开始,有时他的想法让沈瑞都觉得心惊。
这几乎是一个让人血债血偿都还不够的局。
虽然沈瑞不太清楚许塘究竟和许小军和李怀远他们有什么过节,但他不是二十多岁的新人了,他懂得闭嘴。
许塘买了下午的机票落地港城。
周应川住在中环的酒店,许塘知道他的房间,订了一间隔壁的套房,书房后巨幕半环绕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维港的繁华夜色。
吃完晚饭,许塘处理了Nancy发来的工作邮件,他的工作室新成立,邀约纷至沓来,他自然要筛选。
搞完了,他发信息给周应川:“喂,周应川,你回去了吗?”
周应川那边回他说快了,让他先睡,许塘一看表,都快十点钟了,等他十一点再给周应川打时,周应川说他刚刚到酒店。
“宝宝,怎么还不睡?”
“快睡了…”
许塘穿上睡袍,拿着浴室的香水一顿狂喷,熏的自己差点晕过去了,他还不满意,又在行李箱里选了一条围巾,围住头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确认不是那么容易认出,他有点忍不住想笑…
他清清嗓子,站在周应川的房间门口,敲门。
“先生,客房服务。”
周应川也的确点了餐食,男人刚刚开门,扑鼻而来是一股浓烈地几乎要呛的人睁不开眼睛的香水味儿,许塘故意低着头,不由分说地上手直接搂住男人的脖子…
他脑袋像银行抢劫犯似得蒙着围巾,周应川还没看清楚是谁,就抱上来了,他下意识地伸手钳制住他的手臂,要把人扯开…
也就是在那一秒钟,许塘没想到周应川的力气竟会这么大,周应川从没在他身上用过这么大的力气的,甚至连床上时都从没有过的,他忍不住尖叫:“痛…!!”
也是在周应川钳制住他手臂的那一秒,不用等许塘尖叫,男人就瞬间认出这是许塘的手臂,他再熟悉不过,立刻放开了…
“宝宝…?”
“去你的宝宝周应川…!我痛死了!”
许塘痛的甩开他:“周应川,我从申州专门飞过来给你惊喜!你要掐死我了…!”
“我的错我的错,宝宝,你什么时候换了这个味道?你怎么过来了?”
“难道我换一个香水你就认不出我了?”
许塘气的在周应川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他哪里是换,像把一整瓶香水倒在了身上,他说完这句话,一呼吸,自己先伸手捏住了鼻子:“熏死我了…快去洗澡…!周应川!”
周应川笑了,他一笑,跟着咳嗽起来,许塘紧张地扶着他:“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宝宝,这味道确实有点冲…”
他低头亲吻许塘的唇,到了浴室,先把那件儿腌入味儿的睡袍扔出去,许塘泡进了超大浴缸,周应川没和他一起进去,男人坐在一旁的咖色矮凳,检查着许塘的左手手臂,上臂有一小块儿青紫。
周应川打酒店电话叫服务生送了消肿化瘀的药膏上来,男人蹙着眉,用指尖轻轻给他涂抹。
“是不是很痛?”
许塘哼:“周应川,你怎么那么大力气的?”
“你捂着脸,又喷那么多香水,刚开门我还以为是别人…吓我一跳。”
“别人?”
许塘知道周应川在说什么,他又不是小白兔。
“周应川,是不是之前也有这样的?送上门的?”
“有。”周应川紧接着说:“哪次没跟你说?哪次都要笑个不停…”
这种事无可避免,别说是周应川,就是许塘,从前和彭英群一块儿开派对时半夜也有不少男男女女来敲他的房门。
在讨好男人的圈层里,钱和色向来是绕不过的,不过就是再如何,究底是为了达到目的罢了,要的是投其所好带来的效果,周应川不仅不吃这一套,反而厌恶的很,没人会上杆子讨他晦气,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在他们这个圈里,也绝不会有人敢有胆子直接上来就抱的,除非他真的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许塘突然胳膊就不痛了。
“周应川,下次如果有人敢这样不经过我允许就碰你,不,我允许也不行,不!我不可能允许…!你要当下、立刻、直接斩断他的手…!然后把他丢进太平洋里喂鲨鱼去…!”
他恶狠狠的,周应川忍不住笑,握住他挥舞的手臂:“好了好了,别举这么高,一会儿扯着更痛了,我再看看…”
许塘伸出两只手去揉捏他的脸:“你听到没有…!”
他手上带起不少白色泡泡,全抹在周应川的脸上,周应川握住他的手腕,一边哄他,一边拿旁边的毛巾擦。
“听到了,不会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碰我的,放心吧宝宝…”
许塘这才不闹了,他在浴缸里泡着,刚才的折腾溅出不少水花,男人一只手握着他搭在浴缸边沿的手腕不让他乱动,一只手拿着浴巾擦着脸上、脖子、和头发上的水珠和泡沫…
他就那样擦着,好像被弄得一身湿也没什么脾气,反而视线一直在许塘手臂的青色。
“刚才我真的不该那么用力…”
许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就从浴缸里起身了,他不在乎又掀起多少水花,他浑身湿漉漉地、双手环抱着周应川的脖子,固执地将人拉近,这下男人身上彻底像被浪花给打了一遭一般,湿透了。
“周应川,你的底线到底在哪儿…?”
天知道他有多早就想问出这个问题了,周应川这个人好像怎么样都不会对他真的生气。
他的脾气怎么那么好,这么多年任他揉扁搓圆?
“我的底线就是你的安全…”
都湿成这样了,也不在乎擦不擦的了,周应川搂着他的小腰,扔掉毛巾:“看你也没心思泡,冲水出去睡觉?怎么突然坐飞机来了?”
“就想你了呗…”
许塘搂着他蹭了一下,周应川把人抱起来,在淋浴下草草地给两人冲了冲水,裹上浴巾出去。
“周应川,这么多年,我能想到你的…你最生气的一次就是我在洛杉矶开车撞到你车的那次了,但那时你也没有吼我,没有骂我…”
“没吼没骂就是不生气了?我揍没揍你?”
“揍了…”许塘抓了下后颈的纹身:“但是那种感觉不一样,你揍我我又不害怕…我见过我朋友是怎么和伴侣吵架的,不,有时或许纯粹是怒火上头的谩骂…他说这是所有情侣都避免不了的,再相爱的人,也会有克制不住脾气的时候,但你对我从来没有…发火,吵架,争执…”
周应川回过头,自从上次他手术,他能明显感觉到许塘想的比过去多了。
“塘塘,你在想什么?”
许塘趴在床上,只露着一颗后脑勺:“以前我不明白,我总觉得你一直是这样的…,但刚才我在想…我们两个明明差不多大…,是不是我把你变成这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快乐小剧场:
去敦煌的当天。
甘涔:爱睡懒觉的崽完全没睡醒,正挂在蒋泊锋身上呼呼大睡(吹鼻涕泡泡),蒋泊锋抱着他让他睡。
乔苏:坐在行李箱上,由靳越群单手推着,快乐旅游的小鸟儿,伸开手臂!超开心!
许塘:精致眉眼戴着墨镜,一身高级定制,和周应川一同现身瞬间让候机室的地价大涨。
方黎:高领毛衣,休闲长裤,在温暖的贵宾候机室脖子上还搭了一条薄薄的围巾。
秦卫东:“宝宝,热吗?”
方黎:…滚啊!
第八十四章 心结
其实许塘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能想象到周应川听到这句话得有多伤心,他赶紧回头,果然看见周应川站着, 男人像是勉强才吸了一口气…
“周应川,你怎么了?你不会被我气晕了吧?!”
许塘吓得一下子扔掉手机, 赶紧扶着周应川的手臂,周应川深呼吸了两口。
“哥, 你没事吧…?”
周应川看许塘一双眼睛满是担忧地、眨巴眨巴地望着他,心里是又气又疼。
“你还在乎我怎么想?”
“哥, 你别生气, 千万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 你坐,你坐, 我去给你倒杯水…”
许塘殷勤地扫了扫沙发让周应川坐下,周应川刚坐下,又看许塘光着脚踩在地毯,酒店都是玻璃杯。
“先去把拖鞋穿上…”
要放在从前, 许塘肯定不理,等着周应川来抱他给他穿,但这会儿他心虚, 乖乖地回来踩上拖鞋,倒了一杯温水给周应川喝。
周应川喝了,许塘就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 他起身跨坐在周应川身上, 软软地搂着周应川的脖子。
周应川也不说话。
许塘伸手拿了周应川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他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拨动砂轮,火苗先是映亮了他惊心动魄的五官,接着熔在落地玻璃外的维港夜色中。
他点火不太熟练,但也不至于不会。
“许塘。”
周应川握住他的手:“什么时候学会的?”
“不会,我不会抽,你告诉我这是不许做的事,我当然不做了,我在帮你点,刚才我看到你在看它,你想抽一支,是不是…?”
“我不抽。”听到不是他要,周应川将他嘴里的烟拿掉,和打火机一起扔回茶几上,顺带在他臀侧拍了一巴掌。
“烟不许抽,清楚没有?”
“清楚了,自从那年闹到警察局那次,我真的一根烟都没碰过。”
确实是这样,周应川给他揉着大腿。
“杭云哥说你会抽的,韩明说你也会,周应川,你第一次抽烟是什么时候?”
“在培江。”
“为什么?”
“当时要陪饭局,偶尔也要提神。”
那时老板谈生意不是在酒桌就是在卡拉OK,风气就那样,谁也躲不过去。
“那么多年了,为什么我从没见过你抽烟?”
他一直知道周应川会抽烟的,在纽约时佟杭云还送过他不少雪茄,他说周应川喜欢那个牌子的口味。
可许塘从来…不,准确地说,是从他复明到现在,这么多年作为他最亲密的人,他竟然一次也没见过周应川抽烟的样子。
“我想抽,白天在公司会抽,二手烟对你的眼睛不好,回家了我抽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他的回答许塘一点也不意外,他在周应川肩膀上抵着嘴巴:“…所以这么多年你既从不在我面前抽烟,也从来不对我发火,也没骂过我,也是因为我的眼睛?你不想吓到我,不想把我变成那种,一听到弓箭响,就会吓死的鸟…”
“会吓死的鸟?”
许塘翻个小白眼:“我在练习成语!我看你真的应该给自己请个老师…!”
周应川摇头,无奈地:“是惊弓之鸟?”
“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也不重要…”
这才不是重点好吧,但剩下的似乎也不必多问了。
一个从年少起就因为繁重压力开始抽烟、抽了七年的男人,却从未让你看见过一眼他抽烟的样子,甚至你在他的衣服上连烟味儿都闻不到一点儿,要知道,那可不是几天,一星期,那可是足足七年!这样自控到足以称得上‘可怕’的男人,你还指望他会对你发火?谩骂?
可他是天生就会如此的吗?
当然不是。
“周应川,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比你大就好了,那这些就是由我来…”
由他来承受。
周应川往上抱了一下他,吻住他的唇和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语。
“塘塘,宝宝,很多时候我们想的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要去难过。”
这是从周应川嘴里第一次说他们很像,许塘抬起头。
“你说,我们是一样的…?”
周应川抚着他的头发:“走到现在,我没什么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是你十岁那年,你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我没有问缘由,就打了你,对你说了那句话…那时你刚刚失明,妈也走了,我第一次不知道我们该怎么生活下去…我想着狠狠揍你一顿,教你知道不能在外面与别人起冲突,这是自保的手段…当时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你,那时我觉得,我宁愿让你学会去忍,也不希望你受伤。”
许塘很少听周应川讲起过去的事,他们的时光似乎是永远往前的,多半时候是他追着问,周应川才肯讲上一两句。
“后来你怕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你不适应黑暗,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是我的,我的声音,我的语气,我的情绪,一点动静就能吓到你,你夜里经常哭,跟我说你会听我的话,以后也不会再打架,让我不要丢下你…”
许塘的心痛了,他贴着周应川的心脏,让他也不要那么痛。
“我真的很听你的话的周应川,这个世界上真的找不出比我还听你的话的人,我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周应川…”
周应川低头吻他的发顶。
“是,你只听我的话,那时我就意识到我做错了,我明知道是那个同学先出言羞辱妈你才打他,我明明知道眼盲不怪你,打架也不怪你…我为什么要让你去忍?我只想到了我只有你,忘了你也只有我…你在路上流了鼻血,被呛的一直咳嗽…我真的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
周应川抱着他,叹息着,重复着,好像那时瘦弱的,咳的满鼻子是血也忍着不哭的许塘就在眼前。
他将他脸上的血擦净,许塘眨着失焦的眼睛跟他说,他不是很痛,他以后会好好听他的话。
“我当时真的想给自己几巴掌…”
许塘伸手去摸周应川的嘴角、脸颊:“你没有打吧?你要打了,我真的要心疼死了…”
周应川握住他的手:“回去之后我一直睡不着,我不知道你怎么察觉到的,你一晚上都抱着我的手,我一动你就醒,我只能躺着,那时候你就很会心疼我了…”
许塘听到这句,终于笑了一下。
“周应川,你真的是我的全部…”
也许在别人嘴里这是一句花言巧语的情话,但对许塘来说,这是毋庸置疑、无可更改的事实。
“所以也是从那时起,你不再对我发火?”
“是…”
许塘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就算那时他讨厌吃饭,讨厌说话,周应川偶尔也会‘威胁’他两句,但都是虚的不能再虚的纸老虎,没一会就会又抱起他了。
“那这么多年,你会不会忍的好辛苦…?”
周应川看着他好奇,也笑了:“没有忍,慢慢就习惯了,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又会吓到你…我在你眼里本来是个脾气很坏的人?”
“凶的时候还是有点害怕的,你凶的时候虽然不会骂人,但你就那样…”
许塘做了一个招招手的手势:“你一这样,我真的想立刻跑到月球上去…”
他又抱上周应川:“不过呢,偶尔你生气一次还是挺帅的…”
“挺帅的?那还是不够凶…”
许塘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你不要再凶了…”
周应川笑,拨着许塘细软的头发。
“这是我们的选择,换做你是我,也一样的,不是吗?”
是啊,换做他,也是一样的,如果他们对换角色,他也会舍不得周应川受一点委屈伤害,他会比爱护自己还要爱护周应川。
许塘想到这儿,觉得心里最后堵着他的那块、让他消沉的大石头也在慢慢消解…
“我和你是一样的,我当然和你是一样的了…”
许塘亲吻他,周应川却没让他亲很多。
“刚才应不应该那么问?”
许塘没了烦恼,自然和过去一样爱耍赖,他手臂缠着、贴着周应川的脖子:“不应该…好吧,就当我又说错话了…反正从小到大我也说错不少,要不你轻轻打我一下好了?打屁股?打嘴巴、打舌头也可以…”
他握着周应川的手掌就往自己唇上带。
“你打吧,你打吧…”
他伸出小舌给他打,哪怕心里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周应川也根本无法忍受,忍受任何人这样去对待许塘,哪怕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那样的画面,他的脸色都变了些。
“胡讲,谁敢打你的脸?”
许塘看见周应川严肃了脸色,故意道:“你刚才说了不对我发火…”
“发火和教育你是两码事,真惯的你开玩笑也没轻重是不是…?”
时间太晚了,周应川拨下他的手,打电话取消了订餐,抱起人去睡觉,许塘哼了一声:“周应川,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要不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哥哥?”
“做我的哥哥?”
“是呀。”许塘笑眯眯地:“就从你先叫我一声哥哥开始…”
周应川没回答,看他。
许塘得寸进尺:“是呀,或者不叫哥哥也可以,我也可以先委屈委屈,做你的爸爸……啊!”
许塘笑的不行了,一只手从后捂着屁股:“你干嘛揍我…!你都说了,我从小就那么乖,那么听你的话…!你干嘛那么小气,做一次你爸爸又能…!啊!”
“你真要骑到我脖子上来了…”
许塘笑哈哈地搂着周应川的脖子。
周应川说的对,换做是他,也一样的-
许塘在港城陪着周应川,自从那晚的谈心以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亲吻与交融结束,许塘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好像真的不再执于在这个问题,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他能感觉出,周应川不想他为这个问题而难过、伤心、自责…所以尽管有时他确实会——他也不会再提,他不做周应川不想他做的事,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这家酒店的粤菜知名,许塘半个月就重了两斤,在健身房评估时,许塘看着报告。
“都怪你周应川…!”
周应川倒挺满意的,他一直觉得许塘太瘦了,没办法,他太挑食了,他自己亲自来喂许塘也只能勉强吃个正常人五六分的分量,身体没有足够的脂肪,将来应对疾病也不好。
“乖,这点几乎没什么变化的。”
他记下这家酒店的粤菜主厨的名字,许塘难得爱吃口味这么清淡的菜。
“你浑身练那么帅,你当然不在意了,我正在控制体脂率,增加脂肪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腹肌线就显不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啊…!”
许塘哀嚎着,丢下他,和健身教练讨论计划去了。
作为独立事务所的老板,他休假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倒是Nancy快把他电话打爆了,说再不回来他的案子都堆的像山高了,许塘只好又“灰溜溜”地抽时间回了一趟纽约处理工作。
年后,和秦总他们从敦煌玩回来,许塘就顺势回到申州,见了许小军。
许小军一脸的谄媚相,在他眼里,这个外国来的“艾老板”就是个送财童子,去年村子里那么多人临时加盖房屋,用的还是最便宜的料子,甚至有的就是搭了两块木板,他也照样给钱,而且给的还不低,家家户户至少都分到了二十万,他全部转成了股份,一两年就能回本。
“艾老板,我这些天看见施工队已经在施工了,我们年前就搬得差不多了…就是您那个临时安置房,还没通水电,什么时候给我们通?”
一旁的沈瑞说:“快了,大约一个月。”
“好的好的,那我们等…”
到了许小军的家,还没拆到这里,许小军也不清楚艾老板怎么要来这儿。
“阿丽,人呢?!你眼睛瞎啊!快去给老板们倒杯水!”
许塘听到他叫的,忽的转过头,外面进来一个十分瘦弱的女人,她眼眶和嘴角满是乌青,哆哆嗦嗦地端着两个杯子。
“他妈的!让你倒杯水也倒不清楚,你数数屋子里几个人?!你是个猪脑袋?!”
许小军一巴掌要扇女人,忽得被人扼住了手腕,是艾老板。
许小军一愣:“没事没事,艾老板,我们村都打老婆,这女人啊就是得打,不打她就是跟你对着干,这儿不比国外,打老婆不犯法…”
许塘说了几句,沈瑞对着女人讲:“艾老板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刚好缺一个保洁,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去?”
女人惶恐着不敢回答,许小军说:“我这老婆什么都不会,蠢笨的很,哪能去你们大公司干活儿,她还得在家伺候我大哥…”
“艾老板问的是她。”
女人似乎被多年的虐待给折磨的失去了说话能力,她豁出去了,小心翼翼地点头。
沈瑞说:“好,那您先上车吧,一会儿跟我们回去就行,制服公司都会发的。”
许小军没想到这就要她走,但艾老板在这儿坐着,他也不好发作。
“可我还有个大哥,给人家做工摔得瘫痪了,要人喂饭,换屎换尿,她一走,我大哥怎么办…我大哥就在这间屋呢…”
怕他们不知道,许小军带路,西屋的帘子一开,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发霉的床上躺着一个发黑发臭的男人,他沉重的喘气,嘴里的稀饭溢在床上,床边搁着一个木棍,他颤着抓起木棍。
“叫、叫…!”
许小军知道他哥这是叫阿丽,他妈的,都瘫痪了还不忘搞女人!
“阿丽今天要跟着我城里,等明天在来!”
许塘只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中午一行人返回申州,在平江大酒店吃饭。
“艾老板,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家实在是离不开女人,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去当保洁,或者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认识几申州康养院的朋友,不如把你大哥送过去,费用我来出。”
“啊?康养院?那多不好意思,太感谢您了艾老板…!这杯我敬您!”
许小军早就想把他这个瘫痪在床的大哥给丢出去了,整日看着还不够晦气,他连康养院叫什么都没问,站起来直接干了一整杯红酒,他突然反应过来。
“艾老板…!您会说中国话?!”
许塘自始至终面前的酒一滴都没动。
“你应该叫我许老板。”
“许、许老板…?”
哪个许?许小军一时脑子没转过来,服务员来了,说这边请,几个人来到了包间后头制作精美的沙盘。
“我一直想跟你谈谈培育园的建设规划…”
许小军还在想艾老板怎么突然会说中国话?是一直会,还是最近才会?可听他熟练也不是刚刚会的…
“这块儿地位置不错。”
许小军回过神,发现许塘在看沙盘,点的位置是村里的祠堂。
“艾…,不,许老板,这是我们吴尖村的祠堂,后面就是祖坟,我们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已经跟沈经理商量好了,这块地给我们保留,主要是也怕你们觉得不吉利,我们也有个祭拜的念想…”
“保留?谁说的?”
“就是沈经理…”
许小军看向一旁沈瑞,沈瑞摇头,显然一副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许塘笑:“保留?我没听说过,或者合同里哪项条款有写?给我看看。”
“这…这明明是沈经理答应的…!”
当然没写进条款里,当时跟他说这里规划的是建设办公楼,祠堂可以保留在后头,外国人哪里会对中国人的祠堂感兴趣?
“保留是不可能的,你们签了合同,又拿了那么多赔偿款,哦,你说服他们和你一样都转成股份了是吧?我都差点忘了,不过都差不多,总之这块地,是我想怎么建就怎么建。”
“许老板…!您这话什么意思?”
服务员端着红酒,给他倒了一杯,许塘拿着,走过去:“我们是做生态培育园,自然是要讲环保的,废物要循环利用,我们打算在这儿,建一个沼气池…”
“什么?沼气池?那不是装粪的吗?”
许小军一听,愣了:“你这是要在我们的祠堂上盖粪池?!”
“你悟性还挺高的。”
“你、你,许老板!那可是我们的祖宗!我们吴尖村的祖宗牌位都在那儿!”
“你说了,是你的祖宗,那关我什么事?况且,这地上地下的附着物现在都是我的,你们家家户户都可签了字,说难听点,我就是把你整个村子铲平了,堆满粪,你也管不了。”
“你,你是不是疯了…!”
许小军真的傻眼了,难道要他来做吴尖村的罪人?可猛然一瞬间,他突然间像是被一道惊雷劈醒,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许老板”有些眼熟,很眼熟…
那双眼睛,鼻子,嘴巴…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许塘?!你是那个贱人生下的野…?!”
他话没说完,许塘反手抄起桌子上的醒酒器狠狠砸向了他的脑袋,玻璃容器一瞬间砸的豁然爆裂,红酒混着鲜血往下流…
“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许小军捂着冒血的头,身子跟着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瘫坐在地上:“你真的是许塘?!你竟然还没死?!不,这不可能!你早就死了!你这是欺诈,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他不是早就应该和那个女人死在那条河里了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个圈套?!
“我不要股份了!你现在把赔偿款给我,现在全部打给我!!”
许小军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扑上去要抓住许塘的衣领,被沈瑞一把挡开了。
他连许塘的衣角都没碰到…
许塘笑,昂贵的手工皮鞋踢开满地的玻璃碎渣:“做什么梦呢?这才刚刚开始呢…再说了,畜生吃屎不是天经地义的?忘了跟你说,不光你这些狗屁的祖宗牌位带不走,算上你那个大哥,那下面你们十八代祖宗的骨头渣子,你也别想带走…”
作者有话说:
周爹眼里的许小塘:弱小,可怜,抱在怀里,不怕了啊,乖…(来自从年轻起就不敢说话大声一句生怕吓到失明的小塘咪,让小塘咪变得害怕紧张的周爹)
别人眼里的许小塘:欺负我妈是吧,行啊,把你们十八代祖宗都做成粪坑!吃屎去吧!
回去小塘咪一头扎进周爹怀里:“嘤嘤嘤,他们都欺负我!”
“怎么了宝宝?谁?”
“嘤嘤嘤,我叫他十八代祖宗去吃屎,他不肯!”
第八十五章 落幕
许小军整个人都傻了, 他双腿不停使唤地发软,瘫坐在地上,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真的是当年被他们关在牛棚里的那个小杂种, 怎么可能呢?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他脑中的血管汹涌澎湃,挤压地要爆裂一般, 疼的他发胀发昏,视线不清。
他看见有人恭敬地拉开了沉重的包厢大门, 许塘迈步出去的背影,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许塘!!我所有的家当都投在里面了!!你不给我钱, 我借他们的怎么办!我借了他们三百万!!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你知不知道那块地是谁给我们运作的?是李怀远!他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要把他送进监狱?!你不怕遭报应吗!!”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 仿佛那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棵稻草。
然而他只听见门口传来的,轻轻的一声嗤笑…
嘲讽、轻蔑, 像他说了什么好玩的玩笑话一样。
那扇大门关上了,只有服务员在收拾满地狼藉。
许塘说这才刚刚开始, 就真的只是刚刚开始,将吴尖村那个臭到发烂的地方祖坟盖做沼气池,只是其中一个最为轻巧的报复方式罢了。
整个吴尖村谁也没想到最先动工的,会是沼气池, 而且就建在他们的祖坟和祠堂上面,这不是欺灭祖宗吗?村长吴海建纠集村民先找上许小军,毕竟大家当初加紧盖楼房, 争取能多拿赔偿款的钱,可是许小军主动提出由他来集资,他们都是找许小军借的。
谁知一进去, 许家家里早就空了, 只剩下他那个瘫痪的大哥, 因为好多天没人管, 屋子里床上墙上都是屎尿,看着没天就要见阎王了。
有人捂着鼻子打哈哈,说找不到许小军就算了。他家也借了许小军八万块钱,要他说,许小军给他们算的利息比银行还高,他们巴不得许小军明儿栽沟里摔死了,这笔账好一笔勾销。
他想的简单,要是人死了账就能一笔勾销,那真是世上最容易的事了。
二月份,凯沃在内地投资建设国际花艺培育园的新闻在国际上炒的火热,如今新农业的噱头正猛,趁热打铁,把项目拿去港城股市的创业板上市,所有人都认为这家荷兰公司瞄准的是国际资本市场。
这也无可厚非,当下谁不是这样玩?然而,最大的乌龙来了,在做审计时被发现现在正在计划建厂的那片土地批文有问题,疑似文件是伪造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可是近两千亩的土地,况且部分工程已经在动工,凯沃方深表震惊,立刻回复说他们此次前期项目的开发管理全权交由了一家内地代理公司负责,由代理公司接洽国内事务,他们只出了委托费。
合同曝光,凯沃竟不是这片土地的一手承接人,而是由一家法人为许小军的代理公司买下再转卖的。
不查不要紧,一查,这家代理公司根本就是个空壳的皮包公司,不仅如此,连带着拔出老板许小军实际上就是扰乱市场秩序的投机掮客,多次伙同他人私制公章,不止一次伪造的土地批文欺诈多家开发商的案件。
凯沃对该公司严重的欺诈行为表示强烈愤慨,并表示愿意配合调查,追回损失,一些曾经吃了哑巴亏的开发商也上诉法院,申州成立专案组彻查此事,竟查出背后伪造公章私制文书的是一名叫李怀远的下海职员,
显然,李怀远不是第一次做这样‘偷梁换柱’的事了,他名下的豪宅,藏在家中的巨额钱款全部被查封,然而就在公安机关要实施抓捕的当口,李怀远不见了。
天色未明,清晨灰蒙的薄雾结在身上比冰还冷。
李怀远此刻正在匆忙赶往机场的路上,这些天他被限制在家,不断地想许小军那天晚上慌慌张张打给他的电话。
许小军在电话里说,他们完了,他们上套了,那个荷兰的大公司根本不是来投资的,他背后老板是许塘,是许塘…!他是来算账的,他是要把他们通通搞得家破人亡的…!
那时李怀远正在和某老板吃饭,搂着怀里的陪酒小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听着许小军绝望的话语,一时都想不起来许塘这号人物是谁。
“许塘是谁?许小军!你他妈大晚上是不是吃错药了?他为什么要搞我们?!”
电话里,许小军发疯一样地骂:“他妈的!还不是你造出的孽?!他是你儿子!他是阿丽那个贱货肚子里生出来的种,你的种!!他来找我们索命来了!!”
李怀远就跟被人当头一棒似的,脑子开始是发晕,接着酒杯有点端不住,好半天,眼前好似出现一张女人的脸,他才如梦初醒一般。
手机响起,是老婆打给他的电话。
她说家里来了很多警察。
挂了电话,李怀军才慢慢地才想起,那年他也就二十出头,大学毕业去吴尖村支教,在那儿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比他现在的老婆漂亮的多,女人叫阿丽,只是她身上总是带着太多太多青青紫紫的伤痕。
那时他年轻,也怜香惜玉,后来他知道女人是被拐卖在这儿的,他问她家在哪儿。
她摇头,又点头,说在美国。
美国?他当时只觉得她被打的脑子不清醒了,女人哭着哀求他,求他带她走,他承认他当时也动了带她离开的念头。
可家里一个电话告诉他,母亲已经为他找好了相亲对象,是一个教师,那天晚上他又偷偷去找了女人,女人耳朵里流着血,又是孙家那对兄弟打的。
她告诉自己她怀孕了,是他的孩子。
他当时只觉得当头棒喝,荒谬,简直荒谬至极…!
不过几次而已,怎么就能怀上了?况且,他看着女人满是伤痕的手臂,被掐的乌青的脖子,他好像一瞬间清醒了,他可是大学生!他还有大好前途,他怎么能和这样一个不知多少人玩烂的破鞋在一起呢?
他慌了,也怕事情暴露,连夜打包行李走了,从此将近半辈子,他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地方,后来他做了科长,又下海经商,因为生意又和许小军遇上,他才知道当年阿丽是真的怀孕了。
而现在,那个他甚至从没见过一面的孩子,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不,他不会进监狱,这些年他在申州不是白混的,他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进监狱呢?一会儿只他顺利要登上飞机,飞到泰国,再转去美国,他还会有新的老婆,还会有新的孩子。
他要进机场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有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份文件,他预感不好,心头像坠下了铅块,他回过头,对面不远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后座的人降下了车窗,隔着雾看不清,但好像此刻连周遭的风都不敢往他那边吹。
李怀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颤抖着打开,里面开始是他看不懂的泰文、英文,翻到后面,是中文,是一份在曼谷医院签署的器官捐赠协议。
上面的缘由写的是车祸,死亡时间…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是他今天这趟航班落地的三个小时后。
而下方,已经有他亲属同意的签字了。
他震惊地、惊诧地望向那辆迈巴赫,手机再次响了,李怀远止不住的哆嗦,摁了好几次才勉强看清楚接通键,里面只有一句话。
“你自己选吧。”
那是和阿丽一点都不像的声音,或许他也记不清阿丽是什么声音了,那个女人总是在痛苦的叫。
“你…”
如果许小军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就是许塘血缘上的生父!他怎么可以把他的生父这样置于死地…?!
“许塘…!”
他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可他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那辆迈巴赫似乎连多停留在这儿一秒也是嫌恶至极,黑车驶离,不一会儿,是响彻机场道路的警笛声…
案子宣判的时候,周应川和许塘已经回到了纽约。
许小军作为代理公司的法人,违反土地管理法规,在未依法取得审批手续的情况下,利用伪造文书,私自将吴尖村土地转卖,诈骗金额高达八千万,已经构成合同诈骗罪,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
李怀远的情节更加恶劣,检察机关顺藤摸瓜地往下查,这早不是他第一次如此胆大包天,最终,他被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
这场案子,因为一个叫阿丽的女人报案,又牵扯出了一宗隐藏在吴尖村这个穷乡僻壤里的拐卖妇女案,在她的指认下,警方一共在村中抓捕了四个涉嫌团伙拐卖的联络人,不过这个案子案情复杂,还在审,大概要明年才出结果。
回纽约时,许塘带走了两瓶泥沙。
一瓶他安葬在纽约的公墓,风景优美,一瓶他给了顾其伏。
顾其伏老了许多,他已经不再授课,晚餐时他想留下许塘问问顾蓉的事,许塘说:“您想听什么?”
顾其伏愣住,许塘切着高级牛肋,看着他,又问:“您想听什么?”
周应川轻轻握住许塘的手,许塘才勉强补了一句:“没什么好讲的。”
离开前,他在申州低调成立了“蓉基金”专门用来帮助被拐妇女儿童找回家人、重新走上社会的公益基金。
每年上亿的花销由基金负责,那个当时在许小军家被解救出来的,也叫阿丽的女人听说后来没有找到家人,现在在基金里做事。
案子宣判之后的年尾,负责打理基金的吴经理带着阿丽,不,现在她改名叫做杨雅了,一起飞来了纽约,跟许塘汇报这一年基金会的运转情况。
吴经理也是故意带着她的,俗话说拍马屁要拍对地方才叫马屁,他们基金会这一年帮助了不少妇女儿童,帮助她们找到家人,上学,学习技能,重新走上社会,但许总常年待在国外,你提哪个是许总认识的?
不说别的,就说他们和申州许多学校、技能培训基地都开展了合作,今年还引进了两个周边镇子的非遗手工项目,但是他们这位许总却异常低调,一切新闻都不上,好像别人搞出一个慈善要么是挂羊头卖狗肉,要么是为了博点眼球和名气,他这位老板每年只关心他们的钱够不够花。
当然,基金会里也常年驻扎着一群专业审计,也没人敢乱挪用就是了。
吴经理汇报完了,说:“许总,这是杨雅,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了,她就是您去年从吴尖村里解救出来的,她说一直想当面感谢您,我就带她来了…”
许塘看过去,都有点惊讶了,这和当初他在许小军家里见到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不,女孩,差异太大了。
许塘当时以为她至少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现在一看,女孩剪了轻盈的短发,顶多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吴经理,你不是给我换人了吧?”
吴经理笑:“哪能啊,这就是她,她现在改名了,叫杨雅,还在自学心理学,现在留在基金会,好多小孩都特别喜欢她,幸亏您当时发现了她,将她的命运改写了,您简直是…”
“得了得了,吴经理,你跟政府那些人打交道的那一套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啊,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这个吴经理哪儿都好,就是随时随地拍马屁这招真让许塘招架不了,杨雅是真的真心感谢许塘,她对自己的父母印象很淡了,她跟许塘说自己在准备考申州的大学,将来学心理学。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亲眼看到许塘,跟他说这句话,或许是那天在许小军家,在许小军喊她阿丽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男人惊讶地回过头,那一瞬间,她有种感觉,他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所以她想告诉许塘,她准备考一所大学,以后帮助更多的人,那些肮脏的过往她已经决定彻底斩断,这些并不能够阻挡她追求今后明媚的、阳光的新生活的脚步。
回去之后,许塘一时感慨,跟周应川说:“周应川,你说我妈在天上也会看到那群人渣得到应有的报应了吧?”
“会的。”
许塘玩着手机:“对了,今天疗养院的王院跟我说,许大军断气了,说是晚上自己从床上跌下来,早上护工发现的时候都凉透了。”
王院给他发了照片,许塘要打开时,周应川握住了:“乖,晦气的事不看了。”
许塘笑:“周应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迷信了…!那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找那么多护工看着他,他还要寻死,这不是成心给我找晦气吗…”
周应川将他的手机搁在一边。
许塘拿走周应川手里的书,问:“周应川,我这样是不是太恶毒了?”
周应川皱眉:“恶毒?哪里学会的词?”
许塘一个无语倒在他怀里,揪了一颗葡萄,还没吃到嘴里,周应川接过来了,男人慢条斯理地剥,喂给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恶毒这个词儿还用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得我是一个二十七岁,不,虚岁二十九岁,马上奔三十的成熟男人、外加知名建筑师事务所的老板,高级建筑顾问,你没看今年的全球钻石王老五的榜单上我排在第几位?”
周应川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
“第几位?”
许塘抿着嘴:“反正前五十不成问题吧,排在我前面那个是个网球明星。”
这两年许塘的名气愈发大,经常会上各类杂志和采访,不仅是他诸多令人惊叹到被选为时代建筑的设计案,他俊美无暇的外表到哪儿也是非常惹人眼球的。
周应川说:“采访有时间,婚礼没时间。”
许塘开始没听清周应川讲什么,听清了,他爬起来瞧周应川:“周应川,你说什么?你吃醋了?”
周应川说:“宝宝,什么时候可以挤出时间?我们该去看看,负责策划的经理已经出了很多套方案。”
许塘忍不住笑,趴在他身上:“可是办了婚礼就上不了钻石王老五的榜单了啊…我的粉丝们会很伤心的…”
周应川重新捡起书,一只手搭在他腰上,防止他摔落:“明年年底前,明年年底前你要是还在那个榜单上,我就收拾你。”
“哈哈,你怎么收拾?”
周应川问:“你想我怎么收拾?”
许塘很色情的跟他咬耳朵…两个人笑完了,许塘就把杨雅打算考大学的事也跟周应川说了。
“我像我妈,我妈肯定也聪明,她现在会不会也考上大学了?”
周应川吻他:“按照年份推,应该是博士了。”
许塘一下子就又笑了。
是啊,寒去春来,花落会再开,好在万事万物的轮回永不会停歇,一切洗涤之后,都将重新投入热烈灿烂的新一轮旅程。
作者有话说:
小塘咪替妈妈报仇了!这里周爹几乎没怎么插手,塘咪是他教出来的,塘宝儿有头脑有手段,有羽翼,怎么描述呢,大概属于另外三个崽以后有啥小秘密不想跟老公说,都是来找许塘解决的哈哈哈哈。
其他崽上钻石王老五榜单的反应。
甘小涔:咳咳,甘小涔他上不了国外榜单哈,他要上了估计就是大事件了。
乔小苏:属于上了立马得高高兴兴拿回去给老公炫耀的,崽拿个奖状也不容易,然后趁老公没看清立刻掏出十八米长的奖励清单。
方小黎:他上的第一秒这家评选社应该就被秦总收购扔去非洲给狮子洗牙去了,本来方黎上杂志他就够闹心了,哪儿又冒出一个给他添堵?
第八十六章 婚礼
不算虚岁, 许塘二十九岁这年,凭借为某知名汽车总部设计的位于纽约曼哈顿的摩天大厦一举夺得了国际建筑界最具名望的范纳尔奖。
大厦高近两百米,四十八层, 内部用计算机模拟了“虚拟风道”,全年多达75%的时间可以采用自然通风, 经过中央过滤后,分散到整个建筑物中。
媒体称它是现代科技和光学艺术相结合的巅峰之作, 作为设计师,许塘再一次站在了无数聚光灯的焦点之下。
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犹如雪花一般, 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就算是当年被誉为华人建筑师之光的傅明基和如今许塘的名气比起来也只能称得上小巫见大巫。
当然,也有批评家, 指责他的设计风格太过大胆,从不考虑经费燃烧…等等, 不过这些许塘都不在意了,他的委托费已经接近天价,这世上名和利本就分不开,他手上知名公司的邀约要排到三年后。
有媒体评论, 称他距离那个建筑界至高无上的荣誉仅仅只差一步之遥,他会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得主”。
要知道,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九岁…!二十九岁, 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问题?
面对记者簇拥的话筒,许塘只是轻扬嘴角:“借您吉言,我觉得也是。”
无数镜头聚焦, 很多熟悉他的记者都笑了, 这位才华横溢的华人建筑师不仅有着一张天使妒恨的面容, 更有着上帝来了也自比不如的、无与伦比的自信。
偏偏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 你只会觉得这的确将成为现实,从他这些年倾注在建筑中那些玩到极致的光影游戏足以窥见一二。
他在国际上又一次风光无量,因为前期要主盯这个项目,还有申州的事,他和周应川婚礼时间一再的推迟,这次刚好休假,许塘决定在周应川的“最后通牒”下,彻底挥别黄金单身汉的榜单——他和周应川还有随行的婚礼策划团队一起飞去了瑞士,看婚礼订下的场地。
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豪华古堡酒店,许多名流都曾在此地许下誓言,城堡占地超百公顷,背后是宛若蓝宝石一般的悬崖湖泊,静谧的蓝天白云触手可及。
筹备事项由策划公司全程负责,许塘也参与了设计,不过比起他二十出头时喜爱玩的那些纸醉金迷,这场婚礼整体基调以简约为主。
原因无它,他和周应川的感情不需要任何事物来装点,他提笔时,只觉得仿佛连一束插在他们之间的手捧花都是多余的。
前一天晚上,国内外的好友已经陆续到了,佟杭云起哄要开最后的单身派对,涂然在许塘“哎哎哎”的叫喊声中,拖起许塘往外走:“许塘,你听没听过啊,不管国内国外要结婚的恋人头一天晚上不能见面的!”
许塘挣扎:“什么狗屁风俗?我跟周应川从小到大就没睡过两张床,喂,涂然…!我要和我老公睡一起…!彭英群!你别抬我脚…!”
许塘那群哥们,不,是损友们,韩明,彭英群、应宗文大把人都特意从国内赶过来,四五个男人抬着许塘的胳膊腿,起哄着架着他就把人“架”出去了。
“周哥!我们带许塘最后的放纵一把啊!您就放心吧!”
或许大家都被明日婚礼的气氛所感染,周应川那边也让佟杭云和迈克他们拦住了。
彭英群前年还是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和宋雪分手了,分手之后他瞧着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他跟许塘说:“那天我真说对了,许塘,恭喜你,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许塘也听说了这件事,他看着彭英群瘦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彭英群笑了一声:“行了啊许大公主,你个在爱情上他妈的就从没栽过跟头的人,就别在这儿憋词安慰我了,再给你憋的头大了,明天拍照可不好看…”
“靠,你怎么回国了嘴变的比过去还损了…”
一闹就闹了凌晨十二点钟,佟杭云给许塘打来电话,说周应川喝醉了。
“什么?我哥喝醉了?”
周应川什么时候会喝醉?
许塘抓起外套往回赶,到了一看,佟杭云正扶着歪倒在沙发上周应川,许塘喊了好几声,周应川低着头,他完完全全地…醉的不省人事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杭云哥,你怎么不看着他点,你们玩什么节目啊,我哥胃做过手术…!不行不行,得赶紧上医院洗胃去…!”
周应川的酒量很好,是之前他在培江和申州陪着那些个老板一杯杯一壶壶练出来的,反正这么多年许塘是从没见周应川喝醉过,何况还是醉成这样。
周应川属于就算是喝醉了,你一喊他,他也能立刻地、一秒钟的拉回清醒模式,处理不管多棘手的问题…
许塘着急地架着周应川,差点又摔回沙发上,佟杭云赶紧扶着。
“我们哪儿会灌他酒啊,就在玩牌,真就喝了几杯红酒,跟玩似的,你哥突然就醉了…先把你哥扶回房间,他这样也难受…”
许塘凑着周应川闻,是有酒味儿,但也没到熏人的地步,佟杭云和许塘俩人架着周应川上电梯。
周应川不是夸张壮硕的身材,但这么一醉也真沉的很,好不容易到房间,送醒酒汤的也到了,许塘拿着小勺喂了周应川两口,周应川靠在他肩头,喝完,男人勉强睁开一些迷离的醉眼:“塘塘…”
许塘赶紧说:“我在呢周应川,你有没有哪里难受啊?”
周应川真的醉了,男人摇摇头,伸手揽着他,接着就重重倒在床上,许塘也跟着他倒,好半天才把他的胳膊掰开,床上已经传来他沉沉的呼吸声…
“杭云哥,你是不是嫉妒我明天结婚把周应川给我打昏了?!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明天我就把涂然从悬崖上丢下去…!”
“乱说什么呢,欠揍…”
佟杭云兜了一下许塘的脑袋,看着床上睡去的周应川:“我看你哥不是喝醉了,是他想醉了。”
“什么?杭云哥,你能说点我能听懂的中国话吗…!”
佟杭云笑了一声:“许塘,你有没有觉得你哥这两年变了?”
“变什么了?”
“变得会感冒、会生病、会喝醉…我觉得你哥终于慢慢变得像个真正的人了。”
许塘忙着给周应川脱鞋,他“…”了一会儿,气的牙痒痒,要不是说话的是佟杭云,他真的想把他丢出去了!
“哎呦,小祖宗,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吗,之前无论是我还是迈克,还是那几个相熟的合伙人…我们都一致都觉得你哥简直不像一个人,他把自己逼的太狠了,那种紧绷到每分每秒都被塞满的生活别人过一个月,不,一个星期都要疯掉,你哥竟然这样过了二十多年,他就像一台永远不需要休息,永远理性到极致的超级机器…”
许塘的手指停了,他的喉咙发涩:“他为了我,为了我们付出了太多…”
“你可千万别哭啊,不然明天你哥把我那几支股票全抛了…许塘,我是说周应川有你陪着挺好的,让他去改变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我…?”
佟杭云问:“你知道你哥什么时候抽烟抽的最多吗?”
“什么时候?不,我哥就没烟瘾…”
“是,你哥没瘾,不过前年你陪他从港城回来之后,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在露台抽烟,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感觉你心里有道坎儿没过去,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你。”
许塘一愣。
那时从港城回来,他已经告诉自己不再去纠结,他自认为这两年他也做到了,他不会再问周应川那些“愚蠢”的问题,难道…周应川还是察觉到了?
“他这是为了我…在新婚之夜买醉?”
“啧,怎么你聪明的时候厉害的不得了,笨的时候这么气人呢…!”
佟杭云伸手想敲他:“什么买醉,我觉得这是你哥想出的办法,解决办法,很多事他不再自己硬撑,会向你袒露他的脆弱…就像这次,他想醉,就醉了。”
许塘看着沉睡的周应川,
他想醉,就醉了…
被佟杭云三言两语拨弄的醍醐灌顶一般,他动了动唇,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哥这是在…开解我?”
“是啊,除了你谁还能做到让他喝醉?只有你了,上个月他感冒,翘了董事会,你知道这对他这个能名垂历史的工作狂魔来说是多大的奇闻壮举吗?简直堪比陨石撞地球…!许塘,很多事他真的不再自己撑着了…”
鼻子连带着眼底忍不住的发酸,许塘的心脏好似被人伸手托住,一只手的包裹住,那样温柔,那样的…让他想哭。
“杭云哥,谢谢你,我哥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最爱最爱我的人了…”
周应川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爱他的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够形容,能够比拟。
“你这句话到是真的,比真金还真…行了,你自己弄得动他吗?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帮他把衣服脱脱…?就当提前闹洞房了,我再叫涂然过来…”
“杭云哥…!!我谢谢你!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哈哈,好好,那我走了,你们好好休息,别闹出黑眼圈。”
走出卧室,佟杭云回头,看见许塘弯腰小心地给周应川解扣子,脸颊贴近他,大概是问他想不想喝水,想不想吐…
佟杭云顺手关上了门,想起过去他也曾觉得周应川实在把许塘惯的太过孩子气,但这两年他慢慢改变了看法。
当爱深刻骨髓,融入生命,又如何不会想要把这世间一切的烦恼、伤心、难过,尽你此生最大所能的从他的生命中全部剔除?尤其是对这两个人来说,更是如呼吸、如血液,如本能驱使一般罢了-
第二天一早,许塘还搂着周应川在梦乡里,忽然,总套的房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涂然举着DV机闯进卧室,指间夹着昨晚在许塘身上顺手“摸”到的房卡。
“Surprise!!两位起床结婚了!!”
“涂然?你在搞什么飞机?!”
“开录了开录了!!请保持微笑,微笑记录这属于你们幸福美丽的一天!!”
镜头对着床上的他们,许塘简直要疯了,他昨晚为了让周应川睡得舒服些,可是把人脱的很干净的!
“涂然你给我把摄像头关掉!你敢拍到我老公的春光试试看…!”
“哈哈许塘!!你只穿了短裤诶!身材不错嘛…!记录下来到你八十大寿播给你看…!”
“记录你个头啊!!”
他要去追涂然,彭英群、韩明他们也呼呼啦啦地涌了进来,随着“砰”一声,满屋彩带飞扬,周应川也醒了,许塘一个人敌不过那么多人,薅着快要被拽下去的小短裤,朝周应川喊:“周应川!你快点来啊!他们都欺负我——!”
“等着,别跑!涂然!有本事别跑!”
阳光倾照,晴朗明媚。
一辆辆豪车陆续抵达,他们没有邀请太多,都是身边熟悉的好友。
还有一些乘直升机而来,宾客里有这两年常约在一同游玩的方黎和秦卫东,几趟旅行让他们几家的关系熟络很多,常有联系。
方黎拿着手机拍照:“乔苏呢?”
“刚才被一只大狗拉走了。”
“被大狗拉走了?”
方黎赶忙往外看,果然看见外头的草坪上,乔苏正和一只看起来足有半人高的金棕色大犬玩的高兴。
“这狗也太大了,什么品种啊?靳总呢?”
一大早起来,他不是在四处拍照,就是在问别人,他已经连续两个问题都在问别人,还问了狗。
秦卫东皱起眉,眉间已经有了几分烦躁。
“没看见。”
其实他看见了,靳越群在找狗的主人,方黎瞧着秦卫东,好笑:“干嘛?这醋都要吃?人家乔苏和靳总的感情那么好…今天是许塘的婚礼,你不要给我冷着一张脸好不好…开心点…”
他伸手去捏秦卫东的嘴角,被秦卫东搂过腰亲吻,在无人的复古走廊,他吻得很深。
“黎黎,我们也该补办一场婚礼…”
“婚礼?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件事?”
“是…”
“我说怎么你一早上心不在焉的,算了,这条进哥都已经让我写进合约了,我有明星效应,不能办婚礼,不然要赔违约金的…”
秦卫东嗤了一声:“废纸一张…”
方黎本来是想说不办了,他主要是在内地发展,虽说他有同性爱人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但也要注意影响,可是他看着秦卫东的眼睛…
他总觉得,秦卫东心里是在意这件事的,就像那年他一定要拉着他去美国领证也是,虽然方黎也不知道为什么,秦卫东这个从头到脚看起来都“大男子主义”要死的男人,为什么会那么在乎…在乎一个“名分”?
“还有你父亲那边…”
“那边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方黎失笑,瞧,这就是秦卫东,自从那年向他承诺不会再让他为秦家的事烦心,这么些年,对于那边的事无论你想什么,他永远就是一句话“我会处理”。
哪怕有时候你也是想听他讲讲的…
“你跟我讲讲,我想听,你不会太难做吧…?”
“不会,不讲。”
方黎真是无语了,他有时候真的想看看秦卫东的耳朵里到底装点什么…!
“黎黎…”
秦卫东低头舔舐他的唇,他如今三十岁了,早已不像那时受人掣肘,方黎最受不了他这样低声唤他:“…好了好了,你不要搞出印子…办,那就办一场,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有一家媒体进来…”
“交给我,宝宝…我保证一只多余的蚊子也飞不进来。”
随着悠扬琴声,大门缓缓打开,许塘和周应川穿着定制的纯白色西服,英俊眉眼如画,笑脸灿烂,涂然和韩明抓着花瓣狂洒…
害得许塘差点要打喷嚏…
这条路,他们脚下变过许多,但无可否认地是,从当年的泥泞山路走到华灯璀璨,他们是彼此唯一的至亲、至爱,无需任何人将其中一人的手掌交由另一个,他们紧紧相握,从始至终。
牧师宣读誓词,轮到许塘说我愿意的时候,他没有按照预先定好的那样讲。
“周应川,你记得答应我的…”
周应川注视着他,那里面只有许塘的样子,音乐和喧闹声似乎静止,他知道他在讲什么。
“会的,宝宝,我答应你的。”
两个人在祝贺声中尽情地接吻,涂然手里的香槟冲的太猛,周应川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许塘的眼睛…
婚礼结束,晚上在户外穹顶下的派对更是被涂然这个活宝推到了高潮,纸牌游戏,谁输了就要脱一件衣服。
许多人玩的不得不脱掉袜子鞋子来“弃卒保帅”,方黎最头痛数学,输得很惨,他当然没脱,是身边的秦卫东替他脱。
乔苏两杯香槟就醉了,他脱的开心极了,要不是身边的靳越群脱了外套强行裹着系在他身上,把他裹得像个粽子,他都要脱到他敢脱别人都不敢看的程度…
连迈克和佟杭云都脱了两件儿,只有许塘和周应川,这两个人从头到脚都帅的无懈可击、令人发指,没办法,谁叫他们两个的头脑都太变态了?
不,是一个比一个变态,尤其是这两个人在一起时,根本没人能玩的过他们…!
涂然见整蛊不到这两个主角,叫酒店送来面具,宣布要玩一个不考验智商的游戏,蒙眼喂蛋糕。
许塘听了简直要笑喷了:“哈哈哈,涂然,你确定要跟我玩蒙眼游戏?”
韩明反应快,他喊:“涂然!他有底子,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周哥在哪儿!咱们玩这个肯定玩不过他!”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许多人才恍然大悟地想起,许塘曾有十年失去光明,蒙眼游戏又如何能难得倒他?
只是许塘在刚来美国时就做了手术,在场除了韩明,谁也没真的见过他眼盲时的样子,不过看着许塘如今,张扬恣意,众星捧月,名利在握,他们也是真的无法想象,这样的许塘如何会与那样煎熬绝望的眼盲挂上联系?
也不怪他们想象不出,哪怕就是发小韩明,刚才那一瞬他都有些恍惚,大抵真应了那句话,天上人间事不同,昨日今朝,恍如隔世了吧。
作者有话说:
周爹真的把糖宝儿养的很好,糖宝儿也爱周爹!
三十岁的周爹,会喝醉,会生病,是他找寻解开糖宝儿心结的办法,是糖宝儿对周爹的心疼,终于不再什么都自己硬撑。
这些天也在陆陆续续的修前文,大家都是看正版的宝宝亲亲亲,不知道盗文的会不会给我修…(掏出手绢抹眼泪)
顺便给大家分享一个我这些天偶然看到的一个超级神的回复,说:
蒋爹和秦爹,一个是怕老婆离开自己活不下去,一个是怕老婆离开自己活不下去。
天啦,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第八十七章 照片
从瑞士回来, 纽约就降温了,周应川提前嘱咐阿姨把许塘衣帽间的夏装换下,把秋装挂在他习惯拿取的那侧。
许塘晚上时爱抱着他们的婚礼相册看, 他让策划公司洗了一张两个人的一寸照,是在城堡外, 湛蓝的天空白云,周应川的手开始揽在他肩膀, 大抵是觉得午后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替许塘遮阳。
涂然刚好捕捉在前一秒, 周应川的手扶在他发侧, 许塘的发丝被微风略略吹拂,脑袋正甜蜜的顺着他的手掌靠在周应川的肩头, 画面定格,实在美得不像话。
照片送抵家后, 许塘就翻出了周应川的钱包,他钱包里直到现在放的还是很早之前在培江人民广场,许塘被学校安排上台朗诵的一寸照。
周应川的钱包都换了几个,但这张照片一直没换。
“都泛旧了, 周应川,我丢了啊,换我们的合影进去, 这张拍的好看…”
周应川在处理工作,还以为许塘说的是丢掉他的钱包换新的,就没在意, 一会儿看许塘去丢垃圾桶, 轻飘飘的:“塘塘, 丢什么?”
“换照片…”
周应川一看, 垃圾桶里躺着的可不是他原先放的、许塘那张朗诵的小照片?已经被随手撕成两半了。
“你呀…我真是一秒钟都不能不看着你…自己照片能乱撕吗?”
“怎么啦?反正是不要的了…”
许塘不懂这个,但在苏南老家有老人会忌讳自己照片不能撕、不能烧,不过周应川也没跟他说这些,男人从垃圾桶里把两半的照片捡起来。
他一弯腰,许塘的手臂就跟不受控制地似自己就缠上去了。
“你喜欢,我再穿白衬衫给你拍一张不就得了,还是有什么忌讳?撕照片难道影响…”
周应川低头亲吻他:“没什么忌讳,这张挺有纪念意义的,收起来也好。”
周应川抱着他,拎着相片、许塘的拖鞋还有他的钱包往二楼许塘的工作室走。
“周应川,这张照片当时你找谁拍的呀,多少钱?”
“找当时一个报社的照相师,二十块一张。”
“什么?那时他居然敢要你二十块?”
周应川笑:“小时候你没拍过的,当时不拍,就更没了…你给我选了新的照片?我看看…””
“哈哈,我选的这张是涂然拍的,他拍照还是挺有水平的嘛…你看,放接吻太肉麻了,这张刚刚好…”
许塘的工作室里有胶水,周应川在粘照片,许塘就拿着相册坐在他怀里翻,边翻边笑,那场婚礼真的留下太多欢笑美好的记忆,遇到许塘说特别好看的,或者抓拍特别搞笑的,比如涂然牵着一只大狗被迫狂奔了一百多米,几乎要平地飞起来,两个人会一同笑。
关于照片的事不止这一个,先是曼谷的沉船调查拖了这么多年终于出了结果,和许塘预想的差不多,就是违规改建船体导致的,所属公司为了多载游客,违规加盖船层,又为了将重心下压而又往船舱底部灌注了上百吨水泥,这操作简直骇人听闻。
这件事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很快地,又被别的新闻替代。
临近过圣诞节时,许塘收到了申州基金会的吴经理发给他的季度总结报告。
大开的彩印本足足有四百多页,沉得比他桌上的某年评选的环保主义建筑集合还重,尽管许塘已经跟他说过,不用邮寄,发国际传真,电子邮件都可以,但吴经理始终坚持实体汇报,并觉得这才能让领导真真切切感受到他们辛勤工作的丰硕成果!
好吧…他晚上有个巴黎的项目要修改,下班晚了一些,周应川开车在他事务所楼下接他。
许塘背着包,周应川就接过来了。
“这么沉?”
“还不是那个吴经理,发了四百多页的季度报告给我,沉死了…这是我的绘图助理,张月,中国人,也是宾大毕业的,她车坏了,我们送她一趟…”
周应川这才发现许塘身后还跟着一个短发女孩。
虽然许多杂志都曾说许塘身上的光芒是“太过耀眼”的程度,加之他在媒体前一贯露面向来都是“不知谦虚为何物”的倨傲,最开始被他招募进事务所的职员都有点怕在这位过于年轻又极具才华的老板手下做事会“压力山大”。
但事实上,许塘比他们想象的好相处的多,他做老板有能力、有人脉、有资源,从不会压榨职员做做不到的事,奖金福利更是不会吝啬,公司里有一间房间常年堆满了各大奢侈品牌的礼盒,据说这是因为老板是超级VIC,送的太多他也用不了,基本上一个季度就会作为额外的员工福利任大家挑选。
运气好了,拿到什么限量版,就能抵得上别的事务所一整年的奖金。
所以,别看他如此年轻,但他真的很会做一个“老板”,其实这件事涂然也调侃过,怎么许塘那么年轻,之前又眼盲,按理说会被限制诸多,要他来慢慢“适应”正常人的生活才是。
但这些年无论是念顶级名校,还是创办的事务所仅仅几年就跻身全球前十的战绩,他就像没有走过半点弯路,一直都像玩游戏一般,玩着玩着就轻而易举的站上了别人或许奋斗几辈子都摸不到边的位置。
怎么形容呢,就像这些路都有人在前面为他踏过一遍了,所以他天生就知晓方法、知晓捷径,知晓权力该如何掌控、运用,知晓每一步关键节点该如何选择,利益才会最大化。
对此,佟杭云倒是一点不意外:“这不废话么,许塘那是周应川从小捧着手心里一点点教出来的,放古代就是独一份的太子啊,人家天天学的能是怎么去当一只咩咩叫的小绵羊吗。”
涂然觉得真挺有道理的,又想起他被老板压榨的痛苦:“呜!那为什么我就是一只小绵羊!”
佟杭云笑:“早跟你说了我帮你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你又不干…”
“可我又没有许塘那样大的名气…!”
看涂然红着眼圈,真跟一只受欺负的小绵羊一样,佟杭云忍不住亲吻他:“像许塘那两口子的变态一百年才有几个,难道其他老公就不优秀,其他建筑师就不吃饭了?
“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不行…!”
佟杭云笑了:“宝贝,名气嘛,几个案子炒一番就有了…”-
车里,许塘在跟周应川说话,他们说的是圣诞节去哪儿过,纽约有时实在太吵了。
后座的张月跟着许塘有大半年了,她大学实习时就在这里,早就听前辈里说过老板有一位同性爱人,今天一见,她真的没想到老板那张俊脸已经够颠倒众生了,老板的老公竟然也这么帅…!
实在太般配了…!她简直太有素材了!
她掏出手绘小本,拿着笔悄悄地、拼命地画,很快到了公寓楼下,是许塘给那些暂时在纽约还没找到住处的员工宿舍,他也没注意到她的画本,不过等后面有一次开会,许塘不小心看到,他差点被里头面红耳赤,不,不堪入目的插画惊的手下的签名都划出一道去…
后来许塘高价从她手里买走,回去和周应川一同研究,咳…不过这是后话了。
回到家,许塘就在翻吴经理给他的季度汇报,他晚上有时会饿,阿姨不会留宿,晚间就走了,周应川在厨房里给他蒸蛋羹,蒸的不多,也好消化。
忽地听见外面喊:“周应川!你快来!”
周应川鸡蛋都没打完就赶紧出去了:“塘塘?怎么了?”
许塘坐在客厅的地毯,他看着那本汇报,急忙地跟他招手:“哥,你快来你快来,你看,这个照片里是不是有莫小翔?!”
看到他从头到脚的没受伤,周应川松了口气,说着“马上来…”男人回身将蛋羹装好,放进蒸箱定时,才出去。
“这个吴经理,这本册子搞这么重,这张照片又印这么小…!周应川,你看这个下头的名字是不是莫小翔?”
他指着刚才正巧翻过的那页,是基金会上个月组织志愿者去孤儿院送慰问品的合影。
他说的人是合影第二排最左边的男人,男人皮肤黝黑,带着“蓉基金”统一发的帽子,咧着嘴笑,脖子上坐着一个瞧着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关键是,他垂落的一侧手臂袖管空空。
影片下面是照相馆随附洗出的合影人,印着按照照片排位的红色人名,不过这张照片放的不大,名字里都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前头的“莫小”,后面那个字就是一团红色了。
周应川帮他辨认,说真挺像的。
算起来,他跟莫小翔真得有差不多十多年没见了,莫小翔是当初他在培江遇到的第一个好朋友,那个独臂男孩勤工俭学,还拉着他参加学校朗诵,许塘他们出国前,莫小翔跟他说他要去找被卖掉的妹妹,后来他们就失去了联系。
国内那边正好是白天,许塘当即给吴经理打去电话,吴经理叫人送来那天志愿者的名单,果然有一个叫莫小翔的。
接下来就是给莫小翔打电话,电话里,最开始听到许塘声音的男人都没听出来是谁,直到许塘说:“莫小翔,我是许塘啊!你不记得我了?!”
莫小翔哪里会忘记他,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竟然是许塘!
他们那天抓着电话说了很多,说到莫小翔那年离开果园之后就去了川南找妹妹,这些年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川南和川北,登过不少报纸,也“高价“买了许多所谓知情人的信息,但最后都是空欢喜一场。
不过幸运地是他也“阴差阳错”解救出了两个被拐卖到山里的女孩,虽然不是他妹妹,但莫小翔也挺开心的。
因为许塘刚从瑞士飞过来的原因,就没有再进行长途飞行,而是邀请莫小翔来纽约,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
莫小翔也没有推拒,许塘在侨平是第一个愿意跟他做朋友的人,他也十分想念许塘。
国际航班落地时,是许塘和周应川一块儿去接的,在距离培江一万多公里外的纽约,在距离当年侨平宿舍十二年后的今天,许塘和莫小翔再度拥抱在一起。
不过这时他已经不用担心许塘不知晓楼的高度,而去“跳楼”了。
“莫小翔!说好了当初给我新地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给我来过信?”
莫小翔拥抱许塘的时候没哭,但看着许塘眼睛能看到他,那样帅气澄澈的眼神,三十岁的男人也有些红了眼圈。
“别提了,我当时一下川南火车站行李就全被偷了,别说地址,什么都没了,我差点被人骗去黑煤窑…”
两个人聊着,莫小翔又咧着嘴问候了周应川。
“周哥!”
许塘一低头,才发现莫小翔还牵着一个小男孩,大抵是他现在真的比过去那小瘦黑猴子的样子变化了太多,现在的莫小翔得有快一米八,虽然独臂,但挺壮硕的,那个小男孩藏在他身后,还不到莫小翔的膝盖,一开始许塘都没看到。
“莫小翔,这是你儿子啊?你都结婚了?!”
“没有,哪有姑娘看上我啊,我现在整天骑个摩托居无定所的,这是五一那会儿我回申州,在康复医院里捡的,你们那个基金下面不是有个福利院吗,我听大夫说你们那儿待遇好,就带去了。”
许塘蹲下来,看着男孩无神的眼睛,好像只知道面前有人,但根本不知道在哪儿。
许塘的心头微微一跳,伸手在前头晃了一下。
“他的眼睛…”
“看不到,不然好好的孩子能让爸妈扔在医院吗,问也不说话,但是大夫检查了,嗓子应该没问题,就是不爱说。”
小男孩似乎感受到了面前多了一个陌生人,他怯生生地抓着莫小翔的衣摆,往男人身后躲。
莫小翔干脆一只手提溜着他抱起来了。
吃饭间,莫小翔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川南那边,一开始年纪小,就四处打零工,赚了钱就去找妹妹,没钱了继续打工,后来有报纸报道了他的事,别人要给他捐款,他也没要。
“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要别人捐钱干什么,那也是别人赚的血汗钱,前年我在康平开了一个小超市,现在雇人打理着,每月也有收入。我就还是骑着我那辆摩托,上面印着好多小孩照片,是这些年我认识的兄弟里小孩也被人贩子拐卖的,我们几个凑钱印出来,有时候也会遇上好心人帮着找,现在哪儿有我妹妹的消息,我就过去,要是帮别人找到了,也是好事。”
许塘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莫小翔的脸颊和下颚比少年时粗糙多了,细看还有不少伤疤,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常年累月的风沙磨砺。
“这儿啊,没事儿,有些村子里的人太特么坏了,你不动手都抢不出孩子。”
莫小翔摸着下颚的疤,他倒没什么,他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他自小就是个知足常乐的性格。
“你呢,你跟周哥过的好吧,都到美国了,我就说,我当时就觉得周哥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
周应川在外面接电话,许塘咳了一声,伸了下手指,他的无名指套着一个白金色的铂金戒圈。
“许塘,你结婚了?恭喜啊!弟妹呢?不会是个外国人吧!”
“什么弟妹啊,就是周应川,我俩结婚了。”
“噗”的一声,莫小翔把嘴里的什么茶叶都给喷出来了,服务员刚才介绍说这是国内什么地方的园里采摘的,每年最多就产一两,极为稀贵。
“莫小翔!你怎么还这么爱到处喷水啊!”
“对不起对不起,你说你跟周哥?!你们两个结婚了?”
许塘一边擦,一边说:“是啊,刚在瑞士结的,我要是早看见你,还要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啊?周哥,周哥,他不是你哥吗?他不是结婚了吗?”
莫小翔觉得他的脑子就跟被轰炸了似的。
“他没结,那会儿我什么都不懂,跟你开玩笑的…反正我俩在一块儿那就是地义天经,那个什么…水到渠成、理所当然,本该如此…我和周应川相爱,结婚,这不很正常吗。”
他一通往外冒的词儿,就好像他跟周应川在一块儿这件事就跟树上的苹果会往下落一样是不用多加思考的定理,莫小翔听了,反应了一会儿,竟然也觉得好像真是这样。
毕竟在培江时,周哥那恨不得把饭嚼碎了哄着喂许塘吃的样子,那可比照顾亲媳妇还亲…!
没一会儿,小男孩伸手拉莫小翔的袖子。
“他想上厕所了,这儿厕所在哪儿?”
他们的包间每个都有专属陪候的侍应生,许塘招了下手,一个侍应生就过来牵着小男孩的手去了。
“不远,没事,他叫什么名字?眼睛怎么回事啊?”
“福利院先给取名上的户口,叫陶安,带他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是角膜病变,我也没听懂,想复明只能换眼角膜,但得等捐献,等配型,不知道几年呢。不过你们基金会的福利可真好,吴经理跟我说了,医药费基金会全出,那我就放心了,毕竟我还得回康平去…”
这些话莫小翔只敢等陶安不在才说,他这次回申州是听朋友说这儿有个大夫做假肢很出名,没想到会遇到陶安。
其实他也想过把陶安收养了,但他还没找到妹妹,那是他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抱在怀里养到会说话的小妹妹,他妹开口会说话的第一个字就是喊哥,这些多年,他有时候一闭眼还是他妹问他的缺掉一个手臂疼不疼。
而且他看过基金会下面的福利院,窗明几净,老师还会教小孩英文和画画,要知道,现在就是在川南那边也没几所小学会教英文,陶安在这儿,怎么看都比跟着他强多了。
许塘听了,拿出手机给吴经理打了个电话,问他陶安的事,医院怎么说的,吴经理当即叫来了福利院负责有残疾孩子后续治疗的老师,老师说医院说得等,已经排上了。
老师很负责任,抽屉里用文件夹夹好的都是孩子的检查单,医生说陶安的眼部环境很差,而且因为像他这么小的孩子免疫系统活跃,后续移植的排斥反应也比成人更强烈,所以对捐献的角膜各项指标的要求都很高,合适的配型具体要等多久,这个医生真不好说。
挂了电话,许塘说:“要不在这儿先看看吧,签证的事,医院的事我来搞,我在波士顿有相熟的医生,当时给我做手术的,先给他看看,能做就在这儿做。”
吃完饭,许塘就没让莫小翔和陶安他们去住酒店,而是直接让他们住在了家里,反正家里空房间多,莫小翔在他这儿也不是外人。
莫小翔一进门就傻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豪华的房子,光那楼梯他觉得换成大通铺,都得能睡一百多个人。
“许塘,这房子得多少钱啊?!”
外面还能看见那么高的楼。
许塘说:“两千多万吧。”
这儿在他和周应川那些资产里估计连前三都排不进去,但住习惯了,他和周应川去公司也方便。
莫小翔脚下一个踉跄:“多、多少?!”
许塘还没跟他说是美金,揽着他的脖子:“怎么样,你晚上想睡哪儿?随便选,还有你那个小超市,回头给我看看,现在搞连锁可是个好时机…”
“我靠,这么贵!那你这儿有没有那什么…浴缸!对,大浴缸,我老早就想泡一下一个人的池子了!我听有些老板说有一个人就能泡的浴缸!”
莫小翔一听房子这么贵,就要选房间,他还是那个质朴的性子,知道许塘现在过得好,他高兴还来不及,许塘正带着他上楼,突然听见后面“砰”的一声,不知什么被打碎了!
“哎呦,陶安!陶安还在楼下呢!”
莫小翔猛地一拍脑门,赶紧和许塘下去。
这俩人一个是激动过头的糙汉子,一个自小是被宠惯的那一个,下楼了,看见是柜子上的一盆周应川打理的兰花打碎了。
男孩站在满地碎片里,他似乎知道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他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小安你别动啊。”
莫小翔去找扫帚,娘咧,这儿哪里有?
许塘去叫阿姨,才想起来阿姨晚上不在,他这个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么多年连家里的吸尘器在哪儿都不知道,刚好周应川也回来了。
“塘塘,站那儿别动…!”
他刚才工作上有些事,回来的时候特意带了许塘爱吃的那家手工糖果,男人看着一地的狼藉,先是喊住许塘,叫莫小翔把陶安抱去沙发上,就带着手套把碎渣收拾了。
作者有话说:
莫小翔!感觉这孩子也是好久不见了。
在收尾啦,下章差不多就完结啦
小剧场:
某天,
作为在事业上是国际顶尖建筑师,知名事务所老板,手握全球大奖无数。
在爱情上老公是自小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爱着宠着惯着,牵着手一点点长大,一生就不知道摔跤为何物的许大建筑师翻开某大热爽文。
看了半天,不解:“这看着也不爽啊。”
把书一扔,亲老公去了。
打碎雕塑的莫小翔眼里:
陶安五岁,许塘二十九岁。
周爹眼里:
周爹眼里…不,周爹眼里根本没别人,在满地碎片里周爹只看到他的小塘咪要靠近,至于其他人,先把他的小塘咪放进安全圈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