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一夜过去,第二天,卯初(早上五点),醒来的阮柔隐约听见门外来回……
一夜过去,第二天,卯初(早上五点),醒来的阮柔隐约听见门外来回盘桓的脚步声。
她穿衣起身,打开房门,看见阮母眼下的乌青,“娘,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没,睡了,就是起得早。”阮母面上止不住的担忧,犹豫着问,“惠娘,你真的想好,真的要立女户吗?”
“我想好了!”阮柔斩钉截铁,丝毫不给阮母劝说的余地,“娘,你看看,这里是爹留给我们的家,爹已经不在了,但我不想以后连个回忆的地方都没有。”
提起阮父,阮母顿时不吭声了。
她跟阮父感情好,但阮家传承几代的宅子家业若是就此丢了,她也不知道百年后下去,如何对面阮父和阮氏的列祖列宗。
所以,对女儿要立女户的决定,是既担忧,又有点莫名的安心,矛盾得很。
阮柔可没给她犹豫胆怯的时间,两人吃过简单的早饭,趁着族里还没人上门,阮柔先去后院的木工坊看了眼,因着阮父突然离世,无人主持,木工坊也早已停工,如今空无一人,工具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
阮柔把灰尘扫去,拿起一旁角落的木工坊日志,说是日志,其实就是一本简单的小册子,记录了木工坊接取的单子排期以及交工时间,并不涉及具体的钱财,真正的账册只有阮父阮母知道。
一边打扫,阮柔一边想,等到女户的事情解决,她就要把木工坊重新开起来,她知道不少新鲜花样,刻在这些木床木柜木箱上,再合适不过。
没等她想太多,外面就传来熟悉的喧闹声,不出意外,是昨天来闹腾的阮氏宗族人。
欺软怕硬向来是人的天性,阮母和原身都是和善的性子,也一向跟族里与人为善,原先有阮父撑着,这份和善就是好性儿,放到现在,就是任人欺压的懦弱了。
阮柔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往待客的堂屋去。
果不其然,还是昨天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面上带着笑,看着和蔼可亲的模样,人人面前都摆着一盏茶,是阮母吩咐家里的帮工上的。
安朝律法严苛,士农工商,人分三六九等,即便对卖身的下人也有严格的规定,诸如农户是不允许买有卖身契的下人,更不允许纳妾,所以哪怕阮家有钱也只能花钱请帮工,短的三五年,长契二十年,但总比卖身契有个盼头。
阮家正经的帮工有两个,一个是同村请来的年轻小妇人,嫁到阮氏族人家的秦氏,算起来,原主得称呼一声堂嫂子,另一个是前些年逃荒来的宋氏,今岁已经三十八,无儿无女,签了二十年的长契,多年下来,跟阮家自家人没甚区别。
此时,堂屋内的站位也很能说明问题。
宋氏站在阮母身后,虽没出声,但她的存在本身就能给阮母带来一些勇气,而秦氏呢,此刻正凑在阮氏宗族群人面前,有说有笑,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阮柔进来的时候,正听见秦氏跟着劝,“婶娘,你可想清楚了,立女户简单,可撑起来不容易,你就舍得惠娘以后那么辛苦。”
“再辛苦我也乐意,就不牢秦嫂子操心了。”阮柔的声音冷冰冰的,显而易见的不待见。
秦氏讪讪回头,看到是惠娘,有些不好意思,有心想解释两句,可压根没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阮柔上前一步,站到阮母跟前,直接与阮氏宗族的人对上。
“各位叔伯婶子们,我们昨天已经商量好了,我今天就去立女户,你们没事可以回去了。”她话语坚定,语气也不大客气,但其他人丝毫顾及不上。
“怎么就突然决定要立女户了呢?”秦氏着急问道。
族里推出来的过继人选,是她夫君隔房堂兄家的侄子,关系可比出了五服的阮父要亲近,所以才积极促进此事,平时回家也说了不少阮家的富贵。
“左思右想,我爹留下的家产总不能便宜了外人,正巧,我不想去别人家,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阮柔视线扫视,讥讽感满满。
阮母有些担忧地看过来,阮柔只是紧握住她的手,母女俩互相汲取着力量。
秦氏和阮氏族人还欲再劝,直接被阮柔端茶送客。
这端茶可不是端的自己的茶,而是直接上手,把方才阮母客气端给他们的茶全都直接撤了,觊觎她们的家产,还想被客气招待,做梦呢。
赶客的意思明明白白,几位阮氏族人都是要脸的人,没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只得讪讪起身离开,临走前给秦氏个脸色,让她帮着劝劝。
前脚,阮氏族人一个个叹着气走了,屋内只剩下四人,阮柔,阮母,宋氏和秦氏。
秦氏还要再劝,阮柔一个眼神过去,随后拉着阮母在主位坐下,以前,这个位置都是阮父阮母坐的,代表的是阮家当家人的身份,现在阮柔坐了,代表的就是她要做这个家的当家人。
宋氏还好说,阮柔着实看这个秦氏不顺眼,按理,阮家雇佣了她,秦氏夫家兄弟姊妹多,一个村子里的族人,阮父阮母也是看他家日子不好过,才雇佣了她来做活,不说有恩,起码没仇吧,结果阮父没了,却第一个上门打歪主意。
但她现在不好处理,一是因为对方是同族的堂嫂,勉强算是长辈,二来,她没立女户之前,到底不宜真的得罪人,以免被使绊子,当务之急,还是趁早把女户办下来。
想着,阮柔把两人随意打发了,转头跟着阮母去取家里的户籍等凭证。
阮父才走一个月,家里的户籍这些都还没有去衙门换,正好今天去换成女户,顺带把家里的房子、田地一起过户,东西到了自己手里才安稳。
阮柔带上户籍房契地契,又拿上两锭十两银子并一串铜板,扯着阮母去村口牛车位置,匆匆往镇上赶去。
去镇上衙门改契,是要交税银的,所以很多乡下人家为了省钱,都只立白契,请村里人家和族里长辈做个见证,实际上,并没有多少约束力,上了公堂也扯不清,而去衙门立的是红契,阮柔一切求稳,自然不会吝惜一点税银。
非年非节的,牛车上只有三五个人,都是同村的,瞧见阮家母女免不得八卦几句,问到阮母头上,阮柔就会笑眯眯地说自己要去立女户。
女户是什么,那是跟男人当家一样的存在,牛车上几个妇人又是看稀奇,又是不可置信,但相同的是都没有劝什么,毕竟都知道阮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女户难过,起码能保住家产,否则孤儿寡母的嫁人,铁定没啥好日子过,左右她们占不到好处,也就看个热闹,说不得还能看看阮氏族里那群老古董的笑话呐。
阮柔大概猜到她们的心思,基本上有问必答,只希望她们一日内把自己立女户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让那些闲人少打自己的主意。
妇人们可不懂阮柔这些小心思,她们就八卦女户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权利,是不是真的跟男人一样能当家做主,以及,立女户到底算是占便宜还是吃大亏,划不划得来等诸如此类问题,尤其家中有亲戚同样只有独女的,更是有心打听几句,好跟亲戚唠嗑显摆显摆。
阮柔将自己了解的一一解答了,阮父在世时,就打听过很多,只是没有对外人言,此时她说起来头头是道,很是叫人信服,直到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城门口,几个妇人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在赶车大爷的催促下,只得下车,各自进城忙活自己的事。
第502章 等车上的人都下了牛车,赶牛车的大爷都不用抬头瞅天色,直接道,“……
等车上的人都下了牛车,赶牛车的大爷都不用抬头瞅天色,直接道,“我就在这等一个时辰,巳正还赶不回来的,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镇子不大,主要村里人也没什么钱,顶多买个针头线脑,了不得走个亲戚啥的,基本用不了一个时辰,反正走亲戚也基本不留饭,费不了多少功夫。
阮柔跟阮母下了牛车,时间紧,也不知衙门那边是个什么章程,还是得抓紧。
牛车是在城门外停的,进城卖东西的一人要交个三文钱,似她们这种空手进的不用交钱,队伍排了一会儿,很快进了城,此时已经将近辰正。
阮柔不知道衙门的位置,原身以前倒是跟着阮母来过几次镇上,可也连衙门在哪都不知道,还是特意问了镇上的人家,才知道要往东边走。
约莫两刻钟时间,方才找到衙门的位置。
青色瓦砖的古朴建筑,门口两个皂衣小吏,看着并不起眼,但阮母瞧了还是有些害怕,腿肚子都打哆嗦了,这年头,民怕官那是骨子里的,毕竟见官剥层皮不是瞎说的。
阮柔帮着稳了稳,走到阮母前面,去跟门口的小吏交涉。
“两位大哥,我爹前些日子没了,家里就我一个女儿,我是来立女户的,不知衙门哪位官爷能帮忙办理?”
“立女户的?”其中一个矮胖的衙役面露不屑,“你爹没儿子,那就过继一个啊,立女户干嘛?”
另外一个衙役倒是没说什么,沉默寡言得紧,却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阮柔也不意外,从袖子里掏出来时特意装的一串百文铜钱,细细打听,塞到矮胖衙役的怀里,“两位大哥,小女子别的没有,这点银钱孝敬两位大哥喝壶酒,承蒙两位关照。”
有钱能使鬼推磨,眼前衙役当即眉开眼笑,也不故意为难了,当即对另一个衙役道,“老周,你先看着,我带人去县丞那里。”
一般县丞负责衙门的文书工作,似改户籍房契这些事,不用到县老爷那里,县丞就能给办了。
矮胖衙役收钱办事,指点起来也是很细心的,“你们要办女户,就得先交二两银子,把户籍改了,还有其他房契地契这些带了吗,不要想着省几个税银,你们没个男人当家,这些事情上可马虎不得,否则啊,很容易被人动手脚”
“都带了,多谢大哥提点。”阮柔早就做好了准备,感激自然是没有了,但确实有些诧异,依方才门外那德行,她还以为这不是个好东西呢,没想到收钱还真提点了几句。
“谢什么,你待会见了县丞老爷老实办事,不要给我惹麻烦,就是天大的谢谢了。”不仅阮柔对衙役的提点不上心,衙役对着疑问不值的感谢也丝毫不在意。
阮柔又问了几句见到县丞应该如何行事,衙役都一一答了,说话间,一炷香的功夫,两人走到了县丞所在的办公位置,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小房间,布置了一张案桌,身后还有一排档案柜。
衙役先是上前敲了敲门,低眉顺眼跟县丞老爷讲了一番事情经过,还指了指门外母女两人,得到对方点头后,方才把人带进去。
哪怕安朝允许立女户,但现实中,女户依旧是个稀罕物,起码县丞在县衙干了十几年,还是屈指可数,她们中,有的靠着一股拼劲,跟男人一样在天地间、商场中厮杀,拼出一片天地,也有的,把日子稀里糊涂一团糟,照样被夫家、宗族、亲朋欺压,跟小媳妇般抬不起头来,说到底,日子过成什么样,还是得看人。
县丞瞄了一眼年轻女子的眼神,觉得是个能成事的,自然不吝展现几分好意。
“来办女户的,户籍可带了,家中还有几口人,确定没有男丁了,房契地契都带了吗?”
阮柔一样将东西摆出来,一应东西齐全,县丞十分满意,他就怕那种啥也不懂的缺东少西,净耽误时间。
阮家的财产其实不少,光是房子就是三进青砖大瓦房的,在村里一众黄泥石头房中,可谓鹤立鸡群,引人艳羡,除此外,经过阮家数位祖宗积累,还攒下了八十亩田的家业,这些都是外人可见的,除此外,还有家里的存银,原身作为家里的独女,不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大概有个一千多两,是绝对的富户。
其中,只有固定资产的房子和田地需要交税银,因着是过继并非买卖,只收了十两,否则,起码翻个一倍。
看着阮家的户头上,阮惠娘的名字成为了户主,家里的田地房产也都改成了女儿的名字,虽然心痛十两银,但阮母莫名有种无与伦比的安心感,比之族人所说的什么过继要安心一万倍。
事情干净利索办完,县丞丝毫没有为难,看着像是一副好官的模样,阮柔也没吝惜银钱,只要是担心以后还要打交道,索性把兜里剩下的十两银子绞了一半,也就是五两银递了过去。
“麻烦县丞老爷辛苦一趟,小小银子不成敬意。”
县丞看稀奇似地看了一眼,县中商户的银子他收的多了去了,倒是第一次收到乡下这种勉强算一声小地主的,他没开口倒不是不贪,而是懒得计较这些小钱,但对方送上门,他也没道理不要,闷不吭声收下,末了,提点一句,“以后挑上门女婿,可得注意着点,挑个人品好的。”甭管是不是女户,找个靠谱的男人都是很重要的事。
阮柔道了谢,又在衙役的带领下,出了小房间,领着一路出了县衙。
“行了,赶紧走吧,忙着呢,别在这耽误事。”到了县衙门口,矮胖衙役又恢复成了高高在上的模样,向来是拿钱办事的事办完了,压根懒得再搭理。
刚巧,阮柔也懒得继续奉承人,抬眼看了眼天色,估摸快到巳正,又急急忙忙往城门口的位置赶去。
等人走了,矮胖衙役贼兮兮凑到另一个衙役跟前,“老周,今天可没白跑一趟,这一串少说一百文呢,乡下的小丫头,倒是怪大方。”
被称作老周的年老衙役依旧寡言,倒是心照不宣收下属于自己那一半的五十文,衙门给的月银少,这些好处是官方默认的合法油水。
衙门这边两人快快乐乐分钱,另一边,阮柔和阮母揣着满兜的文书,心里也火热得紧张,走路都带风。
紧赶慢赶,好歹在牛车离开前赶了回来。
回去的车上比来时人多了些,应当是有人为了省钱走到镇上,回去带着东西只能花上一文钱坐车。
依旧是那群妇人,见着阮母和阮柔,简直更激动了,待听见女户已经办下来,那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样,满满的诧异。
阮柔将女户的户籍拿出来,其实大家都不认字,但光是想着这是张女户的户籍,就叫人感慨连连,有人似羡慕般感慨,“惠娘,以后阮家可就是你当家做主,可要好好干,不输了你祖辈的威名。”
阮柔道,“那是自然,我是户主,就得担起责任来,我还有娘需要我照顾呢,等过几年,我招婿进门,届时,才能给我阮家传承香火。”
以往,传承香火都是男人的事,可同车的妇人听着,却仿佛觉得阮家惠娘有了同等的权利,那是多令人艳羡的存在啊。
马车依旧晃晃悠悠,等回到村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桐湖村都知道了阮家女儿立了女户的消息,且这个消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四面八寸传播开来,引来一场持续很久的围观热潮,此乃后话。
第503章 且说阮家这边,回到家的阮柔,第一时间就是召集了家中两个帮工,宋……
且说阮家这边,回到家的阮柔,第一时间就是召集了家中两个帮工,宋氏和秦氏,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我爹不在,今日我立了女户,以后阮家就是我当家做主,就是我娘也得听我的,你们若是愿意继续干,我欢迎,若是不愿意,我结算了工钱,大家以后各自安好。”阮柔说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特意瞥了眼秦氏。
秦氏当即一个咯噔,心想,怎么事态发展得这么快,去官府立女户啊,村里男人都不敢去的地方,竟叫惠娘办成了,女户一立,就再无回旋余地,说得难听点,就是惠娘现在没了,女户无后人,官府是可以直接收回所有家财的,最多给阮母留点养老钱,其他丁点不给剩。
到头来,辛苦忙活一遭,什么都没捞着,瞧惠娘看着自己的模样,显然对之前自己跟阮氏族内串通一气的行为很是不满,该不会给自己穿小鞋吧。
虽然帮工主人家没有资格打杀了去,但使些折腾人的手法,那还是很简单的,她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一户人家故意折腾帮工,把恭桶里的脏东西扔的到处都是,再让帮工去收拾,主打一个恶心人,还有一户人家,故意让人头顶着盘子,但凡摔碎一个就得赔钱,唬得人动都不敢动
秦氏越想越害怕,惠娘原本伶俐透彻的目光,越看越像是带着杀意,自己不会被惠娘这样那样折磨吧。
刺棱,秦氏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颤巍巍举手,“惠娘,前些日子我婆婆说家里有事,让我下个月回家去,府里的事情,我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哦,既然家里有事,那就尽早家去吧,也不用等下个月了,你今儿收拾收拾就走,我给你的工钱把这个月的给你补全了。”阮柔虽对秦氏不满,却没有跟阮氏族内敲锣打鼓对峙的意思,便只把人打发了就好。
秦氏闻言,心道果然,惠娘就是看自己不顺眼,连家里出什么事了都没问,直接把自己赶出去,可见是真瞧自己不顺眼的,幸好自己机灵,这才能免去一桩祸事,不由感到庆幸。
但面上依旧不能跟人闹翻,她勉强扬起一个笑脸,违心地道谢,“多谢惠娘。”
“不用谢,宋姨,你帮着收拾一下,顺带厨里有什么,给秦嫂子带上些,帮我问家里伯娘一声好。”
秦氏低低应了声是,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在阮家帮工,有工钱拿不说,吃用都是顶好的,她在夫家也能高几个妯娌一头,现在她回家了,还不知该怎么办呢,家中公婆兄嫂还不知会说些什么。
宋氏是个懂眉眼高低的,知晓秦氏这是惹了主家不高兴,心内不由得叹息一声,你说秦氏这闹得什么事情,本来好好的帮工能挣一份工钱,在夫家都能挺得直腰杆子,结果现在呢,丁点好处没捞到,还得立马走人,再者说,就算成了,人家还能把好处给你一个隔房的堂兄弟,简直想太多。
不管两人怎么想,离开已经注定,宋氏帮忙收拾了东西,因着秦氏夫家就在村子里,一般是不住在阮家的,只有一间休息的小房间,供平时午间收拾一下,放置些私人物品,此时收拾起来倒也快。
一切收拾完毕,宋氏请示了下阮柔,从厨房拿了一盒子点心给人带回去,如今阮家还在孝期,起码三个月不能见荤腥的,鸡鸭这些肯定没有。
送走秦氏,家中就只剩下三个人——阮母阮柔和宋氏。
宋氏在村里无亲无故,跟村里人向来走得不亲近,且心向着阮家,阮柔是不担心的,只是,家中仅剩一个帮工,未免过于劳累,她计划还是再请一个人,只是,不能再请阮氏的族人,最好是同村其他宗族的外姓人,省得继续被打歪主意。
想着,阮柔便直接跟阮母说了,“娘,秦嫂子走了,最好再添个人,你可知村里可有谁家婶子伯娘有空闲的。”
作为大人,平常人情往来,阮母对村里人较为熟识,闻言倒还真说了几个人选。
“族里阮家四房的侄媳,你唤梅婶子的,还有金家的小妹,李家的伯娘,家里都不大宽裕,肯定愿意来做帮工。”
阮柔仔细回忆了下三人的性子,梅婶子是地道的农家妇人,勤劳肯干,干活利索,做帮工肯定是合格的,可出自阮氏,她便没当做第一人选。
第二个金家的小妹,也是个可怜人,年已十九,却还在娘家,概是因为守了望门寡,男方那边人来闹腾了几次,硬是把金小妹克夫的名声传出去,搅得再无正经人家敢上门提亲,一直在娘家待到如今,虽说上头亲爹娘还在,可到底惹兄长嫂子嫌弃,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三个嘛,李家的伯娘,人是好人,但架不住家中有个沾赌的男人,这样的人家,阮柔半点不愿意沾染。
三选其一,阮柔毫无疑问选了金娘子。
阮氏对金娘子没意见,只是她有些踌躇,“惠娘,你为何没选梅婶子?”
阮柔睨她一眼,没好气道,“娘,难不成你还想再请来个秦嫂子。”
阮母顿时不吭声了,谁喜欢外人在自己家指指点点,秦氏走了,她也偷偷高兴呢,还暗暗给女儿道了一声好,当然,面上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罢了,金娘子就金娘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怪可怜的,来帮工开份工钱,也算她做了善事,这么一向,阮母顿时心情大好。
“宋嫂子,你去问问金娘子,可愿意来,工钱比之前秦嫂子少上一百文。”
阮家不算太有钱,连正经的小地主都算不上,给出的工钱自然不算高,一日不过二十文,一个月也就六百文,胜在常年都有,偶尔逢年过节还能得只鸡鸭电信之类的,论起来,比村里男人们去镇上找散活,一日挣上个三四十文,可要好得多,先前秦氏揽了这份活计,不知得了多少村里妇人的羡慕呢。
宋氏闷不吭声听了母女俩的合计,也不多掺和,确认了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当即解下身上的围裙,出了门往金家去。
且不说金小娘子得了消息如何高兴,丢了差事的秦氏,拎着个小包裹悄悄回家,当即引来全家的视线。
秦氏男人排行家中老三,是家中幼子,向来得家中爹娘喜爱,不然也不能得了阮家这门好差事,相对的,引得两个妯娌一向看她不顺眼,此时见她灰溜溜的老鼠模样,当即讥嘲出声。
“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不会偷拿了阮木匠家的东西吧?”阮木匠即是对阮家的代号,喊了几十年,阮木匠从阮家曾祖父到阮家祖父,再传到阮父身上,左右都是木匠,便成了村里人的代称。
“二嫂,你可不要瞎说,我干干净净的人家,平白被你害了名声,家里几个小子姑娘可还没成婚呢。”
二嫂夏氏讪讪住了口,一旁大嫂乔氏眼神暗了暗,没去自讨苦吃。
妯娌间的争执很快引来家中长辈的注目,婆婆方氏见了,倒是真有些纳闷,“不是帮工的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此时婆婆发问,秦氏只觉大为不妙,这伙计可是她公婆在族里争了一场才得来的,又被她说好话哄来,如何敢说是自己因为心虚主动辞去的。
秦氏心中发虚,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在婆婆锐利的目光中,半实话半隐瞒地道出了缘由。
“前天族里人过去,我说了两句,恐是热闹了阮娘子和惠娘,她们看我不顺眼,就让我回来了。”
真话反正是不能说的,否则,不说公婆妯娌,就是自家夫君都不能容了自己,秦氏向来有几分小算盘,此刻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方氏目光将小儿媳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缓缓开口,“你也是个心气高的,阮娘子和惠娘不过多说了两句,你还置气上了,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去帮工的人家。”
先是批评一通,随后继续道,“罢了,你今天现在家中歇一歇,冷静一番,明日我带你上门赔礼道歉,阮娘子家中缺人,你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净会给人添麻烦。”
秦氏自是连声应是,在她向来,自己是小辈,在阮木匠家讨不了好,可婆婆是跟阮氏同辈的,愿意去说几句,想来阮娘子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还能继续拿工钱,自然没有不乐意。
婆媳两人商量得正好,一旁二嫂夏氏瘪瘪嘴,一方面,只能怪自己嫁了个不讨爹娘欢喜的老二,连带家中的好事都没自己的份,另一边,不免为婆媳两的算计嘀咕两句,刚发生的逼宫,真当旁人是傻子,愿意花钱请大爷不成。
秦氏一家的自信,阮柔是不知道的,当然,就算知道,也顶多欣慰自己下手快,火速把金家娘子雇了过来,正好有理由回绝秦氏。
宋氏动作极快,出门不过一刻钟,转头就把金小娘子带了过来。
金小娘子如今十九岁,一般这个岁数的村里姑娘早就嫁人为妇,说不定膝下儿女都能下地跑了,金娘子还是做姑娘打扮,人长得清秀可人,带着和善的笑,只言语不多,显得人有几分寡言,明明听阮母说,以前也是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
心下叹息几句,阮柔做出一副当家主事人的模样,严肃看向金娘子,再同情,也得能做好帮工的活计,她才愿意雇佣。
第504章 “金姐姐,你既愿意跟宋姨过来,想来是愿意做这个帮工的?”……
“金姐姐,你既愿意跟宋姨过来,想来是愿意做这个帮工的?”
金娘子垂眼看着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惠娘,心下忐忑,不知如何这等好差事落到了自己头上,她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当下毫不迟疑应是,“愿意,家中贫困,月娘求之不得,之后定会好好做事,绝不偷懒。”
闻言,阮柔便先满意了几分。
“我这里的月钱先跟你说清楚,干满一个月五百文,每个月十号发上月的月银,每个月有两日休息,三节两寿各放一天假,除此之外,若家中有事,必须提前告知,请一日假扣一日的工钱,你可有意见?”
“没有,这月钱很是丰厚,我求之不得。”金娘子简直掩饰不住的欣喜,来前娘亲叮嘱她要稳重些,做出大人模样,可她实在太高兴,连面上的沉稳都没能维持住。
“那行,家中要做的活计我也跟你说清楚,打水劈柴,洗衣做饭,喂养家禽,看家护院,这些都是要做的,不全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你若是打着主意来享福,那是不可能的。”
金娘子心道,这还不是来享福的,她在家中日日做这些还讨不了一个好字,如今来了阮娘子家,还是做这些活计,甚至不用下地了,却可以每天领上十几文的工钱,不仅够自己吃喝,说不定还能攒上一笔银钱,做梦都梦不着的好事。
几句话的功夫,阮柔已经看明白金娘子的性格,那就是接受度良好,的确是农家苦过的姑娘,正巧是她需要用到的。
两人说完,阮柔准备先把人打发了,明日再正式开始上工,却不料人待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抬头看去,却见其目光看向阮母,殷切得很,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阮母,一下领会了其中意思,看了女儿一眼,帮着做脸道,“金娘子,我家惠娘今儿去立了女户,以后,就是她当家做主,你们以后都听她的就是。”
金娘子震惊,旋即恍然,看向惠娘的眼神更为敬重。
阮柔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示意宋姨带人下去。
终于,屋内只剩下母女两人,从昨天决定立女户,到今天直接去官府办契,回来又换了秦氏、改雇金娘子,可谓没一刻消停,阮母一日下来,都觉很是疲惫,但还是有心跟女儿念叨一下,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立女户容易,可女户的未来如何操办,家中产业如何看顾,都是一项项大学问,若不问个清楚,她晚上恐怕依旧睡不着觉。
阮柔看出她的不安,有意安她的心,便凑到人跟前,如以前原主在时一般,跟阮母贴在一起,细细声地说着话。
“娘,立了女户,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阮母“噗嗤”一声笑出来,有些怅然,也有些尘埃落定后的安心,“是啊,可以睡个好觉了。”再也不用担心家产被谁夺了去,也不用担心族里哪户长辈软硬兼施逼着过继,阮家辛苦置办下的家业保住了。
阮柔继续道,“娘,我想着,家里的木工坊若是可以,我还是想继续开起来,一来,阮家几代赖以谋生的手段,总不好丢在我手里,二来,家里的田地出息有限,不如木工坊能挣钱。”
阮母不由得陷入思忖,阮父在家时,她只用顾着家里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偶尔跟阮父闲聊也会谈起地里和木工坊的收益,但是吧,若真论对其了解,她还真没多少。
见着女儿殷切的眼神,她不好打击,只得委婉道,“惠娘,木工坊的事之前都是你爹在忙,娘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操办的。”
阮柔问,“娘,那家里有往来清单和账册吗?”
“这倒是有,我去给你找。”阮母见自己能帮上女儿的忙,有点高兴,欢欢喜喜去屋里拿东西。
很快,阮母去而复返,带来基本厚厚的账册。
阮柔接过,细细看起来,上面详细记录近五年阮家木工坊接的单子,以及收入情况,下面还备注了支出的工钱、原材料费用以及利润,简单翻了几页,她就大概清楚木工坊能挣到的钱。
细数下来,木工单子数量不多,大多是周围婚丧嫁娶之类才会上门打柜子床之类的,收的钱不多,给出的工钱不少,算起来,还真不怎么赚钱,但阮家挣的是细水长流的钱,几代下来,才能攒下如今的身家。
木工坊要开,但首先得拿到单子,阮柔回忆了下周边村子的村人情况,决定过几日有空,带金娘子出去逛一圈,看看能不能接到新单子,以及,最重要的,原先的木工还有谁愿意回阮家干,总归不用操之过急。
眼下最着急的,还是田地里的出息,阮家一百来亩地,勉强算是一个小地主,手下的佃户也有七八家,按照周边的惯例,只收四成租子,故而,阮家和佃户们的关系还不错,当然,这是阮父还在的境况,如今阮父一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那心思多的,想要从中作梗。
要知道,地主跟佃户的关系一向复杂,别看田地是地主家的,看似对田地具有绝对的控制权,更是享有挑选佃户的资格,但这种权利只是相对的,相对于拥有几百上千亩田地、垄断一片区域的大地主而言,小地主的选择权要少得多。
因为田地少,且位置较为集中,其实只能在周边挑选佃户,选择有限,所以,还真不能把佃户得罪死了,否则,但凡有个胆肥的,敢把所有佃户联合起来,欺上瞒下,隐报收成,或者再绝点,直接不租你家的地,那可就亏大了,尤其还有田税的存在,哪怕地里颗粒无收,也少不了官家两张口。
所以,地主跟佃户的关系,历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全看哪边更胜一筹。
阮母边跟女儿讲着过去阮父曾经跟她絮叨过的那些话,一边有些发愁,之前纠结女户的事,也有这些原因,撑起一个家,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惠娘还是一个女子,在外行走更为不易,有时候想想,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
对此,阮柔只能说,人各有志,她就愿意在外奔波,享受那份辛苦。
母女俩吃过晚饭,约定好明天一起出门去看地里的粮食生长状况,就各自睡去。
主家休息下,宋氏收拾了家里,把几道门小心关上,这才回房。
唯一睡不着的,就是心情激动忐忑到难以抑制的金小娘子——
铜湖村,金家。
金家在村中是小姓,早些年从外地逃荒,从金家祖父那一代落地生根,娶了本地村中田家的女儿,生下两个儿子,金父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金老二。
金老大娶妻生了三男二女,金老二生了两男一女,一大家子拢共十几口人,却从没想过分家,无它,担心分家人丁少了,被其他村人欺负罢了。
金小妹是大房的小女儿,当初许的婚事是隔壁村的大姓人家,孙家,可惜的是,男方没福气,早早死了,连带金小妹没人提亲,一直在家待到了如今。
金家祖父祖母是个开明的,家中虽然没分家,可只是吃住劳作在一起,田地以及家里牲畜的产出、男人们平常出去打零工的钱都归公中,但寻常自己想着法儿挣的小钱、走亲戚的往来,都归各房,所以,金家两个兄弟关系一向亲近,从没发生过什么大的龌龊,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直至闹出了金小妹这件事,金家隐隐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毕竟一个迟早要外嫁的女儿家,在家待的时间越长,那就吃家里的越多,可不叫人看不痛快。
其中,最不顺眼的当属大房的金大嫂,原因嘛,则是金父金母平常多少会补贴些小女儿,叫把一切看做自家的金大嫂很是看不惯,不仅把自己的活计全扔给金小妹,还少不了阴阳怪气,有时候金小妹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可人总是贪生的,她硬生生在家熬了两年。
好在,终于看见了希望,一想到自己得了阮家的帮工活计,金小妹只觉得心情飞扬,连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大嫂都有些顺眼起来,呃,这绝对是错觉。
下一刻,金大嫂的话把她打回现实,“小妹,那阮木匠家的娘子,真的要请你做帮工啊,一个月的工钱有多少?”
在家熬了两年,经历了嫂子不待见,亲爹亲兄长不管,娘亲心有余而力不足等等,金小妹早已不如先前单纯,此时一听工钱,顿时警醒,“大嫂,你问这个做什么?”
金大嫂端着一张和善笑容的脸,宛如世纪好嫂嫂,亲近道,“你年纪还小,我这不是怕你被阮家骗了,那些地主家,可没一个好东西,别是看你年纪小,咱家没根基,估计诓你去做白工呢。”
金小妹心道,这是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呢,面上也不闹翻,她只是说,“大嫂,还是你说的有理,。”转头朝金母道,“娘,待会吃过饭,你帮我琢磨琢磨,帮工要注意什么,这个工钱合不合适。”
金母自然没有不应的,金大嫂自讨个没趣,讪讪闭嘴安心吃饭。
等吃过晚饭,金小妹第一次没帮自家大嫂洗碗,而是一溜烟跟金母回房,嘀嘀咕咕了一晚上,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总归,第二天,金小妹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裹,昨儿阮娘子可是说了,家里可以安排一间小房间,娘说她不一定要在那住,但得把东西带过去,把位子占住,省得再出变故,她深觉有理,天还没亮,就带着小包裹朝阮家来了。
第505章 金娘子态度积极,就是可惜来得实在太早,连一向起的最早的宋氏此刻……
金娘子态度积极,就是可惜来得实在太早,连一向起的最早的宋氏此刻都还在睡梦中,更别提阮柔母女。
门扉紧闭,内里没有丝毫动静,金娘子不敢大声敲门,也懒得再跑回去,索性抱着小包裹,直接靠在门上打瞌睡。
一觉睡醒,等里面传来动静,她揉了揉眼睛,终于敢敲门了。
“笃笃笃。”
宋氏正在灶间做饭,听到声音,连忙过来,见是金娘子,欢迎道,“金小娘子来了,快进来,怎么这么早。”
金娘子没好意思说自己天还没亮就来了,只是笑笑,“宋姨,你喊我小妹就行。”
“好,小妹。”两人一前一后,宋姨客气,可同为阮家雇佣的帮工,她也没让人闲着的想法,直接带着人回到灶房。
金小妹在家干惯了活,灶台上的事自是驾轻就熟,一起跟着忙活起来。
阮柔和阮母是等早饭好了才起来的,此时已经天光大亮。
阮家的早饭很是简单,一锅粥、一蒸笼包子,配上两个小咸菜,但粥是小米、包子是白面,这年头一般人家就是正午饭也舍不得这么吃,起码金家不舍得,所以金小妹啃着香喷喷的包子,只有满心的满足。
其实她还有些忐忑来着,觉得自己一个帮工跟主家吃一样的东西,是不是过于僭越,但见宋姨一脸坦然,也就跟着接受了。
饭毕,她抢着去收拾碗筷,一边洗涮一边跟宋姨搭讪,“姨,我们平常就跟夫人和小姐一起吃饭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事,阮家都是心善的人,你不用担心,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做活认真点就行。”宋氏在阮家帮工十几年,一直这么过下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阮家人心思仁厚,她们也不能理所当然,别的做不到,做事尽心尽力还是可以的。
金小妹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做事一定用十成十的力。
阮家的活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去一日三餐,洗漱打扫外,还饲养了十几只鸡,和一头牛、一头猪。
鸡是养了家里吃鸡蛋的,并不用跟村里人一样拿去还钱,公鸡养大了还能宰了吃,猪就纯粹为了吃肉,至于牛,则是下地干活的,阮家小百亩地,下面的佃户每到农忙时节就要来借牛,代价则是要负责牛一年的吃食,当然,就是干草,其他的阮家自己准备。
所以,宋氏和阮小妹主要负责鸡和猪,伙食嘛,基本就是菜叶拌米糠,要是家里有多余的剩菜剩饭,也都是它们的。
刚喂完,金小妹正想问问宋姨,还有什么可以自己做的,就听小姐喊她,忙擦了双手走出去。
“小妹,我和娘待会要出去看看田地,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喊上金小妹,主要是这一趟出去不知道多少时间,阮柔计划让她带上一些干粮和水,要是中午回不来,也能解决吃饭的问题。
因着得了一份挣钱的活计,此刻的金小妹对阮家简直好感度爆棚,此时听小姐要带自己出去,自然没有二话,直接应下,只是,她有些好奇,“小姐,我们出去做什么啊?”
“我昨儿立了女户,今天出去跟佃户们打声招呼,顺带看下今年播种如何。”
如今正逢早春,适合播种的时节,阮柔这一趟出去,需要跟各家佃户正式打个招呼,以后各家往来就是由她来负责,再者,还得看看各家佃户粮食播种的情况,是不是有偷奸耍滑、荒废田地的,若是有不靠谱的,明年就得换一家来种植,可不是全然看热闹。
阮母听了点头,就是有些怜惜,外面风吹日晒的,还要跟各色人打交道,要不是当家的没了,谁家舍得女儿出去干这种苦活累活,她都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去,就是女儿非要说什么立了女户就得担起来,唉,怎么劝也不听。
家里一切收拾好,嘱托宋姨看家,阮柔和阮母带着人出门,金小妹手里还提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是早上剩下来的几个包子和一壶水。
阮柔昨儿去立女户,就认真研究过地契的位置,了解个大概,加上阮母在一旁指路,很快就来到了第一户农家。
这是一户姓周的佃户,来赁田的是当家的周老头,如今年四十,是打理庄家的一把好手,就是家里人丁兴旺,宋老头生了五个儿子,五个儿子又给他添了十个孙子,所以,哪怕家里有二十五亩田地,却依旧不够吃,只得去阮家又租了十五亩,凑足四十亩,一家子辛苦一年,勉强混个七成饱。
数下来,周家已经租阮家的地十年了,田地里的产出中等偏上,为人也老实能干,是能够让主家省心的佃户。
因着距离最近,阮柔最先到了周家负责的田地里,此时,肉眼可见的,一群周家人正辛苦劳作着,老人、年轻人、小孩,俱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村里的人家都是熟识的,金小妹跑去喊了周老头过来,几人坐在树荫下聊天谈话。
“周叔,您是种地的老把式,可能看出来今年的气候如何?”
都说人老成精,周老头见着阮家母女俩,再想到昨儿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立女户消息,当下心中有了计较。
“我瞧着,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去年冬下了场大雪,是好兆头呢,而且你看,这几天插秧的时候,天气都好,还打了几场雷,不说收成多高,好好伺候,跟去年一样肯定不成问题。”
阮柔听了,露出满意的笑。
她为什么没有问今年收成怎么样,那是因为,收成如何不仅得看天、还得看人,周老头回话也说得巧妙,既没有直接回答产量能有多少,避免之后交不上足够的粮食被为难,却又说跟去年一样,去年阮父还在,就算有佃户从中做手脚,空间也不大,完全可以作为阮柔参照的标准。
两边又聊了几句,知道周家今年种了几亩稻谷、几亩大豆花生芝麻之类后,寻思周家还得忙着播种,阮柔还有好几家佃户要跑,遂很快告辞。
一个上午,阮柔一共跑了四家佃户,其中三家都很配合,唯有一家同姓阮的族人,张口不大客气,仗着同族人的身份,明明赁着阮家的田地,不说讨好,起码说话得客气点吧,偏还一副他愿意租田地,阮家就该欢喜应着的模样,甚至还说着同为族人,租金是不是应该降低点的言语。
阮柔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为此生气,可阮母却气得够呛,她还记得去年这人在阮父面前老实的模样,结果就是个会见风使舵的。
“娘,你别生气。”阮柔第一时间安抚了阮母的心情,为此生气没必要,而后对着那被称为阮老三的所谓族叔道,“族叔既然觉得租子高,不如就不租了,正好,今年的种子还没播下去,我还来得及问问其他佃户有没有需要的。”
本来准备占些便宜的阮老三闻言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他就是想降点租子,可没打算不租啊,不租阮家的,他租谁家的去。
阮家算是阮氏族中最有钱的一户了,足足八十亩的良田,不知养活了多少农户,而且,因着同族,虽然收的租子是一样的,但寻常阮家并不要他们的孝敬,家里遇上什么困难,去阮家还能借上几两银子应应急,若去旁人家租,准没有这么轻省。
唬了一跳,他忙道,“嫂子,惠娘,这秧苗都等着下田了,我可没有不租的意思,租子要是不降就算了,我就问问。”
边说边讪讪的笑,其实四成租子已经不算高了,周围还有不少收五成租子的呢,至于三成租子,他倒是曾经听说过,好像隔壁县有一个在京里当大官的,家里足足几百亩田地,给其族人的就是三成租,但对外人还是四成租,他肯定沾不上这光的。
见对方服了软,阮柔才满意,“那今年就先不动,等秋收定下一年的租约,我再来问问,要是不愿意租,我们也不勉强。”
虽然春耕是春天才开始,但一般租约从秋收完就得定下,因为秋收后有经验的农户就得开始翻地、养地,秸秆、卧肥之类的,如此第二年的收成才能好,只有那等懒人家才会收了粮食后就不动弹,每年收的粮食也低。
“不了,不了。”阮老三拒绝道,自家赁的地他可花了不少功夫打理,才不舍得让给别人。
不管对方怎么说,阮柔还是留下一句“再说”后离开,让阮老三忍不住心里直打鼓,枉他还以为阮家没了当家人,肯定得势弱几分,没想到小姑娘胆子足气性也大,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得,他还是老实别折腾吧。
这天中午,果然没来得及回去吃饭,三人在一处田埂下凑合吃了,也没去邀请她们上门的佃户家吃,谁家都不容易,她们仨吃一顿,人自家人就得少吃点,何必呢。
等到日头渐渐西沉,基本上把五亩以上的佃户都跑了个遍,其中有同周老头一样老实的,也有阮老三那般蠢蠢欲动想要搞事的,更有看她们一区群女人好欺负,压根不服管的,说话还流里流气,叫人见了就心生厌烦的,相较起来,几户阮氏族人在其中竟然还算好的了。
摸排清楚各家佃户的情况,阮柔一一记在心里,并没有轻举妄动,主要是契约已签,不好直接改掉,左右该说的都说了,今年秋收看收粮就可以看出各家的人品。
当然,她也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但凡不老实的,明年都别想再赁她家的田地,就算吃亏也只这一年,只是可以预想,秋收必定还是一场苦仗,届时还得请人来看着才行。
第506章 一圈巡视,少说走了十几里路,等到终于能返程时,阮柔只觉得腿脚都……
一圈巡视,少说走了十几里路,等到终于能返程时,阮柔只觉得腿脚都不是自个的了,还得一脚一步,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前,三人终于到家。
宋氏早已做好了饭菜,此刻见几人精疲力尽归来,连忙先上了一碗糖水,这在乡下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咕噜咕噜。”一碗糖水一饮而尽,阮柔坐在餐桌旁,只觉得浑身舒展开来。
阮母见了,忍不住好笑,更多的还是心疼,“现在知道累了吧。”说到底,还是对女儿立女户有点点小小的质疑。
阮柔没放心上,“这有什么,以前爹不也是这样过来的,说起来,我这还算轻松的呢。”
母女俩说着话,金小妹在一旁没吭声,一点点抿着糖水,压根没觉得累,毕竟她是干惯了农活的,走路再累也没下地春选种抢收来的累,要不是来了阮家做帮工,她这会肯定还在家里下地呢。
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今天跟各家佃户聊天的情况来。
阮母蹙眉,道,“你爹在的时候一个个看着都挺老实,现在肯定是见你一个姑娘家,好欺负。”
这确实是个问题,总有那欺软怕硬的,虽说阮柔并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软,但架不住旁人觉得,更何况,前些天因着立女户的事儿,跟族里关系还闹得有些僵,看起来就是没靠山的样子。
“惠娘啊,”阮母说话支支吾吾,好半晌没能开口叫闺女服软。
“娘,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如今家里就这几个人,互相商量着还能拿个主意。”阮柔劝,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当家人,就怕阮母一直不拿自己当大人。
“那娘就直说了,惠娘啊,你爹在的时候跟族里偶有争吵,可也没有闹出过大矛盾,可能你年纪还小,眼里掺不得沙子,可大人眼里不是非黑即白,说到底,族里逼着过继,可也没真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阮母犹犹豫豫说着,一边还偷觑女儿的面色,见没有不悦,这才敢说完。
阮柔没有如阮母所猜测的生气,而是有些叹息,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心里憋的那口气让她不愿意轻易低头。
诚然,跟宗族完全闹翻不可取,但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叫她先低头,所以,她想着让族里低头,自己再顺势原谅,双方和好,如此,阮家不至于没了宗族照应,也不会叫族里觉得她们阮家好欺负,再鼓捣些有的没的。
“娘,我知道,只是再等几天吧,否则还叫旁人以为咱们好欺负呢。”阮柔宽慰道。
眼见闺女没有置气的意思,阮母这才放心,至于时间上倒是不着急,左右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
母女俩说着话,桌上的饭菜都快空了,阮柔正准备放下手中的碗,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宋氏皱眉,以前阮父还在的时候,家里的大门是不锁的,但自从家里没个男人后,但凡进出都要紧锁,担心有人打歪主意。
“宋姨,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阮母纳闷道,“是小秦氏,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宋氏犹豫片刻,问,“小姐,要去开门吗?”两日的功夫,足够她认清谁是当家做主的人。
阮柔想了想,回,“宋姨,你去开门吧,看看她到底闹腾什么。”
宋氏便去开了门,果真是小秦氏,遂直接问她,“小秦,你来做什么?”
秦氏心里正一肚子火,见门开了,顾不得跟宋氏寒暄,直接一股脑冲了进去,直到堂屋,眼见一桌四副碗筷,心火更旺,“婶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把阮母直接问懵了,“我怎么了?”
秦氏见她丝毫心虚都没有的模样,原本七分的怒火都变成十二分,压根没考虑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发出质问,“婶娘,你们怎么能不跟我说,直接另雇了帮工来。”
阮母没脾气,不代表阮柔没脾气,她斜靠在座位上,看向秦氏的目光带着讥嘲,“你是什么人,我阮家请帮工还要你同意了?”
“我,我”理不直气也壮的秦氏愣住了。
是啊,她是什么身份,说的亲近点,她是阮母的同族侄媳妇,惠娘的同族他堂嫂,说的远一点,她就是阮家花钱请来的帮工,不管从哪层身份,她都没有立场在这里闹腾。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她在阮家当了好几年的帮工,自认情分非常人可比,而且,有着同族的情分在,那金家又有什么值得说道的,怎么就让阮家看在了眼中呢。
狠狠瞪了一眼金小妹,秦氏伸手就要过来扯阮柔的袖子,“惠娘。”
阮柔躲开,一副疏离的模样,“堂嫂,时辰不早了,若没事,你就尽早回去吧。”
秦氏又气又急,只觉自己一个人只能在这儿被欺负,遂跺跺脚,一扭头往外去。
阮柔顿时无语,这都什么人啊,转头吩咐宋氏把大门重新关上,一番折腾,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也没了胃口,索性撤下去。
晚上,宋氏和金小妹各自有自己的活计要干,而阮柔则在屋内,跟阮母对着今日去过的田地,一一记录下对佃户的评价,靠谱的明年若无意外还得续约,有的还要观察,还有小部分,则压根不用考虑,明年定然不能再合作的。
一切完毕,阮柔就歇下了。
本想着好不容易能休息几日,顺带理理家里的木工坊,却不料再次有人上门,不是别人,正是秦氏带着一家老小上门。
阮柔不自觉蹙眉,秦氏做的事情近在眼前,这家人怎么还有脸面上门。
果然,不出意料,一家子来还是为了秦氏的帮工位置,要说金小妹没来之前,还不好找借口,总不能直接说我记恨你先前怂恿族中过继之事,哪怕大家心知肚明。好在如今人都请来了,总不能再叫金小妹回去。
这么想,阮柔也这么说了,“伯娘,这些事我一个做小辈的原不该多说,可那日,是堂嫂子说家中有事不能再做帮工,我这才结了整月的工钱放了人回去,我们还没说她辞工辞的突然,好不容易另找了人过来帮忙,哪有这么反复的道理。”
秦氏的婆母本来是上门算账的,说好的帮工,说把人辞了就辞了,就这还是同族呢,哪里还有丁点同族的情谊。
结果现下一听,是秦氏自己辞了工,登时一双眼睛扫过去,心里暗恨儿媳不老实,让自己当出头鸟,可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毕竟儿媳有了差事,好处也是自家的,遂厚着脸皮道,“弟妹,不是嫂子我厚脸皮,而是实在家里困苦,少了这份活计,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
说罢,苦着一张脸,可怜巴巴看向阮母,只希望她心软。
阮母的确是个心软的人,若是旁的小事,抑或金小娘子还没来,或许她恻隐之下就应了,但如今家中女儿当家,她向来没多少自己的主意,阮父在时听丈夫的,如今女儿立了女户,成了一家之主,也就全听女儿的安排。
见女儿给她使颜色,阮母会意,便道,“堂嫂子,你家的困难我自是晓得,要不然先前也不会叫秦氏过来,只她自己辞了工,现下金家娘子过来这一日,做事也有章法,且她家中境况你也是知道得,若我再辞了她归家,恐怕也没了活路。”
阮柔心内暗笑,阮母还是有几分头脑的,既然对方拿自家困苦说事,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两边对比起来,怎么都是金小娘子更难才是。
秦氏的婆母一下子被说得噎,忍不住再次瞪了一眼糟心儿媳,有心说和几句,可不论从哪论,自家都站不住脚,且一旁金家小娘子就在一旁,叫她说多难听的也说不出来,遂只能讪讪住了口。
人消停了,阮柔也柔和了声线,“伯娘,都是自家亲戚,堂嫂回去也有空照料家中,省得在我们这劳累,说来还是件好事。”
软话硬化都说了,秦氏和婆母哪怕再心有不甘,总不能在阮家大吵大闹,最终,只得在阮柔四人的目光注视下狼狈离开。
等身后的门关上,秦氏就开始埋怨,“娘,你怎么那么容易松口啊,这份活计丢了,家里少了许多银钱,孩子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秦氏满腹怨气,殊不知其婆母同样如此,“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隐瞒自己辞工的事,我能这么措手不及吗,我还没怪你呢,你倒埋怨上老娘了。”
一向关系和谐的婆媳俩吵得不可开交,始终沉默的秦氏几个妯娌互相对视一眼,继续默不吭声,实际上,能不能继续做帮工对她们影响不大,左右钱到不了她们手中,不如冷眼旁观,心内还忍不住嘀咕几句真蠢之类的话,可不就是蠢嘛,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堂侄的过继丢了到碗的煮熟鸭子。
送走人,阮柔和阮母都有些无语,这都遇到什么事啊。
至于金小妹,则是忍不住窃喜,可真好,秦氏走了,她的帮工位置就能保住,一个月几百文钱,一年下来就是好几两,要知道,一户农家一年下来存住的银子还不定有几两,等攒上两年,她给自己置办上两亩地,届时不惧是嫁人还是如何,总归有个倚仗。
未来几年的钱财保住,金小妹庆幸之余,更是想着要好好替主家办差,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尤其是那秦氏。
第507章 且不说家中,宋氏一向兢兢业业,新来的金小妹更是勤勉,一时间,家……
且不说家中,宋氏一向兢兢业业,新来的金小妹更是勤勉,一时间,家中上下,阮柔只觉得无一处不熨帖的。
这番平静中,阮柔也把家中上下盘点得差不多。
阮家明面上的财产,就是那八十亩田地以及家中一座青砖大瓦房,就这,在外人眼中都是难得的大户人家,而只有阮母知道,家中阮父还存了好大一笔银钱。
把宋氏和金小妹打发去院子里忙活后,阮母把女儿喊到自己的屋内,从夫妻俩存钱的地方掏出了一个小陶罐。
“娘,这是?”阮柔纳闷,她猜测是存钱罐,只是不明白阮母为何突然告诉自己。
阮母小心地扫清陶罐上的泥土,颇为珍惜说道,“这是我和你爹前些年存下的家当,你爹身体康健却突然去了,这些日子我总是担心自己也有这么一遭,见你如今当家理事颇有章法,就想着趁早告诉你,省得以后闹出麻烦。”
什么麻烦,自然是阮母若突然去了,家中无人知晓这笔银钱,届时不是永远尘封地下,就是不知便宜了哪路外人。
阮柔揽住她的胳膊,嗔怪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定然会长命百岁,看着女儿结婚生孩子,还要替女儿照看孙子孙女呢。”
阮母听了也颇为心动,可看着女儿小小年纪,到底定了定神,取出陶罐上的封口,“少在这给我甜言蜜语,我就说这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了。”
阮柔只得应了,听着阮母一一讲述。
“家里的产业都是阮家祖上和你爹一点一滴攒起来的,赚来的银钱大多添置了田地,你爹在世时也说多置办田地,可惜没遇到愿意往外卖地的,这些银钱也就剩了下来。”
阮柔看着阮母动作熟练的将陶罐中的三个荷包分开,“这个装的银钱,你爹行事小心,担心银子太大不容易保管,特意换成了银子。”
看着金闪闪的黄色,阮柔只有惊叹,乡下人家一般最多用到的是铜板,银子都极少用到,更遑论金子。
按时下价值,一两金可兑百两银,一两银可兑一千铜板,呈现在阮柔跟前的,便是两锭金元宝,看着分量不多,却足足值两百两。
“还有这些金首饰,有的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也有的是你爹去给我打的,但是在乡下我哪里敢戴着金子,所以都收了起来,算下来,也有个小五十两。”阮母抚摸着一根金簪,眼中似有追忆。
“再就是这间铺面了。”阮母捏着一张薄薄的黄色纸张,摊开细看,阮柔很熟悉,正是她前不久刚过户的衙门契书,只是与房契与地契不同,这是意见镇上的房契,似乎是一家铺面,至于归属人,赫然在阮母名下。
“娘,咱家在镇上还有铺面?”阮柔惊诧问,前一世在原主记忆中,可丝毫没有这一出。
“可不是,你爹那个人,一向最求周全,家里的房子田地都在他名下总不放心,攒下钱特意去镇上置了间铺面,谁也没告诉,还偷偷放在我名下,跟我说,全当做一层保障,省得以后”
以后如何,阮母没细说,阮柔也能猜得到,无非是家中出了变故,好歹有一条退路,不至于走投无路,镇上的铺面,不说值多少银子,起码有个安身落脚之处。
真论起来,镇上的一间铺面少说也得一百五十两上下,这三样加在一起,也就是四百两银子,远远超出阮柔的想象,毕竟,阮家的八十亩田地说来最多不过八百两,已经是很叫人艳羡乃至嫉妒的家产。
“娘,你和爹可真能干。”阮柔小小的恭维了一句。
阮母显见很受用,见过了东西,又一样样用手绢包裹好,放回陶罐,待放回原位,忍不住叹息,“你爹走前一阵还说要是这些银子能换成田地就好了,可惜。”
对所有农家人而言,存再多的银钱,都不如折成同样价值的田地,毕竟田地是能源源不断产生粮食的地方,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一家子就不需要为生计发愁,而银钱存在家中却生不出一文的利钱来。
阮柔问,“娘,我以后在外面多注意,如果有卖田地的,一定早早下手。”
阮母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哪就有那么容易,这有大片田地的,不是家中有当官读书的,就是经年的地主老财,咱们阮家看着富贵,其实跟人家比,压根不值一提。”
阮柔深以为然点点头,田地难买,但机会总得时刻留意着。
数过家当,这下子母女俩可谓开诚布公,阮柔知道这是阮母彻底把自己视为当家人,心中自然欣慰。
“这些钱,便还是在我手里收着,外面还有些散碎银两足够日常家用,若是你那边有需要用钱的,再来跟我要,可好?”阮母的语气温温和和,阮柔也没什么意见,她如今满腹想的都是如何发家致富,万没有直接用存银的道理,自是应了。
辞别阮母,阮柔兀自回屋,心中仍旧惦记这一家子的事。
其实阮家当前最急的,还不是别的,而是一家子四个女人,安全上着实岌岌可危,别看阮父在世时,也只是一个普通汉子,可家里有男人、跟没有,对外人的震慑力到底不一般。
如今时间尚短,还没人直接打歪主意,可等时间长还了,外人议论的多了,指不定就有那起子小人,趁人之危,所以,阮柔便想着,怎么能提高家中的安全性。
最好的当然是家中能有个男人,可一来,家中孤儿寡女,实在不适宜有陌生男子进来,便是同族,少不得有人说三道四。
买一家子下人倒是一个主意,可还是那句,依如今律令,农户是不允许有卖身的下人,没有卖身契,就没有足够的威慑,若人家谋财害命,更是危险。
所以,阮柔当前能想到的主意,一是给自己招赘,立了女户就只能招赘,她如今年十四,正是可以议亲的年纪,家里有个男人,不拘年岁多少,总归有了倚仗,但她不想随便许了自己一生,这个主意就先放放。
二嘛,就只得自己想办法了,她这两日仔细观察过院中,阮家不差钱,宅院修建得也用心,如村中其他人家不过简单几堵墙,阮家却还细致修了院墙,当然,不算高,拢共一米五高,勉强能不叫人随意进出,若为安全,定是还要再加高的。
阮柔计划往上加一米,凑在两米五,再在上面摆些碎砖头瓦砾,差不过也够用。
再有,她想要抱两只狗来,还不能是家养那种只知憨吃憨喝的土狗,须得是凶狠不喜人的小狼犬,最好有些狼的血脉,那样才能守得住家门。
说干就干,吃过午饭,阮柔便谴了金小妹出去寻摸小狼犬,至于院墙的事,她且等一等,应当还有一波人该上门来的。
一整个下午,金小妹在外四处奔波,总算打听到临镇有一猎户家的猎犬如今怀了一窝小的,要不了几日就要生,连忙回来报喜。
阮柔听了自是喜不自胜,托人递了消息过去,待生下来,她要第一批去挑,当然,也是给了银子的。
倒是一下午没等来想等的人,不免有些无趣,她等的不是旁人,正是阮氏族中。
当日,两边算是把关系闹僵了,阮柔没想跟宗族彻底断了关系,又不想主动求和,索性等着族里来人,昨儿巡视一圈田地,其中也有几个阮氏族人,不说其他,便是为着这些族人,阮氏族中也当来人。
但凡宗族,以父系亲属构成集团,聚集而居,不止是为了人多势众,不受外人欺负,更是因着共同进退,抵御风险,图谋生存之道,下到乡村,上至朝堂,同族永远是最深的一道纽带。
阮氏族中虽说觊觎阮家家财,但一是一,二是二,贪婪乃人的本性,宗族体系下,女性就本就是男子的附庸,阮父不在,族人前来逼迫,若不谈阮家女眷的心里,于其他族人而言,说不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当然,作为受害人,阮柔没有为阮氏宗族说好说、找借口的毛病,她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只有自己足够强大,阮氏宗族才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至于合作,与虎谋皮,同样是她的生存之道。
阮氏宗族到底没有那么废物,又等了一日,第三天下午,在院子中拾掇的金小妹匆匆跑来报信,“夫人,小姐,村长和阮氏族中几位族老来了。”
铜湖村,阮是村中最大姓,阮氏族长同样担当着村长一职,平常调和乡里,春耕秋收,少不得统筹一二,故而金小妹对人很熟悉,远远瞧见,就连忙来通风报信。
阮母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家中有两个帮工,一应家务是不用她插手的,闲来无事,正好春日明媚,她便来了兴致,摘来几枝早春的花儿,忙的乐此不疲。
闻言,花也不修了,花瓶也不倒腾了,直起身子来,吩咐宋氏把东西撤下去,蹙眉问,“怎的又来了。”说着话,心内无甚好感,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惊慌。
“娘,没事,我来应付他们。”阮柔顺着阮母的心意,把花瓶摆到合适的位置,一瓶花,衬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带来几分鲜活气儿。
母女俩坐定,端的一副安稳样儿,也没叫宋氏去沏茶,只等看来人是好是歹。
不多时,一群熟悉的粗布麻衫进来,领头的是位大约知命之年(五十岁)的矍铄老人,蓄着一一小撮山羊胡,眼中精光直冒,看着就不是个老实人,此刻面上端着和善的笑,瞧着颇有些不伦不类。
第508章 “族长,族老,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阮柔装作全然不知……
“族长,族老,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阮柔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一脸惊诧的看了过来。
阮氏族长连带着几位族老,脸色都有点乌漆麻黑的,毕竟被逼着向一个小辈,还是一个弱质女流低头,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但讨论了足足一天、来之前也彼此互相打足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面上再过不去,也能端出一副笑脸笑呵呵的回答,“阮氏,惠娘,近来可好?”
好不好的彼此心知肚明,不过一句客气话当不得什么。
阮柔依旧没有让人上茶水,只是请人在下面位置坐下,而她自己则跟软母并排坐在上首的位置。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等人坐下,彼此寒暄了几句,阮柔再次问道,“族长你们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好家伙,今天这一遭还过不去了,阮族长在心内暗骂,免不了腹诽一句,果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阮族长与几位族长相比,在其中既不是最年老的、也不是辈分最大的,相反,因为辈分尚且过得去,而且还算“”年轻力壮,故而才得了这个族长的位置,好处没享受到多少,平素给族里操心的琐碎小事多了去了。
此时见其他族老没有应答的意思,这才认命开口,“惠娘,我今日是来问问,你前儿去巡视田地,可是有什么用意?咱村有不少族人租了你家的地,我早前也已经叮嘱他们一定要认真劳作耕种、切不可忽视了田地里的收成,他们也一贯勤勉,只是农户人家做事无甚章法,如果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合意的,你尽管跟我说,我来教训他们。”
“族长说笑了,我一个姑娘家能看出些什么,只不过循着父亲在世时的旧例去看看,妥不妥当的,等秋收收粮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吧。”阮柔一副没什么把握的样子。
闻言,阮族长的面色却更加苦涩了,别看这小妮子看着好似说话客气,也没有明着叫骂的,但怎么就叫人那么不得劲儿呢。
什么叫现在看不出来,还得等秋收,那不就是明摆着要看秋收大家收粮的情况吗。
地主跟佃户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其实就那么回事。
双方都想多得利、少吃亏。
佃户呢,想着从中做些手脚。好歹给自家多挣一口吃食,省得一家老小饿肚子,这一种是地主要防的,哪怕佃户再勤快也得盯紧了,以免被占了便宜。
还有一种,就是佃户伺候起田地来不尽心,粮食收成不如意,地主自然也连待着受损。
不拘哪一种,总归不能叫地主百分百如意了。
但叫阮族长来说,其中是非区直好断,对错却没那么好分,地主被占了便宜固然不好受,但赁地的农户日子难道就好过了,辛苦劳作一年下来,连让一家老小饱肚子的粮食都没挣出来,饿着肚皮还能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所以,族长难当啊。阮族长心内叹息一声,来之前,他还想着尽量不低头,毕竟跟一个小辈低头,多少有些伤面子,但看清楚对面丝毫不退步之后,让步的也就只有他了。
“惠娘,我知道你怨之前族里做的事不厚道,我老头子也不好意思说先前做的对,但是吧,你也从宗族的角度考虑考虑”阮族长意味深长,一点点诉说着族里的不容易。
接下来的话,阮柔左耳进右耳出,不过是些老生常谈,什么族里不容易,族人不容易,所以呢,就要劫富济贫吗,若不是自己立了女户,阮族长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跟自己苦巴巴谈判、说情分?逗呢。
“惠娘啊,总归都是同族,过去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咱们还是得朝前看,你说是不是?”
“族长说的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没缓过来,如今听族长一番话,感慨良多,以后我定会跟爹在世时一样,与族里友善相处的。”阮柔状似很和善地说道。
阮族长微不可见的嘴角抽抽,跟她爹学,就阮小子生前也不是个老实的,否则,事情也不会发展到阮小子人走了,把难题扔给了族里,要是早早选择过继,名正言顺,哪有如今的所谓女户诸事。
对方的心思阮柔不清楚,也不太在意,她只要确保族长能约束族人搞好收成,等秋收时不缺了自己的粮食就好。
当然,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话说到这里,勉强算谈和,阮柔这才似想起来般,朝外喊,“宋姨,别忙了,快来给族长和几位族老上茶。”
宋氏在外面本就是个留意着,听了吩咐,连忙端出提前准备好的茶水,给五人一一上满,并直接无视了对方面上那略有些尴尬扭曲的神色。
族里的事讲完了,阮柔也要来讲自己的了,“族长,地里的事情还牢你多费心,我这边还有件事,跟您老商量一下是否可行。”
眉毛狠狠一跳的阮族长小心翼翼问,“何事?”
阮柔轻描淡写,“族长,先前我爹在的时候有一家木工坊,停业有一段日子,我想重新把木工坊开起来,你看可好?”
提起木工坊,阮族长只恨自己没有早早跑路,还留在这喝什么茶,但事情不能不说,否则,又把人给得罪了。
他讪讪一笑,“惠娘啊,木工坊若能开起来自然是好事,可先前关了那么久,我观以前木工坊的许多匠人都开始自己打造家具往外卖,你这要重新组起来,恐怕不容易啊。”
阮柔眨了眨眼,好吧,她先前确实没想到,哪有那么快抢人饭碗的,但也不那么诧异,毕竟手艺在人家身上,纵然以前有过什么约定,随着阮父离世也已烟消云散,早不作数了。
只心里憋着股气,她瞥了一眼阮族长,知道这老头铁定没安好心,木工坊的事情不成,还白浪费她几盏茶,真是糟蹋了。
“既如此,是我想多了,木工坊的事就此作罢。”阮柔笑盈盈送客,“族长,最近多有麻烦,今日就不劳烦族长和诸位族老,以后若有事麻烦的,惠娘定然登门拜访,届时还望族长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都是同族,一家子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尽管来。”阮族长同样端着狐狸面具,丝毫看不出异样,只手中的茶盏刚举起又放。
一场谈话就此结束,期间,多是阮柔和阮族长你来我往,彼此话里藏锋,阮母和其他几位族老倒并说什么,只人在就代表了其立场。
送别五人,宋姨来收拾茶盏,还有些心疼,偷偷嘀咕道,“早知道这茶就不上了。”要知道,乡下茶水可是稀罕物。
阮柔笑笑,让人下去,没了外人,阮母担忧问,“惠娘,木工坊的事,是不是不成了。”
“嗯。”阮柔点头,能自己挣钱,为何要让别人挣了去,最关键的是,她不会木工手艺,本来想着把人收拢来就是一项麻烦事,如今更不可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阮母先是有些发愁,随后豁然,“罢了,成最好,不成也没事,家里这八十亩田地足够咱们一家子吃喝的,还省得你一番辛苦。”
阮柔没搭话,这明显是违心之语,勉强安慰自己罢了。
木工坊黄了不要紧,但她的辛苦不能白浪费,就几日的功夫,她还忙里偷闲,画了不少新颖的式样,很是适合用在家具木材上,如今自己用不上,索性也不浪费,明日全拿城里的木工坊去卖了,好歹换几个银钱回来。
第509章 图纸这样的东西,镇上是卖不出价的,起码得去县城,而目前……
图纸这样的东西,镇上是卖不出价的,起码得去县城,而目前的阮家,也就阮母去过两次县城,还是跟着阮父一起去的,如今问起来,基本一问三不知,连城门朝哪边开都不记得了,更遑论问起城里有没有木材店之类的地方,但阮柔估摸该是有的。
怎么去又是个问题,阮柔有些烦躁,这种安全无法保证的顾虑,总是让人不舒服的,索性急不来,她只得暂且放下。
好在还有个好消息,没两天,金小妹先前打听的那户猎犬终于生了。
刚出生的小狗其实还得让狗妈妈养一阵子,否则,人来养的话是很费劲的,所以,阮柔没想着立即把狗狗接回来,只是想着先去看看,顺带先挑一下有没有看中的,最重要的是,出门遛遛弯。
铜湖村距离隔壁镇不远,大概跨过两个村庄就能到。
一早上,阮柔跟阮母打过招呼,就带着宋氏出发,她自己毕竟年纪还小,带着宋氏有点安全感,出去办事也方便。
今日出门的距离较远,阮柔便惦记上了牛栏里的牛。
阮家就这一头牛,今日没有村里人家来借,阮柔便干脆套了牛车,说是牛车,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平板车,露天的那种,唯一的优点就是能省人力。
宋氏在前,阮柔在后,两人就这么在阮母担忧的目光下,悠哉哉出门。
路上阮柔详细了解了一下这家猎户的消息,猎户名胡勇,几代祖传的猎户手艺,家中仅有一亩田地,基本靠打猎为生,一家四口——妻子胡氏和一双子女,靠着不错的打猎技巧,生活倒是不错。
因着不着急,牛车一路走得很是缓慢,如此走了近半上午,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宋氏指着东面距离不远的一个村子,朝阮柔道,“惠娘,还记得吗,你的外家就在那边。”
外加说的即是阮母的娘家叶家,从原主的记忆中,大概知道阮母在娘家也不是个受宠的,正相反,因为是家中的二女儿,从小活没少,却丁点不讨父母待见,上有嘴甜讨巧的大姐、下有倍受父母重视的弟弟,从小在娘家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还是后来跟阮父结了这门亲才算过上好日子。
据说一开始,阮母刚嫁到阮家的时候,虽然跟娘家人不怎么亲厚,但双方的关系还算过得去,毕竟阮母算是嫁了好人家,多少能帮衬娘家人。
但架不住叶家人实在太过贪婪,眼见阮家只有阮父一个男丁,以后肯定是阮母当家,几次三番怂恿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鼓捣阮母把阮家的值钱东西偷摸带回去,甚至有一次在阮母回娘家的时候,直接强抢了阮母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场景闹得很是难看,至此两边彻底闹僵,往后都不怎么来往。
阮柔的记忆中,她大概也就五六岁前跟着阮父阮母回过叶家,等她再大一点,反而没怎么再去,基本就断了往来。
弄明白了双方关系,阮柔对叶家的态度就比较淡淡,“说是亲戚,平常不怎么走动,怕是比之邻里还不如呢。”
她这么一说,宋氏就大概明白了,其实她也不是坏心,而是想着阮家如今没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族人又多是有小心思的,与其防范外人,不如跟自家亲戚多往来,在遇到事的时候能有个帮手。
阮柔却觉得,寻常都靠不住的亲戚,真遇到麻烦反而更不用抱希望,不雪上加霜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雪中送炭呢。
两人略过这个话题,牛车很快跨越镇的边界,来到隔壁镇的石虎村。
村子的来源似乎还有个传说,阮柔无聊之余听着宋氏绘声绘色的讲述。
“听说啊,很久以前石虎村还不叫石虎村的时候,有一年,遇到一场**,整个村子都被啃光了,连片树叶都不剩,村里的人们无奈只能冒着危险上山去找水和食物,还进了往常不敢进的深山,结果却在山里遇见了一只白虎。
咱们这儿素有白虎是祥瑞的说法,但当时石虎村的人看到白虎却是又惊又怕,生怕老虎吃人。
却没想到,在白虎栖息地找到了一处泉眼,救活了村中上下百来口人,而且,更神奇的是,白虎不仅没有伤人的想法,相反,在碰到想要狩猎村人的野狼时,还跟野狼群打了一架,从而庇护了石虎村的人。
后来啊,灾荒过去,村里的人有感白虎的恩情,便家家户户集资,在村中用石头精心打磨了一头栩栩如生的白虎,随着传得越来越广,村子也就成了石虎村……”
进村的时候,果真,两人第一眼就瞧见了村中央,比人还要高的巨大白虎雕像,经历岁月的腐蚀,石雕已经有些老化,却依旧能看出其威武的身姿和与身形不相符的十分慈善友好的目光。
越过石虎雕像,没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宋氏将牛车停在胡猎户家门口不远处,隔着远远一段距离,正瞧见两道正在忙碌的身影。
两人一起走过去,走近见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正在炮制皮毛,看那雪白柔软的模样,应当是兔毛无疑,阮柔脑海中闪过兔毛毛茸茸的美妙触感,又很快压下。
“可是胡猎户家?”宋氏率先开口问。
“是的,不知你们是?”胡猎户看向陌生的来人,有些纳闷。
“我们是隔壁铜湖村的阮木匠家,之前递过消息,想要领两只小狼犬。”宋氏自我介绍,称呼中还是阮木匠家,毕竟铜湖村那么多阮姓人家,没点特征,还真不知道谁是谁。
她这么一说,胡猎户立即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你们啊,来得正巧,大狗刚产下一窝小狗仔,足足窝六只,还没人来要过,你们可以先挑。”
宋氏一听便十分欢喜,“我们家想要领养两只,可能先看看?”
“当然,你们跟我进来吧。”说着胡猎户和胡娘子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炮制的兔皮,领着两人往里面一处小矮房走。
胡猎户家养狗是为了充作猎犬的,对狗倒还算上心,但再上心,给狗住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柴房,不知是不是因着大狗刚生产,给布置了稍微好一点的环境,厚厚的稻草上面又给盖了一层破旧衣服,将将能容纳大狗和六只小狗崽。
大狗的身形很是高大,阮柔估摸着都快有一米长、半米高,且外形颇有几分狼的特征,便忍不住问道:“这狗是不是真有狼的祖先?”
胡猎户挠挠头,颇有些憨厚地实话实说,“这狗其实也是我几年前从山上林子里捡回来的,那时才一个多月大,看着像是狼跟狗杂交混生的。别说大狗,就是小狗,可能也是跟山里的狼生的,不过也说不好,而且大狗的性子很是有些凶,尤其对着外人,你们要是养的话,可得要精心,不能伤到人。”
阮柔笑道,“要的就是它凶,看家护院的狗,不凶点怎么行。”
胡猎户便明白了,两人又絮叨了阵,隔着一段距离,阮柔试探问,“我能不能近距离看看小狗?”
胡娘子皱眉,“恐是不行,大狗第一次生小狗,不叫外人靠近呢。”
胡猎户却是摆摆手,道“无事,我去掏出来给你看看,不过不能上手,否则有了外人的气息,大狗可能就不愿意养小狗了。”
阮柔答应,不一会儿,胡猎户就将六只小狗揽在怀里,一起了出来,小狗被抱走,大狗就开始龇牙咧嘴的吓唬人,不过看在动小狗的是胡猎户本人,大狗除了嗷呜几声,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大动静。
“六只狗的颜色大体相同,都是黑色中透着一点黄色杂毛,刚出生的小狗基本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倒是性格上能看出来些许差异,其中有两只格外活泼地嗷嗷叫着,想要挣脱胡猎户的怀抱,回到狗妈妈的怀里,那副活力十足的样子让阮柔顿时欢喜上了,便说道,“我想要这两只,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胡猎户看似动作粗暴、实则小心翼翼地呼噜了两只小狗的骨骼体型,“看着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么小的狗还是要等长大点再看,你是现在抱回去还是等小狗养大点再说。”
“等再过阵子吧,这么小的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养才好,你说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取。”
“行,那就过一个月,要是狗可以吃东西了,我到时候找人帮忙递个消息,你们过来看看再说。”
“好,多谢了,”阮柔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钱袋子递过去,“胡猎户,这两只狗麻烦你们费心照顾些。”里面有一百文铜钱,不多,但对于一条不值钱的小狗起码不亏。
胡猎户不收,“这是做什么,家生的小狗,家里也养不起,你们抱走就是。”
阮柔解释,“不只是抱小狗的钱,还得麻烦费点心,让大狗多训训小狗,这狗我买来是要看家护院的,最好对外人能凶悍点。”
这一说,胡猎户便把钱接过,答应道,“行,这钱我收下了,保准给训好了再让你们抱走。”
一只小狗崽能吃多少,便是多养几个月,一百文也绰绰有余,胡猎户当即下定决定,把小狗当做猎犬一样来训。
两边商定,阮柔又看了会儿小狗,只是小狗尚小,压根看不清人,只是漆黑的小鼻子不断抽动,看得人心软,叫她很是期待,过一两个月接狗回家的日子,在此之前,她得先把家里狗的居所给安顿好。
辞别胡猎户一家,两人踏上返程,此时已是中午吃饭的点,宋氏赶牛车的速度便比来时快了不少,如此,也将近未时三刻(下午一点四十五)方才到家。
第510章 “娘,我们回来了。”阮柔动作轻快跳下牛车,重点描述了一番两只小……
“娘,我们回来了。”阮柔动作轻快跳下牛车,重点描述了一番两只小狗的可爱,以及大狗的威风凛凛,就连阮母都看得见她的好心情。
自从阮父去世后,她和女儿的情绪就一直紧绷,承受亲人逝去伤痛的同时,还要面对外界的各种压力,如今女儿好不容易轻松点,阮母很是欣慰。
尽管小狗起码得一个多月后才能接回来,但阮柔迫不及待给它们布置起小窝来,阮家的屋子足够,拨出一间屋子也足够,但狗需要守门看家,她暂且在靠近门的位置搭建了一间小屋子,两米长款,一米高,想来足够。
阮母一直看着女儿闹腾,等狗屋看起来像模像样,这才把人叫到屋里,讨论一件更重要的事。
“婚事?”阮柔惊讶道,说实话,从立了女户后,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嗯,你今年也十四,马上就要及笄,而且,女户的夫婿人选上,较之一般女子更为艰难些,咱们总得早做打算。”阮母心里也有过计较,正常女子的婚事主要由父母来商定,疼女儿些的人家可能会跟女儿商量,但阮家情况不同,尤其女儿立了女户,阮母就想着肯定得女儿自己愿意才行。
“婚事不着急,等我遇到我想要在一起的人再说吧。”
却不料女儿摆摆手,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阮母顿时急了,“这怎么能不急呢。”
阮柔知道,阮母的思想还是家里总得有个男人,不是阮父,那就她招个婿,有了男人,多少能安心,起码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但她不这么觉得,人的强大首先源于自身,更何况,如今她是女户就能带来无尽的安全感——拥有自己的财产、房子以及谁也无权夺走的田地。
但跟阮母显然不能直接这么说,阮柔眼珠子骨碌转了下,语重心长劝道,“娘,我知道,我的婚事很重要,可越重要,越不能着急,否则容易忙中出错,你说是不是?”
阮母迟疑地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寻常人家的女儿议亲都要小心着来,更何况你如今是女户,更得千万分的小心,所以娘才想着给你早做准备,现在开始相看,哪怕等个三五年,到你十八九岁都不必太过着急。”
阮柔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差点以为阮母要在她及笄之后就立即相看成婚呢。
既然两边都没那么急,事情就好办了,她仔细询问,“娘,你对未来女婿有什么要求吗?”
阮母思索了会儿,方才道,“要求的话,就是人品要好,人穷点没关系,但得对你真心,不能有那些坏毛病。”
所谓的坏毛病,无非是吃喝嫖赌之类的,再加上一个不大老婆,能干活,在一般人眼中,就算顶顶好的丈夫了,阮柔心中腹诽,没敢叫阮母知道。
“行,那我就知道了,不过娘,以后我出门的机会还多着呢,等我慢慢寻摸,一定给你找个好的回来。”阮柔一本正经保证道,给阮母逗得直乐呵。
阮柔说的也是真的,她没准备一直不成婚,原因嘛,自然是她察觉这个世界有自己要找的人,她隐约感觉,那个人也来了这儿,既然都在,相逢总是早晚的事。
出门一趟,阮柔接下来一段时间就老实待在家中,只偶尔出门查看一下田地里的情况,跟村子里的老农们聊聊天,知晓些时令气候上种植的小知识,也叫旁人知晓她不是那等睁眼瞎的,就连阮氏族中,双方的关系都改善不少,起码见面能有说有笑,唯独秦氏夫家跟之前族里逼着过继的隔房堂兄家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搞好关系的。
“你跟他亲近了,殊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怨恨你,族里其他人家哪怕再觊觎也没冲在前面,只有这家,要么就是蠢到让人当枪使,要么就是心思深沉之辈,不管哪一种,都不适合有所来往。”对这两家人,阮母是如此对阮柔说的,可谓一针见血。
只是听着,阮柔不自觉回忆起原主的上一辈子来。
其实要说多悲惨难过,好像没有,起码相较于其他女子来说,一家人在一起辛苦过日子,还能有一口安生饭吃,勉强也过得去,但凡事就怕比较,阮父在世时,原主是家里金尊玉贵娇宠长大的,凭什么阮父没了,就得把家里的家产拱手让人,沦落到自己出嫁连嫁妆都没多少的程度呢。
是的,上一辈子,没有阮柔的强烈坚持,原主母女最后还是架不住族里的威逼利诱选择了过继,人选正是秦氏那个隔房堂兄的侄子,从辈分上来说,也算是原主的族兄,原本在家连个名都没有,只家里老二老二的叫着,等真的被族里过继到原主家,立即取了承宗的名字,叫人一听便觉心里不舒坦。
这便也罢了,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名字也算道出了事实。
但更过分的是,明明不管从宗族礼法、还是朝廷律例来说,过继都代表着这个人跟原先的家人父母断了关系,只是过继这家的子孙后代。
偏阮承宗不是,一来,对方当时已经有十来岁,记得家里的各种事情,跟家里人的情感割舍不断,二来嘛,自然是因着利益,那户人家好不容易把儿子使劲过继出去,可不得想捞点好处。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阮承宗荒谬地选择了兼祧两房,两边各娶了一个妻子,一个普通的乡下农户,能弄成这样也是稀奇。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是阮家人憋屈一点,日子还能过的去。
可人心到底是偏的,身在原主家的阮承宗,思考没有考虑,是原主家让他有了这一切,也忘记了曾经在自家时身为家中老二,被父母不待见,被兄弟戏耍捉弄的日子,依旧把亲生父母看得最重,一点点逐渐把原主家的财产挪回去
最开始,是一些家里能看得见的银钱、家具、好物件等,再到后来便是家里的田地,俱都被他挪到了亲生父母家那边,留给阮母和原主的,只有的一所不便转移的空房子。
当年阮父阮母辛苦给女儿攒的嫁妆一点没能保住,最后原主十六岁出嫁时,整副嫁妆加起来还不到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的人家来说可能已经不少,但作为阮木匠家的女儿来说,比起阮家的全副身家,可谓憋屈至极点,至于阮母,更是晚年凄凉,不仅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要自己下地喂鸡喂猪,挣自己一年的口粮。
原主婚后的日子不算太复杂,普普通通的农家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有时候普通到,原主恍然觉得曾经享受过的种种好日子都是一场梦,自己从不曾拥有过一般。
经历了前后如此强烈的对比,原主才会滋生足以召唤她前来的怨气。
阮惠娘的心愿是什么呢,她临终的那一刻只想着,自己再也不要选择让别人过继到自家,当自己和娘亲的主,她不仅要立女户当家做主,还要活得很好很好,让娘亲能安享晚年,不必再吃苦,让阮氏族里的人,尤其阮承宗一家,继续过他们本就该平凡到没有出头之日的日子。
前者,她正在努力,后者,就以她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甚至她什么都不用工作,以阮承宗家如今八口人四亩地、几个兄弟俱是偷奸耍滑的性子,阮柔就敢断言,除非天上掉馅饼,否则,一辈子种田的命。
“我会完成你的心愿的。”随着她低喃出声,那股子因回忆而涌上来的强烈不甘与愤懑终于沉寂下去。
阮柔心想,她最好趁早找到要找的人,那样,才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当然,是以入赘的形式,毕竟她是女户。
要找人,就得出门,于是,安生没几日的阮家,阮柔再次折腾起出门,去的也不远,就是镇上,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如果能到同一个世界,基本距离不会太远。
第511章 依旧是熟悉的牛车,只是这一回前面赶车的人换成了金小妹,她动作还……
依旧是熟悉的牛车,只是这一回前面赶车的人换成了金小妹,她动作还有些生疏,抚摸牛的动作却很温柔,“惠娘,我家以后可以来借你家的牛车吗?”
牛在乡下是金贵的物件儿,大部分没有牛的人家耕种收获全靠人力,牺牲的不仅时间,还有劳动人的体力与健康。
阮柔想了想,道,“可以,不过,要在我家的佃户们用完之后,而且,你家要是借了牛,也得分担放牛吃草、还有牛棚的打扫。”
“这没问题。”金小妹欣喜道,对比耕牛能提供的帮助,这些小活不值一提,她七岁的小侄子都能做,她真诚地感谢,“惠娘,你可真好。”
自从来到阮家做帮工后,虽然还没领到工钱,但是她在家里的地位已经得到显著提升,兄嫂们再也不会动不动就阴阳怪气,爹娘也不至于长吁短叹地替自己忧愁未来,从前所发愁的那些事,如今浑然不用担心,她只觉得未来满是希望。
“不用谢。”阮柔回。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她接纳村里非阮氏宗族的人,等于变相用人跟宗族抗衡,若长久只有一个选择,指不定那些族人就敢打蛇随棍上,以为她非他们不可呢,只是这些就不用跟对方解释了。
铜湖村距离镇上不远,约莫两刻钟,两人就到达镇上。
没有想象中的所谓城墙和守卫,只是从两边荒草遍地的野外,来到了一片明显被夯实过的平整土地,道路两边的房子也基本是用石头筑造的,比乡下的泥土房要好多了。
阮柔这回来镇上,一是为了了解镇上的环境,看有没有自己能做的生意,二来,她想看看自家在镇上的铺面,按阮母所说,之前这家铺面多是出租出去,也不求租金多少,偶尔租不出去也不着急,全当随缘,但阮柔总觉得东西放在那总是可惜了,若能自己开间铺子,总比租出去强。
出乎意料的是,铺面的位置居然还不错,在镇中心街道的拐角处,令人诧异的是,明明阮母说上一位租户半年前租约到期就没租了,但此刻店铺分明还开着。
微微蹙眉,阮柔心知有不对劲,特意让金小妹把牛车停在百米开外,栓好牛车,两人步行过来,抬头,一张“刘氏布庄”的牌匾引入眼帘。
阮母没跟她说先前的租户叫什么,故而此刻阮柔也不知道,但她直觉是上一家租户作怪,便想着先进去看看,若有问题,下次带房契来解决。
她以前从没来过这间铺面,此刻和金小妹装作客人般若无其走进去,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作为布庄,印入眼帘的首先是两边成匹垂下来的各色布匹,也挂有几件成衣,架子上摆有各色小物件儿,手帕、荷包、碎步头、抹额等等,种类齐全,店内生意很是不错。
阮家条件不错,也没亏待唯一的女儿,阮柔身上穿的是细布衣裳,料子柔顺细滑,不是穷人家穿得起的,招待客人的小二练就一双好眼力劲儿,当下凑上前来,保持一段距离,客气问道,“小姐可是要买什么?”
阮柔瞅了瞅,总不能真买一匹布料回去,担心挨阮母骂,于是只得掏出身上的荷包,试探问,“你们这儿收荷包吗,你看一下,这个手艺的值多少文钱?”
小二见惯了来问同个问题的,女子赚钱不易,有点手艺都想着能换成钱,但他们布庄也不是做慈善的,但凡收点什么都是挑着手艺最好的收,眼下这个荷包,手艺只能说一般,小二作出为难状,“小姐,这样的,我们布庄是不收的,起码也得这个水平。”
他边说,便从一边的箩筐里随手挑一个出来。
阮柔瞄了一眼,确实比自己那个手艺好,没闹腾,只是继续问,“那我把手艺练到这个水平,你们还收吗?”
“那当然。”小二笃定答,跟着补充,“不过也得看布庄缺不缺货。”
阮柔理解点头,随后又闲聊般的问起几个问题,“小二,你们这布庄开了多久,我许久没来镇上,似乎上次还不是布庄呢。”
谈到自家布庄,小二十分自豪,“那得有好一阵了,我们东家是从省城回来的,在镇上一眼瞧中这家铺面,特意租了下来,整整租了三年呢,你下次来,布庄肯定还在。”
省城来开店的总不至于撬了空置铺面的锁开店,忒没派头,阮柔心里顿时有了判断,有铺面钥匙的只有上家租户,且对方了解阮家的情况,知晓他们在乡下,不会经常来镇上,才会一瞒就瞒了这么久,还不知怎么骗过对方口中的东家。
确定自己的猜测有八分真,阮柔便想着跟布庄老板好好谈一谈,要说起来,两家都是受害者,该去找那从中作手脚牟利的人算账才对。
这么想,她便这么问了,“小二的,不知你家东家可在?”
小二闻言,面色一变,作为知晓东家背影的伙计,他可是没少应付镇上特意来偶遇乃至明目张胆凑上前的姑娘家,原以为这姑娘就是想来卖荷包补贴家用的,没想到竟也是看上了东家。
也是,东家如此年轻、还有钱,待他们这些伙计都十分温和有礼,受姑娘家的青睐也是应当,不过嘛,作为合格的手下,他可得尽职尽责把这些姑娘拦在东家三米开外,东家可是说了,他有自己心仪的姑娘,不想让人误会了去。
只见他肃了一张脸,“小姐,我们东家不在店里,你可是有什么正事?”
阮柔煞有介事点点头,“是有正事,这间铺子是我家的,但我们明明自上家租户搬离就从未再对外出租过,请问你们东家从何处租来的铺,莫不是被谁骗了去。”
“啊?”小二霎时成了木头人,好久没能反应过来,半晌,方讷讷问,“你说的,是真的吗,别是哄我吧。”
阮柔十分真诚点头,“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实不相瞒,我今日本来是想收拾下店铺,看能不能自己开铺子卖点什么的。”
见对面不似说谎,小二这才慌了,他心里腹诽,眼下情况还不如十个姑娘一起上门想见东家呢,这都什么事儿啊。
也是小二机灵,虽则内心抱怨,动作却丝毫不慢,将阮柔两人请到了里间,“您二位等会二,我去请东家过来。”说着脚下一溜烟儿往后院去。
典型的前铺后院格局,也不知为什么东家没另置处院子,偏住在这吵嚷的后院,不过倒便宜了他此刻找人。
第512章 小阮柔和金小妹不过略等一会儿,就被其再次请进去。 “……
小阮柔和金小妹不过略等一会儿,就被其再次请进去。
“小姐,还请您跟我进来,我们东家有些事想跟您当面确认一番。”小二的态度十分恭敬有礼。
阮柔跟着来到后院,整座后院的面积并不大,露天的约莫也就三十平,中间一口小井,再往后几间小屋,看着小,实则五脏俱全。
东北角的石桌旁,正有两人,一坐一站,阮柔一眼就瞧见对方,面上便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意。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如今刘氏布庄的东家,刘一帆,听小二说,这铺面是你家的,但我们却是从其他人手上租来的,还去衙门办了手续,也不知其中哪里出了问题。”
阮柔隔着一段距离道,“我姓阮,这铺面的房契还在我家中,你若是相信,可以先去衙门问问。”
按理,从衙门备案的契书必须得双方确认,如今却瞒过了阮家这边,显见衙门那边有人动了手脚。
刘一帆闻言点头,表示赞同,“这件事我让身边的小厮去查,阮小姐,真是对不住,之前的租子我已经给了那人,等要回来了,再转给你。”
“没事,不着急,事情弄明白了就行。”阮柔没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间,对方身后的小厮回屋拿了什么,匆匆而去,想来是去衙门办事了,小二也回到前铺招待生意。
没了外人,阮柔顺势坐在石凳的另一边,还拽着金小妹一起坐下,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什么。
“阮小姐,方才听小二说,你原本预备把铺面收回去自己做生意?”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如今出了这事,我再想想。”
“真是对不住了。”刘一帆态度温和,“我家这布庄开了有段时间,不太好直接挪位置,等事情弄清楚,若是铺面你要收回,还请给些时间。”
“那是自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客气有礼,但金小妹却瞧出些不对劲来,怎么两人的反应那么熟稔呢。
说着,阮柔不仅好奇起对方这一世的身份来,试探问了一句,“刘公子看着不像本地人,怎么从省城来这等小地方。”
刘一帆其实也憋屈着呢,这具身体的原身本来是省城富户刘家的嫡长子,等到他来的时候正是半年前,已经被亲爹驱逐出省城,发配到这么个小镇来,也不知有没有回去的那一天。
阮柔早有心理准备,闻言没表现出太大惊诧,继续闲聊其他话题。
又等了好半晌,也不见那小厮回来,刘一帆的眉头渐渐皱起,“顾华这小子还没回来,莫不是遇到了刁难。”随即冲阮柔道,“我预备去衙门看看,阮小姐,要不今儿你先回,等事情办妥了我再去寻你。”
阮柔没拒绝,反正她不打算直接掺和到衙门这摊子事里去,当然,自家的铺面还是要拿回来的,她对对方有信心。
离开布庄,沉默许久的金小妹才敢吭声,“惠娘,咱们这就回去吗?”
说来镇上闲逛,但一来就进了布庄,阮柔对小镇便没了兴趣,直接道,“回去吧,我还得跟娘说一声。”
两人牵了牛,阮柔继续坐到牛车上,金小妹一边赶牛一边问,“惠娘,你胆子可真大,怎么就敢直接找上门去的。”
实不相瞒,她一开始还以为布庄是黑心商家呢,没想到东家人还怪好的。
“不然呢,任由自家的铺子被别人用来牟利吗?”阮柔有些无语地回答。
金小妹讪讪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惠娘,你跟那布庄东家聊得不错,也不知这么年轻的东家有没有成婚。”
“没有。”阮柔很肯定,回答完,方才上下打量了眼金小妹,“你今天话很多啊?”
到底是自己的雇主,金小妹顿时不敢再多说了,只心里还是思量,她就是觉得惠娘今儿不大对劲。
回到家,前后拢共也就不到一个半时辰,屋内,阮母和宋氏都忍不住出来问问情况。
鉴于阮母先前一直铺面的事要保密,阮柔就没当面说,路上也提前叮嘱过金小妹,此时,跟宋姨打过招呼,就跟着阮母回屋。
等门关上,阮柔才严肃了神色,认真道,“娘,我今天去镇上,瞧见咱家那间铺面新开了一家布庄。”
“啊?”阮母愣了会儿,没反应过来,“可咱家铺面后来没再租出去了啊。”
“问题就在这,我已经跟布庄的东家说好了,他们先去衙门查探下情况,过几天,咱们估计还得去镇上一趟,把事儿处理了。”
阮母此刻已经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吧,早知道,当初就劝你爹多买几亩天,省得操心。”
“娘,没事儿,”阮柔安抚,“布庄东家看着大头来头,肯定能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你之前不是还说镇上的铺面好嘛,你这么想,等问题解决了,我们就可以多收一笔租金了。”
“那倒也是。”阮母自己也慢慢想通了,但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铺子会被其他人租出去。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她坐在床边,问女儿,“惠娘,你跟我说好,那布庄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可好,不会欺压小百姓吧。”
“不会,人家可是省城来的,能缺这点钱,而且,我跟人聊了几句,是个性子好的,不是那些纨绔子弟。”
一通安慰,阮母最后安下八成的心,还有两成估计要等事情彻底解决才能放下。
阮柔本以为还得等几天,却不料,前后不过一天功夫,第二天下午,就有一辆驴车停在阮家大门前。
驴车上并不见刘一帆的身影,倒是有一位上次见过的小厮,名唤顾华的,还有一个三十来许的妇人,笑意盈盈下了牛车,没理会村里其他人的视线,在阮柔的邀请下,进了阮家院子。
双方彼此介绍过一番,阮柔才知对面妇人顾氏,其实就是顾华的娘,是当初刘一帆母亲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如今一家都在为刘一帆忙活。
第513章 “阮夫人,阮小姐。”自称顾氏的妇人,吩咐下人们拎上几个包裹,跟……
“阮夫人,阮小姐。”自称顾氏的妇人,吩咐下人们拎上几个包裹,跟着进入阮家大门,门扉关闭,将一众围观看热闹的村人拦在门外。
阮柔微微蹙眉,她没想到对方的人直接这么大剌剌的出现,容易给她在村子里引来麻烦,至少镇上铺面的事此时他不想让村人知道。
但来都来了,也赶不回去,阮柔只能陪坐在院子里,听着阮母和顾氏寒暄。
正经说起来,镇上的铺面在阮母名下,商铺的事两人商谈才是正确的,所以她只是旁听。
只听顾氏道,“真是对不住,我家少爷初来乍到,赁了一间铺子,却没想到没调查清楚,惹出这样的官司。”
顾氏苦笑着道明他们的苦衷,说实在的,这遭事闹出来,顾氏自己都觉得荒谬,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和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哪怕在省城,作为刘家不受宠的嫡长子,刘一帆在省城也根本无人敢欺,结果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镇上被人忽悠了。
阮母从昨日女儿口中得知,到今日对方主动上门赔礼道歉,整个人还是懵懵的,且她向来不是个爱与人计较的性子,更不会将过错苛责在对方同样上当受骗的少爷身上,故而只道,“没事,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事情要怎么处理,总要个章程。”
“那是自然,”顾氏当即说起她们来之前商议好的处理办法,“我家少爷还是想继续租这家铺子,租约从第一日算起,之前的租金待会一起结算给你。”
“这怎么行。”阮母惊诧,她可不是黑心人,“之前的租金你们已经给过一次,找之前那人要回来就行,可不能要你们再掏一次钱。”
“放心,该讨回的损失我们肯定会找对方要回来,但却不能影响了铺面的租赁,你只管签了租约收钱,其他的不用多费心。”
闻言,阮母这才放心,阮柔在一旁看着只得叹息,就这性子,难怪上辈子母女俩最后结局落寞。
租铺面的事情处理了,顾氏来此的目的基本达成,她没答应阮母的留饭邀请,“还要回镇上跟我家少爷汇报,实在不好久留,多谢姐姐款待,日后有机会,定要尝尝姐姐的手艺。”
是的,不过一会儿时间,两人就已经开始称姐道妹了,别看顾氏身份只是刘家的下人,但这年头讲究一个宰相门前七品官,论穿着打扮、身家富裕、识文断字,顾氏就已然胜过世间绝大部分农户了,更何况阮母这样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农户家。
“好,那我送送你。”阮母听了,也不强留,在她看来,当人下人看着风光,私下里肯定不容易。
母女俩目送顾氏几人离开,等大门重新关上,阮母就絮叨开了,“你说人家省城来的大户人家,竟然如此有礼貌,对我们态度这么好。”
阮柔心道,若不是她与刘一帆认识,结局还不知如何呢,但面上自然不会说出来,只是跟着应是。
而另一边,离开阮家的顾氏,眉眼舒展,来时带着的一点郁气随着刚才的交流渐渐消散,朝着自己的儿子顾华道,“看着不是什么奸猾人家。”
顾华瞅了瞅亲娘眼色,再想想自家少爷那再明显不过的心思,心内哀叹连连,面上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那是,昨儿阮家小姐发现也没闹到,否则,布庄生意肯定会受影响。”
顾氏一听,顿时怒上心头,一手拧上儿子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说,好不容易为少爷半点事,你还捅出这样大的篓子,要不是少爷脾气好不计较,挨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顾华哀嚎着拯救自己的耳朵,边求饶,“娘,就这一次,以后我做事一定小心,你就饶我一次吧。”
顾氏却不理,直将亲儿子耳朵掐的通红,这才放开,“这回就当给你个小教训,让你记得以后办事一定要经心,少爷在刘家的处境本就不好,若是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来牵连了少爷,我可救不了你。”
顾华自然连连道是,顾不得耳朵的痛,凑到顾氏面前好一顿撒娇卖痴,等驴车回到镇上,才总算把人哄好,同时心内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才行。
回到布庄,少爷依旧坐在院子里,此时天色已经微黑,顾氏见状,顿时心疼上了,“少爷,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小心露水着了凉。”
“哪就有那么容易生病了,”刘一帆一边顺从地被顾氏推着往屋里去,一边不忘正事,“顾妈妈,今天去阮家的事办得如何。”
顾氏回答得很是爽快,“对方是厚道人家,没因此对我们有什么非分要求,反而还担心我们吃了亏呢,是个老实的,看来也不用担心以后铺面会出什么问题了。”
回答完了问题,她还不解问了一句,“少爷,怎么不干脆买下间铺子,比租要省事多了。”
“那就好,今天辛苦顾妈妈了,厨房做了肘子,待会顾妈妈可要多吃一个。”刘一帆只回答了前面的部分,至于后者,一开始么,他是想着早晚要回省城,特意在小镇买下个铺子以后还得费心,不如租来得省事,至于现在,则是觉得有租铺面的事在,才好跟阮家维持往来,自然更不会提买铺子的事。
顾氏对此一无所知,唯有些微清楚自家少爷心思的顾华,悄悄瞄了眼自己少爷的神色,在其带有三分警告的视线下,选择沉默低头,反正娘以前也说过,少爷决定的事他们少插手,想必以后娘亲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怪罪自己吧。
事情看似结束,但实则还没有,尤其怎么处理那个胆敢欺骗他们和阮家的混蛋,还需再商议,饭桌上,三人就在谈着此事。
“少爷,依老奴看,还是得立个威。不然,旁人还真以为你这个刘家少爷的名头是虚的呢。”顾氏可不愿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憋屈,本来,来到如此偏远的小镇就已经是委屈至极了。
刘一帆脑中思绪翻转,他来到镇上,一是因为在刘家的处境不妙,暂避风头,省得跟刘父直接对上,二来,就是有时间和空间发展自己,专心备考,以期将来能一举闻名天下知,但这不代表他能任人欺负到头上来,否则,不用等回刘家,往后在小镇都无立足之地。
立威自然是要立的,问题不过在于怎么立,是拿整个县衙开刀,还是仅仅处理那个拿钱办事的小衙役。
第514章 镇上布庄的事阮柔不知道,也无意知道,此时让她烦心的是找各种借口……
镇上布庄的事阮柔不知道,也无意知道,此时让她烦心的是找各种借口上门打探的村民。
顾氏来去匆匆,却给围观的村人们留下了许多的疑问,于是,赶着吃饭的闲暇时间,一个个陆陆续续上门,这个说借一把剪刀,那个说借一勺盐、一根针,直接把人拦在门外不好,可真把人放进来,为难的却是自己。
阮家院子内,阮柔和阮母在屋内听着宋氏跟一众村人寒暄的声音,只觉烦躁。
好在宋氏早前就有应付人的经验,顾左右而言他,寒暄半天愣是没说到重点,问起镇上的人为什么上门就说不知道,左右她只是个帮工,对主家的事没那么了解也说得过去,村人们见扯了半天,阮家母女一个没出来,也只得讪讪离开。
半晌,终于等到人离开,阮母这才开始跟女儿商量,“惠娘,镇上这间铺面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阮柔先前的打算是开铺子,偏遇上刘一帆,就不好直接把铺面收回,她想了想,问,“娘,要不我们再买间铺子吧。”
“啊?”阮母有些发愣,“还要买吗,现在铺子租出去了,还能拿份租子。”
“买。”阮柔斩钉截铁道,都立了女户,她还是想着做些什么,而不是守着一亩三分田过日子,更何况,没有足够的倚仗,不说未来,光是在村子里,肯定都有数不尽的麻烦。
阮母只得叹息一声,随她去,但还是提了一条要求,“家里的田地你不能动,其他的随你折腾。”
家里的田地,不仅有阮家数代的积累,更是阮父辛苦操劳一辈子的成果,阮母不希望失去这些。
对此,阮柔做出保证,而后,从家中存银中取了一百两,打算先去镇上看看情况。
事实证明,镇上的商铺也没那么好买,不说别的,光是镇上人流最多的街道,就没有人愿意往外卖,杀鸡取卵和持续下金蛋的鸡,不傻的人都知道选后者。
于是,在镇上晃荡一天,唯一的结果就是,阮柔在布庄后院和刘一帆聊天聊了一整日,双方对彼此的情况也清楚了解。
刘一帆如今面临的状况不算太坏,他的生身父亲如今官至一省知府,作为知府的唯一嫡子,刘一帆基本没受过物质上的委屈,当然,精神上的打击少不了,谁叫他亲生母亲早已逝世,亲爹还续娶了外家的庶女,继母进门,就看上头的继子不顺眼,这不,揪着原主的一个错误,硬是把人发配来了小镇,亲爹还冷眼旁观,
对此,阮柔只能吐槽一句足够狗血外。
看着境况很糟糕的样子,但实际情况还没那么坏,毕竟,他的继母不过外家的庶女,而外家当家的则是他嫡亲的祖母和舅舅,至于偏心眼的外祖父,如今早已不当家,就算偏疼妾室及其庶出的继母,也做不了什么。
“那你怎么还被弄到镇上来了。”阮柔发出真诚的疑问。
刘一帆黑线,“因为原主真心把这个继母当成了亲生母亲。”
一句话,足以解释一切。
甚至谈不上严格的陷害,继母上了年纪怀胎本就不稳当,听说生下这个孩子会极大影响自己的身体后,果断选择打胎,只不过,没浪费其中可以做的手脚,愣是让原本的刘一帆背上了坑害继母和未出生弟妹的黑锅。
“原主来这儿,不止是被发配,也是自我放逐,他被误导,也觉得自己是害母亲掉了胎儿的罪魁祸首,郁郁之下,才来小镇散心,哪想到,这一散心,就没能回得去,要不也不会有我的到来。”
阮柔对此不置可否,总归他们俩都是来替人收拾烂摊子的,只问道,“你之后准备怎么做?”
“唔,备战科考,等下一次科举一鸣惊人,利用完刘家和外家所有的资源。”刘一帆说得风轻云淡,实则,没准备继母及其所出留下丁点儿翻身的机会。
“刘父不完全算是个糊涂蛋,”刘一帆想着该如何解释,“刘家当初也是小富之家,几代才出了刘父一个科举苗子,整个宗族举全族之力供养他,到了科举及第,被永安侯府——也就是我的外家榜下捉婿、将嫡女下嫁,结的是两姓之好,所以,我母亲走后,他再娶的还是侯府的庶女。”
很好,没有想象中的凤凰男、更没有所谓真爱,最多就是无情无义了些,但讲利益,反而比讲感情更好对付。
阮柔脑海中思绪转个不停,刘一帆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问起对方,“你呢,需要帮助吗?”
“暂时不需要,但保不齐之后需要。”阮柔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这句身体的过往,“对了,我现在立了女户。”
说起女户,两人面面相觑,一般立女户的人是只能招赘的,当然,不强制,但女户的户籍不能与人正常婚嫁,除非再把户籍转回原来的正常户籍,当然,该上交的财产还是跑不掉,所以,一般也没人这么干的,来回折腾还不够费事的呢。
阮柔一开始也不确定能遇到刘一帆,好吧,即便能确定,该立的女户还是要立的,原主的心愿是保住属于自己的财产,而不是嫁给什么多有钱多有权势的人。
当下,两人眼神对视,颇有些尴尬,阮柔也有些心虚,“立都立了,撤是不可能撤的了。”
刘一帆眉头青筋直跳,入赘不是不行,但一旦入赘,很容易失去刘家这边的助力,后面的路走起来也会更难。
永安侯府代表的是其背后的勋贵势力,有足够的财富权势,却不够清贵,得不到上面的重用,刘家虽然权势财富一般,但天然属于文官清流一脉,在刘一帆的计划中,两者都是他往上攀登的很大助力。
然而,现在,刘一帆目光幽幽看向对面的女孩——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确实只能称为女孩,却完全生不起气。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所以,你要入赘吗?”
第515章 刘一帆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方才道,“朝廷应该没有禁……
刘一帆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方才道,“朝廷应该没有禁止入赘男子科考。”
毕竟他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哪怕为以后计,都得顾虑原主的心愿,以科举为先。
阮柔嘴角顿时绽开一个小小的梨涡,“那说好了,你再打听打听,若无问题,我就领你回家了。”她如此高兴不只是因为对方愿意入赘,更是因为若人来了阮母定然开心,她的任务也更容易完成。
刘一帆点头,他如今还在读书,并未正式进入科举考场,而且虽然小镇上并无名师,可他有许多世的经验,自己温习四书五经,托关系找人弄来朝廷邸报研究,也有几分自信在。
两人说定,时辰也不早了,阮柔出来,跟一旁坐着打瞌睡的金小妹正对上,“走吧,回去了。”
“啊,哦。”金小妹揉揉眼睛,迷蒙着眼王外走,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的金小妹赶起牛车来,很是有一手。
两人回村,正赶上夕阳西下,田地里劳作的农人们一个个提着篮子、扛上锄头,有说有笑归家,双方遇上,阮柔少不得打声招呼,即便她坐在牛车上,略走出些距离,隐约还能听到村人的悄悄议论。
诸如,“还是她命好,一个姑娘家,活不用她干,地不用她下,一个女子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嫌害臊。”
阮柔心内嘀咕,“都是我爹和各位列祖列宗赚的,不便宜了我,难道要便宜你们这些外八路的不成。”
还有的说,“若是谁娶了这金疙瘩,以后一家老小可就跟着享福了。”
对此,有人面上嗤之以鼻,“入赘的行当,就算吃香的喝辣的,又有什么好的,你若是舍得,叫你娘家侄子去试试。”
“我要是敢回娘家提让侄子入赘,我嫂子能让我以后都不要回娘家,你信不信,多丢人现眼啊,只有那些没家底,穷得要饿死的人家才会让男子入赘呢”
随着牛车渐行渐远,那些酸言酸语被抛在脑后,阮柔心情不甚愉悦,一面惦记她家的家财,一面又嫌弃入赘丢人,敢情想软饭硬吃呢,哼,她还就要这些人看看,她即便要调入赘的男人,那人也要比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要强。
回到家中,宋氏已经做好了饭菜,一家四口在桌边入座,开饭。
饭桌上,阮母间或给女儿夹几筷子菜,还偷偷观察她的神情,只那动作实在太过明显,倒显得好似在故意瞧她似的。
正巧阮柔下午在布庄后院灌了一肚子茶水,加上被阮母直愣愣的眼神盯着,这饭是怎么都吃不下了。
她只得放下筷子,颇为无奈看向阮母,“娘,您一直看我,可是又有什么事?”
阮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犹豫半晌,才终于开口,“惠娘啊,你往镇上一待就是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镇上有茶馆,按说一坐一天不是不可能,但是吧,阮母怎么看女儿都不是特意跑镇上闲逛一天的性子,那么,人到底去了哪里呢。
阮母不怕女儿做什么坏事,就担心女儿被人骗了,骗财还好,若被骗人骗色就不好了,所以,纠结了一天,到底还是问出口。
阮柔听到问题,倒是不出所料,她也没想瞒着,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沉默了会儿,组织好语言,她这才开口,“娘,前几日我不是说过,那布庄有一位少东家嘛。”
阮母接话,“是,你说过,是从省城过来的年轻人,就是见识浅,竟然还被骗了。”
阮柔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枉对方见多识广,偏在这等小事上栽了跟头,这会可好,在未来丈母娘跟前落下个年轻莽撞不知事的好形象。
阮母见女儿如此,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好好说话。”
“娘,他叫刘一帆,是如今省城刘知府的嫡长子,来咱们这儿就是散散心,安心备考的。”
“那你?”阮母不太在意未来女婿的身世、财富,只关心人会不会对女儿好,两人能不能真的在一起,否则,若一切都是幻想,倒不如不要开始。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若阮父还在,阮母会很乐意看见女儿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亦或者被喜欢的人追求,不拘成不成,总归是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但没了阮父,母女俩没有依靠,一切都要慎之又慎,容不得丝毫疏忽。
“娘,我问过他了,若是不耽误科考,他愿意入赘的。”
“什么?”阮母这下是彻底震惊了,因着世人多入赘总是颇多贬低之词,所以,选择入赘的男子基本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亦或者就干脆是心眼多,想着先把便宜占了,再来一出鸠占鹊巢、三代还宗的鬼戏码,着实令人作呕。
“你刚说,那人是知府家的公子,他为何要选择入赘?”
“自然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我立了女户。”阮柔得意洋洋说道,好叫阮母放心。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可没有丝毫夸大的成分,阮母听了却依旧如云里梦里,不仅丝毫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忧了。
“惠娘,那人可是有什么毛病,肢体可有残疾,脑子还好吗,不会不是个男人吧。”
一瞬间,很难评阮母到底都联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硬是把自己吓得够呛,面色都苍白几分。
阮柔顿时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安慰道,“娘,没事,他人好好的,哪都好,人也不傻,就是我跟他看对眼,他听说我立女户,就同意入赘了,前提是不影响他科举,他家生母早逝,若不科考,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阮母还是相信女儿的,闻言略略放心,只将最深的担忧放在心底,儿女情长的时候不觉得入赘有什么,可若日后,受多了旁人的白眼,可还会如现在一般年轻无畏。
看着女儿鲜活的眉眼,那是自阮父走后未有过的灵动,阮母纵有千言万语,此刻都无法说出口。
第516章 当晚,阮母未再提起那知府家少爷所谓入赘的事,既没能如女儿般坦然……
当晚,阮母未再提起那知府家少爷所谓入赘的事,既没能如女儿般坦然接受,也没立即打破女儿的幻想,且等一阵子,女儿自然会清醒过来,明白他们中横亘的天堑。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阮柔的日常便是随着金小妹去镇上,且一去就是大半天,早出晚归的,若不是知道她去做什么,阮母说不得还真以为女儿在镇上干什么大事呢。
事实上,阮柔也没阮母想的那么色令智昏,她来镇上,一大原因是跟刘一帆多些相处的机会,二嘛,也是想着自己的出路。
身为女子,如朝为官什么的就别想了,她所能筹谋的,不过为商为农,农人辛苦,她便知想着从商。
商人是个有讲究的行当,不是谁都能当起来的,不过嘛,阮柔自己有多世的经验,自是驾轻就熟,此时所思考的,无非是从事哪个行业。
布庄外,人来人往来,小二热情招呼着个人,内院,阮柔手撑下巴,将一个个行业在心内转悠了个遍,最后方才道,“要不,我就做粮商吧。”
粮商,顾名思义,专门从事粮食交易的商人,有道是民以实为天,不拘什么时代,吃在人们心中都当属第一位,尤其身处古代,生产力低下,天下大多数百姓都还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故而,倒腾粮食是一项十分有意义且有赚头的生意。
“行,那就粮商!”见阮柔自己拿定了主意,一旁默默温书兼看小姑娘发愁几日的刘一帆终于松了口气,可算决定了。
商人做的就是低买高卖、囤积居奇的生意,阮柔本钱有限,便想着从小生意做起,而排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她连个铺子仓库都没有。
“所以,还是得先买铺子。”阮柔想起跟阮母提过的买铺子,果然,赚钱的第一步是花钱。
她从刘一帆所用的笔墨中抽出一张纸来,细细罗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当前所拥有的资源。
首先,她自己名下就有几十亩田地,以前,这些田地的产出大多是卖给了附近来收粮的小粮商,价格自然比卖价要低上不少,如今她自己干,家里的粮食当然要自己卖,不过那都得等秋收后,眼下,秋收之前还是得收粮。
另外,她手头的现银不算多,满打满算,两百五十两现银,如果实在紧缺,家中的金银首饰勉强还可以凑出小五十两来,也就是说,基本不超过两百五十两,不仅要在镇上置办一处位置尚可且带仓库后院的铺面,且还得收拢些粮食回来,怎么算都紧巴巴。
至于收粮的途径,最朴素的办法就是走街串巷,从一户户农家手上直接收粮,这样收购价格便宜,就是累了点,好在前期只要供起一家小粮铺,需求量不会太大。
碍于手头拮据,阮柔决定人也暂时不用请了,大不了她自己上,还能捞上金小妹,多开一份工钱,想必爱钱的金小妹多半会答应。
写写画画半晌,宣纸上记满了笔记,阮柔最终还不时嘀咕几句,于是,刘一帆的书本彻底看不下去了,“要不我给你看看?”
阮柔遂递出自己的计划书,刘一帆大概扫过,第一个问题便是,“你商铺有看好的吗?”
“看中一家,我想过,粮铺的位置不需要太好,隔壁街有一家铺面正巧出售,面积比布庄还大,就是要价有点高,我想着杀杀价,最好能一百八十两拿下,我还能留点银子收粮。”阮柔回答。
刘一帆继续问,“行,要是钱不够,可以找我,我如今手头宽裕着呢,对了,收粮的事有盘算吗?”
“我打算自己上。”阮柔回。
闻言,刘一帆蹙眉,有些不赞同,“太危险了。”
都说古代民心淳朴,可这话在刘一帆看来,颇有些以偏概全,任何时候都有好人和坏人,好人再多,只要遇到一个坏人,一条命也不够折腾的,尤其阮柔一个女子,外出收粮必定要带着钱,指不定在歹人眼中,就跟小儿抱金砖一样惹人眼。
“可我既然立了女户,以后还多的是在外行走的时候,总不能因为害怕位置的危险,就永远龟缩不出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彼此互相说服不了对方,阮柔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人,这个问题只得暂且搁置。
“还有,粮食的买价卖价,得先定个章程,其中还有粮食贮存、铺面支出,人员成本,以及未知的风险,都得提前考虑好。”虽说不图赚多少钱,可做生意总不能朝着亏本去吧。
阮柔点头,“我过几日就摸排一下镇上粮铺和杂货铺的价钱,再去周边几个村子打听一下粮食的收购价,之后再算一笔账,肯定不会亏的。”
这些后面都可以慢慢盘算,刘一帆便没有再说什么。
还有些其他的小问题,等两人商议完,时辰已经到了半下去,又是该回村的时候,阮柔收敛了计划书,打算拿回去给阮母看看,毕竟家里的钱都在阮母那儿,总得强有力地说服她才好继续下一步。
临走时,刘一帆起身相送,为了不引人注意,阮柔如今都是从后门走,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刘一帆却忽然拽住她的袖子,“惠娘,你且等等,我给你寻一个厉害些的护卫来,你再外出也安全几分。”
阮柔不料他还惦记着,心中有些感动,自然连连答应,“好,麻烦你了。”
“对了,入赘的事,我已经去信回永安侯府打听,只路途遥远,一来一回需要起码半个月的时间,若没有问题,我届时就该上门,正式办咱们俩的事了。”
“这事能跟侯府说嘛?”阮柔吃惊,毕竟时下入赘一向被人视为丢了男人气魄,哪怕这种事向来跟外人无关,可总有许多人议论。
“没事,我跟外祖母说的,她老人家一向最疼爱我的母亲,如今爱屋及乌同样真心关爱我,至于入赘,只要不耽误我的前途,指不定她还得偷偷高兴几日呢,毕竟,就算我不入赘,生的孩子也是跟着姓刘,如此,还不如随便姓个什么呢,自娘亲走后,她最厌恶的人就成了我爹。”
刘一帆十分坦然说出了自家的麻烦,还颇为庆幸自己钻了这样的漏洞,不至于叫真心疼爱自己的亲人伤心。
阮柔顿时无言,好半晌,方才问,“那你爹呢,你不是说过,他不是真的对你态度恶劣?”按之前的说法,刘父一是为了让嫡长子摆脱省城的流言蜚语,静待事情过去,二则是让儿子到偏僻的小地方静心养性,认真读书,以便来日科举,至于其中有没有其他不好的想法,其实也不太判断。
“差不离吧,他那个人说在乎也在乎,说不在乎,也是能唾面自干的主儿,只要我以后有能耐,他也不会对我如何,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了。”刘一帆对亲爹的态度可不如对外祖母的万一,不过嘛,礼尚往来,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只能说刘父不是个好父亲。
几句话功夫,又耽误不少时间,赶着牛车的金小妹已经在催了,“惠娘,再不走天要黑了。”
晚上可没有白天安全,且回去晚了,阮母定然又要担心,金小妹在阮家待遇上佳,吃得好喝得好、还有钱拿,如今就连睡觉都比以前香喷喷,可以说,除去阮家自家人外,金小妹绝对是最希望阮家一切平安顺遂的人。
催促声入耳,阮柔只得匆匆提了裙摆,上了牛车,只来得及摇摆手给人告别。
等人离开,刘一帆回屋,喊来顾管家,即顾华这小子的亲爹,如此这般吩咐几句。
第517章 顾管家面露几分诧异,却很快掩下,领命而去,少爷的事他们管不了,……
顾管家面露几分诧异,却很快掩下,领命而去,少爷的事他们管不了,只有听从的份。
另一边,阮柔回到家,第一时间跟阮母商量起来,“娘,我计划开一个粮铺,以后做些倒卖粮食的小生意,你帮我参谋参谋。”
阮母目露思索,“粮铺,怎么想起开这个了?”
“娘,我这不是想着做生意嘛,可其它的我又不懂,正好咱们家不是有八十亩地,以前的粮食都低价卖了,现在换成我们自己来,粮食总是不愁卖的,就算生意不好也不用担心赔本”
阮柔巴拉拉解释一通,试图最大程度说服阮母,而阮母听后,也的确心动了。
要说做别的生意,阮母心里总归犯虚,可作为一个乡下一个小地主,跟粮食打了大半辈子交道,阮母自认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再者,就跟女儿说的,粮食还用担心卖不出去嘛,退一万步,就算卖不出去,还能自家吃呢。
粮食生意看起来靠谱,但是吧,阮母对女儿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毕竟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她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就是在家里忙着一摊子家务活,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咳咳,当然,这点不能直接说出来,阮母心虚地垂下眼,试探问,“那你有什么计划,仔细跟娘说说。”
阮柔于是继续长篇大论,认真讲述自己对粮铺的规划,“首先,还是买商铺,我看中镇上一条街道上的,明儿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再有,铺子若是顺利,就得开始收粮,这会儿收的只能是去年的新粮,价格我都知道,之后我带金小妹一起出去先收点回来,把铺子开起来,以后若是能做大做强,咱们还可以再雇人”
听着女儿的展望,阮母仿佛也看到了那一幕,粮铺里人来人往,伙计们扛着粮袋不停上货,客人们络绎不绝,更远处,伙计们在乡下收粮,从想象中回神,阮母都忍不住笑话自己,眼下还没开始呢,就开始想着赚多少钱了。
“行,你是个有主意的,娘也相信你能做好,明天我跟你去镇上看看,要是合适,就先把铺子买下来。”阮母没说出来的是,哪怕粮铺生意做不好,也可以租出去,总归不用担心亏本。
不管阮母心里有多少担心与纠结,开粮铺做生意的事到底定下。
说服阮母后,阮柔又立即找到金小妹,说起自己要开粮铺的事来,“我已经托人帮忙去找护卫了,不过,以后收粮的是还得我自己上,但我一个人肯定干不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忙活。”
金小妹听着心内砰砰直跳,她直接即将有一种全新的生活在前方等待着自己,就如当初自己在家无奈忍受家里兄嫂们的嫌弃时,小姐从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给自己灰暗的人生带来亮色一样,她的未来,或许还有更多的可能。
“小姐,我愿意的,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着急之下,平常的惠娘也不喊了,一声小姐脱口而出,即便平日相处她都听从小姐的话直接喊名字,但在她的心中,小姐一直就是小姐,是拯救她于水火中的大英雄。
“你什么都不问,就这么答应了,出去收粮肯定很辛苦的。”阮柔都有些吃惊,她连自己想好的待遇条件都还没说出来呢。
“惠娘,我不怕辛苦,只要你愿意让我一直做帮工,我什么都愿意干。”
看着金小妹神情认真的模样,阮柔内心微微触动,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她可不会让跟着自己的人吃亏,她撒娇般半靠在对方身上,“小妹,你真好。”
金小妹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却十分主动用身体撑起对方的大半身体,沉默而可靠。
“我想好了,前期铺子里的生意小,需要收的粮也少,我给你多开一个月的帮工钱,以后若是生意做大,出去收粮或许不需要我们亲自去,到时候,就可以给你找点轻松点的活儿,说不得你也可以当个大掌柜呢。”
给待遇的同时,阮柔也没忘记画大饼,直把金小妹说的一愣一愣的,望着对方全然信服的模样,阮柔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即理直气壮起来,她说的都是以后可能实现的,合理的规划畅想跟单纯画大饼怎么能一样呢。
这一天晚上,整个阮家的气氛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好似有些胶着,但又带着与之前沉寂不同的鲜活,那是对未来改变的期待与忐忑。
第二日,阮柔便依着昨天的计划跟阮母一起去镇上,不止是阮母,金小妹和宋氏也一起跟上,在母女俩眼中,她俩现在也是家中的一份子。
一家四人来到镇上的街道,阮柔看中的商铺此时正在出租出售,价格之前打听过要一百八十两,她计划谈谈价,争取便宜点拿下。
卖家如今就住在铺子里,听说是因着要去投奔在省城做生意的出息儿子,镇上的生意顾不上,才想着出手,但价格也不愿意被压低,这也是铺子挂出去一段时间依旧没卖出去的原因。
阮柔带着三人,熟门熟路地来到铺子的后门,“笃笃”敲响,不一会,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来开门,表情波澜不惊,平静问,“来问铺子的?”
“对,我之前问过价,现在是想问,能不能便宜点。”阮柔跟着进了后院,先前她已经来看过一次,并不陌生,倒是阮母和宋氏,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仿佛要从中寻找出什么瑕疵以便说价。
中年男人也有些无奈,这些日子上门问价的不少,可一听价格,大多就直接走了,这还是第二个回头客,他此时已经有些着急,但又不担心降价,这座宅子实在费了他们不少心血,是计划用来养老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工和材料,可不仅仅只是铺面位置的价格,但谁叫老伴身体不好,镇上又医术好的大夫,就只能去省城投奔儿子,但心血被贱卖他着实不甘心。
“你们最多能给到多少?”隔着一层门扉,中年男人听到小屋子内传来一阵急促紊乱的咳嗽声,连绵不绝,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终于忍不住了。
几句话的功夫,阮母已经把整个后院乃至前面商铺的环境都看清楚,此时闻言,把女儿拉到一边小声商量,最后,定下了一百七十两的价钱来,“惠娘,听你的意思,老板不会大降价,娘看了,这铺子的面积和配置都很不错,一百七十两,贵是贵了点,可买下来也不亏的。”
阮母最看重的,是后院有一口井水,光这,就能值十两银子了,更遑论,她看房屋墙壁都是八成新,可见才维护不久,如此,未来几年还能省下一大笔钱,综合来说,这家老板其实没瞎要价,但人嘛,总是想着能便宜点就便宜点的。
果然,一百七十两的价格一出,中年男人那脸色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乍青乍紫的,看起来颇为古怪。
好半晌,似乎是内心天人交战完毕,他终于松口,“行,一百七十两就一百七十两,我卖了,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以后得好好照看铺子,我这一走以后可能就回不来了,但这铺子是我一生积蓄和生活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珍惜。”
他说着,环视一圈四周,很是不舍,但没办法,人总归比死物重要。
阮柔打听下来,两边当即签了合约,又去了衙门办理过户,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
接过房契,阮柔小心给阮母收好,铺子虽卖了,可中年男人夫妻俩要搬走还需要时间,于是得五天后,阮柔如今要什么没什么,便也没着急。
从衙门出来,阮柔正预备回家呢,就听见阮母说,“惠娘,家里正好没布料了,我想着给你做两身夏装呢,咱们去布庄看看吧。”
听见布庄两个字,阮柔就开始头大,显然,阮母这是沛公之意不在酒,在乎布庄内的刘一帆,也不知对方做没做好面对未来丈母娘的准备,但她显然是搪塞不过去的,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也不用问镇上两家布庄到底去哪一家,直接往刘一帆那带。
距离不远,走过一条街就到了目的地,阮母抬头看向布庄,这里她很熟悉,买铺子时她跟阮父一起来过,如今再来,物是人非,就连女儿都是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可惜,没能见到人,有些失望,可对方没上门,阮母也不好特意提出去看人,结果,阮柔这心大的,直接让店里的小二去把里面温书的刘一帆叫出来,这回他不遭殃把未来丈母娘哄好了,以后指不定被为难的就是自己,她还是很懂选择的。
且说后院正认真看书的刘一帆,收到小二的报信,手中的书当即落到了桌子上,心内只有一个念头,丑女婿总要见丈母娘。
第518章 再是忐忑,到底得出去,刘一帆收拾好眼前的笔墨,又整了整衣衫,匆……
再是忐忑,到底得出去,刘一帆收拾好眼前的笔墨,又整了整衣衫,匆匆拽住一旁的顾华,问,“我看起来怎么样,没什么不对吧?”
顾华是个十六七左右的少年人,跟自家少爷一向关系亲近,知道近来少爷跟一个姑娘看对眼了,也是为他开心不已,少爷实在可怜,娘早死、爹不亲,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他可得好好替少爷做好准备,以免被嫌弃了去。
于是,他上下打量,左看看,右瞅瞅,一会替自己少爷整理一下领口,过会儿又扯扯袖子,愣是把刘一帆弄得更紧张了。
匆忙间只感觉时间过得太慢,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刘一帆都有些受不了顾华的磨磨唧唧,“好了,我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顾华忙屁颠颠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急切,等来到前面的铺子,这才放慢脚步,缓缓走出。
布庄内,阮母虽说想要见见人,但也是真的在看布料,女儿正是年轻的好年纪,虽然如今不适合穿戴颜色太过鲜艳的衣裳,但一般浅蓝浅黄的布料还是可以用过得。
正拿着一匹细布打量,阮母忽的就感觉身边笼罩了一层阴影,是一道比自己要高半个头的年轻男子,身量颀长,虽说贵为知府之子,气质却并没有丝毫高高在上,而是颇为如沐春风,甚至就在一旁帮忙介绍起布料来。
阮母听女儿说过,对方是一个读书人,眼下开着布庄,不过为了打发时间,也给下面的人找个生计,并不图赚钱,但她以前听说过的读书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一股子世上惟有读书高的姿态,但对方却清楚知道布料的品类,甚至能对着她介绍。
且不说阮母心里的惊诧震惊,在刘一帆的介绍下,她最终选中一匹半布,正欲付钱,却被阻止,阮母皱眉,没理会,依旧坚持付了钱。
交易完毕,阮母看向边上一左一右两个状似忐忑的年轻人,一个是亲闺女,一个是可能的未来女婿,光看外形,男才女貌,倒是登对,就是年纪还小,所以哪怕她观察短短时间觉得对方人不错,也不敢放太多希望。
刘一帆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邀请几人去后院坐坐,本来阮母不乐意,还是阮柔拽了几下她的胳膊,这才跟着一起进去。
熟悉的石桌前,阮柔悄悄竖起耳朵,整个后院只能听见刘一礼自我介绍的声音,倒并没有过多吹捧,而是十分诚恳将自己的家庭情况、目前面临的境遇等如实道来。
如此,便是连心内十分不乐意的阮母,心中都生出几分动摇来,“你日后还要读书科举,入朝为官,当真能入赘?”其实不是不能叫女儿取消女户户籍,改为嫁人,但那种感觉,就跟往前走了九十九步被迫回头一样,叫人心里憋屈得慌,更何况就算对方此时情谊为真,又如何能保证其日后几十年对女儿的感情都不便,不管从哪个角度,入赘都是阮母最期盼的结果。
刘一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这个问题早在他预料之中,“据我所了解,朝堂并未禁止入赘男子科举入仕,所以入赘一事对我的前途没有任何实质性影响,顶多有些风言风语,但我相信我的能力,不必在意那些。二来,我家中情况复杂,刚才也已经说过,除去我的父亲可能不支持外,我的继母、外家大半会同意。”
阮母心中暗暗思量,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更加心动,只勉强留出一丝理智,“那就等你把问题解决了再说。”
闻言,一直低着头表现十分老实的阮柔嘴角抿出一个笑来,抬头与刘一帆对视,眼神里满满的表扬。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阮母只当没看见,又聊了几句,到底不便多待,起身告辞。
四人重新走出去,原本大气不敢喘的顾华才凑到自己少爷面前,“少爷,你觉得阮妇人对你印象怎么样?”
刘一帆淡淡瞥他一眼,没回答,依旧拿了书全神贯注看着,徒留顾华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打扰少爷看书,愣是自己在原地团团转。
另一边,阮柔四人从布庄出来就要回村。
说起来,今天这一遭收获还真不小,首先是把心仪的铺子买下来,等到采买够一定的粮食,铺子就可以直接开张了,二来,跟刘一帆正式见过一面,就算见过家长,只等刘一帆外家那边的消息过来。
故而,一路上,阮柔坐在牛车上,心情很是轻松,而阮母,则是跟宋姨商量新买的一匹半布要怎么裁剪、做什么款式的衣裳,至于金小妹,此刻正老实坐在前面赶牛车,熟能生巧,如今她已经是一名熟练的赶车人了。
到家后,阮母把阮柔叫回房间,收好铺面的房契户,母女俩来了一场彻底的谈心。
凭今日见过的这一面,阮母觉得女儿没有看错人,但她还是要问一句,“惠娘,你真的不考虑,把女户转回正常的女子户籍吗?跟刘家的背景比起来,我们这些家产,实在不算什么。”
毕竟阮家满打满算,资产也不超过一千两,比起堂堂知府,只能说九牛一毛。
阮柔摇头,“我不。”
坚持女户,不止是为了原主的心愿,更是因为她也想自己试一试,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用女户的身份能走多远,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她依旧记得之前做过的一个任务世界里,所谓的三代还宗毁了不少人家的希望,她想着,女户或许是另一条出路呢。
“好,那你们就好好过,不管将来如何,惠娘,你要记住,娘永远是你的依靠。”阮母得到这个回答并不诧异,只是叹了口气。
她知道女儿要走的是多么艰难的一条路,可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她同样想看看以后女儿的路能走成什么样,为曾经阮父还在世时一直忧心忡忡的自己,为阮父离世后担惊受怕、不知前路在何方的自己,为被族人逼迫过继一个自己根本不熟的孩子、将家中一切拱手让人的自己,求一条生路,看一线生计。
阮柔不知阮母的复杂心绪,闻言,她高兴之余,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明天我就跟小妹出去收粮食,争取早点把铺面开起来。”
阮母摸摸女儿的头,那要注意安全,我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找一个人帮忙。“两个姑娘家单独出门安全无法保证,尤其外出无法保证时间,若是天黑更是危险。
呃,阮柔这才想起来,刘一帆说要给自己找一个护卫来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但她也不想继续等下来,便想着未来几天现在周边村镇收集粮食。
第519章 三日后,自觉一切准备妥当,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将牛车收拾了一下……
三日后,自觉一切准备妥当,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将牛车收拾了一下,备上几个大麻袋,还有,两根厚实粗壮的大木棍,这是作为武器的,至于收粮的银钱,则放在贴身的荷包上,钱也没敢带多,将将够五百两粮食的价格。
出发之际,天色方才微微亮,金小妹赶牛车,阮柔坐在后面,循着早前打听的村子出发。
身后,阮母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宋氏在一旁不解问,“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拦着。”
阮母苦笑,“我能拦一回,难道还能拦一辈子,她既做了女户,就该承担这样的风险和磨难。”如此,才能享受后续的福利和社会的优待,只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如今外面不是没有女性在外面奔走,可大部分都是在为夫家娘家奔波,小部分为了儿女辛劳,由此获得的财产基本都不属于她们自己,只有极少部分女户,才是真正的在为自己奔走,努力来的收获都归拢于自己。
两人就这么在门前看着,直至牛车消失在视线边缘,这才互相搀扶着回了屋。
阮柔头一回出门,走得并不很远,她想着先在邻近的村子里转一圈,等混得熟了,再去更远的地方。
在陌生的村头停下牛车,高大的榕树下,正坐着一群老老少少,彼此抽科打诨闲聊着,至于不见的青壮年,肯定正在天地里忙活着。
阮柔满满走过去,她跟金小妹两个小姑娘,哪怕是陌生人,也不具有威胁性,只迎来一群人好奇的目光,她主动上前打招呼,说明自己的身份,至于介绍,自然还是隔壁村阮木匠家的闺女,知名度广,两个村子相邻,往来的亲朋故旧肯定不少。
果不其然,几乎是当即,就有人表示,“哎呀,是阮木匠家的小丫头呀,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都这么大了。”
唔,阮柔看向对面,那是一位大概四十多的中年妇人,这个年纪说抱过她大概率是真的,她只能尴尬微笑。
一旁有不知道的,妇人还热情地介绍,不多会,在场几乎人人都知道阮木匠家的闺女来他们村了,有的还表示自家儿媳的嫁妆柜子是她家木工坊打的,如今质量结实着呢。
等被众人瞧过一遍稀奇,一旁沉默许久的阮柔终于有机会开口,说明自己来收粮的来意。
“收粮啊,这会儿离秋收还有段距离呢,怎么就来收粮了。”有人不解释。
阮柔于是又得巴拉巴拉把自己立女户、在镇上开铺子做生意的诸多事一一道来,听得一众村民连连惊呼,这会儿的声音就不像方才那样满是怜惜了,而是充满了各色复杂的意味,叫人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更多。
她也懒得去管那些,个别人状似指责的声音全当没听见,再次高声问了一遍,“有要卖粮的吗,我现在收的价格比秋收时候高一文,等新粮收上来,可就没这个价,若是没人卖粮我就走了,还得去几个村子呢。”
说着就要走的模样,上了年纪却依旧耳尖目明的村人们一听,顿时眼睛亮了,彼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动。
时下人们都有存粮的习惯,家底厚实的人家最少也要存上两三年的粮食,家底薄的也得存上一年,第二年秋收刚好续上,所以,村人们卖粮和粮商收粮的时间主要集中的秋收前后,秋收前,家中存粮多的会将前几年存下来的陈粮低价卖掉,毕竟陈粮越久越容易生虫,不易保存不说,味道还不好。
再就是秋收后,即便再爱存粮的人家,在攒够家中几年的粮食后,多余的粮食还是得尽早卖出去,当年的新粮一向是价格最高的,若有舍不得的,会紧着吃陈粮,新粮尽可能地卖高价。
此时阮柔说的价高一文,是比秋收时的陈粮高一文,哪怕加价不高,也足以叫人心动。
此时已经四五月份,今年气候风调雨顺、雨水充沛,看着就是个丰收年,绝收干旱的可能性非常低,为了赚点钱,冒个小险并不是不可以,再说了,又不是要把家中的陈粮都卖掉,靠天吃饭的农家人可不敢完全依靠经验,把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心动之下,彼此互相撺掇几句,你家卖五十斤,我家卖一百,一个个凑上来叽叽喳喳问阮柔能不能收这么多粮食,阮柔自然一一应是,这些人的总量加起来还不到五百斤,且除了大米这等主粮外,花生、芝麻、黄豆红豆绿豆也都收了不少,阮柔统统收了,带着金小妹,一家家上门收粮。
一手交钱,一手收货,比阮柔预设可能会遇到各种麻烦的场景顺利很多。
几大麻袋的粮食上车,原本赶起来颇为轻松的牛车,顿时变得吃力起来,毕竟几百斤的负重,阮柔只得来到牛车前边帮一把手。
按照原计划,考虑到一开始可能打不开门路,她的预估是今天要跑两、三个村子,可结果却异常地顺利,或许是她勉强算半个熟人的缘故,也或许是那一文钱的诱惑,在第一个村子就收了不少粮食,起码够她凑合先把粮铺开起来了。
“惠娘,我们是先回去,还是继续跑下一个村子。”金小妹眼巴巴问。
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答案,两人出来才两个时辰,就开始往回赶,勉强称得上一句凯旋吧。
于是乎,忐忑整个上午,刚刚缓过神,正准备午饭的阮母和宋氏惊讶看见回来的两人,再看一眼收获满满的牛车,顿时明白。
“不过,第一天就收了这么多粮回来,等过几日,铺子说不定就可以开起来了。”阮母的语气带着鼓励。
“嗯。”阮柔重重点头,随即捂着肚子,“娘,我饿了,家里有我的饭吗?”
家里的米刚下锅,阮家人口少,故而煮饭一向都是照着几人的胃口来,闻言阮母连忙招呼宋氏去加一勺子米,至于菜,都是现成的,用瓦罐再打了汤就行。
下午,阮柔没有再去其他村子收粮,而是同金小妹一起赶了牛车把粮食送去镇上的铺子,没办法,今天外出收粮的动作瞒不住人,为免有宵小上门打主意,还是光明正大把粮食送走为妥,至于镇上粮铺的安全,只能暂时先交给刘一礼那边。
等辛苦一遭搬运完粮,又跟刘一礼打过招呼,阮柔几乎是半点气力都没有,只觉得腰酸背痛,垂头丧丧地归了家,体力活可真不容易啊。
第520章 第二天,依旧腰酸背痛的阮柔没有选择继续偷懒,而是扯上状态良好的……
第二天,依旧腰酸背痛的阮柔没有选择继续偷懒,而是扯上状态良好的金小妹再次出门。这一次,她们的目标是隔壁两个村子,牛车出门,这一次,阮母可就放心多了,笑着把人送出门,没有上一次的过多担忧。
一回生二回熟,预料之中,熟悉的一套流程走下来,中午只来得及啃上几口肉馒头,直到半下午,终于凑够一牛车粮食的两人才终于满载而归。
赶车天黑前,匆匆把粮食送到镇上,再匆匆赶回来,此时已经天黑。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阮母有些嗔怪,饭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跑得远了些,说服他们卖粮也费了些时间。”阮柔一边解释,一边瘫软在座椅上,这两天的繁忙可真把她累坏了,这具身体毕竟没做过什么体力活。
闻言阮母也没多说,只是跟着宋氏一起去把饭菜重新热了热,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重新上桌。
阮柔和金小妹几乎是狼吞虎咽,她自己反正没什么说话的气力,倒是金小妹,两日的奔波仿佛只是让她胃口大开,一边吃还一边朝阮母和宋氏述说今日外出的见闻,且她言语间自有一股诙谐有趣,当时觉得平平无奇的事件,经她口出来,却带了些独特的趣味,听得在场两个听众跟着紧张忐忑、又或兴奋欣喜,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十分愉快。
对于阮母和宋氏而言,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阮母也就小时候在娘家当小姑娘时稍微自由点,后来嫁人生女,基本大半辈子也就在村子里,去镇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故而,对陌生的世界格外好奇,宋氏倒是见过些世面,可她一个当下人的,还真没什么能自己在外面逛的自由。
于是乎,这个晚上,哪怕晚饭结束,阮家的小院依旧充满了金小妹叽叽喳喳的声音,阮柔则是在一旁点了煤油灯,悉心记下今天收购的粮食种类及数量。
两天的忙活,阮柔总共大概收了一千多斤粮食,其中,未脱壳的稻谷大概四百斤,糙米三百斤,精米一百斤,另有各色杂粮,诸如花生黄豆绿豆芝麻等等约莫三百斤,总的来说,勉强够开一个小粮铺,毕竟新开张的店,不能指望生意多好。
一番思量,阮柔跟阮母提出后日先去镇上把店开起来的想法,阮母没有拒绝,“开店是你提出要做的,那就好好做,娘也不懂开铺子的这些事,但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招呼。”
阮柔闻言,凑上去在阮母怀里蹭了蹭,一脸依恋的模样,逗得阮母甚是开怀。
阮母不拒绝,宋氏和金小妹自然没有意见,几人商定,明天先去镇上把铺面收拾齐整,该打扫的打扫,该置办的置办,至于其他大项的添置,在粮铺真正开起来之前,她暂时不打算费银钱。
第二天一早,阮柔拖着酸疼的腿脚,囫囵吃完早饭,一行四人再次往镇上去。
阮母坐在牛车上,望着前方的风景,忍不住有些感慨,“这几日去镇上的次数,都快比过去一年还多了。”往日她自己是不怎么去镇上的,日常的采购有宋氏和阮父,她就很少外出。
“娘,你是喜欢在村子里,还是镇上啊。”阮柔半靠在阮母边上,兴致勃勃问。
阮母一怔,其实倒谈不上喜不喜欢,主要她也没什么选择,去镇上一般就代表着要花钱,哪怕阮家略有些家底,也不会成日往镇上跑,至于不花钱跑一趟,在农家人来看,好似也没这个必要,白费时间和精力。
但坦然地讲,她不讨厌如今的处境,看着女儿兴致勃勃地格外有奔头,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也被照亮了般,甚至隐隐期待,自己能帮上一些忙,给本来可能沉寂如死水、一眼能看到头的未来添上一些变化。
若说阮母的情绪还带着些含蓄,金小妹就是活力满满,如今每一天的生活于她而言都是格外的与众不同,且忙碌中她仿佛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要跟着小姐好好干、多学点,说不得将来也能当上一个女掌柜呢,届时,或许她就不是爹娘和兄嫂们言语中一个只会吃饭的闲人。
来到镇上时,时间刚好过辰初(上午七点),天光早已大亮,牛车直奔粮铺的位置。
之前她们都是从后门进,如今既然打算开张,就干脆直接从正门进,从外表看,粮铺整个都是灰扑扑的模样,毕竟建筑有些年头了,倒是因为维护得好,墙体表面都是干净整洁的,没有过多的杂草浮尘。
原先的屋主已经搬走,此时铺子内只余下些许柜子桌椅。
宋氏欢喜,“正好,这下面有柜子可以放粮食,上面摆些样品。”
阮母一看,还真是,几人遂当即从后院找了木盆抹布开始打扫,直将整个铺子上至柜子、下至地面都清洁得锃光瓦亮。
阮柔放下手中的抹布,巡视一圈,十分满意,“很好,柜子晾上半日,等下午可以先把后院的粮食搬出来些。”
铺面暂时算打扫结束,四人又来到了铺子的前方,恰好处于拐角的铺子可能需要一面比较亮眼的旗帜,阮柔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家粮铺还没起好名字呢,明天可就要开张了。
还真不巧,在场四个家伙,没一个人记得这件事,阮柔一提,阮母、宋氏和金小妹又急又兴奋,齐齐看向阮柔,“惠娘,你赶紧取个名字。”
阮柔只得露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试探问,“要不,就叫阮氏粮铺?”
阮母有些不满意,可也想不出更好的来,阮氏粮铺起码简单易记,带有非常明显的阮家特色,便只得不情不愿同意了。
临时做匾额是来不及了,好在铺子里有一张小木板是用来在门口贴些简单的告示或者说广告的,如今正好物尽其用,阮柔在上面写上“阮氏粮铺”四个大字,放在铺子左侧方,又在下面用小字写了店内售卖粮食的价格,担心有人不认得字,还特意配上了十分简笔画的图片。
做完一切,阮柔稍微走得远些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只要有人上门就能认出这是一家粮铺后,颇为满意地收工。
忙碌间,一个上午过去,很快到了午饭的时间,后院还没条件开会,阮柔便建议去镇上的小饭馆吃一顿,阮母没有拒绝。
镇上总共有三家正经吃饭的地方,一间名为福满楼的酒楼,听说在省城各个地方开的,味道好,价格自然也极贵,还有一家是镇上本地人开的两层小酒楼,味道比不上前者,价格也友好很多。
阮柔一行两家都没选择,无他,于阮家而言消费水平都太高,她选择的是剩下一间小饭馆,夫妻店,只做些简单的小菜饭食,物美价廉,是想要外出打个牙祭、又不至于耗费大笔银钱的不二选择。
至于其他的,还有些诸如包子铺、馄饨铺、面馆等等,多是做早上的生意,中午也开,但不适合阮家正经吃饭的要求。
小饭馆人不多,店主夫妻俩一个在后面灶房热火朝天地翻炒着两口大锅,一个在前面热情招揽客人,收拾餐桌兼带上菜,显得很是繁忙。
四个人,阮柔干脆点了五菜一汤,拢共花了不到六十文,在镇上颇为便宜的价格,在宋氏看来其实还有些浪费,她在阮家惯常做饭,一眼看出这一顿饭店家起码能挣一半的钱,但她看着开心的另外三人,心中有数,没破坏此时欢快的氛围。
事实上,这顿饭也没白吃,好饭菜下肚,等到下午收拾后院的时候,明显几人更有劲儿了。
后院除去一口井外带十几平米的露天过道外,还有四五间小房间,其中一间已被她当做了暂时的粮仓,一间做厨房,还有三间,阮柔跟阮母商量过后改成供人居住的屋子。
一日结束,前铺连带后院都收拾齐整,四人圆满完成任务,乘着夕阳,坐上牛车踏上归途。【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