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虽然醉酒, 但生物钟影响,第二天南知还是八点多就醒了。
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南知吓了一跳, 她惊坐起,环顾四周才意识到, 这还是在宿舍。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回来的?
南知弓着身子, 双手插进发间, 抵着宿醉发晕的脑袋,完全想不起来,
幸好抬头时,肖璐璐嘴里含着牙刷从浴室走了出来, 看到她,满脸惊喜。
“你终于醒了啊!”
南知抓了抓头发, 一脸茫然:“小鹿,昨晚我怎么回来的啊?”
“你真都不记得了啊?是……”肖璐璐即将脱口而出, 却又想起封弋的嘱托。
差点把牙膏咽下去, 她冲回浴室漱口,再出来时, 捋清了思路, 话头急转:“我和宿管阿姨一起把你扶上来的。”
“那我醉了之后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没有。”肖璐璐想到酒吧里她一本正经答题的样子, 忍不住笑, “你醉了之后还挺乖的, 就睡觉来着。”
南知松了口气。
想起今早还有兼职,她走到书桌前看了眼时间, 有点紧张了。
急匆匆洗漱完, 南知拿包的时候, 才发现书桌一角放着一个少女木雕像。
原木色的少女面容小巧, 像是在微微笑着,发型是高马尾,发尾搭在一侧的肩膀上,和她曾经惯常的发型很是相似。
衣服虽然用抽象的手法雕刻,但也隐约能看出,穿的是长袖外套,胸口刻着一朵小花。
她拿起看了一会儿,疑惑问肖璐璐:“小鹿,这个哪来的啊?”
“这……”封弋说不能透露他送南知回来的,那这应该也不能透露吧?于是肖璐璐开始胡扯,“你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从酒吧出来,你看到路边有人卖,就非要买一个。”
“我真忘了。”南知毫无记忆,只能尴尬笑笑。
但是看看,做的还挺精致,而且有点像缩小型的她,也许就是因为这,她才会非要买的吧,南知想。
把雕像放到书架上,还小心翼翼地摆正了方向,南知背着包离开了宿舍。
外头的天气很好,一路春光明媚,尤其还是早上,空气中仿佛带着青草的香味,这让南知即便有着宿醉的晕眩感,心情也好了很多。
但时间紧凑,没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下地铁后,南知一路走得很急。
到达封家的时候,张姨正满脸喜悦地打扫着客厅,嘴里哼着烟里方言的民谣。
南知把包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笑眯眯问:“张阿姨,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张阿姨神秘兮兮地看了眼楼上,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阿弋搬回来啦,在睡觉呢,老爷子看着不说什么,其实心里开心得紧,他们开心,我自然也开心。”
南知恍然大悟,也抬头看了眼二楼。
封弋卧室的房门紧闭着,看起来还没醒。
她收回眼神,也替老爷子开心:“真好,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是啊。”张阿姨感慨完,又动了动双唇,却没出声音。
南知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主动问:“张阿姨,怎么了吗?”
“是这样,阿弋之前在国外养了一条狗,回国后寄养在朋友家,最近才接回来,现在就在花园里。老爷子嫌脏让我给它洗个澡,但……”张姨叹了口气,“我以前被狗咬过,自此之后最怕狗了,我记得你在烟里的时候,经常帮小卖部老板家狗洗澡,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一下?”
南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直接就答应了:“好啊,正好下完棋之后有时间。”
“谢谢你呀。”张姨满脸笑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封老爷子拄着拐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南知走过去搀扶着他坐上红木榻,调侃道:“封爷爷今天看着心情很好。”
封震业冷哼了一声:“好什么?不学无术的混小子,还不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
南知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可还没猜封爷爷为什么心情好呢。”
封震业无奈地横她一眼:“就你鬼机灵。”
南知笑了笑,坐到他对面。
如往常一般,先猜先。
封震业的右手拿了几个棋子,握拳放在棋盘上,南知思索两秒,也取了一枚白子,放置于棋盘,示意她猜测老爷子手里的是单数。
封震业松开手,四枚黑子落下。
他笑着摇头:“心情不好?你可很少猜错。”
南知笑着否认:“没有,这种靠运气的事情,哪有每次都准的。”
封震业没再多言,执着棋子,落下的同时,才再次开口:“知知,再两个月,爷爷就七十岁了,丽桦呢,说要给我办个寿宴,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南知愣了下,“封爷爷,我……不太习惯出席这种场合。”
“我知道,但是爷爷真的很希望你能来。”封震业的食指指尖在棋盘上咚咚敲了两下,“这样吧,这局,要是我赢了,你就答应爷爷出席。”
南知无奈妥协,笑道:“好吧。”
可能是太想赢了,这一盘,封老爷子来势汹汹,丝毫余地不留。
南知这才意识到,封老爷子的实力,其实比她想的更强。
俩人势均力敌。
一盘棋下到临近尾声,南知专心思考着棋局,白子即将落在七之十三的位置。
就在此时,楼上卧室门开,有个高大的人影走了出来。
南知的余光察觉到,抬眸一看,一个穿着灰色家居服的熟悉身影慢慢悠悠走下楼梯,左手手腕上的黑色“N”字手链格外明显。
他依旧是往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但目光落在她脸上,却像一团火,灼热得令人坐立不安。
南知的右手不自觉一抖,白子落在了七之十四。
她满心都是无语,但落子无悔。
封老爷子抓住她的失误,一手妙手终结了此局。
最终,这一盘,封老爷子以四分之三子的优势赢了。
南知无奈放下棋子,愿赌服输:“封爷爷,我答应你。”
封老爷子哈哈大笑,满意点头,立刻唤来了张姨,让她联系自己的助理帮南知提前预定礼服。
南知能察觉到自己的前合作对象在看她,但她的心里一团乱麻。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答案好像也不难猜,因为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他是封弋。
难怪,他那时候不让她管他叫“沈佚”,而让她叫“阿yì”,原来此弋非彼佚。
南知看着那张,几天前还无比熟悉的脸,此刻却觉得格外陌生。
她的耳畔,响起了很多曾经听说的,关于封弋的传言。
“封弋这人就一混不吝,打起架来不要命。”
“那小子就跟个疯批似的,别被他记恨上。”
“高中的时候,他比我低一届,那时候学校里有句话:今天去惹惹封弋,明天阎王笑嘻嘻。”
……
南知抿了抿唇,心想那天那么决绝地和他划清了关系,不知道算不算是惹了他?
而且,他既然是封弋,照理来说应该不缺钱,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沈佚呢?
难不成……是和许亦文打着同样的目的,也把封老爷子的戏言当了真?
但很快,南知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王妈根本不认识封弋,南嫣也说他对封氏没有兴趣。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真的想要封氏,其实只要乖一点,讨好一下老爷子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封震业像是才想起这孙子似的,先和封弋介绍:
“这是南知,辅大的学生,也是爷爷的围棋老师。”
说完,封震业又转头向南知介绍封弋,语气就敷衍了很多:“封弋,我孙子。”
在过了刚才那阵惊讶期后,南知已经恢复了淡定,她礼貌地微微颔首,道了声:“你好。”
封弋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不好。”
南知:“……”
封老爷子抄起一旁的拐杖,“啪”一声打在了封弋的大腿上。
“会不会好好说话!”
封弋一躲未躲,甚至完全没有吭声,目光依旧落在南知身上。
老爷子疑惑地看了封弋一眼,问南知:“怎么,认识啊?”
南知摇头,乖巧回答:“没有,第一次见。”
她像是刻意加重了“第一次”三个字。
她只认识沈佚,和封弋,的确是第一次见。
🔒第 32 章
因为封弋的存在, 南知有些如坐针毡,本来下完棋就想离开,却想起答应了张姨帮狗狗洗澡的事情。
无视封弋灼热的目光, 南知拿着洗澡用品绕到后花园,的确看到花园小径上躺着一只纯白的萨摩耶。
萨摩耶看到她, 眼皮懒洋洋地往上掀了一下, 但又很快合上了。
这副大爷的样子, 倒确实有几分它主人的风范。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南知有些忌惮, 不知道它会不会乖乖让自己接近。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试探着靠近, 蹲在距离它大概一米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萨摩耶听到动静, 这回终于抬起了头,但没有叫唤, 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南知在烟里的时候, 接触过不少性子凶猛的野狗,她看得出来, 此刻这狗狗的眼神, 并不凶恶。
于是她大着胆子, 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刚才的冷淡样好像褪去不少, 萨摩耶晃了晃脑袋, 乖巧地用头顶去蹭她掌心。
南知颇感意外,它不仅不怕生, 反而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和小动物相处, 有时候比和人相处更简单。
南知立刻就卸下了防备, 一边梳理着它头顶的纯白毛发, 一边笑着低语:“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它怎么能回答。
但眼前的萨摩耶无法开口,南知身后,却传来一句低沉的回答:
“七三。”
大概以为是在喊它,萨摩耶一听,立刻挺起身,超封弋奔了过去。
南知还背对着他蹲着,双手环抱着小腿,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她起身,姿态疏离地说:“既然你来了,那你帮它洗吧。”
封弋坦然自若地表示:“我不会。”
“?”南知完全不信,“你养了它那么久,不会给它洗澡?”
“很奇怪吗?”
南知想想,好像也不奇怪,封弋这种不差钱的,养狗肯定也可以找专人打理。
她不说话了,想喊萨摩耶过来,又没听清他刚才喊的是什么。
“它……叫什么?”
封弋说:“七三,数字。”
南知想,奇奇怪怪的名字,五三是本教辅,三七是种药材,她都听过,唯独不知道,七三是什么?
但这种时候、这种关系下,她也不可能去深究名字的含义,因此她只俯身,笑着朝萨摩耶勾勾手。
“七三,过来。”
七三没动,抬头看着封弋,像是在征询主人的意见。
封弋蹲下,拍拍它的脑袋,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南知没听清。
下一秒,七三就朝她跑了过来。
她蹲下,先用专门的梳子,帮七三梳理了一下身上的毛,以防洗起来打结,七三像是很舒服的样子,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封弋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刚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便听到她说:“你挡到了。”
“……”封弋让到她右边,手里转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拔来的狗尾巴草。
“真这么生气的话,打我一顿能解气不?”
南知的动作顿了下,没有回答,心里暗想,这话要是让姐姐听到,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封弋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继续说:“那时候真没多想,就想着先抓住这个机会再说。”
南知这才开口:“什么机会?”
“接近你的机会。”
“你……”南知震惊地侧头看向他,“可是那时候,我们只见过三次面。”
封弋耸了耸肩:“很奇怪吗?一见钟情的人多的是,三见就不能钟情了?”
这话堵得南知不知如何反应。
她隐约能感觉到封弋对她的喜欢,但她一直以为,那种喜欢,是在之后的相处中萌生的。
封弋的眼神黯下,手里的狗尾巴草断成了两截:“我曾经想坦白过很多次,但每一次,看到你的笑容,就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最后挑了你生日的日子,想着带你去海边看你想看的烟花……”
“你别说了。”南知打断了他,找了个借口,“天气有点冷,我要快点洗,不然狗狗可能会生病。”
妈的。
封弋心里骂了句脏话。
他居然开始嫉妒一只狗。
被堵了话,封弋倒真没继续说,双腿叉开,懒散地蹲在一旁,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南知视若无睹,继续帮七三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但心绪多少泛起了一点波澜,有些微走神。
她想起,在宿舍楼下、在从烟里古镇回来的大巴上,他确实有过几次欲言又止,当时不明白,现在想起,却都通了。
兴许是察觉到她心不在焉,又或许是对她慢下来的动作感到不悦,七三迅速地抖动身子,甩出无数水珠。
“啊。”南知惊呼一身,脸上和薄毛衣胸口都是水。
封弋陡然皱了眉,起身将南知拉开。
没有纸巾,封弋抬起手,扯着袖子想要帮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我自己擦。”南知躲了一下,却没躲开。
封弋强硬地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别动。”
四目相对。
就像一场无形的战役,谁都不想认输。
但最终,还是南知先移开了眼神。
封弋慢悠悠地擦着她脸上的水珠,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南知实在忍不住提醒:“你要再擦慢一点的话,它自己其实也快干了。”
“……”
一句话打破所有暧昧。
封弋擦完了脸,视线下移,落在她胸口湿润的位置,弧度流畅而明显。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偏头,脱下自己的外套塞到她手里。
“自己擦。”
南知低头看了眼手里这件logo明显的昂贵外套,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用来擦七三的洗澡水。
见他正好蹲着教训七三,没看她,南知随意拍了拍胸口,而后便把外套还给了他。
封弋没穿上,随意地搭在肩膀,还在继续恐吓七三:“再这样把你送回去!”
七三大概意识到自己错了,有些委屈巴巴地耷拉着脑袋,配上还湿漉漉、滴着水的毛,显得越发可怜兮兮。
南知插了一句:“它又不是故意的,你凶它干嘛呀。”
封弋气笑了:“它犯错,你这么容易就原谅了,那我呢?”
南知无语,脱口而出:“它是狗,你也是吗?”
说完,南知才意识到这话说的实在无礼。
不论之前的事情谁对谁错,她从小到大的教育都告诉她,不能这么说话。
南知张了张嘴,正想着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要不赶紧道个歉的时候,封弋却极为坦然地蹦出了一句:
“舔狗怎么就不算狗?”
南知:……???
这话说的南知无语凝噎。
“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饶是好脾气的南知,也忍不住气得跺了下脚,“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把他怼开,南知拿着毛巾帮七三把身上擦干,又拿起了电吹风。
封弋勾着那抹不太正经的笑意,侧身,弯着腰看她表情。
南知假装看不见。
帮七三洗完澡,她把七三交给了封弋。
“我先走了。”
封弋倒是没说什么,拍了拍七三的小脑袋,说:“你妈妈要走了,和妈妈道别。”
突然一股热血上涌,南知的脸蹭的红透。
“你瞎说什么啊!谁是它妈妈。”
“哦。”作为一个向来很重视遣词造句的人,封弋很快修改了措辞,“和你未来的妈妈道别。”
南知已经被他的不要脸搞得没脾气了。
她转身就走,七三却突然蹿到了她身边,小脑袋拱她小腿,像是挽留。
由于刚洗完澡,它身上的毛发格外柔顺,南知摸了摸它的背,它便半眯着眼睛任她摸。
南知不禁被可爱到,唇角微微勾起。
“走啦,七三乖~”南知揉揉它小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次,七三倒是没有再追,只灰溜溜地回到封弋身边,和他一起望着南知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封弋低头,七三的眼神却还没收回。
他碰了碰七三脑袋上刚才被南知摸过的地方,问:“喜欢妈妈?”
七三听不懂,只觉得被摸得很舒服,脑袋晃了晃。
封弋就当它默认了。
“那……和爸爸一起把她追回来?”
🔒第 33 章
“舔狗怎么就不算狗?”
一直到回到学校, 南知都没能从听到这句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到底是怎么把这种话说得那么坦然的啊?!
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到封弋,南知伸手敲了敲脑袋,把他赶出脑海。
一抬眼, 却愣了。
不远处,许亦文站在宿舍楼下, 怀里抱了一束鲜红的玫瑰。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罕见的场面, 让楼上不少女生趴在栏杆上探出脑袋张望。
这种被众人当猴一样围观的情况,如果是以前的许亦文, 一定会觉得丢脸,但此刻,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见到南知,他快步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将手里的玫瑰递到她面前。
南知的眉头微微皱起,她性子温顺, 很少表现出不耐烦, 但此刻是个例外。
“你到底想干嘛?”
“我听说,你分手了。”许亦文的表情很真挚, 沉默了几秒后, 掷地有声地说, “所以,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而不是,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南知笑了, 语气温和, 用词却很犀利。
“许亦文, 我扔掉了一件不合适的衣服, 不代表我一定要去捡回一件更破的旧衣服,我大可以,再重新买一件适合又好看的,你懂吗?”
“而且,你送我花,是为了提醒我你出轨的事情吗?”
许亦文的眼神落寞了下来,悻悻收回手里的玫瑰。
他把它随手扔进垃圾桶,眼里带着不可理解的痛楚:“知知,这件事,真的有那么难过去吗?我和她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南知觉得有点搞笑,不知道是许亦文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不少男生都是那么想的,只要不闹到床上去,撩骚、暧昧,都不算出轨。
大概是看到了南知表情里的鄙夷,许亦文的态度又软了下来,抓着她的手臂乞求道:“知知,犯人还有刑满释放的时候,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
“可惜,我不想看到你的真心,因为,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说完,南知拉下他的手,直接绕开他上了楼。
楼上传来一阵默契的遗憾长叹。
甚至还有女生吃瓜不嫌事大地拿出手机,将这BE的场面拍了下来。
很快,这张照片就被传到了论坛,所有人都在感叹,原来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后,是这个样子的。
许亦文倒追前任南知的消息在辅川大学校内不胫而走,许亦文不仅没有反驳,反而大方承认了自己正在追求南知。
肖璐璐在论坛看到这消息,又生气又觉得搞笑,忍不住好奇地问南知:“知知,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许亦文出轨的事情闹到论坛上啊?那样只他肯定没脸再来骚扰你了吧,处理那些异样的眼光就要花不少时间。”
南知何曾没想过,但她终究没有这么做。
她摇头,声音轻缓却很肯定:“本来我是觉得,有这个把柄在手,他就不会再来骚扰我,我没想搞得他身败名裂,我只想回到平静的生活。”
“那后来呢?”
“后来是因为,封爷爷身体不好,一个孙子已经不听话,我不希望另一个外孙的出轨,又给他造成刺激,而且出轨这种事情,最后的焦点十之八九都会被转移到两个女生身上,再加上许亦文的母亲必然会插手,所以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许亦文没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是我和沈念歆的生活,再也平静不下来。”
肖璐璐恍然大悟:“也有道理。”
南知沉默着盯着电脑屏幕,心想,或许也有那么小部分原因是,她终究,还是惦念着当初他雨中送伞的举动,所以给彼此留下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论坛上的吃瓜群众,还在因为许亦文那句“我确实是在追南知”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肖璐璐合上电脑,走到南知身边,摸了摸她脑袋:“可怜的知知,你这是被缠上了啊。”
“随便他吧。”南知叹了口气,脱口而出,“封弋的事情才比较棘手。”
“封……等等,你说谁?!”肖璐璐的音调一下拔高。
南知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肖璐璐说过那个假沈佚的真实身份。
她从一旁拉过肖璐璐的椅子,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而后才缓缓道来:“我今天去封家老宅,遇到封弋了,他就是那个……假沈佚。”
肖璐璐整个人都呆滞了,要不是南知贴心地给她安排了椅子,她估计会一屁股摔地上。
“封老板就是假沈佚?!”肖璐璐一下跳了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假沈佚会说明天自己向南知解释。
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通了。
她在宿舍里来回打转:“好家伙,我就说呢,怎么只有和你一起去‘再遇’的时候,我才能变那么尊贵!敢情你才是尊贵的那个!还什么心愿兑换券?原来是夹带私货!”
“……”
“等等,你刚说在老宅看到他,那他是搬回去了?”
“嗯。”
“那你岂不是以后每次去兼职都会遇到他?好心机啊这家伙。”
南知思索几秒,不甚确定地说:“不至于吧,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啊。”
肖璐璐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漏漏漏,据我观察,就他那种做得出假冒身份追女生的男人,铁定是个恋爱脑,能有一个机会见到你,你觉得他会放弃?”
南知咬着食指,开始担心起下一次兼职。
*
但这一回,肖璐璐猜错了。
南知又一次去封家老宅的时候,封弋并不在家,听张姨说,前两天封弋都没住家里,还带着行李,好像是去旅游了,今早回来放了行李,就又急匆匆出门。
南知无语地想,这不是看着心情不错么,还有空去旅游,怎么到自己面前就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封震业在书房和封氏的高管商量公事,南知没有打扰,独自绕到后院。
小巧的狗窝放在花园一角,七三正趴在里面,除了腹部上上下下地起伏着以外,一动不动。
南知以为它在睡觉,于是轻手轻脚地靠近。
蹲在小窝前,南知眉眼弯弯,正想伸手摸七三的小脑袋,却猛然发现异常,七三的嘴角边,像是有一些呕吐物,而且它也并没有睡着,半睁着眼睛,很难受的模样。
南知慌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
她联系了封家的司机,让他先把车开到门口等着,而后又发消息给张姨,让她帮自己向封震业请假,之后,便抱着七三快步离开了花园。
七三应该超过了四十斤,南知抱得很吃力,幸好它还算乖巧,没有丝毫抗拒,窝在南知怀里轻轻蹭了蹭,委屈巴巴地撒娇。
南知摸摸它的脑袋,它便安静下来。
到门口时,车也到了。
最近的宠物医院,要半小时路程,南知让七三趴在她大腿上,一路紧张得心跳怦怦。
还好,宠物医生给七三诊断过后,推测它是刚回国内,有些水土不服,吃点药就好,问题不大。
南知这才松了口气。
大厅的长椅上,七三依旧有气无力,但看着好受了一些,躺在南知大腿上休息,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南知正纠结着怎么去拿药,医院大门“叮”的一声,自动开启。
封弋和徐昭礼急匆匆跑了进来。
南知这才想起,刚才光顾着七三了,忘了告诉封弋,估计是张姨和他说的。
她看着眼前微喘着的男人,解释道:“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有点水土不服,让七三休息几天就好了。”
封弋点头,“谢了。”
南知:“没事。”
封弋蹲下,捋了捋七三背上的毛,七三睁开眼,看到他的一瞬间,无神的双眸陡然亮了。
“你在这儿陪七三吧,我去拿药。”南知说。
封弋低头看了眼,拿过她手里的单子:“我去吧。”
南知还没说话,他已经快步而去。
南知便没坚持,见身旁有人落座,她侧头一看,是多日未见的徐昭礼。
南知礼貌问了个好:“徐老板。”
徐昭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和弋哥的事情,我听说了,抱歉啊,那次在酒吧,真不是为了耍你,弋哥只是希望你开心。”
南知低头,沉默地抚着七三的背:“我知道。”
徐昭礼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有些惊讶:“七三居然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它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呢,一点看不出来吧,它其实是弋哥在路上捡的流浪狗,现在被养得多好啊。”
“流浪狗?”南知确实有点惊讶。
“对呀,也不知道弋哥怎么想的,出国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条流浪狗去。”徐昭礼不胜唏嘘,“不过想来也谢谢七三,要不是有它陪着,弋哥在国外的这几年,只怕不知道会有多难熬。你不知道,弋哥去国外,没有拿家里一分钱,全都是他努力拿奖学金还有打工赚的。”
南知安静听完,问得很直白:“是他让你和我说这些的吗?”
徐昭礼没想到自己的意图那么明显,举手保证:“想替弋哥说好话是真的,内容也是真的,不是他让我说的,更是真的!这纯属我个人行为。”
也不知道南知信没信,徐昭礼叹了口气补充:“你也知道弋哥那人,就算打断腿,他也不会愿意卖惨的。”
南知意味深长地笑:“不见得吧。”
俩人正说话的时候,封弋取完药回来了。
他拎着袋子径直走到她面前,低声问:“霍叔送你来的?”
见南知点头,他又问:“还回老宅吗?”
南知:“回。”
封弋:“那让我搭个车?”
南知的神色有些冷淡:“你自己不是有车?”
“坏了,昨天不小心撞了一下,脑袋现在还疼着呢。”封弋俯身凑到她面前,“不信你摸摸?”
南知看了眼徐昭礼,眼神一言难尽。
徐昭礼:“……?”
🔒第 34 章
最终, 封弋还是搭上了回程的车。
毕竟,霍叔是封家的司机,封弋是封家的大少爷, 南知一个外人,再怎么也没有不让他坐自己家车的道理。
见到封弋, 霍叔以为俩人只是因为七三产生的交集, 并没有怀疑什么, 例行公事问:“小少爷,那你自己的车怎么办?需要我等会儿来开回去吗?”
封弋靠在椅背上, 神色淡淡:“不用,在修着呢。”
南知一怔, 想起刚才是许昭礼送他来的,不由脱口而出:“你真撞车了?”
“什么意思?”封弋眯了眯眼睛, “你以为我用这种事儿博你同情?”
南知缩了缩脖子,不敢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驾驶座的霍叔倒是紧张起来:“没大事吧?”
封弋:“没什么, 被追了个尾。”
霍叔松了口气, 将车开出宠物医院,电台里在播情感热线, 男女主持一搭一档地聊着关于前任的话题, 衬托得车内越发安静。
开了大概一半的路程, 南知觉得坐姿不太舒服, 挪了一下,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突感不妙。
仿佛有一股暖流从体内流出。
伴随着小腹熟悉的涨痛。
南知整个人都绷紧了, 低头一看手机上的日期, 才想起这几天确实应该是她生理期。
都怪最近封弋的事情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完全忘记了这一茬。
小脸煞白, 南知紧抿着唇,还没开口,封弋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眉头蹙起,问:“怎么了?”
南知看了眼窗外,并没有看到商场,而她预测自己目前这情况,可能还需要换裤子,一般便利店也不行。
“这边有商场吗?能不能停一下……我……我想去趟洗手间。”
这显然不是正常想去洗手间的反应。
封弋打量着她的神色和抚住小腹的动作,秒懂。
他看向霍叔问:“霍叔,这里有商场吗?”
“这边没有哎,最近的商场,可能还要开十分钟。”说着,霍叔看了眼路况,又改了答案,“十分钟估计到不了,前面有点堵车。”
封弋果断道:“去丽景天境。”
尴尬和疼痛,已经让南知无心去思考,这个丽景天境是什么地方。
但霍叔显然对这地方很熟悉,熟练的一个掉头,不到五分钟就把车停在了一幢楼底下。
封弋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递给南知。
南知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接过后,拿着两只袖子,系在腹部。
“谢谢。”
封弋先下了车,绕到她那一侧将车门拉开。
见他好像是想抱她,南知立刻伸手抵住了他的胸口:“我自己可以走。”
封弋倒是没强求,收回手插在兜里。
南知慢吞吞下了车,偷偷回头看一眼,幸好,没弄脏座椅。
她暗暗松口气,又不放心地问:“七三怎么办?”
封弋转头交代道:“霍叔,麻烦把七三送回老宅,然后喂它吃药。”
七三:?
这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娃吗?
七三没什么精神,懒洋洋趴在后座,看着倒像是懒得搭理他们这对比本狗还狗的情侣似的。
电梯缓缓上行,空气中充斥着沉默的因子。
等他熟练开了门,南知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客厅,问:“这是……谁家啊?”
“我姐以前的房子,借我了。”
南知恍然大悟,想来他搬回老宅之前,是住在这里。
封弋把南知拉到沙发处坐下,他那件黑色外套,此刻被垫在屁/股底下。
“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买。”说完,高大的身影快步离去。
小区门口就有便利店。
“叮”一声,封弋走进店里,没时间一个货架一个货架找,他十分坦然地问收银的小姑娘:“卫生巾在哪儿?”
小姑娘一愣,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角落:“那儿。”
封弋便径直朝着目的地而去。
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他本以为很简单,但当面对着不同牌子、不同长度、甚至还有不同香味的卫生巾,他也罕见的陷入了选择恐惧。
“这东西你自己来买不就行了,干嘛非让我陪啊?我一大男人,被人看着多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
一对小情侣吵吵闹闹地挤到了封弋身边。
女生一边骂身边的男人,一边很快选中了两包。
封弋的视线往下一瞥,问那个女生:“请问……这个绵柔和干爽有什么区别?”
女生一愣,目光对上封弋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时,心脏不受控地一跳。
她磕磕绊绊地说:“绵、绵柔的可能更柔和一些,干爽的透水率更快,但是有一些女生用着容易过敏,我就是。”
“那肚子疼有什么方法缓解吗?”
“肚子疼的话,可以试试喝点热的红糖水。”女生秒懂,笑着猜测,“是你女朋友吧?记得这几天少让她碰凉水,最重要的,少惹她生气。”
“谢谢。”封弋点头,没有否认,视线在货架上认认真真徘徊了一会儿后,拿了一包绵柔的。
一旁的男生见封弋理所应当的样子,满脸佩服:“兄弟,你可真是个狼人,一大男人拿着这东西,都不觉得丢脸吗?”
封弋没什么表情地睨了他一眼。
举步离开时,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
“同一地儿出来的,你怎么不觉得自己丢脸?”
*
回到家,南知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一动未动。
封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茶几上。
南知低头一看,除了卫生巾,他还买了一包红糖,以及……内/裤。
“洗、洗手间在哪儿?”她仰起头,神色看着有些脆弱。
封弋指了下不远处一扇紧闭的木门。
“谢谢。”南知把红糖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而后拎着袋子就钻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轻缓打开,南知扒着门框,朝外头喊了一声:“封弋。”
封弋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南知的脸已经红透,支支吾吾的:“有没有裤子……”
封弋意识到她指的应该是外面的裤子,“等着。”
他走进卧室又出来,递给南知一条运动裤。
“没穿过。”
南知又一次道谢,拿着裤子蜗牛似的缩进了壳里。
他的裤子,穿在她身上过长,幸好腰部是有松紧带的,南知把腰带扎紧,裤管往上卷了好几轮,终于算是勉强穿上。
自己牛仔裤上那痕迹着实显眼,南知打开水龙头,麻利地把它洗了。
拿着那一团湿哒哒的布料,南知看了眼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只怕一天都晾不干,但她总不能穿着他的裤子回宿舍吧?
要是被人看到传出去,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
思索了一会儿,她走出洗手间,看着正在帮她泡红糖水的封弋礼貌问:“这里,有烘干机吗?”
还真有。
封弋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洗手间对面的更衣室,却又猛然想起:“你洗衣服了?用凉水洗的?”
“嗯,怎么了?”
“不是说这时候不能碰凉水?”
南知没想到他还知道这些,笑了笑:“没这么讲究的,我在宿舍经常洗。”
转身,她推门而进的一瞬间,不禁被这足有一间单身公寓大小的衣帽间惊到,墙壁是简单的白色,靠墙放的都是衣柜和鞋柜,中间则是装着耳环项链等饰品的玻璃柜。
饰品在冷白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的光,一看就价格不菲。
把湿衣服放进烘干机,当它开始运作,南知如释重负,回到浴室拿起他的外套。
她前前后后地看,果不其然,也脏了,虽然因为是黑色,血迹不太明显。
南知的脸越发烧了起来,她把外套裹起,拿着走到封弋面前,抱歉道:“那个……你的外套也脏了,我看外套应该挺贵的,能直接水洗吗?”
“能。”封弋顿了顿,补充,“但是只能用温水,不能用凉水。”
“啊?但浴室好像没有温水。”
“嗯,欠费了。”
“……”南知心道,他都好些天不住这儿了,欠费也正常。
“那我带回宿舍洗吧。”
封弋没有拒绝。
见正好他刚买东西拿回来一个袋子,南知把他的外套装在里面,转身时,封弋把一杯红糖水递到了她面前。
“谢……”这一次,南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准备对我说多少次谢?”
南知抿了抿唇,安静闭嘴。
红糖水从喉咙口流下,温热的感觉,仿佛从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放松下来。
掌心因为握着杯子而发烫,她把它贴在腹部,感觉那种涨痛的感觉慢慢缓解。
俩人皆是沉默。
在说着分到扬镳之后,却又莫名其妙一起待在一个私人空间里,多少让人感觉尴尬。
南知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顾猛喝水,很快就喝完了一杯。
“啧。”封弋轻笑一声,右手撑在餐桌,歪着脑袋看她,“以前面对许亦文不是挺淡定的?怎么对着我这么紧张?南知,你这样,我是会误会的。”
南知移开眼神,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误会什么?”
封弋凑近了一些,盯着她严肃的小脸。
“误会你……对我心软了。”
🔒第 35 章
“误会你……对我心软了。”
闻言, 南知放下杯子,看着他,笃定地说:“我没有。”
“那我再努力。”封弋像是并不意外, 退开耸了耸肩,移过她的杯子, 换了个话题, “还喝吗?”
南知摇头, 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白开水,拿着杯子走到沙发边坐下。
抿唇时, 嘴角似乎还有红糖甜甜的味道。
奇怪的是,因为刚才封弋挑衅一般的话, 南知好像反而没有那么局促了,思绪也渐渐清晰。
封弋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 随口问她:“看电视?”
“嗯。”南知没有拒绝,接过他递来的遥控器, 刚点开首页就看到了经典片库里的《武林外传》, 于是随便点开了一集——
【吕秀才得理不饶人,郭芙蓉自食苦月饼。】
故事大概是, 无双离开前托郭芙蓉给吕秀才送一件衣服, 郭芙蓉却让吕秀才误以为是她做的, 被戳穿后, 吕秀才得理不饶人, 并称自己从未骗过人,但后来, 却为了保护郭芙蓉, 同样骗人说送给知县的苦月饼是自己做的。
南知以前看过这一集, 并没有想太多, 但现在看,却总觉得好像多了几分感悟。
也正因此,她看得特别认真,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烘干机发出结束的提示音。
当电视剧开始播放片尾曲,南知去换回了自己的裤子,和封弋道别。
眼见着封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南知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封弋看着她那张明显血气不足的小脸,语气罕见严肃:“你觉得现在的你,我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南知,你不原谅我可以,但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封弋向来看着不成调,南知从没被他如此严肃地教训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走吧。”封弋先一步朝门口走去。
南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跟着出门了。
等进了电梯,她才想起:“你的车,不是在修吗?”
封弋:“我只能有一辆车?”
南知:“……”
是她眼界太窄了。
身体虚弱,南知就不想说话,回校的一路上,都神色恹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休息。
封弋也不到打扰,等到了宿舍楼下,他才轻轻将她喊醒。
南知解开安全带,拎着装有脏衣服的袋子下车,封弋也随之走到她身边。
南知挣扎许久,还是停住脚步,转身面向他,但说出来的话,显然是在路上认真思考过的,丝毫没有卡顿,简洁明了。
“封弋,虽然你不想听,可是今天的事,我还是得认真说一句谢谢,你的衣服,我也会小心清洗的,但一码归一码,我不希望今天的事情,给你造成误解,抱歉。”
“嗯。”封弋没有失落也没有生气,只叮嘱道,“凉水还是要少碰。”
“你……”
“听到没?”
南知:“哦。”
封弋又把手里的红糖塞进她手里:“要是不舒服就再喝一点。”
怕袋子掉地,南知被迫接住,点头。
“那上去吧。”
“嗯。”
南知刷卡走进宿舍大门,直觉告诉她,封弋正看着她的背影,但她并没有回头,直到走到楼梯口,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右手握拳敲了敲脑袋,有些懊恼。
不对啊,怎么又被他绕进去了?她这么听话干嘛?!
*
拿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回宿舍,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肖璐璐也不例外。
见南知把衣服放进盆里,径直进了浴室,肖璐璐也跟着走了进去,靠在水池边好奇地问:“这谁的衣服啊?”
南知一边往盆里放温水,一边回答:“封弋的。”
“封……”肖璐璐震惊,“他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这儿啊?”
南知无声叹气,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
听完,肖璐璐发出一声感叹:“知知,他这是栽你身上了啊!”
“嗯?”
“封弋帮女生买卫生巾,这话传到酒吧,你看谁能相信。”肖璐璐八卦地问,“那你怎么想的?”
南知摇摇头,她其实清楚,就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定,她才会在楼下对封弋说那段话,与其说劝他,不如说是劝自己。
肖璐璐叹了口气,拍怕她肩膀。
心不在焉地洗完衣服。
南知拿了个衣架,把它晾到阳台上。
擦着手回来时,肖璐璐正在看学校的讲座直播。
南知惊讶了一句:“现在我们学校的讲座还有直播啊?”
“你不知道吗?我们学校和喔喔直播合作的,很多讲座都会在上面直播。”
“喔喔……我只知道是个糖的牌子。”
“你就知道糖!”肖璐璐鄙夷地横了她一眼,“这个直播软件好像是景氏旗下的……那个新上任的总裁叫什么来着……哦对景延!我记得他采访的时候说是和朋友一起玩票搞的,结果没想到还真搞成了,不仅入驻了超级多明星,还搞学术板块,利益和口碑双丰收。”
“重点是!”肖璐璐神秘兮兮地切换网页,搜索景延的名字,网页上立刻跳出了一张采访照。
照片里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西装下是同色衬衫,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薄唇微微勾着,笑得斯文得体,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南知情不自禁在脑子里做了个对比,如果说封弋是墨彩飞扬的写意画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工整细致的工笔画。
肖璐璐盯着屏幕上那张帅气的脸,低声嘟囔:“妈的,怎么能有人这么帅!我要爬墙了!除非混子哥今天发微博!”
南知回过神,提醒道:“他不是发了吗?我刚刷到了呀,他去了帝都博物馆新开的那个重磅大展,我本来也想去来着,可惜没时间。”
“嗯?”肖璐璐一把抓起手机,一刷新就刷到了特别关注,“我靠,还真发了啊,那算了,勉强收回腿。”
南知笑笑,回到书桌前时,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是张姨发来的。
【张姨:阿弋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让我和你说一声,七三状态好多了,晚上吃了不少狗粮。】
南知这才真的安下心,回道:【那就好,医生说这几天还是要多注意观察它的情况。】
【张姨:阿弋照顾着呢,你要不要看七三的照片呀?刚才在玩球,可可爱了。】
南知虽然觉得奇怪,一向怕狗的张姨怎么会突然夸七三可爱?但被可爱迷了眼,她还是很快应下:【好呀好呀。】
可是,张姨并没有给她发照片,而是给她分享了一张微信名片。
名字是熟悉的YI。
头像,却从纯黑,变成了七三。
同样是萨摩耶,她头像里的那只瘦小又可怜巴巴,和活泼的七三完全不一样,但两条狗狗的动作却很相似,看着跟情侣头像似的。
【南知:这是?】
【张姨:阿弋说,加他微信,可以免费看八百张七三的高清照片,以及独家录像,从小到大都有。】
【南知:……】
🔒第 36 章
南知最终并没有添加那个微信, 因为自从那天之后,七三更粘她了,她安慰自己:有真可爱狗崽可以撸, 又何必执着于曾经的照片?
所以她除了兼职,有时也会抽空去看看它, 本来还担心会遇到封弋, 后来发现他真的很少在家, 她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而去老宅越发频繁的,不止她, 还有静不下心的封丽桦。
封弋突然搬回家,让她草木皆兵。
于是趁着周末, 她特意拉许亦文回了老宅。
许亦文本来在加班,觉得抽不出时间, 但想起上午照理来说是南知去封家陪老爷子下棋的日子,这才答应。
走进玄关, 许亦文第一眼看到的, 是挂在衣架上的一件黑色男式外套,
很显然, 是封弋的。
他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擦身而过时, 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柑橘味, 那是南知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他曾经在她身上闻到过无数次。
见许亦文停住脚步,封丽桦拽了拽他:“想什么呢?”
许亦文回神, 扫了眼客厅的方向, 放轻声音问来帮他们开门的张姨:“张姨, 这是封弋的外套吗?”
“是呀。”
“知知带来的?”
听到这话, 封丽桦的目光陡然凌厉,也直直落在了张姨身上。
张姨愣了一下,很快笑着否认:“不是呀,是我昨天帮阿弋洗的,忘记帮他拿回房了,我这就给他挂衣柜里去。”
说着,她取下外套,转身往楼上走。
许亦文攥了攥手,听到封丽桦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别多想,我来这么些趟,一次都没遇到过那败家子,南知比我来的还少呢。”
许亦文点头,跟着她走进客厅。
奇怪的是,南知并不在,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坐在榻上,一手翻书,一手执着棋子,在琢磨棋局。
“爸。”“外公。”俩人一前一后地喊了两声。
封震业抬头,许久不见这外孙,神色温和了不少。
“小文也来了啊?”
封丽桦把手里新买的限量名牌包小心翼翼放在茶几上,解释道:“本来要加班的,这不阿弋回国这么久,小文还没见过嘛,所以特意拉他来见见表哥。”
“那真不巧,一早就出门了。”
“周末还出门啊?既然搬回来了怎么也不陪陪您。”
“我要他陪?看着就烦。”封震业冷哼一声,转头问许亦文,“小文最近怎么样?实习还习惯吗?”
“习惯。”许亦文笑笑,没有多言。
倒是封丽桦在一旁看不过去似的抱怨:“爸,你给小文安排的这职位也太辛苦了,整天加班,今天要不是我非把他拉过来,他还得去加班……”
“妈。”许亦文眉头轻皱,想要打断,却没有成功。
“这么大一个集团,就没个清闲一点的工作?”
听到封丽桦这话,封震业合上书,目光冷了下来。
“他这年纪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清闲?退休之后有的是时间清闲。”
“可……”封丽桦还想说话,却被许亦文按住了手腕。
对上目光,封丽桦感受到儿子眼神里的阻拦,最终欲言又止。
封震业拿起桌上的瓷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对了,小文,有个事儿正好想问问你。最近……郑董跟我提起。她家千金过几天要回国了,那姑娘我是见过的,端庄大方,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她认识一下?”
封丽桦正思索着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许亦文却已开口拒绝:“外公,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封震业并不意外,只问:“是知知吗?”
许亦文点头,“是。”
“但是我问过知知的意思,她对你已经没有那份心了,既然如此,一个大男人,该放下,就要放下。”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会帮忙的意思,封丽桦目光沉下,开玩笑似的语气埋怨:
“爸,小文这么多年也就喜欢过知知一个,您看在他这么诚心的份上,不能帮个忙吗?知知拿着你发的工资,怎么也该听你的啊。”
“啪”的一声,封震业冷着脸拍了桌。
“你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她拿着我发的工资就该听我的?我把知知当孙女,不是佣人!就你这态度,我能放心让知知给你当儿媳妇?”
封丽桦立刻换了脸色,端起一张笑脸坐到他身边抚了抚父亲的背:“爸,您别生气,是我失言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不也把您当爷爷么,既然如此,您说话多少是好使的呀。”
封震业又喝了口茶,心头的愤怒这才渐渐退去。
他缓缓开口:“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感情,我不会掺合,倒是小文,我从没问过你,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让知知这么好的姑娘非和你分手不可?”
许亦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南知是怎么和外公说的,如果说的不一致,会不会反而引起外公怀疑?
“我……”
“哎呀,小年轻吵架了一时冲动分手很正常嘛,爸,小文这么乖,怎么可能犯错嘛。”封丽桦又道。
封震业盯着许亦文泛白的脸色,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放下手里的瓷杯盖。
清脆的碰撞声不轻不重,他摆了摆手,叮嘱封丽桦:“丽桦,我房间柜子里有一盒郑董新送的茶叶,你去帮我拿来尝尝。”
封丽桦能感觉到这是父亲为了把她支开,但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乖乖起身。
等封丽桦上了楼,封震业叹了口气:“小文,你妈她为什么突然想撮合你和知知,外公一清二楚,但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至于也信这些吧?”
“外公,您误会了,我对知知,是真心的。”
“也罢。”封震业笑了笑,“但是外公还是要劝你,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有时候,别太执着,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
“我知道了,外公。”许亦文的话说的倒是乖巧,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见母亲拿着茶叶罐下了楼,他顺口一提似的问:“今天知知没有来陪您下棋吗?”
“下完了,在花园里和七三玩呢。”
“七三?”
“阿弋的那条狗,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其他人都冷冷淡淡,就和知知投缘。”
许亦文不动声色,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封震业没有阻拦,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走出主楼,许亦文从走廊绕到花园,上午的阳光不算猛烈,微风吹拂着,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南知穿着薄毛衣和牛仔裤,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毛线球,往远处一抛,身旁那条白色的萨摩耶立刻就撒腿狂奔而去。
很快,它叼着毛线球回到南知身边,速度有点快,差点把南知怼倒。
但她却丝毫不介意,反而顺势坐在草坪上,笑得很开心,揉着七三的小脑袋。
南知的双唇张张合合,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但许亦文猜测,应该是夸奖的话。
他喊了她一声:“知知。”
这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声音足够让南知听见,可她毫无反应,依旧背对着他和七三玩耍。
见她没理,许亦文朝前走了几步,南知还没什么反应,七三却突然跟守护主人的卫士一样,冲过来挡在她面前,冲着许亦文狂吠几声。
因为是在家里,七三的脖子上没有戴狗链。
这让许亦文有一种,他随时都会扑过来咬人的既视感。
南知这才起身,温柔地喊了一声:“七三。”
七三仰头看她一眼,终于没再狂吠,踱着步子走回她身边。
许亦文皱了皱眉,对南知说:“知知,你离它远一点,要是咬了你就不好了。”
南知没什么反应地收拾着地上的玩具:“七三很乖,不会咬我的,但会不会咬你,就不知道了。”
这话,让许亦文对七三更忌惮了。
他试着往前一步,七三却突然又做了个猛冲而来的大动作。
许亦文本能地往后退。
七三并不罢休,一直把他逼退到走廊,才停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脚步,但身子弓着,双目炯炯,一副誓死不让他靠近的样子。
许亦文实在是被七三吠得无力,南知又全程看戏,最后只能无奈转身回了客厅。
南知的视线扫过靠近大门口一棵足有两人宽的大树,又淡淡收回。
她俯身,将手里的玩具放回收纳盒,而后才温声道:“出来吧。”
周遭安静,过了三秒,封弋从大树后走了出来。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慢悠悠走到七三身边,一脸满意地拍了拍七三的小脑袋,像是夸赞。
南知无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儿的?”
“刚回来。”
南知没计较真假,低声斥:“幼稚。”
封弋耸了耸肩,丝毫不以为耻,甚至有点反以为荣,低头之际,看到她的裤管上沾了些许杂草。
他蹲下,伸手将它拂去,动作虔诚而小心翼翼,做起来,却毫无负担,就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南知本能地退了半步,想找个借口遣走他:“许家人来了,在客厅。”
“哦。”封弋不甚在意,“那关我屁事。”
“……”南知说,“他们好歹是你亲戚。”
“亲戚?”封弋嗤笑一声,眼神格外冷淡,却没说更多,只反问,“你怎么不进去?”
南知沉默两秒,低声嘟囔:“更不关我的事。”
封弋轻笑,眼里冰霜瞬间融化。
沉默中,一阵悦耳的铃声解救了南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看清屏幕上的备注时,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待封弋站起身,她已经按下了接听。
他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他很清楚地听到了一道男声,听着年纪应该也不大。
“知知,你最近有空吗?”
他半眯着眼睛,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有空的。”南知视若无睹,转身走远了一些。
封弋用舌尖拱了拱左颊,低头瞪着七三:“不是让你看好了?”
“?”七三仰头,“汪汪汪汪!”
如果封弋听得懂狗语,就会知道,它此刻说的应该是:
你他妈的自己没用怪我?
🔒第 37 章
给南知打电话的人, 是姐姐的一个异性朋友,叫陆放。
说是朋友,但南知觉得, 或许叫做“没有戳穿窗户纸的追求者”更准确一些。
南知见过他两三次,但称不上熟悉, 所以接到他的电话, 她很是惊讶。
“陆先生……”
那头陆放笑了一下, 打趣道:“知知,我之前也说过, 我只比你大几个月,没必要这么客套, 叫我陆放就好了。”
“好。“南知礼貌问,“陆放, 有什么事吗?”
“你姐姐的生日不是快到了嘛,我们几个朋友打算在生日聚会上给她一个惊喜, 但不知道怎样她会比较喜欢, 所以这不只能来求助你了嘛。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空和我们一起吃个饭讨论一下?”
姐姐的生日,自然重要, 而且晚上也正好没事, 所以南知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好呀。”
“那你在学校吗?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不用, 我不在学校, 你发我地址, 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那好吧。”
陆放倒没坚持,等挂掉电话, 就把时间地点通过微信发给了南知。
南知确认了一下过去大概需要的时间, 而后按灭手机。
转身时, 被吓一跳。
封弋牵着七三, 就站在刚才的位置,目光黑压压地盯着她。
他冷冷淡淡地勾着一抹笑,问:“要去见谁?”
南知把手机揣回兜里,回答:“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南知微微皱了下眉,“我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她走到七三面前,蹲下和它道别,正想揉它小脑袋,七三却突然撒丫子狂奔而去。
南知看着它的背影,低声嘟囔:“怎么了啊……”
封弋凉凉地道:“生气了吧,妈妈不陪它,要去见别的野男人。”
南知:“……”
*
吃饭的一共是四个人。
除了陆放以外,另外一男一女是情侣,南知虽没有见过,却也从姐姐口中听说过,而且讨论的是姐姐相关的事情,因此一顿饭下来,氛围还算热络。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订的是海鲜餐厅,食物基本都是海鲜,但南知不太喜欢吃这些,又不好意思加菜,所以全程没吃几口。
晚上八点多,生日惊喜计划基本确定。
南知心情愉悦地走出餐厅。
三月底,冬天的寒意还没完全褪去,天暗得很快。
南知进餐厅的时候还夕阳西斜,出来,就已经夜色笼罩。
夜晚寒风一吹,饿意再度袭来,她摸了摸肚子,正想着去哪儿再饱餐一顿。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没吃饱?”
南知惊悚转身,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低喊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看是什么男人能让你答应他的邀约。”封弋抬手看了眼时间,嗤笑,“两小时三十八分钟五十二秒,还挺能聊。”
想起上午接到陆放电话开始,封弋的反应就有些过头,南知严肃地对他说:“封弋,我见谁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利干涉。”
“干涉?我要是干涉,就不会只是在这儿等你。”
南知对他无话可说,视线环顾一圈,很快被对面商场门口涌动的人潮吸引了注意力。
她定睛一看,好像是在举办美食节。
想起自己正好没吃饱,南知举步便走。
封弋跟着她过了马路,三两步追上她。
南知纯当他不存在,从这个摊位上买份章鱼小丸子,又从那个摊位上买了份西瓜汁。
正拿着牙签插起一个小丸子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又把小丸子放下,一手拎着袋,一手从包里掏出手机。
一旁的封弋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这一回很清楚地看见了备注:陆放。
他的目光陡然冷下。
南知接起,电话里,陆放抱歉地道:“知知,打上车了吗?实在抱歉,这大晚上的,应该送你回去才对,真没想到公司会突然有急事。”
陆放很早就接触了家里的公司业务,人好像也过于早熟地熟悉了人情往来那一套。
南知忽视身旁那道冷若冰霜的目光,低声回:“没事,我……已经打上车了。”
“那就好,到宿舍了发我个消息。”
“好。”
挂了电话,南知把手机揣回兜里,下一秒就听到封弋冷着脸问:“你刚才,是和陆放吃的饭?”
南知坦然点头,拎着袋子走到一旁的长椅坐下。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他是姐姐的朋友。”
“那他找你干嘛?”
“封弋。”南知的声音不大,但却透着不悦,“我说了,这些,与你无关。”
她是可以和他解释,与陆放这顿饭的原委,可以俩人现在的关系,完全没必要,说了反而像更坐实心软了似的,再加上封弋强硬的态度,多少让她产生了点逆反心理,所以她绷着脸没有多言。
封弋的眼神黯了下来,算了算日子,又告诉自己,这阶段不能惹她生气。
空气里弥漫着棉花糖的香甜味道,但这一角落,却闷得人烦躁。
沉默片刻,封弋看着不远处那位笑眯眯做着棉花糖的阿姨,缓和了语气,问她:“要吃棉花糖吗?”
南知还没从刚才的别扭里缓过来,垂着头自顾自喝手里的西瓜汁。
“不吃。”
封弋像没听到似的,起身买了一个,粉色的棉花糖像云朵一样,包裹在一根竹签上。
他回到原座,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她。
南知还是摇头:“我说了我不吃。”
“他请你就吃,我请就不吃?”封弋的情绪压了大半天,此刻也有些冲动,嘲讽地扯起嘴角,“你知道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吗?你眼光一直这么烂?”
这话一出,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度,风吹过,卷起几片碎叶。
南知看着他,冷静回怼:“是啊,不然当初怎么会选中你当假男友呢?”
封弋暗暗咬牙,没想到小兔子狠起来,咬人也可以这么疼。
南知用力捏着牙签的右手,指关节泛起白色,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继续说:“还有,我最后说一遍,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没权利干涉我任何事情,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任何东西。”
这是俩人第一次争执,却都精准地捅在了对方心上。
南知这些话,更是让封弋彻底没了底气,他最怕在她心里成为一个烂人,可终究,还是如此。
把手里一口未动的棉花糖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封弋冷笑着起身就走。
“行,算老子犯贱。”
*
身影似没了往日的挺拔,很快消失在转角。
南知没有抬头看,把手里的食物吃完,将纸盒扔进垃圾桶,便回了学校。
一路心不在焉,等回到宿舍,她才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
【张姨:知知,白天没来得及和你说,今早的时候,亦文问我,那件外套是不是你带来的,我感觉不太对劲,就否认了,说是我刚洗的,也不知道这么回答对不对,所以想起来和你说一声。】
南知坐在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滑动,向张姨表达了感谢,又不禁觉得好笑,居然只一件外套,就能让许亦文一家如此草木皆兵。
过了会儿,她想起陆放的话,便给他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南知:我到宿舍了。】
【陆放:好,知知,方便通话吗?】
南知以为是生日计划有什么问题,很快回复:【方便。】
下一秒,手机铃声便响了。
南知按下接听,那头,陆放语调轻松地说:“知知,又打扰你了,有个事儿,吃饭的时候忘记寻求你的建议了。”
南知的右手把玩着那个少女木雕像,食指指腹轻轻摩挲过服饰上流畅的纹路。
“你说。”
“其实……我是想借着生日聚会的契机,向你姐姐公开告白的。”陆放顿了几秒,问,“你觉得怎么样?”
南知想了想,委婉地规劝道:“不太好吧,当着大庭广众告白这种事情,我想姐姐并不会感动,只会觉得是一次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
“成为视线焦点,周围所有人都在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如果拒绝,好像不仅对告白者抱歉,甚至辜负了热心群众的祝福,只有接受才是众望所归,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
“你说的对,是我有失考量了,那你有什么建议吗?”
南知怔了一下,右手紧紧握着手机,突然醒悟过来。
大概率,前面这一切,从邀吃饭、到关心是否坐上车、再到要她给他发消息报平安,都不过只是拉近关系的铺垫。
他的真正意图,并不是为了寻求生日聚会的建议,而是,为了找一个助攻。
南知假装没懂他话里的潜台词:“抱歉,这我可能给不了什么建议,但是我想,如果姐姐对你有心,即便只是一句简单的我喜欢你,她也会感动的,反之……即便再隆重,也是无用功。”
“你觉得你姐姐对我,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我没问过姐姐这些事。”
陆放没想到南知这小姑娘看着乖巧,口风却那么严密,一点都套不出来。他沉默了好几秒才说:“我对你姐姐,是很认真的,所以知知,你能不能帮我?”
“帮你?”
“你在你姐姐心里地位有多重,我很清楚,所以,如果你劝劝她,我想……”
话说到这儿,南知彻底没有了维持表面和谐的耐心,她疏离地回答:“陆先生,今天我之所以赴约,是因为真的很想给姐姐一个让她开心的聚会,也因为,姐姐说你是恩人,所以我也把你当恩人,但是这种请求,恕我无法答应,抱歉。”
“没事,是我强人所难了,今晚的话,你就当我喝多了乱说,别放在心上。”
“好。”南知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前沉思。
之前接触很少,她没有察觉,此刻却觉得,陆放这人,好像确实如封弋所言,算不得什么君子。
又想起封弋离开前那句掷地有声的话,南知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感觉,失落?释然?迷茫?
非要说的话,好像更多的,还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像封弋这种出身的男生,多少有些公子哥的傲气,这一回之后,他耐心耗尽,应该也就彻底对她丧失兴趣了吧。
🔒第 38 章
再回头就是狗。
甩下那句话离开的一瞬间, 封弋是这么想的。
但不过半小时后,他就开始怀疑自己,其实, 她的话没什么问题,就他现在这种追求者的身份, 的确没有资格过问她去和谁吃饭。
是他越界了。
尤其, 当他坐在驾驶座上, 看着不远处南知瘦弱的身影,伴随着夜色, 孤独地走进校门的时候,那种懊悔的感觉, 越发如蛀虫一般蚕食他的心口。
本来想借着她来看七三的时候,找个台阶下。
但接下去的三天, 南知都没有在封家老宅出现,问张姨, 张姨也只说知知有事, 向老爷子请了假。
夜色沉沉,“再遇”又到了热闹的时刻。
封弋坐在角落里, 一手撑着脑袋, 百无聊赖地喝着杯中的酒。
她到底是有多不想看见自己?才连七三都不管了。
“他就是不想理你, 你还舔上去干嘛啊?”
要不然直接去学校找她?上次那件衣服, 她是直接放在客厅的, 他就假装没看到,再去要一回。
“你这什么招数啊, 也太烂了吧。”
或者直接把七三带去, 就说七三想她了。
“我敬你是个逗比。”
封弋闭了闭眼, 忍无可忍地睨向另一个角落里聒噪的三个女人。
他只记得徐昭礼的女朋友赵昧儿, 其他两个,好像是她带来的朋友,三个女人一台戏,从进包厢开始,话就没停过。
封弋正打算离开,她们又开始彼此劝酒:
“你真不喝啊?今天可是免费的,过了这村就没这么店了。”
“哎呀,都说了我大姨妈来,不能喝酒,一喝酒就疼,我可不想因为这被救护车拖进医院。”
“哪有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我听我朋友说,前两天辅大就有个女生疼晕了,惊动了不少人,大家还以为出啥人命了。”
……
封弋起身的动作猛然一顿。
南知前两天也是生理期……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但想起她那天不适的样子,封弋还是即刻走到了赵昧儿的朋友面前,表情严肃地问:“你们说的那个女生,哪个宿舍的?”
赵昧儿的朋友见封弋居然主动来搭话,莫名有些紧张:“宿舍号不记得了,但是好像是六幢的。”
南知也是六幢的。
想起这三天她突然的请假,封弋心一沉,立刻甩门而去,但还没等他下楼梯,就在走廊里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徐昭礼。
徐昭礼拦住他,欲言又止:“弋哥,那个……”
“没空,下次再说。”封弋抬手将他扒开,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低头按下手机里南知的手机号,甚至都忘了,自己早已被她拉黑。
被甩在身后的徐昭礼急得不行,最后只能大吼一声:
“弋哥,嫂子和陆放一起进了包厢!”
*
其实,在得知封弋身份后,南知就把“再遇”酒吧拉入了黑名单,但她没想到的是,南嫣的生日聚会地点,陆放就定在了“再遇”。
南嫣的生日,她是不可能不去的。
所以纠结之下,南知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酒吧。
第三次来,已经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但陆放可能以为她没来过这儿,怕她找不到,于是特意站在楼梯口等她。
南知拾级而上,朝陆放礼貌地笑着道了声好。
“就差你了。”陆放也笑了一下,带她走进包厢,还没往里走几步,南嫣已经拿着酒杯踱到了她面前。
南嫣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借着包厢里红绿的灯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儿,心情不好?”
她的情绪一向瞒不过南嫣。
南知勉强扯了点笑意:“没有,就是发生了一点事儿。”
“和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男生有关?”
南知点头。
不远处的歌声在持续,南嫣把手里的酒杯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将她拉到偏僻一角,递给她一杯橙汁。
“说说。”
南知喝了口橙汁,捧着杯子发呆:“姐,你被人骗过吗?”
南嫣耸了耸肩:“我骗过人。”
“……”南知被噎住,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南嫣又问:“骗你什么了?”
南知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是比如,我去水果店买水果,把橙子错认成了橘子,老板没有纠正我,顺水推舟把橘子给我,还说这橙子很好吃。”
南嫣噗嗤一笑:“所以那橘子,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还,挺好吃的。”南知没绕过弯来,“但是,这样算不算是老板欺骗了我?还是因为是我自己错认在先,老板只是顺水推舟,所以不算是欺骗?”
“算啊,怎么不算。”南嫣说,“但是知知,不要轻易用‘欺骗’定义一切,恶意的欺骗、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并不能放在一起讨论。”
南知想起那天看到的《武林外传》里,吕秀才为了保护郭芙蓉而骗人的剧情,搭配上南嫣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这话题,倒是让南嫣有所触动,她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问:“知知,如果是没有恶意的欺骗,对方真心道歉求和的话,你会原谅吗?”
“我……”南知对上南嫣罕见期待的眼神,其实有点懂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联系她之前说的,大概是想那个曾经她骗过的人能原谅她吧。
带着些安慰的意思,南知点头道:“我觉得会吧,如果对方是真心的话。”
南嫣的眼神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扯了扯嘴角,她长叹一声:“算了,鬼知道还能不能遇到……”
“嫣嫣!快过来!”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南嫣回神,拍拍南知的肩膀:“我过去看看,你先坐会儿。”
“嗯。”南知小口小口地喝着橙汁。
不多时,有一个人也拿着橙汁坐到了她身边,是陆放。
陆放今天穿得特别正式,黑色西装、黑色领带,一派职场精英的模样,让他看着有一种超脱大学生的成熟。
他抬手和南知碰杯,开玩笑似的问:“刚和你姐说什么了?我看她表情好像不是很好。”
南知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自上次宿舍里那通电话开始,她就感觉到,陆放对南嫣的私生活,有着过分的探求欲。
正比如此时此刻。
她礼貌地笑了笑,一语带过:“没有聊什么,就是姐妹之间的闲话而已。”
这么一说,陆放自然不好再问。
“我只是担心她,她最近工作太忙了,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我知道。”
话音落下,包厢门突然被敲响。
南知本能朝门口看了一眼,已经有人去开了门,而迎面而来的身影,让她愣在了原地。
南嫣也是盯着看了会儿才认出来。
“封弋?”
封弋的视线轻飘飘扫过坐在一起的南知和陆放。
他走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杯酒,而后转身到南嫣面前,没什么表情地抬手:“听说你生日,生日快乐。”
南嫣只当这是身为老板必要的应酬,坦率地笑了出来,和他碰杯:“几年没见,你倒是人模狗样了不少啊。”
南嫣身边的两个朋友听到封弋的名字,也纷纷围了过去。
“封老板?久仰大名啊。”
封弋神色淡漠,就这么敬了一圈,最后停在陆放面前。
陆放站起身,清脆碰杯声响起的时候,南知听到他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封弋也这样回答。
南知暗讶,原来俩人早就认识,难怪……那天封弋会对陆放做出那样的评判。
就在南知出神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因为她是包厢里唯一一个,还没有和封弋碰杯的人。
南知硬着头皮把自己手里的橙汁换成了威士忌,而后起身,朝封弋微微颔首。
封弋半眯着眼睛,眼见着她拿起酒杯,却被陆放伸手按住了手腕。
“封弋,知知还小,这酒,我替她喝了吧。”
男人骨节分明的五指搭在那白皙纤瘦的手腕上,这场景比烈酒入喉,更令人喉口发涩。
封弋比陆放高一些,垂眸时,眼神里都是傲:“她是你谁?要你这么护着?”
南知心里清楚,陆放的维护,与其说是帮她,不如说是做给南嫣看的。
今天他帮她喝了这杯,南嫣就欠了他一个小人情。
南知自然不会让南嫣背上这种压力,所以她很快躲开手,弯唇对陆放说:“我自己来就好。”
“知知。”陆放却亲昵地喊了一声,带着阻拦的意味。
这在不知道陆放与南嫣关系的封弋看来,就是一副“英雄救美”的画面。
他的唇角勾着一抹笑,眼神却冷到极致,静静看着俩人拉锯。
与此同时,南嫣也走了过来,从南知手里夺过了酒杯。
她朝封弋坦然一笑:“我妹妹不太会喝酒,我来吧。”
说着,一饮而尽。
封弋也跟着把手中的酒喝完,俯身放下酒杯,杯底撞到茶几,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似带着脾气。
南嫣在一旁顺势敲竹杠:“封老板,这酒都被你喝完了,得打个折吧?”
“当然。”
封弋转身,拉开门的同时,有服务生迎了过来。
包厢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冷硬的交代:“那瓶威士忌打五折,其他照常收。”
南嫣:???
还真他妈自己喝多少打多少。
🔒第 39 章
聚会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陆放是其中唯二没喝酒的人之一, 他让司机把另外两个朋友送回了家,而后自己送南嫣和南知。
南嫣帮她挡了酒,后面又喝了不少, 上车后就躺在南知的大腿上睡着了。
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交给陆放,南知提出先送南嫣回家。
陆放没有拒绝, 等到了南嫣所住小区楼下, 南嫣已经清醒了一些, 南知陪着她回家,帮她卸了妆、又换好睡衣, 等一切妥当之后,才下楼。
但令她意外的是, 陆放的车居然还停在楼下。
他靠在车门上,安静地抽着烟, 身影融在月色里,看不透情绪。
见她下来, 陆放左手往后, 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南知有些客套地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我们好像不太顺路。”
陆放随手灭了烟, 笑道:“上车吧, 这大晚上的, 你一个女生回去太不安全, 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怎么跟你姐交代?”
南知拒绝失败,最后只能坐了上去。
路上, 陆放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话, 探听一些南嫣的事情, 南知都模棱两可地带过了。
这事儿, 其实她在包厢里的时候,也偷偷提醒过南嫣,但南嫣好像并不意外,只叮嘱她以后离陆放远一点,却没有说自己准备怎么做。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南知却觉得度秒如年。
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南知急匆匆握住门把,想要推开车门。
但陆放像是想到什么,又喊住了她。
南知回头,便见陆放从后座取过一个粉色袋子递到她手里。
“前段时间你生日,我不在辅川,礼物给你补上。”
“这我不能收。”
“知知,我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姐姐,自然也把你当成妹妹。”
南知还是把那礼物袋推开了,称呼也换成了最初的,甚是疏离:“陆先生,喜欢我姐姐的人很多,如果我都认哥的话,那我哥哥也太多了。”
“知……”陆放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没来得及。
南知那侧的车门突然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俯下来,解开了南知的安全带。
南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一时间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样。
连陆放都愣了,眼见着南知被封弋拉下车。
深夜,宿舍旁的小树林里安静无声,南知被封弋掐着腰,抵在一棵足有两人粗的银杏树上。
银杏树将外界的喧嚣都遮挡,这昏暗的一角,恍若另一个隐秘世界。
封弋的眼里带着明显的醉意,有些涣散地盯着她,南知能感觉到,那目光,好像是落在她的唇上。
南知顿感不妙,偏头躲避,右手贴着树干,不自觉抓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表现的很不明显,封弋却依旧察觉到了。
他的视线往下,抓着她的手腕抬起,看着她沾着些微木屑和灰尘的食指指尖,轻啧一声,嗓音里带着醉意:
“也不怕疼。”
“不用你管。”南知想抽回手,却没成功。
下一秒,他身上的热度涌了过来,将她彻底包裹。
封弋紧紧圈着她的腰,弓身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处,嘟囔间,灼热的呼吸都贴在她动脉。
“我就要管!”
南知皱了皱眉,感觉腰被箍得有点疼。
他却还在继续说:“知知,我错了……不然你扇我几巴掌?但别给别人追……”
南知心头一震,借着他酒后吐真言的机会,故意问:“凭什么?”
封弋沉默几秒,突然像是爆发一般,咬牙切齿地说:
“凭老子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
他闭着眼睛,脑袋依旧靠在她肩上,声音却越来越低:“生日那天,我准备了烟花,想要和你坦白的,但你为什么不看完就走了……”
南知抿着双唇,却能感觉到,压在心头的那片乌云,似乎被拨开了些许。
她低声说了一句:“其实,我看到了。”
她坐上车后没一会儿,天空绚烂炸裂,透过窗户,她隐约看到了一句happy birthday to NZ,以及后面的署名,但距离远,她不确定看到的是“SY”还是“FY”。
但此刻封弋的话,让她确定了,那的确就是F。
南知的这句话,封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反正没什么反应。
还以为他睡着了,南知推了推他的肩膀:“封弋?”
“别动。”封弋好像把她当成了大型抱枕,不悦地按住她乱动的右手。
南知实在推不开,只能费力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司机霍叔打了电话。
等待霍叔来的这半个小时里,南知渐渐的,好像发现了封弋的另一面。
醉了的封弋,不仅幼稚,而且直白。
“陆放这个人不好,小时候就不诚实,偷拿家里的钱还诬陷别人,又爱权势,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以后说不定就被卖了!”
“许亦文也不好,还没结婚就出轨,要是结了,肯定更猖狂。”
……
明明还生着气呢,但南知却不受控制地被逗笑了。
“那你呢?你就好?”
“我……”封弋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我也不好,但,我在为你慢慢变好……”
南知扒着他手腕的右手,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但还来不及细想,南知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因为她的锁骨处感觉到了一股热度。
不是呼吸间的灼热,而是一种,更具象的触碰。
他近乎虔诚地印上双唇,轻轻一下就离开。
南知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像是有一阵电流,从那个位置,一直蔓延到心口。
心脏不受控地砰砰跳着,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声音被无限放大。
“你……”
封弋又恢复了拥抱她的姿势,强势地说:“一人一次,公平。”
南知:???
她什么时候对他这样过?!
半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借着月光,南知终于看到了霍叔。
在霍叔的认知里,南知只是老爷子的围棋老师,上次转道去丽景天境的事情,他也只以为是大少爷心善,所以看到眼前这亲密拥抱的景象,他不由愣在了当下。
南知无奈说:“霍叔,麻烦帮我一起扶一下。”
“噢噢,好!”霍叔这才回神,和南知一起把封弋扔进了车里。
终于“重获自由”,南知送了口气,扶着车门说:“霍叔,麻烦您送他回……”
说到一半,南知却想起,这个点老爷子可能还没睡。
要是封弋醉醺醺回家,只怕又要惹老爷子不快,引起俩人的矛盾。
“麻烦您送他去''再遇''吧,然后让服务生随便给他开间空包厢。”
*
封弋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酒吧包厢里。
身旁,是坐在沙发上打盹的霍叔。
醉得太过,封弋这次有点断片。
他薅了把头发,感觉口渴欲裂,拿过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下去。
可能是倒水的动静吵醒了霍叔,他睁开眼,终于安了心:“少爷,您可终于醒了。”
封弋又喝了口水,嗓音干涩似搀着砂砾:“霍叔,您怎么在这儿?”
“您都不记得了?”霍叔说,“我是接到南小姐电话,说你醉了去骚……额,找她,让我去学校接你回去。”
“是她让你把我送来酒吧的?”
“嗯,对。”
封弋舔了舔后槽牙,小丫头还挺狠心。
他的目光顿在某处,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昏暗的小树林、凹凸不平的树干、还有……掌心极为真切的柔嫩触感。
封弋心里陡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霍叔,我当时……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霍叔欲言又止。
封弋扫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壶续杯:“没事,您说。”
“我到的时候,您正抱着南小姐,好像在哭呢。”
封弋:“……”
“您看错了。”封弋一语带过,拿着茶壶的右手却不自觉抖了一下。
水洒出些许。
霍叔立刻抽了纸巾把水擦干,应和道:“应该是,距离太远,我也没太看清楚。”
封弋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霍叔,您回去吧。”
霍叔应了声“好”,退出包厢,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封弋往后一躺,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过了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一条消息。
他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也是,都被拉黑了,又怎么会给他发消息,而且今天这一出之后,只怕她更不会想搭理他了。
正想暗灭手机的时候,屏幕顶部跳出一条新闻推送:
【独家!陆放为南嫣庆生,多年苦恋终成真?】
封弋从不关注娱乐新闻,但这两个熟悉的名字,让他史无前例地将新闻点开了。
里面放了好几张记者偷拍的照片,无一例外都是陆放和南嫣从''再遇''出去的时候被拍的,记者甚至还颇为贴心地列出了俩人这些年感情发展的时间线。
想起这几天因为陆放而莫名其妙引发的争执,封弋感觉脑袋一阵钝痛。
往后一靠,后脑勺抵着墙,他闭上眼睛暗骂了一句:艹。
🔒第 40 章
清明过后, 辅川的天气肉眼可见地暖和了起来。
辅川博物馆重磅新展开幕,博物馆里每天都人流如潮,南知任务加重, 倒是正好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没什么心思去思考封弋的事情。
傍晚时分, 南知结束一场新展讲解。
她卸下工牌, 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出休息室, 正穿过博物馆大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旁一个小男孩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男孩身边没有父母, 穿过警戒线,正攀爬着里面的明代木椅复制品, 而就在那木椅旁边,“禁止攀爬和就坐”的提示格外显眼。
南知上前语气温柔地劝阻:“宝贝, 这个不能坐哦,赶快下来。”
小男孩侧头看了她一眼, 完全无视, 继续跪在椅子上,双手拉着椅背摇啊摇。
南知眉头一皱, 上前试图将他抱下来。
却未曾想小男孩双脚触地的那一瞬间, 突然爆哭出声,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他用双手抹着泪, 看起来甚是凄惨。
嘹亮的哭声瞬间让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儿。
这才意识到孩子不在身边的母亲,瞬间冲了过来, 把孩子拉到身前。
蹲下帮他擦完泪, 她气冲冲地质问南知:“这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怎么会哭呢?”
南知温声解释:“这位女士, 您家孩子刚才爬上了椅子, 这个椅子是复制品,旁边也写了不能就坐和攀爬。”
熊孩子已经止了泪,盯着南知委屈巴巴地说:“妈妈,这个姐姐打我。”
南知:?
女士一听这话,立刻满脸怒气:“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懂什么呀?你是工作人员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打人了?”
“女士,首先,我没有打您家孩子,您要不信,可以调监控,另外,工作人员没有了不起,但正因为我是工作人员,所以我必须对博物馆内的不文明行为做出制止。”
女士并没有因为南知的话而缓下情绪,她扫了眼那指示牌,不仅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更愤怒:“我家孩子才六岁,你觉得他看得懂指示牌吗?而且你也说了,这是复制品,那不就是假的咯?假的为什么不能坐?”
“复制品的制作过程也很复杂,对于文物研究和陈列同样有很重要的价值。”
“你被跟我拽文化,我是买了门票进来的,那我就是顾客,都说顾客是上帝,上帝连坐一下都不行了?”
饶是一向好脾气的南知,也不由得气笑了。
大厅里的观众窃窃私语着,却不太敢有人上前阻拦,就怕被不讲理的缠上,南知正欲喊保安过来,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而后,她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护到了身后。
他今天穿了她上次帮他洗的那件外套,衣料上熟悉的淡淡柑橘香味,让南知即便没有看到脸,也能肯定他的身份。
封弋嗤笑了一声开口:“既然是上帝,应该在天上啊,你怎么不上天呢?”
南知:“……”
被封弋挡着,南知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从那位女士歇斯底里的语气里,也能感觉到,她被气得不轻。
“你什么意思?咒我死是吧?你他妈谁啊?”
“我?”封弋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一个比较讲素质的普通观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周遭所有人听到,围观者默契地笑出声来,南知也好不容易才憋住。
见有人挺身而出,终于人群里也有人开始谴责那个母亲:“孩子小看不懂指示牌,大人总能看懂吧?好歹把小孩儿管管好呀。”
“进了博物馆就要遵守规定,当这里是菜市场啊?”
“哪有这么欺负小姑娘的。”
……
你一言我一语,令对方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出于羞愧。
她拽着自家儿子往外走,却不想熊孩子还不死心,借着和封弋擦身而过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封弋的裤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突兀的脚印。
南知低头一看,暗喊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眼睁睁看着封弋拽着那孩子后颈处的衣物,像提了个小鸡崽似的,将他提到了面前。
他蹲下,不怒反笑:“你该庆幸,哥哥这年纪,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
女士立刻冲到他面前,把自家熊孩子护到身后,质问:“你想干嘛?”
封弋低头看了眼,很清晰地算了一笔账:“我这裤子,是国外定制的,面料不能水洗,只能送去店里给专业人员清理,运送费、清洁费等等,保守估计在三万块钱左右,支付宝还是微信?”
“……”女人满脸可笑,“你逗我呢?一条裤子洗一洗三万?”
“三十万的裤子,花三万清理,很奇怪?”知道她不信,封弋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点开一张账单。
“正好,账单还留着,你不给也行,明天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女人低头看了眼,全是英文,但起码上面的奢侈品品牌,以及售价45000美元,她是看得懂的。
再看眼前这男人一派少爷的样子,想必确实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女人一下弱了气势,端起一张笑脸:“那个……先生,不好意思,您看我家孩子还小,我替他向你道歉可以吗?三万块钱真的太多了,我们就是普通人家。”
“不赔也行。”封弋指了指身后的南知,“向她道歉。”
“哎,好!”女人这回答应得毫不犹豫,立刻弯腰致歉,“抱歉小姐,我家孩子太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南知知道她说的不过只是表面话,但在博物馆待久了,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这种不文明情况,也不在少数。
如果每个都要深究,只怕她已经被气死了。
所以她只无声叹了口气,对封弋说:“我们走吧。”
封弋点头,跟着她一起出了博物馆。
多日未见,氛围有些尴尬,南知问:“你怎么在这儿?”
封弋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你放心,我不是特意来纠缠你的。”
“我没这意思。”南知其实自己也知道,毕竟在那母亲辱骂她之前,他完全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刚才的事,谢谢。”
“举手之劳。”
“那你这裤子……”南知指着那显眼的脚印,“要不这钱,我来赔吧。”
“不用,一百块钱一条,洗洗就行。”
“……”南知不解,“一百?那你刚才那图片是?”
“那是之前给爷爷买的礼物。”
南知差点破防地笑出声,这唬人的一套,果然是他的做派。
但同时,她很快注意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你说,之前,所以……你买了还没送?”
封弋点头。
以他和封震业目前的关系,让他怎么送的出去。
南知无声叹了口气,想着下次再劝劝封爷爷,就当还他这个恩了。
沉默了一会儿,俩人异口同声地开口:“上次……”
封弋抬了下手,示意南知先说。
“上次,我说的有点过分了,我没有觉得你……烂的意思,就是纯顺着你的话接的,对不起。”
封弋没想到,她会主动和他道歉,指关节蹭了下鼻尖,他移开眼神,道:“是我的错,你道什么歉。”
南知轻轻地扬了下嘴角,虽然谁都没再多言,但又谁都清楚,这件事,在彼此各退一步的情况下,也就过去了。
“陆放和你姐的事情,我看到新闻了,但是他这个人,你还是尽量少接触。”
怕她又觉得他干涉她的交友自由,封弋正想解释,却听到她说:
“我知道的,他这个人打小就不诚实。”
“你怎么知道?”
“你喝醉了说的。”
“……”封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还说什么了?”
南知很诚实地告诉他:“说陆放这人爱权势,指不定我被卖了都不知道,说许亦文也不行,婚前就出轨,婚后更不老实,还说你……”
话到一半,却停了。
南知的双颊微微泛起了红,眼睫毛扑闪一下,闪躲了他的视线。
封弋却像是懂了什么,双手撑在大腿上,凑近了看她的表情,低声问:“怎么不往下说了?”
南知低声嘟囔:“其他没了。”
“哦?”
“真没了!”南知伸手将他推开,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封弋腿长,看似慢悠悠跟着,却还是很快就和她并肩而行。
南知横了他一眼:“你干嘛?我自己可以回去。”
封弋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上贴了一张提醒:【近段路灯维修,夜间请绕行。】
他微抬下巴示意南知看向那张纸:“路灯坏了,不安全,送你回去。”
南知伸手指向那耀眼的夕阳,“你自己觉得这理由离谱不?”
一来一回之间,冰霜融化,封弋无缝衔接地切换到了以前的状态,耸耸肩:“离谱吗?那我下次换一个,今天暂时没想到。”
“……”南知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封弋在一旁作报告似的:“七三今天好像又没精神了,趴狗窝里一动不动。”
南知终于停下脚步,满脸担心:“怎么会?水土不服不是早就恢复了吗?”
“可能想妈妈了,和他爸一样,这几天度秒如年,思念成疾。”
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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